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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色绯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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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神,她是那样一个自信却也同时妖魔的人。如今,化身成了邪灵,却仿佛反倒是她最好的归途。只是,她却也是个太过自大且目中无人的邪灵——身为邪灵,即便是有着很强的力量和不可死亡的能力,但是,对于如今的她而言,却也终是个残存在帝子体内无从挣脱的可怜人而已。——连自己都没有办法脱离这一具身体,她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呢?可惜,她并不明白这样的道理,除了祸乱苍生的决心和坚定信念。

    她只听着那同一具身体另外的一个人侃侃而谈,丝毫不曾在意她的狂妄:“我不得不承认,我遣走他们,一定程度上的确是为了不让你和我的秘密曝光。但是,你要知道,他们两个人,凤和麟,除却了他们的智慧和本领,他们之间还有一些很微妙的力量存在。”

    “他们,一个想着要为自己曾经被青龙圣使所灭族的茄蓝人报仇雪恨,而另一个,却也对那个所谓的霾晦之青龙分外关切。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但是我敢断言,那个名叫霾晦,如今成为了悼灵上仙的人,他应该就是青鸟的托世。”

    “你……”月神不禁诧异。作为自己曾经设下圈套,安置在涅槃花身上用来暗中寻找青鸟下落的机关可并没有告诉给他呀!她曾经的盘算是那样的隐秘,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涅槃花一旦见到青鸟就能够苏醒这件事情啊!难道……心绪不禁惶然,却只听着她那同父异母的哥哥继续叹息,丝毫不曾听见亦或者说听见了也不曾在意她的惊愕之声——

    “所以,他们两个人其实是有团结的目的的。更何况,他们两个相交执手三千余年,彼此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足够的高度。靠他们两位来寻访青鸟的下落,我便是最放心的了。更何况,如今他们的离开也刚好可以帮助你我赢得一些时间。”

    “你到底在说什么!”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了。如今,月神终于忍不住地脱口责问。她只在恍惚之间却是觉得这个一直为她所小觑的帝子是有什么秘密隐瞒着了自己。她想不通。明明是自己作为邪灵之身侵染了他的身体,但是如今听来,好像竟是他刻意这么做的?那么,如果当真是他刻意这么做的,那么离开的那条蛟龙,莫非也是……

    “我问你!那条蛟龙,他是不是也是你故意放出去的!你从一开始就猜到我的盘算?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被我附身的机会?你……”身心俱颤。她完全不敢相信。她又如何能够置信!曾经眼底那个蠢顿不堪的夯货,那个从来都没有入得她眼半分的哥哥,他什么时候竟然也会有这样令人不曾看清的幽深城府和算计之心了?他……会动这些脑筋吗……

    “是的。”帝子轻言肯定。“是我提前找机会松开了死丘之狱的大门,借此而放走了晓寒——要知道,那样的一座囚笼,没有我母亲的法力是万万不可能逃得出来的。所以,我利用自己的鲜血替他松开了那道封印之门。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去寻找他的爱人,好向我证明一些事情。”

    “证明?你要证明什么?”越往下听,月神愈发觉得毛骨悚然。

    “还不是相思么……”帝子却倒是只一声苦笑,浅声叹息,“我封印了他的记忆。我在想,如果相思她如期地复苏了过来,如果晓寒再也不记得她的话,那他们两个人还能靠着所谓的爱情走到一处吗?我想证明,所以,我封印了他的记忆。只要他获得重生,那么他之前所有的记忆都会被彻底清除。而我知道,如今这个世上,他逃走之后唯一能信任和求得帮助也距离他最近的人,也便只有我脚下这片广袤的雪域之地上的龙神大人。所以……”

    “所以,你在神之四灵离开灵溪神殿之际,为了找出借口和时机来帮助蛟龙逃出去,一方面你就故意离开前往幽冥探望应该已经苏醒的相思公主,而另一方面,当你发觉相思的记忆也被我人为地封存之后,你便上天责问,假意来讨个说法——但其实,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附身,让我跳进你的身体,让我成为这一具身体的主宰者!你就是这样想的,你就是为了逃避你的母亲留给你的责任,所以你才把我给拖下水了,是么!”厉声悲切,将自己心中所揣摩到的想法全体倾倒而出,而那末了,月神的灵魂终是在那一具陌生的身体里悲愤而无助地哭出声来:真正被算计到的人,竟果然还是她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身边的另一道灵魂却是只惨淡一笑,悲声:“你怎么还是那么喜欢自以为是呢?我的本意,都被你歪曲了呢!我的确是故意找机会去幽冥里探望相思的。我原本只打算遥遥相看她一眼就罢了的。但是哪料,幽冥之中封印的怪物却重伤了她。而当我想着要救醒她的时候,我却惊讶地发现她的记忆居然被你给封印了!”

