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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二十几个被连夜召集起来的人,全部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齐聚在了在“吴记粮行”的后院里,分成两排站立,一个个挺胸叠肚,目不斜视。
他们的右臂上,全都缠着一条白色的汗巾,作为黑夜里识别敌我的标记,以免误伤自己人。
院子里没有举火,但借着皎洁的月光,也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吴天华站在这支队伍对面的台阶上,他的身后,是魏大勇和真远二人。
三人也一身黑衣,手臂上戴着同样的白汗巾。
本来,圆同师傅也强烈要求加入这支队伍。
不过魏大勇他们考虑到圆同年近四旬,精力不比盛年时期,又常年在外奔波,武功必然搁下多时,唯恐他跟着去会有什么闪失,于是坚决不予答应。
圆同也明白自己的斤两,多少有些担心如果自己去了,可能会拖累大伙,只得作罢。
吴天华扫视一眼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晚的行动,将在南高碑展开。那里对于我们来说,基本上是个陌生去处,所以这次行动可以说相当的危险。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并完全服从我的号令,最大限度地避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大家听明白了吗?”
这些人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早就想着在龙头老大跟前露脸,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哪里懂得什么叫“害怕”二字,当下齐声轰然答应。
吴天华再次下令:“检查武器!”
所有人一齐掏出刚配发下来的枪支,卸下弹夹检查弹药情况。
下午发生在德明饭店外的战斗成果,可以说没什么收获,吴天华很不满意。
这其中包含诸多因素,其中之一就是魏大勇这边完全不占火力优势。
这从侧面印证了鬼子方面对于梁一龙团伙的武装水准,还是颇为尽心的,给的都是趁手的好家伙。。
为了让今晚的行动更加成功,吴天华在武器装备方面,可谓煞费苦心。
吴天华的私人武库里,还藏有几十杆步枪。
内中有本土的汉阳造之类,也有从西方商人手里购买的,比较先进的毛瑟枪等进口枪支。
论理这些步枪的射程与精度,要远胜于短枪,只可惜南高碑那地方到处都是狭窄的弄堂,步枪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无奈之下,吴天华给所有部下照例配备了盒子炮,魏大勇和真远二人,除了盒子炮外,各自加配一支“马牌撸子”,即勃朗宁M1903式半自动手枪,作为补充火力。
抗战时期国内有“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蹬”的说法,说的就是用起来特别顺手的五把进口手枪,其中排行第二的“二马”,说的就是马牌撸子。
吴天华自己,拿的则是“一枪”枪牌手枪。
武器检查完毕后,吴天华吩咐道:“把侯平带过来。”
很快,侯平就被人扶住,拄着一根拐杖来到了后院。他的伤口已经重新上药包扎过了。
一看眼前这阵仗,侯平便知魏大勇他们决定去南高碑,捣毁鬼子的情报联络站。
对此侯平也是跃跃欲试,既然已经投靠吴天华,如果在进堂口之前未立寸功的话,自己也觉得心里没有着落。
吴天华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腿脚好一些了?能不能走路?”
侯平心说,要不是刚才被你掀倒在地,又用那大脚板踩我,这会儿我早就不怎么痛了吧?
这话他不敢当面说出来,只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承蒙龙头老大费心!我的伤口不打紧,可以拿着拐杖自己走。”
吴天华看看魏大勇,见他没有异议,便大喝一声:“出发!”
众人贴身藏好武器,从后门鱼贯而出,分头钻进不同的马车车厢。
几辆马车随即拉着这些人,从太古码头出发,沿着江滨路往北走了一段路,在阜康街左拐直走,穿过循礼门,很快就来到中山大道的民众乐园附近。
这年头,民众乐园与上海大世界、天津劝业场的名气旗鼓相当,是有名的繁华去处。
绕过民众乐园,穿过一条接近2里长的路面,在道路的尽头,就是汉口城有名的贫民窟--南高碑的所在地。
南高碑,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城中村,里面大大小小的巷子如同蜘蛛网一般,在外人看来,跟蜿蜒曲折的迷宫没啥区别。
没到过此地的人,即便白天进去,若是不向旁人问路,只怕也找不到出路,更甭提夜间了。
现如今,魏大勇和吴天华带着一群人,就站在了进入南高碑的主路口。
几辆马车靠着路边一字排开。
所有人在马车前集合。
他们没有举火,幸喜今夜月朗星稀,视物清晰。
吴天华抬手看看手表,借着星月的微光,隐约可以看见现在是将近午夜时分。
虽然武汉还没开战,汉口也还未实行战时宵禁,但这个时间段,街道上还是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
偶尔有一个路人经过,看见这么一大帮人,也是吓得魂不附体,赶紧的一溜烟跑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魏大勇对侯平说道:“前头带路。”
侯平点点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步入南高碑的地界。
一群人稍稍分散开来,紧随其后,像一群暗夜捕猎者,朝着龙潭虎穴进发。
侯平对于道路的记忆,明显高于常人。
刚开始,遇到岔路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和停顿,只是扫一眼道路两边的建筑,就径直选择一个路口继续前进。
只不过他毕竟腿上有伤,行进的速度,也受到一定的限制。
魏大勇注意到,这里的民居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外表看上去破旧不堪,摇摇欲坠,外墙的墙面亦是斑驳陆离,有些墙皮已经整片整片剥落下来,表明这些房子少说也有七八十年的历史。
间或有零星的两层或者三层的楼房,吴天华说那是南高碑土生土长的老住户,最起码在这里住了好几辈人。
这些人大多都有几处房子,他们把旧房子租给外来务工人口,自己住新建的砖木瓦片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