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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就在杂货铺前面的空地上吃,有熟人路过的时候会看一眼,“吃什么菜?”
有人需要买东西的时候,放下碗就过来。
至于路边的尘土或者汽车尾烟什么的,统统当‘补品’一起吃下肚去了。有铺子的人,一般都是这样做的。
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
大菌当细菌,细菌当补品。
“吃什么菜?只有瘦肉?女儿考上了好大学,也不吃个好的?”一个看起来脸熟但叫不出明白的人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他们家的饭桌。
“今天的瘦肉不错。”小舅舅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小舅舅像外公,喜欢喝酒,但喝不多。小舅舅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很快就能忘记生活中的那些不愉快。
有酒,有肉,有工作,他就能高兴,踏实。
虽然才刚被大哥给坑了,但也不会想太多。属于万事不上心的一类男人。工作的时候,他不怕苦,不怕累,埋头苦干。
然后生活能力底下,情商不高。
就好像外公说的那样,是需要有人带着的人。
简单是福。
但有时候也很让人无奈的。
上辈子,外公会突然去世,就和小舅的蠢有关。
外婆去世了,外公的精神不太好。阿爸就让两个舅舅带外公去医院检查一下,体检。
看看有哪些老人病,需要注意什么。
但两个舅舅都觉得,女儿和妻子相继去世,外公的精神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多抽时间陪陪外公就好,没有必要去医院。
他们对医院实在没有太多的好感。
总觉得好好的人去体检,也能检出这样那样的病。没去医院就没有病,去了医院没病也有病。
大家都很排斥去医院,更排斥体检。
特别是一些老人,听到说要去医院就骂人,总觉得说去医院就是诅咒他们生病。如果真的病了,就更不愿意去医院了。
因为怕回不来。
只是,还没有等舅舅带外公去体检,外公就病了。
小舅舅就把外公送到镇医院去。
医生说是心情抑郁,不是什么大病,不用太担心。
然后小舅舅就真的以为不是大病,守着外公吊针,在医院住了两天。然而,突然的,外公病重送到市医院,就再没有回来。
在外公去世后,小舅舅才说,原来外公在镇医院吊针的时候,出现了弄错针水的情况。
把旁边病床病人的针水打在了外公身上。
当时,他问了医生,就因为医生说‘这是葡萄糖水,都是一样的,没有关系。’小舅舅就天真的以为没有关系,没有多想。
在外公病重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还是在外公下葬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说给阿爸听。
阿爸直接喊着要打人,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打错针水,怎么可能会没有关系?
阿爸克制住没有打人,但大舅打了,直骂“蠢货。”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葡萄糖水?”
小舅舅一脸无辜:“医生说的啊。”
“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医生说没有关系。”
......
没有办法。
外公是在市医院去世的,而且镇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不承认打错针水,说小舅舅污蔑。
没有证据,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陈白羽知道,后来打错针的护士,还有那个说‘没有关系’的医生都在下夜班的路上被人打断了腿。
陈白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舅舅。
小舅舅平时接触的人不多,每天都是工作工作。而且,建筑工地的人都是大老粗,思想简单。
生活上有阿妈和小舅母在,什么都不需要多想。整个人单纯得有些无知,或者说蠢得让人无奈。
小舅就和小舅母和他们家吃住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多想。小舅舅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人。
小时候有外公外婆护着,长大后跟着大舅舅,有大舅舅照顾着,和大舅舅决裂后又跟着阿爸。
总之,小舅舅一辈子都不用操心生活,只要按时开工就好。
看着小舅舅还年轻的脸,陈白羽感慨,有些人真是上天的宠儿。虽然
“今天这肉炒得不错,很嫩。”小舅舅一边倒烧酒,一边吃肉。
酒是很便宜的九江双蒸,现在是两元一瓶。再过几年,会是五元,然后是七元,直到2010年都没有超过十元。
“这肉是小五去买的?没有短斤缺两吧?”小舅母第一次去买猪肉的时候,就被短斤缺两了。
最后猪肉佬听说是肥婆杂货的,又补上一块猪肝搭称。
“哪个猪肉佬不短斤缺两?现在的厂妹这么好骗,就算真的短了缺了也不知道。这个菜市场又没有公称。不过,熟人,一般都够称。”
“卖猪肉的一般都会短一到三两。男人来买猪肉,短一两,因为怕被打,男人的眼睛也没有天天买菜的女人犀利。女人来买菜一般都不太敢短缺,因为女人胡搅蛮缠,发现了就会闹得人尽皆知。做生意的,谁都想要个声誉好。不管暗地里是不是短斤缺两,被闹到明面上就难看了。而年轻的女孩子来买菜,即使却了三四两也看不出来,看出来了,因为年轻脸皮薄也不好意思闹起来......”
