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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呃, 大哥,我……”胡亥咽了咽口水, 努力露出百试百灵的讨喜笑容,试图以此软化扶苏。
扶苏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蹙着眉头轻轻一笑,他甚至将胡亥放回了地面上,轻柔的摸了摸胡亥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在发热。
胡亥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笑着坚持不懈的迈开一双小短腿扒到扶苏身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小腿谄媚道:“大哥,你看我记得穿斗篷了,我一直乖乖的。真的只是睡不着而已, 现在大哥在, 我忽然困了呢。嗯,特别、特别的困!”
胡亥狡辩的同时用力点点头,努力增加自己歪理的正确性,可惜胡亥没想到, 看似冷静下来才是扶苏怒火散逸的开始。
扶苏微笑着轻轻扯开胡亥的手掌, 将他往嬴政怀中一推,再没看胡亥一眼,直接沉声道:“儿臣有负父王所托,将胡亥教养成了这样顽劣的性子,理当受罚。儿臣无颜面对父王,且容儿臣暂时告退。胡亥,儿臣是没本事继续教养了, 还请父王将他送回胡姬身边吧。”
语毕,扶苏根本不等嬴政回答,面色一撂,转身就走,完全看不出之前令人如春风拂面的柔和气质。
“大哥!”胡亥带着哭腔的喊声从身后响起,让扶苏顿住脚步,可他只停留了短短一瞬,抬起脚后走得更加迅速。
胡亥被嬴政扶住,眼神无措的看向他,手指绞在他的衮服上:“阿爹,大哥生我气了。你知道怎么让他消气吗?”
嬴政也从没见过长子变脸,他摸了摸胡亥的头顶,又用搭在膝上的毯子将胡亥裹了一层,才带着点看热闹的心态说:“寡人也不知道扶苏发怒是什么模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胡亥:“……qaq。”
胡亥眼角霎时垂了下来,垂头丧气的像是惹怒主人的小狗似的靠着嬴政胸口磨蹭。
嬴政舍不得见胡亥这幅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你不是每日都要跟着扶苏读书识字么?不可再调皮捣乱了,扶苏今日发怒是因为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胡亥点了点头,没再狡辩,而是把自己窝在嬴政怀中干巴巴的说:“阿爹也觉得我不乖么?那大哥肯定不像以前一样喜欢我了。”
嬴政没有昧着良心哄胡亥,小儿子的调皮捣蛋是朝臣公开的秘密,不过人人都觉得胡亥年纪小,对他多了几分宽容。
虽说男孩子有点冲劲儿是好事儿,可嬴政觉得扶苏若是能给胡亥板板性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胡亥眼神霎时更显可怜可爱,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声音低弱的说:“阿爹,我以前错了,我会改的。”
语毕,他拉扯着裹在身上的绒毯向王翦父子与顿弱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一步一步拖拖拉拉的走出书房,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让人看着十分心疼。
嬴政给赵高使了个眼色,低声嘱咐:“跟着点胡亥,别让他在邯郸宫中迷路。”
赵高拱手称是,待他快离去时,嬴政不放心的再加了一句:“私底下劝劝扶苏,别让他和胡亥置气。寡人这么多儿子,除了他自己,谁没有淘气的时候。”
交代完任务,嬴政无奈的向王翦和顿弱露出笑容,低声道:“哎,孩子小的时候担心他们健康和品行,长大了还得担心他们钻牛角尖,真是操不完的心。”
顿弱应和一声,然后摊开双手说:“孩子这样才好,要是闷不吭声的,咱们还有什么当爹的乐趣。看着他们撞得头破血流的成长,方能显示出为人父的能耐和本事。”
顿弱一句话让嬴政和王翦两人躺枪,“闷不吭声”、“让父亲体会不到乐趣”的王贲更是抿紧了嘴唇,神色不善,但顿弱像是没注意到这一点似的,大笑几声过后,神色平静的开口:“赵地百废待兴,臣请大王先忧国事、再谈家务。”
嬴政拱手感谢道:“多谢上卿提点。只不过想要商谈国事,还需再等几日,咸阳城中由丞相王绾坐镇,诸事皆由他代替寡人决断,分不开身,只好抽调李斯过来。寡人入邯郸城先派兵向李斯下达的旨意,他此时应该快马加鞭赶来。”
嬴政说着笑了起来,坦然道:“幸亏寡人当初能得李斯这样的能臣协助,若是离开了他,寡人必被诸多杂物累得分身乏术、精力不济。”
顿弱听了嬴政的话,跟着露出笑容,毫不避讳的说:“是啊,当年若不是有长史和姚贾上卿联合演了一出戏将臣骗到大王面前,恐怕臣现在还窝在深山老林中,不愿意为任何人效力。长史的一件件功劳,大王一定都记得,只是臣要说,对待长史,大王实在是太吝啬了。”
“哦?上卿何出此言?”嬴政面露疑惑,显然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说自己慢待了李斯。
顿弱指了指自己,不客气的说:“我顿弱从第一次见到大王起,大王便展示的明主的胸襟,准许臣见王不跪,并且在臣毫无功绩的时候直接将臣擢为上卿。臣在远离咸阳的燕、赵两地耗费数钱财资银货,而未能显出功绩的时候,大王也替臣当下朝臣非遗,一力信任臣的忠心和本事。可李斯做的只比臣多,他为大王效忠多少年仍旧是个长史!这样的贫贱的官职如何配得上李斯为大王伟业所付出的心血!世人皆言来秦效力者,能够被大王重用,只可惜李斯虽得到了大王的重用,却未能获得大王的爱护。大王还能挺起胸膛说自己自己不曾薄待李斯吗?”