    “那个时候,我被愤怒

    一时冲昏了头脑。我的确是前往月宫准备责难于你的。但是却哪料,你竟然躲了起来。甚至还用你的邪灵之身侵占我的身体——那一刻,我并没有害怕,也并没有想太多的事情。我只以为你会结束我的性命。但是,当我心意灰暗的时候,我才突然发觉:强行冲入我身体之中和我灵魂搏斗的你却竟然根本就无法再和我分开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迷茫。我猜想,或许你也并不知道你会因此而失去自由,所以你才这么选择了一步棋。可是后来,当你带着我的身体前往玄极天池见到那个白玉蟾蜍时,我才知道,原来你竟然也是因为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才慌乱地做出了决定的——那个时候,我不禁苦笑,‘天哪!我们果真都是同一个父亲的孩子呢!我们居然都会犯下这样愚蠢不堪的错误!’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我接受。然后,我便选择了沉寂,任由着你回到灵溪神殿,继续你的阴谋。”

    “可惜——”月神低声接过话茬,“我的阴谋终究还是需要你来配合。我根本就没有把握在他们那四个人的面前表现出最真实的你的状态。所以,当他们回来之后,我还是不肯见他们。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好办法。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我居然在慌乱之中做了那样一个愚蠢的决定。我根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骗过他们那么精明的两个人……”

    “还好,你选择了暂时沉睡,将身体的主导权交还给了我。”身体之中,那同居于一个心海之境的两道可怜的灵魂终是相视一声苦笑,无奈至极。“女裔。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把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你,由着你来处理这件事情,你会怎样做呢?”

    “我不知道。”月神调转过身,眼里的泪却早已出卖了她的故作矜持。“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后悔,也不能让我离开这个身体。别说去对付你的母亲了,我就连你都斗不过,又何谈生出你的她。”

    “如果,我帮助你呢?”郑重的,帝子踰轮却是将那虚无梦幻的手臂搭在了月神的灵魂肩上,微笑:“如果不出意外,龙神现在应该已经带着晓寒逃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然而,就在那北俱芦洲的大地深处,曾经封印着你小姨的术式和力量势必就会因为龙神的离开而得到削弱、锐减。而在这个时候,你的小姨青衣应该就已经可以离开那个地方了。”

    “离开?”月神只不禁一时气急且不解地回头相问,“你放她走干什么?她留在那里不是很好吗?出来了,她就一定会想着要向你我二人复仇的呀!”

    “可是——”踰轮轻然却也深邃地看了她一眼,便安定下了她忿忿不平的心。“如果她不出山,那我派出去的凤和麟,又如何被困在那其中呢?”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宁静却幽深,静谧地宛若那蒙山之中的茂密森林,只透露出一股令人心颤冷寒的阴森和黑暗——那里面,是住着一个魔鬼,还是一个即将变成魔鬼的人?

    “你……”月神不禁愕然蹙眉。而也旋即,她便意会地冷笑出声:“所以,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将那两个人关起来一段时间?”她确定她猜对了。毕竟,他方才还曾这么说道:“如今他们的离开也刚好可以帮助你我赢得一些时间。”但是,这样做的目的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是的。”踰轮郑重阖眼颔首,表示确定。“他们两个人在这段时间里就不会回来了。而回不来的他们也正好可以在那困境之中团结合作,回忆从前。”

    “他们两个选择联手,刚好可以彻底地破除那个力量已经衰竭到不行了的封印结界。然后,他们就能够离开那里了。但是离开的他们会遇到什么呢?他们总应该想着要回到这里来的吧!”月神终究还是对帝子的这个谋划有些茫然。

    “到那个时候,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他们应该还是得继续去寻找晓寒的下落。而晓寒,他就会平安地回归到青鸟,亦或者说霾晦的身边——这样的话,他们两个势必就无法完成任务,也绝不会带着晓寒一同回来了。”

    “那又怎么样?”月神还是有些不满。“就因为无法带回那条蛟龙,他们就永远都不回来了吗?他们,可是身为神之四灵的人啦!若是他们一直都不在,如果还有什么恶人逮到了这个机会,那你,那这灵溪神殿,甚至于……”

    她摇着头,不禁一阵心绪灰暗,不敢再往下继续说了。——事实上,她着实看不穿眼前这个以往一直以来都不曾给过自己丝毫恐惧感的非亲哥哥的心绪。而如今看来,他的心,却竟是那般的阴沉,像是一道幽深而人迹罕至的山谷,潜藏着无尽不为人知的秘密和一些极其重要的宝藏。但是,他却终是藏着,掖着,不给人看,吊人胃口——

