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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鬼母的转身,绯色的雾气在逼仄的房间中迅速升腾。
她的确已经站在了天象巅峰,开始向外映射外景的程度,当然是以另外一种形式,一种更契合神意九窍的道路天人合一的形式,而不是天人交感元气共鸣。
就像现在,那绯色的毒物,更像是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以她为中心,从她的身体之中发散出来,侵染一片地域。
而周围地域对于这种侵染,却没有半点抗性,极度配合,这使得她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一片地域变成了属于自己的领域,利于自己的主场。
这种手段和天象武者相比倒是没差,反而更多了一分如臂使指。
大乾武道,以自身为根基,共鸣天地元气,加持自身;而大周的先天武道,则是感受先天道意的韵律,调整自身以契合,说不好哪个强,哪个弱,两者相较算是各有千秋。
只是两三个呼吸,绯色雾气在房间中就浓郁到了一定的程度,如活物一般沸腾,探出无数触角,向陈安纠缠而来。
显然是因为鬼母的性格高傲,很多时候更愿意去和阶下之囚说话,也不愿和不速之客谈判。
面对眼前反应激烈的鬼母,陈安心中没有半点涟漪,也没有率先表明身份震慑对方的打算,既然眼下有机会,自然要好好称量一下对方这么多年来究竟长进了多少。
由是他继续站在房屋一角的阴影中不动,容貌不露,只一手伸出,向那一看就令人心悸的绯色雾气抓去。
在陈安看来,毒药确实能够做到无色无味,可无色无味的毒药多是药性不强的,顶多做个辅助,真要想用之药杀目标,乃至临阵对敌,还得靠这些一看就不好惹的东西。
比如面前的绯色烟雾,即便还没有近身,陈安就感受到了腐蚀灼热两种侵害,丧心病狂地想要扑在自己的皮肤上,将之撕烂侵入。
其中还有隐藏更深的离魂散,这连陈安都得仔细甄别一下,才敢确认。
这种手段已然不是用毒,而是御毒了。
只是对方却不知道,在毒术一途,陈安也是行家。他八岁的时候就在暗司的训练营中研究怎么用毒将竞争对手置于死地了。
或许在驾驭毒术方面不如一直侵淫此道的鬼母,但对一切毒药的本质,他却是了如指掌,当初那本五毒解析的编纂就是最好的明证。
所以当他的手抓到那无形红雾时,已然变得赤红,虽不燃火焰,却是明显蕴含着极高的温度,变成了与那毒雾相若的性质。
一把将本无形体的雾气抓在手中,一扯一拉,生生震散。
鬼母唯一裸露出来的双目陡然圆睁,她纵横江湖二十多年从未见人能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破她毒功,一般情况下不是以力强破,就是用劲牵引,这种拿捏虚实转换阴阳的手段她还是第一次见,简直是匪夷所思。
当然,她也不会因此就怯了,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内心早就变得坚韧无比,试探一招不见效果,她没有任何迟疑地继续双手一错,带起漫天黑砂,如鬼爪一般向陈安抓摄而去。
人未至,一股极其呛鼻的腥甜的气息就充斥了整片空间,似乎能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对这恐怖的破坏力,陈安却表现的相当不屑,甚至都没有给予正视。
在他眼中这二十年来,陆雯确实长进不少,但比之当初在暗司时的他,却无甚新意,都是当年他早已经玩烂的玩意。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陆雯使用这些,不再像当初的他,需要预先制毒,而是随意的信手拈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打破先天之限的陆雯再非凡俗,而是完成了本质的变化,这个本质的变化就是由五毒元胎为基,异化真气,使得真气变成毒素,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毒物外,一切五行之毒都可化生而出。
这就有点意思了,五毒元胎这个东西,除了在大周做的几个半成品被陆雯所得外,就只有小光是完完全全靠此造就。
小光的五毒元胎除了比陆雯的更成熟,对体质增幅更大以外,其实本质属性上是相似的。
可在个人领悟和运用上,两人却是完全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就好像同样是以五毒元胎筑基,小光却已经完全脱离了“毒”这一概念,而是全面继承了沙海之王老戈登的寂灭圆法,走上的五行生化、物质湮灭这一道路。
陆雯的际遇使得她明显没有这么好的功法修炼,但她摸爬滚打如此多年,还是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以毒物筑基,化生五行毒素,催发伤敌,也算是另辟蹊径。
大家同根同源,却有不同的发展,这给了陈安无限的思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安还是很喜欢钻研这些的,尽管这些年来,因为种种事故,他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过,可眼下得闲还是很有兴趣在观察一二。
本已竖起,意欲将陆雯的攻势一掌拍散的右手收回,整个人往前倾了一步。
太虚幻灵步是造势灭势的不二手段,只是这些微的动作,就使得他身周的阴影都好像活了过来,显得诡异莫测,仿佛有绝大恐怖蕴藏其中。
