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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奶嬷嬷在重重叹气之后,才继续道:“两位皇子,一同被召回京城。老秦王也随两人,重归故里。一时间,众人风头无二。
那时有种说法叫,雾浓拨尘见玄璟,暖阳撒柳遇玄泽。这说的就是两位皇子,他们不仅成为了权势交锋的最中心,也成为京城少女角逐的对象。
三皇子孑然一身倒是罢了,可惜四皇子却是做了令老身心寒之事。他,竟是自称从未娶妻,亦无枕边人。
再后来,不过是半年罢。老身就眼睁睁看着文家那位心悦于四皇子的大小姐,风风光光嫁进了新封宁王府。”
卿因怔然,存疑问道:“若是我父皇负她,为何,为何秦王府不公之于众!”
“那是因为!”奶嬷嬷大抵是讲到了气头上,脸有愠色道:“是因为老秦王欺君罔上在前,四皇子,不,是宁王又写信规劝樾小姐,这才..”
“规劝?”卿因突然打断道:“如何规劝?如何才能一封信就将被抛弃的发妻,规劝得安安静静。”
“这...老身从未见过那封信的内容。只是,樾小姐在收到那封信之后,确实悲痛欲绝,再也不在府中提起有关四皇子的任何。”
“我不相信。”卿因还是果断地摇头。虽说初回大昱时,她只觉得自家老爹是个老狐狸,又是没心肝的。
可是现在的卿因不同,自从她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后,她还记得年幼时父皇对她的宠爱,那种肉眼可见的父爱。
他,怎可能是那冷漠无情的负心人。
“殿下,老身又何必骗你,”嬷嬷摇摇头,无奈道:“再之后,想必殿下也能够猜到。四皇子凭借文家的势大,一跃成为先帝眼前的红人,在两年后先帝驾崩时,遵从其遗诏,登基为帝。”
所以,秦家人才会如此憎恶朝政。所以,先秦王,曾经的那位小世子才会云游四海,不归京城故里。所以,敬王才会在多年之后依然恨从心中,甚至决意起兵造反。
这般解释,倒是一切通顺。
卿因笑,又不知道该如何止了自己的笑。心间麻木酸疼,又难过的不能自已,又有什么比得知自己父亲之恶行,更令人痛惜的呢?
“多谢嬷嬷,告诉我曾经过往。”卿因喃语,目露悲痛。
奶嬷嬷上前,摸摸卿因的柔软的发,又道:“老身只是希望,那一代的仇恨不要再转接到你们身上,就让那我宁愿终止罢。殿下,还是吃些粥,待会老身就去求王爷解了你的绳索。”
卿因对嬷嬷凄惨一笑,尔后喝下嬷嬷喂的粥。
片刻之后,嬷嬷满意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粥,端起膳盒,慈爱地对卿因道:“老身走了。小殿下,老身再奉劝你一句,不要与王爷对着干,他所做之事都是为你好,也是为圣上好。”
卿因点点头,沉重道:“好,我都知晓了,多谢嬷嬷。”
奶嬷嬷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营帐前,停顿片刻,叹息一声,撩开那帷布走了出去。
卿因悲痛地看着她的背影,见到她消失在帷布之后,那悲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冷笑来,这嬷嬷以为她会相信那些说辞吗?
她确实说得很是情深义重,卿因不能确定里面的真料有几分,但是能肯定的是其中必定有假话,或者说有所保留。
这人一定没想到,她得知的料要多许多。
比如太学禁地的塔,秦渊曾经说过,那里锁了秦樾长达六年。如果父皇真的无情无义,又何必做这种伤天害理又伤人伤己的事。
再便是秦渊,若敬王真从未有错,他为何与他决裂,甚至兵刃相见。这其间,实在是谜团甚多。
最关键的是,这奶嬷嬷最后那句话,什么叫为她老爹好?一个臣子是为皇帝好,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卿因摇摇头,抚摸着自己的白玉指环。
她现在面临一个选择,要么直接把这绳索割断,开始逃跑大业,要么等敬王把自己的绳索解开。她不知道奶嬷嬷那番话是不是敬王让她说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敬王一定不想和自己交恶。
否则,何必派一个站在他那边的老嬷嬷来卖情怀。
卿因叹了口气,看着外头渐渐昏沉下来的天空,不知秦渊现在何处,有没有发现她的失踪。这荒山十里,现下定有无数亡灵飘游。
她今日又知道了一些当年之事,秦樾在她面前的形象愈来愈具体,好似一副逐渐填色的立绘,她开始渐渐地去了解此人的真正一面。
与她起初定义的负心女不同,现在她眼里的秦樾十分具有厚度,至少她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荒山,十里之外。
众将士围坐一团,正煮着卿因留下的粮食。汤蛊之中盛的是金汤肥牛,当然只是汤,上面没有所谓的肥牛。雪白黄油的汤,让将士们喝得直揸把嘴。
高坡上,几人正站在那里。
“敬王是不会对卿因下手的,”老头先行出言,他的眉头蹙着,从未有过的严肃道:“他不傻,若是对卿因下手,就完全与秦王府决断了。”
君弈站在一旁,面罩未遮住的半张脸比哭还难看:“可是,殿下若是有三长两短...”
“哎,你这个小子怎么总是乌鸦嘴。”老头撇撇嘴,没声好气道。
“不是我说,”程渡无语地看着众人:“与其在这里讨论,还不如直接去救她,小殿下那么柔弱,若是敬王严刑拷打该如何?”
“我呸,”老头怒瞪他:“你以为敬王和你一样头脑简单,而且你知道丫头与敬王的关系吗,那是亲伯侄。”
“都是属下不好,若是多留些兵在北归山上...”顾一发现一旁秦渊的沉默,跪在地上悲绝道。他是负责北归山附近守卫的,昨日为了困住上山的敌军,竟是少了北归山的部署。
他完全不敢想象,若是安华殿下真的出了事情。他就算死一万次也不能够赎罪,不仅主子原谅不了自己,他自己也无法自我救赎。
“别再说了。”
秦渊站在山茶花树下,明明是花正盛时候,几人看向他时,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灿烂之色,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在几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的手已骨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