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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月的心底终究还是隐隐有所担忧,不敢确定的。可是,在她身前那心绪繁杂心乱如麻的男子又怎么会听得进去她这般很不自信的言辞呢?更何况,他的眼里,就只有床榻上那个安然昏睡着的女子,绝无其他——算起来,他其实根本就不愿意和自己多说一句的吧!
如此心念一动,不免地,焉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门边的方向去了。可是,还不待她走出门去,就只听见那林外海滨的地方竟是赫然传来了一记愤愤怨声——
“滚开!你个死怪物!”焉月定睛凝神望去,却只见着那一袭淡紫衣裙的少女相思却是一脸愤然地将那好不容易才爬到礁石上面坐在她身边的晓寒给一脚便踹了下来。而她的眼里,竟藏着那般的怨毒,至深,仿佛竟似恨不得就只这一脚踹下去就能要了他的性命一般。
如此,焉月终是心中一紧,慌然地看向了那把持不住身体而悲惨滚落回了沙滩的少年晓寒——不过,虽然他因此不慎地磕到了头,可却竟是半点儿怨怒之色都没有的只呵呵一笑,转过身爬起来便谄媚地冲着那礁石上嚣张跋扈的少女求饶道:“好姐姐,你就容我上去坐一会吧!澜儿姐姐还没有醒过来,我只是想坐得高一点,这样就可以让老天爷能够更清楚地听见我们的祷告了啊!难道你会不想让姐姐赶紧醒过来么?”
“你少来……”
礁石边上的争斗还并不没有结束,然而,那一方驻足门边将这一幕都只纳入眼底的焉月姑娘终是欣慰地笑了一下,继而却是由衷地轻声赞许道:“呵呵,还真是难得。起初我还道你会是一个拖累姐姐的人,可没想到,如今看来却竟是我看走眼了。姐姐身边能有你这么个懂事而又乖巧听话的孩子在,大抵,以后的她也会活得更好一些吧!”
心念悠然一动,清丽的女子终是忍不住转过身朝着门里的幽影轻看去了一眼,止不住,却是满眼的忧伤和繁杂不清的思绪涌上心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是在替姐姐高兴呢,还是在替悼灵担忧呢?她分不清,也辨不明。唯一能清楚知道那一切的,或许就只有那个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哥哥了吧!也不知道,哥哥他现在,在幽冥里又做着些什么事情呢?
“哥哥,哥哥……你,能帮助我吗?哥哥……”
◇
昏黄的灯光幽然映
亮起身间半尺的空间。提拎着一盏银色莲灯,那焉月心底怆然念起求援的黑衣人终是步履轻缓,沿着山路剪径向着幽冥之中黑暗深处的一方山麓顶上慢步而去。
微然昂首相望,那青黛如夜行鬼魅一般矗立的山峦顶上,此刻,却正静然地坐落着一道雅致飘香的别院,只静静地在那黑暗之中散放着些许青色的光芒,宛若夜空皓月。——那里,便是姽婳师姐所静心闭关的尘寰居吧!也不知道,在这幽冥之境西山路上建起如此一座楼台又有何等用处呢?这里,还能有什么景致值得一赏的么?
缓缓,依着山径而上,还不待得祭默深入这尘寰居中,他却只在那山麓之巅听着里面悠然传来一记轻声,如同之前翩廻在翠云宫里说话呵斥时的语气一般,竟是叫人看着这整座尘寰居都倾动了起来:“你来了,师弟。”是姽婳的声音。此刻,她已经平静了许多。
“是的。我来了。”祭默悠然作答,旋即便只顿住身形站在了尘寰居门前一丈的地方。“大师姐已经作别幽冥,二师姐葬身于东华大地,三师姐重回北方雪域镇守,四师姐也离开了此地。如今,师傅便叫我来看看你是否已经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星辰和轨道。”
“怎么?”姽婳却是悠扬一声,分外清澄,徐徐缓缓。“五师姐不能作主了吗?就算五师姐不能,七师妹应该也可以担负起执掌之位的吧!就算她之前说过自己不适合当好一个执掌,但她也应该可以替师傅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吧——要不然,大师姐以前又怎么会……”
“其实——”祭默只不禁低声打断她道,“是大师姐,是她叫我来请你出去的。”
“什么?!”虽然只是轻声一颤,然而那门外的人却也终是清晰地感觉到了她身体和心灵的悲声颤栗:想来,她也还是颇有些畏惧大师姐的吧!或者,即便是师傅来请她出去而大师姐不曾开口,她怕也是都不敢离开半步的吧!
大师姐啊!没想到,你都已经离开许久,却仍旧是坚硬如山,无人可挡啊!
“是大师姐,她叫你来唤我出去的?”门内的女子终是不敢置信地低声颤道,整颗心似转瞬之间便沉入了苍茫大海,无力回天。而她却也只不禁忧伤颤声嗫嚅:“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星辰,我还没有……”
“大师姐说,已经够了。”祭默但只低声,再度折断了那
方似胆怯异常的女子心绪。“更何况,如今的幽冥,除了师傅他老人家,也的确还需要一个可以主事的人来相作承担一切。”
“可是,五师姐,或者七师妹不可以吗?就算她们不行,可你不是也有这个能耐么?”姽婳三千终是战战兢兢地不能自信。“我是个罪人,应该受到惩罚。要不然,我自己的良心都会过意不去的。你回去吧。等我找到自己的星辰,我一定会赶回去的。”
“大师姐说,已经够了。”然而,那门外之人却终是只冷声重复了一遍,不予理会。
“……”而面对这般的宽恕之言,门内的声音却竟是细若游丝,不敢再作接应。——姽婳三千,她又如何才能够真正地宽下心来呢?自己,若还是在那陈旧的画轩之中,若自己还是那个引领着一族人走向了覆灭之路的画轩轩主,只怕,谁都不会对她感激涕零,更不会有人会真心地宽恕她的罪过的吧!“师姐……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才能够放过我呢……”
微然抬首,漆黑的瞳孔之间却是在那一抹深沉浓郁的黑暗之中渐渐地捕捉到了些许惊颤的光亮:那是什么?晶莹,透亮,而隐隐泛起幽蓝之色……
黑暗之中,一双柔和的眼眸秋波之中,几许樱桃一般甜蜜的滋味却是缓缓沁入她的心脾之间。轻缓地抬起指尖,这如幽寰之室中布局相似的尘寰居里的一方蒲团之上,那一道浑身泛黑的女子身前也终于如愿地在她的纤纤玉指之上点亮起了一盏细腻的蓝色幽冥之火。
随之,她却是微然一笑,冲着这虚空之中某个角落处的一尊神像俯身一拜,旋即便只跳脱出去,从那蒲团之间再获自由:终于,她找到了,她终于在这灰暗无光的蜗居里找寻到了那一枚代表着自己只在芸芸群星之中悠然泛光独守寂寞的星辰:那是一枚在这浩渺苍穹无垠星瀚之间无人问津的星辰。然而,老天终是知道,无论是怎样离群的星辰,她都终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和将来。而现在,就是她姽婳三千的时刻!
“那么,师姐——”她轻缓一声,只在心底幽幽念起,“既然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星辰,那么我就出关了。你,可决不能再反悔了!”欣然之间,姽婳三千终是轻然地拉开了门,冲着那门外黎黑矗立的身影报之一笑。明眸皓齿,分外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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