    哥哥,哥哥……她却终是悲切地只在心底幽幽地叹了

    一声,心绪渐渐低迷:说到底,我们两个,终究不是最亲最近的亲兄妹吧!那么,你这般算计的结果,对我,当真会有分毫的好处么?踰轮,踰轮……胆寒心颤。脸上,只隐隐泛起担忧的神色,迟疑不决。

    然而,她那面前的踰轮却终是轻缓一笑,凝重地叹了口长气,似乎并不有察觉到她的心中幽绪:“放心吧。不单他们两个,就算是那四个人都不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所谓真正的神之四灵,其实早就在五千年前母亲派出去对付通天教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彻底地殒灭失去了灵力。而接下来继任的神之四灵们——切,他们根本就再没有如之前四灵般那么强大的力量和能力。若不是有四双珍稀的眼睛幸运地落在了他们的头上,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格登上我的灵溪神殿!”

    她看见了,就在这个时刻,她终是清晰地看见了他脸上那分明的怨憎和怒意!然后,听着他的狠狠凄声她就不禁彻底地明白了过来:这里,并不是他的宫殿。应该说,这里,是他用来献给他所挚爱的那个人,只供他们两个人踏足的一方净土,礼物。然而,他所挚爱的人却终究在这片停悬在白云深处的宫殿底下诀别了他。她,那个他所挚爱的相思公主却竟就在他所牵挂着她的宫殿下方被天雷击中,失去了最重要的命魂!

    而一转眼,便是三千年飘然逝去。

    他,从不曾等到她的归来。而这里,这一方本该是只有他二人才能驻足的地方却终究还是在他母亲的旨意下被那样卑贱的神之四灵给践踏了——他是有恨的,尽管太过莫名,尽管太过小气,但是,这就是他的理由,报复的理由,反抗的理由!

    可怜的人啦!月神不禁只在心底轻声吟念了一句,神色幽暗:“想你帝子踰轮,身份尊贵无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而却竟是连一只可怜的笼中鸟儿都及不上吧!呵呵,你比不上笼中鸟,而我,又岂不是做了那许多年的笼中鸟……”

    心绪幽幽然。这一刻,那一对一直互相利用着彼此的生命相作搏斗的兄妹俩却终是收起了对彼此的怨憎和伤害之举,继而地,他们却是联合起来,将他们锋利的矛头共同对准了似乎是这所有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天后,月华!

    “踰轮……哥哥——”近乎怯生的,那一方神态渐变悠然的女子终是亲切且真诚地叫唤了眼前正将那怨怒之色堆满面容的帝子踰轮一声——她知道,也全部都明白了。如今,虽然他本没有计划过这一步,但是,当自己和他的灵魂已经缠绕在同一个身躯里的时候,他所有的计划都将由此而更改。而更重要的,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已经决定和自己联手了——或者说,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所以,他需要自己。所以,自己也需要他。所以,明白了所有一切的月神终是微微笑起,只如此真诚地轻唤了他一声,甜言蜜语:“那么,哥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冷蹙着眉头,一时将那内心的怨憎之色铺满灵魂面庞的踰轮也终是因此而咧动起唇角,一边却是轻然且悠扬地冲着她微微一笑,将那满面的怒色尽皆褪去,继而却是将那方眼前的俏丽佳人执在手心,凝望,低声:“女裔。这是我们的约定。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也知道你替我的不良母亲背负了太多的冤屈——若不是我的母亲自己心胸狭隘,她根本就不会为你的唆使之言所动容。一个人,要是内心清纯正派,那他是绝对不会为邪恶所侵的!一个人,要是能为邪恶所引入地狱深渊,那就意味着他本身就是一个恶人!”

    相视微微一笑,两个原本互相为敌的人也终是化干戈为玉帛,反倒是安然地执起了对方的手,团结一心起来——管他是谁在利用谁呢!总之,你来找我,要和我合谋,那必然就是你来让我有所图的了。既然你送上门来,那我就好好地将你团结在手,待得谋财害命之后,我再拿下你的那一份吧!嘿嘿,嘿嘿……我们,果然是亲兄妹呢!呵呵,呵呵——

    灵魂深处,心海之间,那样两道分明的灵魄却也终是缓缓分手:一个,向着海底缓缓沉陷下去,一如那同在心海深处安然沉睡了三千年之久的相思公主一般;一个,却是悠然飞扬而上,带着分明的得意之色向着灵魂之门翛然近去——下一刻,帝子踰轮便只陷入了沉睡。而同时地,那一道浑身邪气尽散的邪灵魅影却也终是牢牢地占据了这一具帝子的身躯,傲然于世,俯瞰众生,神采飞扬!

    “哥哥。”她是真诚地唤了他一声。“从今天起,我,就再也不是那个没有姓名的女裔了。从今以后,我只有一个名字——帝女,月神!”

    故宫深处,一道冰冷的剑光炫目飞扬而出。——谁,能接得下她的三招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