番外篇:暗涌(十八)

万变黄衣之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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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刺穿透肉体,容易得就像剖开盲鱼。战戟就这样一路向前,深深陷入柔软肚腹,横刃甚至撞断了一根肋骨,为二之六送来绝妙的手感反馈。伏击者不甘地松开梭镖,血流从腹中喷薄而出,烫得板墙阵阵发热;沉重躯体轰然倒地,接连碰翻一堆生活用具……

    直到这个时候,伏击者方才发出痛苦呻吟。他的这种惨状,同时也击垮了其他“家庭”成员。不久前还在勇敢投掷夜壶的女性,放开嗓门哭的昏天黑地,两个年幼男性惊叫连连,手中某样重物“啪”地一声砸落在地。

    二之六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全凭本能展开行动,先把梭镖扔进破洞,接着又四肢着地迅疾前扑,用头盔把滚动的火铳迅速顶到一边。颀长铳身撞上锅灶,药锅旁的某个部件当即迸出火星,趁着这道稍纵即逝的闪亮,二之六看到三个耕作者紧紧抱成一团,在哭号声中等待接下来的命运。

    战阵中坚掉转手戟,用柄尾的配重环将三人挨个砸晕。他没时间给剩余的耕作者们致命伤,因为小间木屋的“家庭”仍在抵抗,弩矢与左簇的羽箭来来往往。如果不及时处理这家猎户,他们很可能逃到屋外继续反抗,甚至可能派出成员外出求援,给地根之民随后的撤退带来麻烦。

    //右簇,向小间木屋投掷火把。//

    二之六朝部下简短地发出指令,随即熄灭菌丝上的磷火,跳上猎户留下的冰凉床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好说,无非就是双手紧攥成拳,把深浅不一的木板迅速砸穿,然后按照之前的策略闯进小间木屋,把残余的耕作者全部击败罢了。

    这些工作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不过,也没给二之六带来多少满足感。这一次,他连男性成年个体都没击杀,三名耕作者都是匆匆击晕,与同样数目的猎弩躺在一起。

    拖着扭伤的左手腕,以及三根肿胀的破损手指,二之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木屋。他在脑中不断回放猎户的最后抵抗,突然间感到一阵厌烦,握住受伤关节的右手骤然收紧。//左簇、右簇。//战阵中坚匆匆忙忙地发出指令,脚步越变越快,几近转进:

    //清扫…… 全面清扫。然后烧毁全部目标房屋。指挥个体手臂受伤,无法进行上述工作。重复,指挥个体手臂受伤,无力进行上述工作!/

    兴平七年三月二十一清晨。殄羌寨西北六里,远离响堂村的树林深处。

    厚厚的黄土,在夜间蓄纳了无数湿气。当土层在晨曦中醒转,第一件事情便是大打哈欠,把这些凉飕飕的水分尽数吐出。半密不茂的树林,随即便沉浸在厚重白雾当中,即便鹰隼张开双目,也休想看清五步之外。

    在这种情况下,少年也只能无奈地喊出命令,暂停了持续一夜的搜山工作。韩岩,杜行首的头号贴身保镖,立即用锅碗瓢盆叮铃咣朗起来,显然是在准备丰盛早餐;孟家驹,烽燧派来的中年老兵,则是蜷在毯子里鼾声大作,他值的是子时那班,正赶上动静最大的时候,东奔西跑把体力耗了个精光亮;驿站聘请的猎户夏山或者说“夏三”,这会儿并不在营地,他早前被少年打发去了樵夫小道,在约定好的老墓碑那里等候殄羌寨的信使,最少两刻钟以后才能回来。

    少年并不想念夏三。几名私人护卫当中,数他嘴皮子最碎,一路上唠唠叨叨说个没完,要多烦人有多烦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同行者中,他唯一欣赏的也就是安雅了,农家女孩总能让他心情平静,走再多山路仍能健步如飞,但令人遗憾的是,安雅此刻并没有躺在少年身侧,而是与自家五叔一同早起,正忙着为众人刷洗马匹。

    浓雾就像牛奶,把泉眼那边挡得严严实实。少年能听到安雅的轻言轻语,以及苕华小马驹一样的快活嘶鸣,但具体景象如何,就只能在脑子里自行想象了。/也是难得,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她的心态居然还能这么好。/少年的嘴角抽搐一下,不知不觉又转动了铲镞羽箭。/这样也好。毕竟,今天肯定会打上一场。/

    昨天下午刚进响堂村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对里长宋二能说的。不过,那位原籍鄜州的落户流民,嘴上虽然“对对对,一定配合官长”,心里却明显不怎么相信。这家伙虽然恭敬地一直跟着,眼睛却始终在这位华服外客身上打转,就好像少年不是帮忙打土无伤的友军,而是过来打猎游乐的衙内哥一样。

    少年理解这种想法,之前去过的村子,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这么看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原谅宋二能,更不意味着他会进行无聊的口舌之争。实际上,少年总共只在响堂村待了半个时辰,办的事情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三件而已:

    首先,将曹憨尸首交给宋里长,由他安排丧葬事宜,其他人在安雅带领下查看曹憨住处。一如所料,那不过是间空荡荡的石瓦木板房,除了四堵墙就是一个地铺,别说炕了连床都没有。铲镞羽箭在屋里没有发光,这同样也在预料当中。

    其次,在三位保镖、以及宋家、安家五位青壮保护下,将响堂村土垒墙之外的几处蘑菇采集点依次看过。这件事情用的时间最多,结果也最出人预料,因为铲镞箭居然是在旱沟边上一处树墩丛发的光。那地方离土墙也就“一块石头”远,除了几丛荆棘外无遮无掩,土无伤等于说是在宋二能眼皮底下掳的人,闹的这位里长好没面子。

    办完这两件,接着就是最后的正事。对官员、富商家的游侠儿来说,这就意味着大吃大喝另兼骚扰妇女,闹得全村鸡犬不宁,但少年岂是这种泼皮?他连村都没回,对宋二能牙疼似的晚宴邀请一口回绝,带着安家送的酪浆干粮,直接就开始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