顿弱话一出口,嬴政立即显出愧疚的神色,拱手叩拜,诚心诚意的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上卿对寡人的提点。”
语毕,他立刻对已经赶回来的赵高吩咐:“拟旨,擢升长史李斯为廷尉。迅速将寡人的意思送回咸阳,不计马匹消耗,一定要让李斯穿上廷尉的官府来见寡人。”
顿弱一向敬佩嬴政的果决和气度,听到他对李斯的安排,立刻拱手道:“大王胸襟广博,必定让天下归心。”
“不求天下归心,只盼着寡人有生之年能见到四海归一。”嬴政虽然推辞顿弱的称赞,脸上却还是挂起畅快的笑容。
他当着顿弱和王翦的面,指了指赵高,认真的说:“赵高伺候寡人多年,当初太后谋反,他为保护寡人安慰出生入死,更顶着凛冽寒风,驱车带寡人追赶上卿,多年功绩难以计数,更有深厚的才学。若非赵高出身内廷,寡人定然也要给他个爵位,才对得起他这些年对寡人的忠诚。”
赵高原本正在奋笔疾书,代替嬴政拟旨,听到他的话后,却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让蒙笔跌落在地。
赵高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也盼望荣华富贵,可对嬴政却绝对忠心耿耿,遇到危险可以不顾己身奋力拯救嬴政的性命。
之前他一直以为嬴政这些年手下贤臣良将多不可数,早把早年相依为命的自己抛之脑后,却没想到嬴政一直惦记着他,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激动不已的爬到嬴政脚下,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哭嚎道:“大王能不把奴婢忘了,便是奴婢三生有幸。此生能伺候大王,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不敢奢望赏赐!”
嬴政扶起赵高,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你这些年尽忠,寡人都记在心中。”
赵高哽咽一声,控制不住的捂着嘴转身伏案低泣,却没忘记捡起蒙笔,赶忙将嬴政嘱咐的旨意写好交送咸阳。
嬴政带着身边大臣一派其乐融融,胡亥却彻底在扶苏面前跌了跟头。
无论他怎么对扶苏撒娇卖萌、打滚胡闹,扶苏都像是没看到还有他这个人似的,将胡亥无视个彻底。
在第十七次被扶苏的冷漠挫败之后,胡亥终于抱着自己的软枕和爱宠,默默退出扶苏的院落。
他走到花园将软枕随手一扔,立刻有内侍上前,将其捡起,恭恭敬敬的抱着守在胡亥身边,可胡亥却一脸失落的走到开凿的人工湖边,不顾入冬的寒风直接坐在地上,手臂紧紧抱着曲起的双腿,侧头将脸枕在膝上,眼神空茫茫的不知道看向何。
虽然表面如此,可胡亥心中却说:“十五,我好像玩脱了。”
立在胡亥肩上的白鹰幸灾乐祸的奸笑一声,情绪高涨的说:“让你自己过的太自在,根本不管别的事情。”
“熊孩子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胡亥话还没说完,白鹰已经猛然已经长鸣,狠狠啄了他耳垂一口。
只听十五怒气冲冲的说:“跟你选择的人物性格没关系!你从来就没有扮演出历史上的胡亥!你无论在胡姬面前、嬴政面前,还是扶苏公子面前展现的都是你自己的本性,别出了事情就把责任推给‘胡亥’的性格,他性格缺陷的没有你严重好么!”