陆雯心中一凛,吃这一吓,连忙驻足,脑海中有似声音疯狂示警,告诉她再往前半步都有可能坠落万丈深渊。
她也果决,身形一转驻足不动,手中抓摄的黑砂一敛,抖手丢出三枚金灿灿圆滚滚的金钱镖。
陈安一怔,心道还用这种暗器,可当他仔细看清楚那三枚金钱镖的真实样子后,却有些了然,这竟是一种酷似铜钱的甲虫,只看其锋锐口器就知道其不是好相与。
同时,那口器上还有一丝阴绿闪过,明显是有剧毒,不察者甚或还能将之当成铜钱上的铜绿。
对陆雯这些手段,陈安真是说不上什么感受。
但明显还是不屑居多,他都能猜到,以这活物虫子做暗器,自己若伸手去抓,或使兵器去挡,这玩意必然在即将临身之际,陡然爆发,飞速扑向自己身上,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这确实是别具新意,可却尽显小家子气。
陈安也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按照鬼母的预料直接伸手向那金色甲虫抓去,却在陆雯惊骇的目光中一把将那三只金鞘捞在手中,又将之向陆雯甩去,从头到尾,不见那三只金鞘建功。
若对方将金鞘斩落,打掉,她都能理解,这本就不是多么高明的手段,她也仅仅只是想要借此试探一些东西而已。
可对方却能稳稳当当将之接下,这使得她全然不能淡定了,要知道那可不是暗器,而是她以心血饲养多年的蛊虫,除了她的命令这些蛊虫不会认任何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莫非是见鬼了不成?
一股寒意瞬息之间将陆雯包围,止住了她后续的一切动作,使她不自禁地停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三分戒备七分忌惮地第一次问出口道:“你到底是谁?”
也确实没有什么试探下去的必要了,陆雯的功力确实扎实,但真正可以用来制敌的手段花里胡哨一大堆却都没有什么作用。
对方层次不如她的存在,确实显得诡异恐怖。
但若是遇到秦嵘那样明显战力强劲的,一刀下去就能令其左支右绌,无力抵抗。或者说陆雯更适合行暗杀之事,正面对敌非其所长。
不过这些都不关陈安的事了,现在的他可不再是对方的师父,自然也没有义务教其什么,甚至他现在就是来找对方麻烦的。
“你说我是谁。”
陈安一步自阴影中踏出,不再掩饰什么。
甚至都不需要再多费唇舌,一切种种等对方见了他的样貌后,自然能够理的清楚。
果然,当看清他的面目后,陆雯先是愕然,然后身体止不住地开始抖动起来。
见了对方这个样子,陈安心中有着名为愤怒的情绪莫名升起。
尽管过了二十年,哪怕对于秦嵘的恩怨都已经释怀,可看到自己曾经的徒弟那没出息的样子,陈安心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真的是怎么都抑制不住。
其实骨子里他还是个传统保守的人,尊师重道传承有序这些守旧的思想是刻入骨髓中,印入血脉里的。
当初收下陆雯,虽有玩闹的意思,可他对这个首徒的感情,却是货真价实。
哪怕明知道对方身份,还是毫无保留的教导对方。
可却没想到对方真的是半点不念旧情,说背叛就背叛,还将清宁连累至死。
见证着一切时,那种愤恨,那种失落,甚至连失去晴姐的痛苦感觉都比之不上,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爱之深,恨之切。
眼下陆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真的有心上去一掌直接将其拍死。
可当年他不曾下得去手,今日又怎么能做得到,就像刚刚试探来试探去根本没有必要,作为法相宗师根本不需要去试探一个天象有几斤几两,那全然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而这完全是因为心中的不忍,有意识的拖延。
来时的信誓旦旦早就不翼而飞,他指甲捏紧,心中满是挣扎。
所以他在等,等陆雯先出口将他。
当年他将陆雯丢入东海时,记得曾经说过,如若对方能活就放她一条生路,这句话只要对方能说得出口,从无信义的他今日愿意承认其依然有效。
只是陆雯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来,她身体颤动着,声音颤抖着,喃喃地道:“我,我终于见到您了。”
这句话的威力比他预想的那句更具威力,直接让他的铁石心肠都融化了大半,有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陆雯”直接伸手将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面具后是一张明艳的瓜子脸,尽管看起来已经年岁不轻,但却比普通少女更多了三分风韵,一经显现就照的满室生光。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其额头上的一道伤疤,从眉梢入鬓,为这份美艳增添了一分凶戾。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一张陈安完全陌生的面孔,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自然也不是陆雯。
这让他原本将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诧异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