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14章 盘算

寒色绯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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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影清辉,面容沉寂。

    久候,却到底没有任何能激荡起她心绪的事情发生。而只如今,在那海外飘零的荒岛之上,天音山的宝座之间,那一道安宁沉寂的琉璃镜上也终于浮现出了擅入者的痕迹。那是多么熟悉的两道身影,只是,那又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荒岛上的破劫与郁非!

    “怎么回事?”软卧之中,碧婕夫人到底凝神蹙眉,惊心张望。

    镜中的人,的确就是他二人无疑。可是如今,他二人好端端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不,不是不应该出现。而是,他们到底是怎样出现在我苦情恨海的!

    这里是一块封禁之地。若没有碧婕夫人授意,又或者座下使者从未打开那九九八十一道护卫结界,任何人,都不可能踏足这片孤岛,任他是破劫转世之青龙,还是亘古善神之郁非,他们不可能进来,不可能!

    只是,这琉璃镜里所呈现出来的画面,不可能会有错误——对了。天女青灵,此时此刻本该追随青龙一同至此的那个女人又在哪里?

    终于,碧婕夫人似发觉了什么。她不在镜中,一直,都不曾再出现在我镜中——雪神,六出雪神殿,从他们去往幽冥地府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再没有引起过自己的注意。不可能!她是谁?那样喜欢耀武扬威的小龙虾,她怎么可能甘心收起自己鲜红而坚硬的锋利螯刺!现在,她一定就在他身边。只是,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够躲避琉璃镜的追踪?

    她百思不解,却终又无可奈何。不过,她终究还属镇定,正色。

    “来人。”

    “夫人。”

    “绝尘宫有客到访。你们派人好生请过来。记住,好生查看,千万别漏了。一共,三个人。”

    “是。”

    赤蜂拜首离开。旋即,那宝座上的女子却仍旧是面有惊疑地盯着那琉璃镜:冥王也不见了。那一日,他明明应该见到了鹔鹴。不论他发生了什么,他都应该还会存在这镜中世界,为自己所监视!可是,他却在那之后也彻底消失不见。如今,他到底是生是死?而鹔鹴,她又凭什么同样能够逃过这琉璃镜的监视?还是说,这一面镜子,从一开始就是残破不全的?

    云翔,云翔!咬牙切齿。虽然不知道真正原因,可是,这一面镜子,到底也是当初那老态龙钟的云翔亲手交给自己!琉璃镜……想来,她不可能那么好心,愿意将自己的五镜法宝完全交托于我的吧!

    “可恶!”恨声拍案,直叫那桌上浮珠滚落,倾溅一地,却仍旧是恨不解气,怒目圆睁。“云翔!你既然答应给我,为何还欺瞒于我!”是谁说云翔古板,不懂变通——若是不懂,如今她何以欺瞒到自己头上,委实可恨!

    “从中作梗。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仙履奇缘,将来究竟会以怎样的悲惨状况结束一切!哼——”

    ◇

    清新碧草,百花绽放。如今时刻,青龙依旧只和少年郁非安然地静候着棠梨的归来。

    只是,还不待那女子彻底归来,身间的地方早已上来了一位绯红血衣的妙曼女子。赤蜂轻缓欠身,软语柔声:“二位上仙有礼。想来,二位上仙便是我家夫人口中所提及之客人。既然二位上仙有缘来到我苦情恨海,不若就请二位上仙屈尊,随同我一并前往绝尘宫细细品茗一杯。虽说不是什么稀世珍品,却好歹也是这苦情恨海一方绝技。还请二位上仙都不要嫌弃才是。”

    “你们家夫人宴请我们两位?”棠梨不曾归来,青龙终是有些犹疑。可是这种时刻,姑且不论这眼前之人与自己本事高低如何,如若当真打斗起来,自己自然不会占到什么便宜。况且棠梨……细细感应之中,棠梨的身侧虽然多出来一道幽魂和一些鲜活的奇花异草,可到底也不曾卷入什么危难之中。所以,他们如今所发现的,就只有自己和郁非,而并没有棠梨和乍现的明诚?