陈白羽记得小弟有一次买肉就被缺了一半,足足五两。小弟回来后,把肉放在家里的称上称后,发现只有五两,直接跑到猪肉佬那里拿着一块好肉就跑回来。
猪肉佬看到有人抢肉,跟着后面追。
一个拿着肉在前面跑,一个拿着猪肉刀在后面追,周围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虽然喜欢看戏,但小命更重要。
都动刀了,谁还敢靠近?
最后,阿妈还是把小弟拿回来的那块肉给买下了,然后猪肉佬也补给阿妈一个猪腰子。
猪肉佬是看小弟还小,觉得他什么都不懂,所以就狠下心直接少了五两。
“我没想到他是你儿子。真没想到,你还有个这么小的儿子。”猪肉佬一脸的尴尬。
阿妈摆摆手,说没有关系。
她知道猪肉佬平时肯定会短斤缺两的。但没想到居然这么狠,直接五两。即使孩子看不懂,家里的大人也不会眼瞎是不是?
真敢缺。
想到蠢萌的小弟,陈白羽笑了起来。
想想,现在距离阿妈捡到小弟也没有几年了。
阿妈是在2004年的时候捡到小弟的,蠢萌又调皮的小弟。别人问他有什么理想?他能大声自豪的说我长大了要当济公。
因为那段时间流行济公系列电视剧。
看多了济公的无所不能,所以他也很蠢萌的想要当个济公。
“老板娘,要一瓶维他奶。”
陈白羽立刻放下碗,“来了。”
“你们吃什么菜?肥婆,你女儿考上了好大学,怎么没有加菜?”这是一个长年在她家吃早餐的顾客,嫁给了本地的一个开大货车的男人,走香港和深圳路线。
很漂亮的一个女人,但陈白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嫁给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老了的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已经在香港结婚生子。
香港一个家,东莞一个家。
互不干涉。
“那能天天加菜?翠怡呢?”
翠怡是这个女人的女儿,一向挑食的她竟然喜欢阿妈做的卷粉,天天吃,百吃不厌。
曾经有一天,阿妈因为天气问题而没有做早餐,几岁的翠怡就在他们家杂货铺里哇哇大哭,哭着要吃卷粉。
“在家呢。”女人放下维他奶瓶子,摆摆手就开着女装摩托车走了。这个女装摩托车本地还很少,是从香港进来的。
“也不知道她图什么?”阿妈摇摇头,然后又告诫陈白羽,不管那些有妇之夫多好多有钱,绝对不能多看一眼。
“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妈,你就是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你的教育是不是?我的眼光怎么会这么短浅?”
看上有妇之夫?她又不犯贱。
陈白羽直接给了阿妈一个白眼,真是的。
她要求很高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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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好了。什么样的人都有。”阿妈撇撇嘴,“好好的女孩,被祸害了,也不知道家里父母担不担心。”
陈白羽心里想,或许人家父母正在庆幸自己女儿找了个有钱的男人呢。
至于老,至于结婚,在一些人的眼里真不重要。
陈白羽很庆幸,她爸妈的三观很正。
“今天吃什么菜?”买豆腐花的阿姨骑着三轮车路过,停下,看了一眼陈白羽家的饭桌,“瘦肉,青菜。怎么不加菜?”
