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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玉琼花的青绸围兜裹在身上,翘着兰花指的玉手紧紧捏住锅铲。颇有些许幽怨的眸子,一丝不苟地盯着锅中沸滚飘香的佳肴。
绝美倾城一个女子。
这自然是假象。
卿因朝身后的黛宁做了个生无可恋的表情,盛夏的天气,她却要闷在御膳房里煮菜烹饪。
自从盛夏大典之后,安华公主这个曾经宛如透明一般的存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是玉清宫偏殿某个不知名的帝四女,而是皇帝老儿放在嘴边的小四,一个可以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美食的乖女。
卿因的厨艺完全来自空间的赐予,然而空间的存在让她如何能够与众人说明。她只能兢兢业业,老老实实在御膳房里给老爹烹饪。
今日要做的是酸萝卜老鸭汤。食材来自昱王朝本地的酸萝卜(御膳房彭嬷嬷称其为腌莱菔),来自本地的老鸭(御供苏州鸭)。调料自然是来自X师傅系列中的酸萝卜老鸭汤面。
卿因从方便面空间中翻到它时,自己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竟然还有这种听上去像黑暗料理的口味。不过按照真香原理,品尝过味道的卿因很快便向酸萝卜大佬跪服。
X师傅到底是X师傅,服气。
鸭子早早得便让御膳房料理妥当。料酒与香料浸泡下的老鸭如同泡过神泉一般柔滑香嫩,微微靠近,香浓的味道扑面而来,鸭本身的腥臊已闻不见半分,卿因满意地点点头。
老鸭与酸萝卜同时入砂锅,随后倒入X师傅的调料。卿因拍拍手,伸着懒腰叹气。
也不知这样的厨娘日子何日是个头,别人穿越是宫斗宅斗泡鲜肉,到她这怎么成了每日御膳房烹饪了?
“殿下——今日又来了?”谄媚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这声音,卿因起了满身的疙瘩,一想便是御膳房的德公公。这人的特点十分显著,除了谄媚什么都不剩。
“德公公今日不去传膳?”
“殿下,老奴哪里能天天轮到传膳。”德公公沧桑的脸上一对狡黠的眸子转个不停,他笑眯眯着俯身说着:“老奴只能盼着殿下能多顾着老奴些。”
“这是自然。”卿因面上微微笑。
凭什么哦,她在心里忿忿不平。自己不久前的境遇还历历在目,这些只会阿谀逢迎的奴才可真是喜欢捧高踩低。
她边想着,边掀开锅来查看老鸭汤。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从砂锅中飘散出来,一旁的德公公吞咽着口水。
“殿下您的厨艺实在是世间一绝,真是像极了您母妃当年。
“我母妃?”卿因惊讶地转身。
看卿因有几分惊讶,德公公恍然大悟道:“老奴说的不是淑妃娘娘,是您的生母安嫔娘娘。”
安嫔,这个名字真是许久未听到了。久而久之,卿因已将对她嘘寒问暖的淑妃当做真正的母亲看待。安嫔,原主的生母,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安嫔...我母妃她是怎么样的人。”
“安嫔娘娘那可是最为善解人意的贵人。”德公公的面容柔和了许多,不再是沧桑而讨好的模样,他诚然道:“当年也是宫中一等一受宠的娘娘。老奴当时漏送了娘娘的骨汤,原本以为会引来娘娘的怒斥,万万没想到,老奴抬头见到的却是娘娘安抚的笑。”
德公公似乎陷入到回忆中,眼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殿下,您生得也十分像安嫔娘娘,当真是倾城美人。”