    “是的,我们家夫人名谓‘碧婕’。空山新雨,雾后新茶,还望二位上仙赏脸,前往一趟。”

    虽然依旧有些忐忑心惊,但青龙终究还是微微颔首,允诺。“也好。郁非,我们一起去吧。”

    对方毕竟只是招待。闯入人家境地,到底不好率先发作。只是那少年却是疑声,忐忑不安。

    “可是……”

    “没关系的。听闻碧婕夫人极其好客,我们就去一趟吧,郁非。”轻声念着,青龙还只俯身将那少年抱入怀中,侧耳细说,“郁非,你听我说。棠梨和你哥哥现在应该还没有被他们发现。只要你不说,你哥哥就会很安全。我们已经被人发现,如若不去,可能就会引发争端。到时候不单不好收场,还可能会连累他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犹疑再三,少年终究还是为难地点了点头,答应。“那好吧。不过,我不想在这里过夜。”纵使善恶不两立,可那人却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哥哥。而只如此借口,

    也算是他的聪明机警。

    “请——”赤蜂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只是,如今的她到底细细感应,却终究不曾发觉碧婕夫人所谓的“第三人”,无可奈何。

    ◇

    东方,花海从中。两厢争执之下,棠梨终是翻脸漠然。她冰冷地看着身前神祇,冷哼一笑。

    可是短瞬,不待那神祇再多说什么,她终于感应到碧婕夫人一并她那座下赤蜂使者的稍许动静。旋即,她就像是找到了胜算的机关一般,阴沉冷笑。“明诚。不若,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明诚冷蹙眉梢,满面质疑。

    只是,棠梨依旧阴柔,笑得媚然。“花样没有。消息,倒是有一个。”

    “什么。”

    “就是关于你的弟弟,郁非。”她悠然停顿,等到那人狐疑的眼神灼热地投在她面上之后,她方才嫣然一笑,低声款款。“方才被碧婕夫人,请去喝茶了。”

    “什么?!”明诚终是一惊,大愕。“你没有开玩笑?!”

    “我为何要与你开玩笑呢。这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情。如若你不信,那就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她转身回眸,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人只不禁心悸难安,胡思乱想。

    “你——”近乎是咬牙切齿。可到底,这般精准的感知力,明诚并不擅长。于是,他冷冷地将她背过去的身子掰扯回来,凝眸定睛地注视着她,看着她那阴沉的眉宇忍了又忍,良久,终于还是拂袖而起,厉声。“罢了。今天算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你敢骗我,当心我撕碎你的青龙!”说着,他拔腿就走。

    只是,那身后的女子却是娇滴滴一声轻缓,让他停在了身前五步的地方。“喂,别那么着急走啊。你就不问问我,到底要什么交易么。”

    “我欠你一次人情。等你要我还的时候,我自然会还,不会赖你的。”说完,他却又要往前。

    可是,棠梨终究只轻缓一笑,嫣然。“就算你着急他的性命,可以你的性子,去了之后,只会让原本平安无事的局面变得一团糟。”

    “平安无事?”终于,明诚返转回身,冷眼。“这是什么意思?碧婕那个女人,她会不下手?”

    “当然。”她优雅的笑意之间终究似隐藏着更为可怖的阴谋盘算。“我知道你紧张他的性命。可你也要知道,此时此刻,他和青龙在一块儿。就算我不在意他的性命,青龙还是会在乎的。既然我都不急,那你担心什么。”

    “言之有理。”明诚稍许收回惊疑面色,凝重道,“那么,你到底想要和我交易什么?”

    “呵呵,其实也算不上是交易,只是我对你的一方忠告。只要你今天能够耐心听我说完,这一切事情,就算是一场交易。”

    “那你说。”这种事情,你会有那么好心,便宜我么!哼,又是一个喜欢攻人心计的破劫——早晚,你也要把自己害死!

    只是,棠梨终是转过身,倒是显得兴致悠然一般朝向那冷寂的阴沉苍穹和无垠黑海。

    “你知道,碧婕夫人她请他们去喝茶,要做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不应该是你和我说这些事情么。”

    “是。碧婕夫人,你可知道,她的身份?”

    “救世二神明的弟子。怎么了?”明诚依旧蹙眉,迷惑不解。

    “的确。她曾有两位师兄。一位,是曾经不可一世妄图取代望川成为人界霸主的‘红花魔王’。虽然最后被天帝击败,封入太古之门,可到底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魔物。他在那边风生水起,化生出无数的妖魔鬼怪。我想身为邪神,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

    明诚终是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那又怎样。这些事情,又何止我一个人知道呢。”

    “而至于她的二师兄,很可笑,居然变成了天帝的老丈人——可是,和大师兄被封禁不同,和二师兄远远避世不同,碧婕夫人,她孤身留在了这苦情恨海。天下间,没有几个人领教过她的本事。而她,也因为从来都不滋事寻衅而免于祸乱。一年又一年,她活了下来,直到现在。可是,你又是否知道,这个地方,为何会被称为‘苦情恨海’么?”