胡亥伸手顺了顺十五的羽毛,低声说:“我又不是影帝出身,不把自己当成始皇帝真正的儿子、扶苏公子真正的弟弟,我怎么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可他们……和史书写的不一样。他们都太好了,好得让人情不自禁就忘记自己该做什么,真的把自己当成儿子和弟弟让他们宠爱纵容。”
胡亥说着说着撇了撇嘴:“我这熊孩子样儿,始皇帝和扶苏公子都忍耐得快没有下限了,难怪历史上的胡亥敢谋朝篡位。面对这种儿控的父亲和弟控的哥哥,搞死他们根本不用有心理压力。”
被这样的好父亲和好兄弟宠爱着,胡亥觉得不养出个把熊孩子根本不符合科学常理。
历史证明,始皇帝和扶苏公子确实养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熊孩子,堪称史上作死能力最强的熊孩子,不但成功玩死了数量巨大的亲哥团和亲姐团,还把建国十几年的秦王朝都玩没了。
“现在怎么办?扶苏公子根本不搭理你,你好不容易长这么大,难道还要让他自己在外面乱闯,出了什么事儿干看着么?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之前送药的办法可一不可再,只要用了第二次,连傻子都明白其中有问题了。”
胡亥拧起眉头,考虑了一会,然后说:“我再想想办法。父王刚把李斯从咸阳城找过来,肯定不急着走,距离分别还有些日子呢。”
“……你心可真大,我对你越来越没有信心了。”十五哀怨的梳理着雪白的羽毛,心中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不提这些,改变体质提前发育的药品,你跟系统兑换了么?”胡亥丢过解决不了的问题,直接转向个人问题。
白鹰动了动,一颗药丸立刻出现在胡亥掌心,他看也不看的直接咽下肚,然后抿了抿嘴唇,有点无奈的说:“……功效这么高大上的药吃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跟糖球似的。”
白鹰霎时怒了,用力扑闪着翅膀抽打胡亥脸颊,高声怒吼:“你还想要什么效果?让你‘捂着肚子疼的滚来滚去’,还是‘排出一身污泥般的粘浊脏物’!你以为自己在看吗?我们系统也是有尊严的!我们安全高效无污染!被人发现的话,我们就不用混了!!!你现在真的好讨厌!”
“我只觉得味道不够高大上而已,你不用这么激动的。”胡亥一把扯住白鹰脖颈,用力甩了几圈。
霎时,十五一对犀利的鹰眼立刻旋转起了蚊香圈,爪子抓着胡亥的肩膀,却完全站不稳,东倒西歪的乱晃。
胡亥见十五吃瘪,多日愁眉不展的小脸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
一直站在附近一株大树后的扶苏看着他的模样,脸上却闪过混合着欣慰和失望的复杂神色。
扶苏知道不定性的孩子没有长情的,自己一再拒绝胡亥的亲近,哪怕胡亥生性再热情也会对自己望而却步,迟早会退得远远的,彻底远离自己――这就是扶苏的目的。
扶苏早在胡亥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下决心让他与生母亲近,胡亥不顾自身健康偷偷跟出来的行为虽然让扶苏恼怒,但事情却绝没严重到需要自己不顾风度、疾言厉色的怒斥一个幼童的份上。
扶苏这么做不过是抓住胡亥的错处顺水推舟,让父王都找不到劝说的理由罢了――毕竟,有什么理由比一个孩子自己不知好歹的举动,彻底伤透了关怀他的大哥的心更好呢?
扶苏悄无声息的缓步走回院落,看着满院的红叶,却面露苦笑。
只可惜,虽然自己的计策成功了,心里却有些后悔为何不做得更加温和,让从小被自己捧在掌心的孩子看起来如此难过。
“长公子,大王邀您书房议政。”内侍前来扶苏面前传话。
扶苏立刻收起多余的情绪,跟着内侍走向书房,路过花园的时候却忍不住将视线往湖边扫――胡亥果然还坐在冰凉的河岸上与他圈养的白鹰玩耍,跟着他的内侍竟然无一人敢上前劝说。
扶苏顿了顿脚步,忽然对内侍说:“去让胡亥起来,不要坐在冷冰冰的地上――不要向他提起我。”
“奴婢明白的,长公子。”能在嬴政身边伺候的内侍没有一个是蠢人,这名内侍也不例外,一句疑问都没有。
他躬身站在原地,待扶苏的身影走远之后,才微微扬起下巴,踱着步子走到河岸边上,直接对伺候胡亥的内侍怒声道:“你们这群奴婢,怎么让胡亥公子直接坐在地上,他大病初愈,被大王知道非要你们的命!”