“小五,明天要不要吃豆腐花?我留一碗给你。”
陈白羽摇摇头,“谢谢阿姨。不用了。”
这个阿姨做的豆腐花很好吃,很嫩滑。每天骑着单轮车穿梭在各街小巷叫卖,阿妈常给陈白羽买。
上辈子,这个阿姨就在阿妈的肠粉店外面卖豆腐花,陈白羽每次来东莞的时候都会吃一碗。
从家里拿碗过去,不要糖,五元就有满满的一碗。
这个阿姨家的豆腐花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豆腐花之一,比很多山水豆腐花还要嫩滑。
“卖完了?最近天气热,豆腐花的生意好吧?”阿妈一边吃饭一边和对方聊天。
“豆腐花生意不太好,凉粉更好卖一些。你们给小五吃什么了?皮肤这么好。比我的豆腐花还要白嫩。”
陈白羽没有说话,认真吃饭。
已经习惯了这种吃饭的时候会有不同的熟人过来打招呼,问问吃什么菜,然后再聊聊天。
其实,在农场也这样。
农场人家在吃饭的时候喜欢端着碗站在家门口,如果看到别人家门口也站在人,然后就一边吃一边聊。
说说自己家今天吃什么菜,问问别人家今天吃什么菜。
如果有好菜,就要邀请别人过来夹一筷子。
多少孩子小时候被喂饭的时候是从村头走到村尾?
和城市邻居之间的冷漠关系不一样,农场人家很热情,很温暖。
以前,陈白羽端着小碗喂小胖子的时候,也是从村头到村尾。小胖子在前面跑,她就端着小碗在后面跟着。
有人看到她碗里的饭凉了,就会帮她换掉,凉的倒了喂鸡,然后给她盛热的。
陈白羽很喜欢那种感觉。
她很不喜欢别人用一种很凄凉或者很可怜的语气来说‘百家饭’,因为在她心里,‘百家饭’是很温暖的。
像李天朗,他父母抛下他走了,一个五保户养着他。
一个没有多少劳动能力的五保户真的能养大他?不能的。
吃百家饭。
这家给一些,那家给一点。
齐心合力的把他养大,养好。
这辈子,陈白羽的小时候很少端着碗跑,但上辈子她最喜欢的就是端着一个小木碗去别人家。
特别是黄妈妈家,还有李白家,大堂伯家。
黄妈妈家的饭菜最好,即使是一般的青菜,黄妈妈也能做得很精致。而大堂伯家因为卖猪肉,所以常有肉。
大堂伯常说‘陈小五最精明。’
记得曾经有一次,宇叔家里做饺子,她和稻子两个一人端着一个小木碗坐在宇叔家火庐的门槛上,左右一个当门神。
等着吃饺子。
因为她们两个坐在门槛上,妨碍了出入。
宇叔就说,“你们两个坐到外面去,一会能吃了再叫你们。”
陈白羽就站了起来,拉着稻子要走,还很傲娇的说,“稻子,我们回去吧。这是别人家的饺子,和我们没有关系。”
陈白羽拉着稻子回家,心里不太高兴,和阿祖告状。
阿祖说,过几天让阿婆做。陈白羽才高兴起来。
宇叔发现陈白羽和稻子回去了后,还端来两大碗饺子。
陈白羽一边忍着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一边很傲娇的拒绝,“我不喜欢吃别人家的饺子,我喜欢吃我阿婆做的饺子。我阿婆过几天做饺子,很香的饺子。”
那时候,宇叔笑着捏捏她的小脸,“不喜欢吃就不吃吧。反正我家的饺子放了很多馅的。”
陈白羽站在大门口,垫着脚看宇叔走远后,就急匆匆的闹着阿祖说要吃饺子。
阿祖也没有笑话她,只是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必要装模作样。’
有很多事情,平时想不起来,但某个瞬间就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脑海。它不是什么特别有纪念意义,有记忆需要的事情,但它就是深深地被刻在了心底深处,然后在某个特定的时候,不经意的想起。
然后发现,哦,原来这些小事,她都还没有忘记。
顾延年已经很久没有回乡下老家了。
家里没有了任何亲人。
即使回来拜祭也是来去匆匆。从来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交谈。当然,村里的人应该也不愿意和他交谈,应该都希望他赶紧离开吧。
毕竟,心虚的人,总会怕在某个不经意间露出马脚。怕他会发现真相,总而追查。所以,每次他回来拜祭,大家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以前,顾延年以为是自己的严肃吓着大家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心虚。
大家不敢见他,所以才会见着他就绕路走。即使有小孩子想要和他打招呼,也会被大人急匆匆的抱走。
以前,是他没有往那方面想。
现在回想起来,村里人的表现处处是奇怪。
一向爱贪图便宜的村里人看到他出息了,想到的不是想尽办法攀扯上来,认亲认戚找关系占便宜,而是远远避开。
这本身就很可疑。
只是,当时的他没多想。
即使想,也绝对想不到村里人会联手逼死他全家。
就因为他家有存粮,就因为他寄回来的钱票多。
比别人多一口粮,也成了致命的罪。
这次,顾延年没有第一时间去拜祭家人,而是先去了他出资建造的养老院,这是他送给家乡的礼物。
是远近闻名的一坐高规格的养老院。
里面设施齐备,还配有老人营养专家,专业的医生团队,锻炼娱乐设施等等。顾延年只有一个人,平时花费不大,很大一部分工资用在了养老院上。
当时,他想的是让村里的老人有一个安然的晚年。
现在想想,真TM的讽刺。
这些人,曾经为了一口吃的而逼死了他的家人,而他却还真心实意的给他们养老。为了让他们有一个好晚年而出钱出力。
也不知道泉下有知的父母会不会因此而死不瞑目?