    “有话直说。我没兴致听那么多故事。你也别再问我问题。”

    “无趣!”棠梨冷哼一声,却终究没有发作,依旧浅声。“据我所知,这一片海域,就是曾经救世二神明从神州大地上切割出来的三仙岛之一,碧婕。这是她师傅给予这个世界的礼物。可是,她却一直据为所有,独霸一方。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些故事么。”

    “我说了,不要再问我问题。你要说就说。我会耐心听。”

    “我是说,碧婕夫人的目的!她一直寡居在此,从未和任何仙人来往,除了那一次!”声音陡然提高,无尽的意韵深藏,到底拉拽人心。

    “你是说……”

    “没错,冥王。这就是她突破口,同时也是她靠近至尊神权的唯一路径!冥王,他是身为初代麒麟之神,同样也是十二双生神祇之首破劫的弟弟。一方面,他服从于天帝。而另一方面,他却并不完全隶属于十二双生神祇,只是有些力量来源于烛阳之睛而已。而碧婕夫人接近他,留在他身边,还替他生儿育女。可是奇怪的是,她所孵化出来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别人,而就是炽燃的转世之身,幻龙。”

    “你到底,还想说什么?”越听,似乎觉得越玄。可是,诉说这些故事,她又有何目的?

    “我只是觉得奇怪。据我分析,碧婕夫人并不深爱冥王,而只是将他视为一个跳板。再后来,她离开冥王,也不顾及冥王的死活,就更加验证了这一点。而同时,当幻龙被她收留到苦情恨海,她却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关切的模样,完全没有母亲的风范。于是我猜,当初就只是一个局,是一个让她靠近冥王,接近破劫或者天帝,以探听出某些更高层次秘密的计划而已。”

    “我想,她应该是探听到了什么,才会甘心回到这个地方,沉寂许多年。而如今,她的目标就是十二双生神祇。所以我可以确定,她目前不会伤害郁非和青龙。因为,她至少,还需要先俘获你的存在!”

    一句话,终于撬动了明诚的心。

    “你的意思是说,她要得到所有的双生神祇,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去达成一件事情?”

    “应该是。”棠梨微微叹息一声,却是俯首,苦笑。“十二双生神祇,她必然要得到圆满的十二对力量。也就是说,即便郁非在手,可只要你一直不出现,郁非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反之,一旦你前往,她就有能力束缚住你的行动,将你们通通囚禁,直到最后答案揭晓。”

    “可是,你能确定,我不出现,她就真的不会伤害郁非,不会间接伤害我么?”

    “你真是糊涂。”棠梨反转过身,凝重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要利用十二双生神祇以达成那件事情,那么她一直没有动手,可想而知,就是因为各神祇的力量都还没有恢复到最为强盛的时代!而她,也就在等待那个时机,等待所有人的力量都重新恢复到至强点,她才会展开行动,将你们的灵魂和力量献祭,用以达成某个目的。可是我想了又想,这世间之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她这样做。于是我又想,会否,她就是为了这个被改名成‘苦情恨海’的地方最初的那位主人。”

    她深邃的眸子里潜藏着一只巨大的妖兽,足以吞没这天下所有人的心脏和智慧。

    “你是说,为了她师傅?”

    “救世二神明,是一对夫妻。他们法力无边,还教出了三个了不起的徒弟。另外,天帝凌霄,似乎也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徒弟爱上师傅,也未尝没有可能。”

    “那,我们要怎么做?”

    “静观其变。只要你不成为她的囊中之物,一切好办。”她微然一笑,给了他一份坚定的力量。

    而只旋即,明诚却又是问,“那么现在,为何她不能发现你我的痕迹?你确定,我能够永远躲避着她么?”

    “你怕什么呢。”棠梨浅声,莞尔。“我有一个法宝,不会让她勘察到我的下落。而与此同时,只要你保持在我三丈的范围以内,你同样不会被她的琉璃镜给逮到下落。如果你愿意离开,随意现身,我不会拦你。可若是因此就害了郁非,害了你自己,那可当真就得不偿失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可与其说威胁,倒不如说,这是友善的提醒。只是,她为何要如此好心?这,不是有些奇怪么?她凭什么要对破劫以外的人好呢?只是,心念,他终是听她道——

    “是与不是,在于你自己考虑,而不在我怎么做。我还是那句话,我会保的,就只有破劫一个人的性命而已。至于你们,和我没有任何关联。可是,你们多一个人落在碧婕夫人手上,你们的性命自然就会因此而受到胁迫。虽然我不知道碧婕夫人她的真正目的,但是我猜,只要集齐了你们十二双生神祇,所有一切她的盘算,必然都将要开始落入正轨。为了破劫不受伤害,我要保证你们其中有一些人可以不必成为她的手下傀儡!”她是那样认真,让人心悦诚服。

    “你确定,郁非他会没事吗。”

    “自然。我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和破劫的前程来做赌注。”她轻然的眸子里闪耀着沉稳镇定而无畏的强光,慑人心魂。

    “那好。我信你。我不会随意离开。一切,都将听凭你的吩咐。”

    “很好。那就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能够有始有终。来吧——”说着,她转过身,递出了手。“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满意的。”

    “哪里。”

    “先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放心。你不会死,我也没兴致让你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