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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思月在屋里吓坏了。
家里商量什么事情,她向来不参与,也没有参与的资格,毕竟她年纪小,辈分也小,跟自己的姑姑田四娘不一样。
这回家里商量事情,她依旧躲在屋里忙自己的绣活儿。
也就那些人来的时候,才悄悄从窗口望了两眼,刚好见到为首的那名壮汉直丁丁的看着她这个方向,她赶紧将头缩了回来。
堂屋的一举一动,都被她听在眼里记在心里,吓得不行,一直不敢出来。直到那几人都已经离开了,这才走出来。
就见自家奶奶还晕倒在凳子上,爷爷目光呆愣的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爹……娘?”
“思月,你出来作甚!”李氏尚未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担心那些人去而复返,忙让她进屋子里去。
田思月看了看门外,那些人早已经走远了,轻轻摇了摇头,“娘,他们已经走了。”
田老二还在哇哇乱叫。
“你给我闭嘴!”田老头忽然“啪”的一声,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简直要气死他了!
田孙氏在他的怒喝下悠悠转醒,睁开眼一会儿,才发现那些人已经不见了。
又听到田老二在哇哇喊痛,登时哭开了,“老二,你个不上进的,怎么就招惹了那些人!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怕是被人坑了!”
谁说不是!大伙儿都不出声,这些人一来就这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怕是真被人坑了。
田老二的声音渐渐变小了些,底气有些不足。
田大郎脸色也不好看。今儿个回来是想要弄银子打点自己前途的,结果自己的银子都还没有着落,二叔就闹出这样一出事儿来,真是可恨可气!
恨自己的银两还没着落,又少了几百两。气的是有这么个二叔,说不定会成为自己将来仕途一路上的绊脚石。
别说二叔了,就是二婶儿,老二老三兄弟俩,哪个不是拖后腿的。
也就三叔家的俩闺女还不错,能挣银子,偏又是个不肯帮手的,着实可惜了!
想到这里越发郁闷。
田老头抽出腰间别着的旱烟斗,塞满烟丝进去,点火,吧嗒吧嗒又开始抽闷烟。
“老二,你收拾收拾,回秀山村去吧。”田老头忽然开口说道。
田老二愣了,“爹,不是让我留下来帮忙吗?”
帮忙?帮倒忙还差不多,还没怎么帮到忙,就垫出去了四百两银子,继续把他留下来,万一再出个二郎,家里还如何顶得住。
“家里需要人手,咱们现在新店开业,将三郎留下来就好了,回头我和你娘会给他寻一门好亲事,你就放心回家吧。”
“爹……”
田老头扬了扬手,“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
田大郎等人也没有求情。田大郎甚至觉得这二叔就不该到县城来,才来就败事儿,影响别人。
田老大也劝道,“老二,你还是回去吧,铺子我们看着就好。”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田老二自知理亏,也不好继续坚持下去,只好灰溜溜收拾东西回了乡下。
“爹,娘,爷,奶,送礼的事儿……”田大郎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想想自己那回事儿也等不得,不得不开口。
田孙氏刚要开口,田老头叹了一口气道,“我去趟你小妹那里看看再说。”
田大郎一听大喜,这就是还有戏。
成不成就看爷爷这一趟了。
李氏内心忧愁,担心这次不成,大郎的事情就告吹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田老头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一路都在吧嗒吧嗒抽着烟,进门了刚好吐出一口烟雾来,扫视了一眼满含期盼的众人,缓缓开口道,“四娘如今也没有银钱。张帆说过从张家出来之后,便真从张家出来了,身边没有带分文。”
“什么?”也就是说,四娘还得养着那个废物?
田孙氏有些接受无能。她的闺女应该嫁过去做少奶奶的,不应该嫁过去还得养着那个残废!
正要出去找田四娘对峙,倏地被田老头拦住了。田老头朝她使了个眼色,田孙氏定住了。是了,张家就张帆一个独子,家里的那些家产不留给他留给谁!
现在这样说不定是张家对四娘的考验!一旦四娘不想照顾张帆,四娘相当于就被张家全盘否定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才能弄到另外的一千五百两银子,才够大郎买那个什么玉清花瓷瓶?
一个瓶子就那么贵了,下回再要个啥,是不是得倾家荡产?
“老头子,那咋办?”
见自家老头子只顾着抽旱烟,田孙氏又将目光看向田大郎,“大郎,你也看到了,家里根本就不能给到那么多银两,不如……”算了吧。
田大郎一脸的焦急,这事儿事关他将来的前途,不能就这么算了。
知子莫若父,田老大一见他的样子,心里也着急得不行。要是爹娘都不管这事儿了,儿子继续读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
“爹,娘,咱们送大郎读书,不就是为了让他有个好前程吗?若是这次不行,大郎就要错失一次极好的机会,咱们岂不是白费心血?”
田孙氏有些动摇,但想想一千五百两,却是不是小数目,如何能凑够?心里又打了退堂鼓。
“爹,你们想想,一千五百两也就咱们铺子几个月的事情,若是凑够了两千两,大郎考举人极有可能中举。但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大郎前面的都白读了,若是后面还要考,说不定还得出更多的银钱来填补这个漏洞,可不是不划算?”
田孙氏仔细想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更何况,她的确想要做官家老太天,想想那样穿着打扮体面,还能使唤下人,心里就觉得过瘾。
看向田老头,刚要开口,田老头便泼了一盆冷水给大伙儿,“我也不是不答应,但现在银钱从哪里来?”
众人一听沉默了。
田老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大郎,你老实说,是不是少了这笔银钱打点,你这次就中不了举人?”