这些都是杀人凶手。
杀父之仇就不共戴天,更不要说这些人杀害了他全家。
顾延年站在养老院门口,一时间,百感交集,心口说不出的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养老院的门口,有一块一个人高的大石头,上面还有他的墨宝。当年,他写下的‘慈心养老院’的颜色还鲜艳着。
红红的油漆,应该每年都有加新。
院长匆匆的走过来,“顾先生,你回来了?”院长很高兴,顾延年这几年都没有回来,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顾延年了。
他也知道顾延年忙,没有什么事一般不会打扰。
“嗯。”顾延年看了院长一眼。
院长也是村里的人,因为老实可靠所以被选来当养老院的院长,照顾老人。当时,因为顾延年信不过其他人,所以从村里选了个名声不错的人来管理养老院。
这个人也做得很好。
虽然不够聪明,但胜在老实。
从来不会弄虚作假。
“早就应该回来看看了。”顾延年讽刺的勾起嘴角。在徐伟嘴里听到当年真相的时候,他就想要回来看看了。
不过,这段时间,他都在处理徐家的事情。
在他和陈白羽相认之前,肯定是要把徐家那些小蟑螂统统踩死,让他们不能蹦跶。免得影响了陈白羽的心情。
“顾先生,大家正在看电视,要不要......”
顾延年每次回来拜祭家人,都会来养老院和老人们聊聊天,然后再离开。很多时候,一般都是在娱乐大厅,和大家说说话。
其实,顾先生很冷,也只是问问大家好不好。
不过,在院长心里,顾延年是一个很好的人。否则,也不会给家乡捐赠这样一座养老院了。
“我先去见顾二爷。”
顾二爷和顾延年同宗,不过已经出了三代而已。
“呵呵。延年回来了。”顾二爷乐呵呵的戳着拐杖,很高兴。脸上的眉毛都生动了几分。
顾家出了一个顾延年足够光宗耀祖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虽然,他们和顾延年不是近亲,关系也一般,但顾延年长年累月的在京都,天高王帝远,他们打着顾延年的旗号为自己某利益,顾延年也不知道。
顾二爷的好几个儿女就因为顾延年的关系而进了单位,有了一份好工作。即使他们不做什么,只要稍稍的透露一下和顾延年的关系,别人就会让着三分。
虽然,顾延年每次回来都是来去匆匆,但每次都会过来看看他。谁让他现在是顾家的老祖宗呢。
他的同龄人,就剩下他了。
哎。
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了。
等他死了,曾经的那些事情就会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再也没有人知道。等他走了,就一切都过去了。
曾经,他们做错了事情。
但那也是没有办法。
为了活下来,为了孩子们,他只能那样做。
“二爷。”顾延年坐下来,看着满头银发的老人,心硬如铁。
如果他的父亲还活着,应该也会这样身体硬朗吧?如果他父亲还活着,应该也会为了他骄傲吧?