围着胡亥的内侍们表现的诚惶诚恐,一下子全都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胡亥抬头看向这名内侍的时候,双眼却猛然亮了起来,直接蹦到他面前说:“你是在阿爹身边伺候的!快带我去见阿爹!”
内侍面上露出苦笑,心中道:恐怕扶苏公子的计划要失败了。
跟随大王而来的朝臣另有居所,只有扶苏和胡亥两位公子住在东侧配殿,而值得劳动大王身边内侍亲自传唤的只有长公子一人。
扶苏公子刚刚让自己出面,必定是关心则乱,全然将其中简单的道理忘记了。
“胡亥公子请,奴婢为公子带路。”内侍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胡亥的要求,顺从的应了一声,慢慢配合着胡亥的速度往大书房磨蹭。
大书房内,集合的重臣正说得热火朝天。
嬴政眼含担忧的说:“没想到不仅李斯来了,连国尉您也来了!国尉身体尚可?北地寒冷,国尉要多注意身体――赵高,将寡人的狼皮斗篷拿来,给国尉披上。”
尉缭掩口轻轻咳嗽了几声,笑得平静:“老臣还真觉得身上有些凉,多谢大王赏赐。”
嬴政大笑一声:“若是一件狼皮斗篷就能让国尉强壮起来,寡人一定每日出门围猎,给我大秦的文武百官通通穿上狼皮斗篷!”
尉缭身体极差,却是个爽快人,听到嬴政的话跟着笑了起来:“臣穿着大王的斗篷,一定长命百岁,活成人瑞!”
“哈哈哈,国尉戏谑了。”众人都被尉缭逗笑。
尉缭摆了摆手,又咳嗽了几声,随即说:“此时原本交给蒙毅传话便可,可他是个牛脾气,做人太直爽憨厚,不肯替老夫传话,接受大王的赏赐,老夫只好亲自走这一趟了。”
嬴政和扶苏霎时收起笑容,紧张的询问:“剩余四国此时竟有异动?”
尉缭讽刺一笑,沉声道:“四国?非也,此时已经是六国了!”
嬴政与众朝臣眼中皆是一片茫然之色,尉缭却急促的咳嗽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拍了拍李斯的手臂,示意他替自己说完。
李斯向众人拱手,随后毫不拖泥带水的开口解释:“匈奴单于收用了赵国太后,却对她提出帮助赵国复国的要求不为所动,不过这赵国太后也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转头就搭上了一直不服匈奴单于的另一部落首领,竟然真的让他拿出赵地边境的一块土地给赵王迁‘复国’。与此同时,身在代地的公子嘉也在宗室元老的推举下自立为赵王,发国书于燕、魏、齐、楚四国,请求结盟。燕王喜与公子嘉国书来往频繁,有联盟之意,只不过剩余三国都没搭理公子嘉的国书。”
嬴政沉默的敲了敲大案桌面,不满的说:“赵王迁和公子嘉之间难道就没什么摩擦?”
李斯嘲讽的笑了起来,畅快的说:“怎么没有摩擦?赵王迁手中有匈奴兵马,又有郭开这老贼支招,已经下旨斥责赵地宗室元老,称公子嘉为乱臣贼子,说是要将跟随乱臣贼子的宗室元老驱逐宗庙,更让代地一心向赵的百姓速速迁往他的‘国土’。瞬间就给公子嘉找了大麻烦,闹得宗室元老心生动摇,竟然真有不少人为了不被宗庙除名而不顾一切的离开代地。依臣看,赵国君臣上下脑子都不好使了。”
听到此处,扶苏忽然插嘴:“燕王喜频频与公子嘉联系,已然背叛了当初对我大秦的盟约,等到来年开春,正是攻打燕国的好时机。”
嬴政点点头,笑着说:“扶苏考虑的很周到。燕地寒冷,今冬确实不适合开战。”
“……大哥,你又要把我丢下了?qaq”胡亥跟着内侍站在门,眼眶红红的,问完这句话转身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