田大郎一怔,爷爷这是怀疑他的能力?
“不是的爷爷,孙儿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力求保证而已。”
“既然这样,不如这礼咱就先不送了吧。”中了最好,若是不中,明年再来便是。
不仅田大郎着急,就连田老大也着急了,“爹,大郎好容易学到现在这个地步,咱家都盼着能出个有用之人,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下回还不知道啥时候才有呢?更何况,若是知府大人因此而对咱们大郎起了不快之心,那,那即便明年大郎水平更加好,也不一定能中啊。”
田老头沉默了,当官的都小心眼。
这次没考中可以明年再考。但要是得罪了当官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手里的烟斗抽得更频繁了。
“不如……咱们问问老三和小玉?”李氏见气氛压抑得厉害,主动说道。
众人恍如醍醐灌顶,他们怎么把最重要的一个人给忘了!
县里开的铺子尚且一个月能挣几百两,那在府城已经开了一个多月小吃铺的老三夫妻,岂不是挣得更多?
“大郎,这事儿能不能往后推些?”田老头询问,“若是能,咱们跑一趟府城便是。”
田大郎点了点头,“孙儿回头还是得回府城的,这个等得。只不过……”
众人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只不过什么?”
田大郎有些忧心,“只不过,三叔三婶能将余下的以前五百两银子都给筹集出来吗?”
这倒是个问题。田老头和田孙氏傻眼了。
在他们心中,老三夫妻都是有求必应。若是开了口,再施加一些压力,不怕他们不答应。
但他们的铺子也才开了一个多月,即便生意再好,要筹集一千五百两也是不小的难度。
若是生意一般般,指不定五百两都没有。
田孙氏有些烦躁,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究竟怎样才行?
忽然脑海亮光一闪,家里的那些地留着,但老三媳妇不是有一百来亩地吗?反正那些地也不是给她管着,不如卖了应急?
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田老头第一个摇头,“回头老三媳妇必定不虞,那毕竟是她的陪嫁。”
田孙氏不认同,“什么她的咱们的!不都是咱们的吗?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做啥?要是不将那份田地卖了,老头子你倒是告诉我,你从哪里凑够那一千五百两?”家里统共只剩下五百两多一点点了,余下的那一千五百两就是卖了他们也筹集不够,不卖田地就只能别送这个礼了。
田老头动摇了。
“但,卖了也不一定够啊。”
“不是不一定,是肯定不够,余下的咱们找老三夫妻拿不就得了?”田孙氏为自己想出来的计划感到得意。
李氏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吭声。
田老大低下眼睛,想着这次要是大郎过了,回头再不常老三夫妻就是。
何况,老三不服不是在府城好好的开着铺子吗?那铺子也是家里的,不也没有要他们上缴银钱,都是家里的,家里人帮衬家里人,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
“还好那些地契在老家放着。”田孙氏庆幸,为了担心不在家里,收粮食的时候不方便,老三家的将田契都放在家里。
说干就干,田老头让田老大亲自回去将田契拿去卖了,田老大借口还有事儿要忙,最后是田孙氏和田老头直接回去将地契拿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卖了。
原本能够一亩地卖九两的,因着时间赶得急,最后一亩地按照八两八钱卖出去的。
一共一百零八亩地,最后收了个整数,就百两银子。
田老头和田孙氏拿着这笔银子,加上家里余下的五百两银子,取了五百两也凑了个整数,一共一千四百两。
田老大带着这些银两去找的田老三,田孙氏作陪,又从他们那里将他们这一个多月一来挣到的六百多两银子全都给榨干了。
田孙氏将多余出来的几十两银子收为己用,余下的六百两银子给了田大郎拿去用。
年小玉坐在床边生闷气。
田老三忙走过去安抚,“这不是大郎急着用吗?更何况,大哥也说了,算是借咱们的,将来等大郎能挣钱了,再还给咱。”
年小玉气乐了,“我说你真傻还是假傻?若是真要给回咱,何须等到不知何时大郎开始挣钱才还给咱们,之前的铺子一个月便有几百两银钱的进账,真要有心还,也就两个月的事儿。再说了,若是将来大郎当官了,他还有银子给咱?”
大郎要是个清官,一年的俸禄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两不到上百两,还得养个家,孝敬父母,还得存银钱成亲,哪里就有银钱给他们了?
大郎要是个贪官,自然有这个能力给他们。但贪官的银子来路不明,给了她,她敢收吗?万一出问题了,可是性命有关的大事儿,为了这点银两连命都不要了,何必。
田老三也反应过来。
“当然了,也并不是说大郎就帮不到咱们。若是大郎当官了,咱们能够受益的事情也不少。但若是咱们从大郎那里受益了,你认为咱们还能从大郎那里要回咱们那六百两银子?”
更主要的是,这一次怕也不是最后一次,还没考举人就已经花用到这个程度,若是过了举人,进一步考功名,还需要多少银两?
年小玉不敢想象。
原先考秀才那会儿,她心里就隐隐担心,总觉得的考个秀才不该费几百上千两如此多的银两去想法子的讨好主考官。
但她毕竟是新嫁媳妇儿,多有不便。
后来她也给过多次银钱给田大郎,但却发现田大郎无论多少,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银子用完了。
花银子的速度,丝毫不像是个乡下人家出来的,她的担心越来越深。
结果这次直接就开口朝他们要一千两银子。若是给不到,大郎考试不过的罪名都安在他们夫妻身上,也就老三受不住这个压力,只好将家里的底儿都给透露出来了。
田老三自知理亏,只好低下头由着年小玉说。
年小玉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肚子一痛,忙稍稍将身子往下顿了顿,一会儿又没有什么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