可惜。
他的父亲并没有看到他功成名就。
“回来拜祭?要多些回来,常回来看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直忙,身体重要。”
“哎,早就让你再找一个,你却偏不停。现在老了,一个人......想想,我就替你难受。你怎么就不为你父亲想想?倔强。”
“以后老了,连个问候的人都没有。”顾二爷轻轻的叹口气。
顾延年听着顾二爷在自言自语。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是要附和一两句的,但现在只是冷眼看着。
“哎。你二爷我啊,人老了,就喜欢热闹。几个孩子都在忙......一个月来看我一次。即使这样,我也高兴。所以说,人总是要有个亲人的......”
顾延年突然打断顾二爷的话,“很快就不忙了,会全家一起回来陪你的。”只希望到底,顾二爷能挺得住才好。
顾二爷摇摇头,笑容慈祥,“忙呢。怎么能不忙?”他也希望孩子们忙。忙,才能证明孩子们有出息。
越是出息,越是忙。
想到孩子们,顾二爷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顾延年讽刺的勾起嘴角。
“我让他们回来陪你了。所有。”顾延年的语气淡淡的,“你的儿女,孙子孙女,外孙无孙女等等,统统都会回来陪你。”
他怎么会允许仇人打着他的旗号,活得滋润?
“不,不用。我好着呢。那用的着他们陪?好好工作就是了。”顾二爷还是不明白顾延年话里的意思。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已经过去了40年的事情会有真相曝光的一天。随着很多老人的去世,知道真相的人越来越少了。
“没有工作了。”顾延年出手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延年,你,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有了工作?
“我说,我让人把他们全部都撸了职。以后,他们有很多的时间陪你了。而你以后......也会‘幸福美满’的。”
顾二爷定定的看着顾延年,好一会,整个人僵硬,手中的拐杖跌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拐杖的一端砸在顾二爷的脚板上,他也感觉不到疼痛。
“你,你都知道了。”顾二爷突然变了脸色,“我。徐家......”当年的时候,顾延年都知道了。
顾二爷浑身发冷,顾延安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会知道?
“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只是,我不明白,徐家也就罢了,为什么顾家的人也成了杀害自己人的刽子手?你和我父亲,是堂兄弟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当年,只要顾家人不愿意,徐家的人根本就奈何不的他们家。
顾延年咬着牙,一巴掌拍在旁边的茶几上,茶几上的茶杯和茶壶被震得‘咚咚’响。
顾二爷露出无奈的笑,眼神带着愧疚,“为什么?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能活下来。”在那个时候,哪里还有道义?哪里还有亲情?
想的,不过是活下来。
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能干,什么都可以干。
恩将仇报。
手染鲜血。
堂兄弟又如何,如果走投无路可能连亲兄弟都能下手。
为了活着,只能不折手纸,只能埋没良。
“呵呵。为了活着。”顾延年笑了,“你们为了活着。”
“所以,你们活下来了。而我的家人,却死了。被活活饿死了。”顾延年突然的就笑了,“既然这样,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一定也会好好招待的。他们不是为了一口吃的吗?那就吃吧。”
顾延年瞬间就想到了报复的手段,“听说吃多了会肥胖,会三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吃多了饲料的家禽,也会染病?哎。我真的很好奇,那就用你的家人试验试验吧。既然这么喜欢吃,那就从早吃到晚吧。”
顾延年看了一眼手腕上陈白羽送的手表,“看看,我多仁慈。”
“延年,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我把命赔给你。不要害他们。不要啊。”
“你的命,不值钱。也不要和我说什么无辜不无辜的话。这个世界上,谁不无辜?我死去的家人不无辜?难道他们就应该死?”
“你们为了一口吃的,我就给你们吃的。既然都该死,那就都去死。”顾延年轻轻的笑了起来,如阎王临世,“你最好不要这么快就死去?否则,我会把你的家人全部送下去陪你,而且把他们的骨灰送去修路。你应该知道的,我有这个本事。二爷,好好的活着吧。千万不要惹我生气。”
顾二爷浑身发冷,双手颤抖,“延年,你不能,不能这样做。我......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家。错的是我。”
“对不起。我......我的小孙子就快要饿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他还那么小。”
顾延年真的要笑了,呵呵。他的小孙子小,难道他的儿子就不小马?