卿因看着他,这老公公真是难得显露出这般诚意。
“我母妃,她是怎么没的?”卿因道。
“安嫔娘娘..是生小皇子薨的,小皇子也未能保住,殿下您应当是知道的啊。”
“生小皇子?”卿因抬起头震惊着看他。她的生母竟然是生弟弟没的,这是多么悲惨的死法。她走时,该有多么不甘,不仅皇嗣没保住,自己幼小的女儿也只能在深宫后院里孑然苟活。
一阵莫名的悲凉涌上心头,也许是原主的身体在怜惜生母。
“安嫔娘娘身体一向不好,这才生育困难。”
“殿下,可要记得老奴,日后传膳多用用老奴。”还未等卿因开口说些什么,德公公已经换回原来的模样,伏低做小的样子。
“知晓了。”卿因转回身盖上砂锅,淡淡道。
德公公告退时佝偻着身子,消瘦的身体仿若一具骨架一般。这深宫后院就像吃人的怪物,消磨一代代人的生命。
卿因吩咐完彭嬷嬷老鸭汤的火候事宜后,便整理衣裙,踏出了御膳房。
安嫔竟是难产致死。这在古代虽然多见,可在这阴森森的深宫后院里却值得深究。一句平日里身子不好,实在是太过敷衍。
既然自己成了孟卿因,必定要好好弄清楚出里面的秘辛。
黛宁一路跟在卿因身后,不敢出声询问,今日的公主殿下格外沉默,她离开御膳房的小段时间里,也不知她家殿下与德公公说了什么。
“黛宁,”卿因在御花园的华清池前停下脚步,唤道:“你上前来。”
“是,殿下。”
卿因深吸了口气,只觉心中有几分胆怯。若是安嫔是被人所害,那如今身为她亲女的孟卿因该如何?是否该为她报仇泄恨?
“我且问你,我的母妃到底怎样死的。”
“殿下?”黛宁睁大着眼抬头看她,眼里满满的惊讶,匆忙回道:“娘娘是难产薨的。”
卿因看着她,不发一言。
许久,久到黛宁以为卿因决定不再深究时她听到头顶无奈的叹息。
“她的死当真没有内情?”卿因道,方才御膳房德公公躲闪的眼神,现下黛宁同样的神情,这让她如何相信他们的说辞。
“当真没有。”黛宁俯首,不敢看她的殿下。
“黛宁,我是她亲生女,我该知晓内幕。”
“殿下..殿下。”黛宁的眼眶里含满了泪水。她的殿下是她的全部,保护殿下是她曾经在娘娘临终前发下的毒誓,可是她又怎么能欺骗这样善良温和的小主子。
“殿下,”黛宁擦拭眼泪,抿唇坚定着看向卿因,她道:“安嫔娘娘,奴婢最是敬重的主子确实是难产而亡。只是,老天爷怎可能给如此蕙质兰心的娘娘降下天灾,娘娘阿,是被宫里某些阴毒至极的人害惨的。”
“那麝香的珠子混在佛珠里,娘娘不知,戴了几日。这才..”黛宁别过头,捂住嘴低声痛哭起来。
“娘娘临终前,就那样死死拽着殿下您的小手,眼里都是泪。”
竟是这般,果然是这般,卿因蹙眉。她的生母临走前,定是透彻心扉的悲痛与不舍。
那份悲痛似乎穿越年月而来,在大地上落地生根,经由每一份尘埃传递到卿因身体中,酸麻传入她的心脏。
“是谁?”卿因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
“奴婢不知,当年此事被皇后娘娘压下,无疾而终。”
无疾而终吗?一尸两命就这样轻轻揭过。她的生母没了,她在宫中孑然一身,那些害她亲母亲弟的阴毒人却可能依然荣宠一身。
她既然已是孟卿因,怎可能让她的生母遗恨九泉。
“我知晓了,”卿因道,嘴角是微微扯起的笑,“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黛宁看着她的殿下,看着她扯起的嘴角和不带一丝笑意的眸子。
卿因松开捏紧的手,心中很是清楚,原先悠闲自得的日子该告一段落了。她的身体以及本能告诉她,那些仇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华清池上微风轻拂,在盛夏燥热中带来些许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