“徐家,是徐家说的,说你家有粮食,只要全村人齐心合力逼迫,让你家把粮食全部捐出来......大家就有救了。”
顾延年嗤之以鼻,“二爷,你不要把事情都推给徐家。徐家是虎,你就是狼。虽然,徐家有村长。但当时,村里顾家的人口比徐家多,如果不是你们同意,徐家人根本就不敢妄动。”
“徐家找上你,然后你负责说服顾家的人。和别人联手残害自己的族人,二爷,你可真够好样的。”
当年,顾延年离家之前,曾经一家一家的拜访顾家的的族人,希望他们在自己离开家的时候照顾家里。
他还为此送出了不少的粮食,就是希望他们能在农忙的时候帮一把,或者在需要的时候看在族人的份上帮一把。
没想到,伤害却是来自族人,亲人。
“在我离开家的时候,你的父亲曾经答应会照顾我家,还拿了我两斤高粱面。”顾延年淡淡的撇着顾二爷,“你说,我能放过你家?”
顾二爷吞吞口水,他知道当年的事情,顾家做得太冷血。但,在生存面前,谁还顾得那些?
顾延年冷笑,“徐家可恶,而你们更可恨。”
顾延年满目的阴冷,“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管是你们当事人,还是你们的后代。既然喝了我家人的血,那就全部吐出来。”
“特别是你的小孙子,我都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他一个,让我全家去死。”顾延年声音冰冷如刀,一刀刀的扎在顾二爷身上。
“不要。延年。”顾二爷跪在顾延年面前,“不要伤害他们。我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做噩梦。”
“我错了。我做错了。”
顾延年面色不变,“如果不是我查到了真相。你会觉得自己错了?不会的。你也不会良心不安,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心。你们只会庆幸,庆幸当初的心狠手辣,庆幸当初活了下来。”
“你们还会沾沾自喜,觉得当初做对了。”顾延年突然笑了起来,“是不
是?喝了我家人的血活了下来,竟然还打着我的旗号胡作非为?呵呵。你们是多大的脸?”
顾二爷血液都冷了,想要晕倒过去。但这几年,他在养老院被营养专家养着,身体硬朗,根本就晕不过去。
他想要求顾延年,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顾延年说的是事实。他的确不止一次的庆幸当初的选择。
虽然伤害了顾家人,但他们活了下来,享受了好生活,儿孙满堂。
“等着。等着你们的报应。”顾延年站起来,而旁边已经围了不少的老人。大部分老人面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
因为当年的事情,他们也参与了。
顾延年说了,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这个‘所有人’包括了他们。他们也参与了逼迫顾家人,也吃了顾家的粮食,把顾家人困在村里也有他们的一分力。
这几十年,他们一直都祈求老天,千万不要让顾延年知道真相。
但顾延年还是知道了。
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生不如死。
怎么办?
“报应啊。”一个老头跪在地上,哇哇大哭,“报应啊。”当年的事情,是他们一辈子的噩梦。
他们不是天生的恶人。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他们也不会听从徐家的怂恿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哇哇哇。报应啊。当年,我昧着良心喝别人的血......”
“作孽啊。我自己做的孽,却要祸害子孙。”
“我错了。”
不少人冲着顾延年的背影跪下来,哭得一脸泪水鼻涕,想求顾延年放过他们。一边哭,一边磕头。
他们知道错了,是村长逼着他们做的啊。
是徐家。
徐家怂恿他们,说顾家有余粮的。
“我错了。做错了。害人的是我,和我的孙子没有关系啊。”
他们做错了,害了顾延年一家。
现在,顾延年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子孙后代。
怎么办?
不少人纷纷爬起来,想要从养老院离开回家去。
但顾延年已经用另外一批人把养老院里的营养专家还有护工等等全部换掉。院长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从脚底冷到头顶。
他从来不知道,他用心照顾着的这些老人们,竟然,竟然都是杀人凶手。
为了一个口吃的,逼死了顾家所有人。
这,真的太恐怖。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当年的顾家人有多惨。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明明是亲人,明明是老乡,却举起了屠刀。
院长浑身冰冷,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也会其中之一,也是凶手。可能,当年他也是吃了顾家的粮食才能活下来的。
只要想到这个,院长就双腿发软。
那不是粮食,那是顾家人的血。
院长面色发白的软到在地上。
顾延年没有理会其他人,在养老院里找到一个比较孤僻的老头,站在他面前,弯下腰,九十度鞠躬。
“谢谢你。谢谢你曾经救了我的妻儿。”
老头看了顾延年一眼,摇摇头,“没有救。”还是死了。还是死了啊。
因为穷,因为饿,村里的人轻易就被徐家人洗脑,觉得只要逼着顾家把粮食交出来后,大家就都能活下来。
那时候的大家好像疯了一样,听不得别人劝。
虽然,他看不过村里的所作所为,但也不敢以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村子的人。他能做的就是偷偷的,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给顾延年的妻子塞了两个野菜团子,让她带着儿子从后山离开。
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顾延年的妻子被人找了回来,但他的儿子却失踪了。
“谢谢。谢谢,你曾经有救他们的心。也感谢你出手相救。”虽然,他的妻子最后还是死了,但他还是要感激他曾经的帮助。
“你儿子,还活着?”想到当初那个孩子,老头叹口气。
作孽啊。
顾延年叹口气,“不知道。但我孙女还活着。”他找到了亲孙女,却不知道儿子是否还活着。
这两年,他也让人查了陈白羽的身世,但并没有多少收获。陈白羽好像凭空出现在大唐农场村口的大芒果树下。
不过,顾延年可以肯定的是,陈白羽不是大唐农场附近村的人。
大唐农场四通八达,想要查清楚陈白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唐农场还需要时间。
但顾延年相信,他的儿子是绝对不会做除抛弃孩子的举动。据说,陈白羽被捡回来的时候,包裹的襁褓小被子都很好,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在1980年的农场,孩子出生,包裹的一般是尿布或者大人的旧衣服。绝对不可能像陈白羽那样,会有上好的襁褓小被子。
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的阴谋算计在。
听到顾延年有了孙女,倔强的老头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你也总算还有血脉在。”
老头双手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开始,大家是被徐家洗了脑。后来,你的家人死后,大家虽然清醒过来,知道被徐家当刀使了,但也害怕,然后被徐家威胁。但是没有办法,徐家是村长,而且徐伟能干......而且,大家也心虚,所以......就都当你家人是在因洪水而死的。”
“不管说问,我们大都说是因为洪水去世的。说多了,就连我们自己都相信了,你的家人就是在洪水中去世的。”
没有人愿意想起那件事,所以自我催眠,顾家人死于洪水。所以,村里的年轻人都以为顾延年的家人就是死于洪水。
老头一脸的无奈,“当年,徐家分了你家的所有粮食,扣下了你寄回来的所有钱和票据。我家,分了几斤红薯还有几根棒子。”如果不是分了那点粮食,他家应该也过不下去了。
“你和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详细说说。”顾延年想要知道,自己的家人到底死得有多惨。
老头摇摇头,没有说话。
不是不知道,而是说不出口。
太惨了。
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每次噩梦醒来,他就祈求老天,一定要让顾延年的儿子活下来,一定要。
从养老院出来,顾延年站在门口回头望。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从此以后,这个养老院将会变成另一种模式,人间炼狱。
“生容易,死也容易,最难的是生不如死的活着。想死不能。”顾延年怎么会让这些人轻易的死去?
呵呵。
做梦吧。
徐伟和招娣以为自首了,闹大了,他就能因为顾忌对手和舆论而束手束脚?
怎么可能?
到了他今天的地位,还怕别人在背后议论?
他想要做什么,怎么可能会让人抓到把柄?
现在,徐家该入狱的都已经入狱了,没有入狱的现在也成了一堆渣,女的娼,男的赌。
而徐伟的大哥徐田失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顾延年却笑了。
去了哪里?
当然是准备下地狱了。
虽然迟了40年,但有些仇还是要报的。
徐田在顾延年的手里,他准备用徐田的血祭忌他的家人。他走到了今天,手里的人肯定不止台面上的这些。
他手里还有一批专门帮他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的人。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徐田,轻而易举。
现在,徐田正在他父母的坟墓前‘忏悔’呢。
晚上,顾延年一身黑的来到父母妻子的坟墓前,徐田正被人压着跪在他父母的坟前,一身狼狈。
银色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的泥土和草叶。
顾延年踏着月色走过来,面容清冷如月。
徐田被顾延年眼睛里的恨意吓了一跳,自从接到弟弟的电话,说顾延年已经知道了真相后,他就准备出国。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被顾延年的人抓到了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