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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幽冥之中“宁静”主神翩廻身上那通往死亡和寂灭的碎镜之渊被缓缓合上,当怨毒至深的月神女裔的碎镜之渊无法张开之际,当“邪恶”主神明诚的碎镜之渊也但只为郁非的乍现而悠然远去之后,在那世人所难以抵达的地方,却终究有另一道或者数道深不可测的碎镜之渊正在被缓缓张开,无可抵挡!
——那是仇恨和报复的化身,那亦是感恩和洞悉尘世的冷酷之眼;那是黑暗死寂的力量,那是死亡和冰冷的碎镜之渊——十二双生神祇之一蚀阴所化之蚀阴三女神之一:青衣!!
◇
北俱芦洲,雪域龙窟——
静谧的空气里,沉静着安宁的气息。冰冷的世界里,亮堂的地方,犹如人间仙境,却仿佛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是那么地寒气十足,还有股股冷风间歇地吹过。
因为冷寂,所以没有动静。
因为冷寂,所以没有生命。
然,现在却不一样了。因为,有两个人,亦或者说是一人一蛟进来了。但是,当那蛟龙晓寒见到龙神离开之后,那木青衫却依旧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这雪地之间,在这一片安宁的龙窟之中静默沉睡,丝毫不曾觉得寒冷。
然而,突然间,这悠远的宁静之中却被什么轻缓的声音给柔柔地打破了——那是细细的,碎碎的声响,隐隐地,像是什么蛋壳破开了的声音吧?
——那,会是什么呢?
◇
那是一个静谧燃烧着的火堆,火苗偶尔在冷风之中微微悸动,但却并没有任何火舌扑腾的声响发将出来!而木青衫便只安详地躺在火堆旁,静静的,呼吸着——他还活着。
渐渐地,身体有了知觉,手指也开始颤动了起来。眼睛,就在这样的迷迷糊糊之间微微地睁开了。
“啊——”刚恢复意识的他不禁直惊呼一口,急往后退去。额头上瞬间便挤满了冷汗。而就在他的身上,却正趴着一只他从未曾见过的怪物——
浑身流淌着白色的黏液,一滴滴的,从它的头顶开始——应该可以称之为“头顶”吧——缓缓而不迭地流淌下来,落在他的青衫之上。恶心极了!那感觉,就仿佛身上趴着一只不停尿尿的小畜生,打也不是,骂它还很有可能听不懂!
不过还好,看着那小东西似乎没有什么敌意,木青衫也逐渐缓过神来了,一时不禁有些童趣浮起:“龙窟中居然还有这等可爱的小生灵!该叫你什么呢?鼻涕虫?鼻涕兽?还是,尿尿兽,嘘嘘兽……哈哈……也不知道你和龙神有没有什么关系?对了,这么半天,好像还是没有听到龙神的叫声啊。莫非,你这小家伙就是龙神所化身而出的金身神龙?而龙神就仿佛凤凰一般,也可以涅磐之后再生出新的生命?”
不禁地,木青衫有些高兴地糊涂了,迷惘地坐在那儿。
“就这样得到了吗?就这么轻松地就得到了?难道,不应该要像前几年俘获麒麟之王的时候那般大战一场么?”
难以置信啊!可,这眼前的事实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
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的木青衫终于恢复了往昔清楚明白的神智。不过,他最先想到的,并不是眼前这个很可能是神龙的动物。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稀罕金身神龙——只不过根据传说,这金身神龙出生后第一眼见到谁就会认谁作主人,所以他也根本就不需要太担心这一点。
倒是一同来的兄台……
“兄台?兄台——”木青衫站起身便往龙窟更深底处走去。他自然是要去寻他的蛟兄了。
◇
然而——
没有。到处都没有。就连那些如迷宫一般蜿蜒盘旋叫人难辨方向的地方,他都前后找了好些次!可都没有!
“能去哪呢?莫非,是他先走了?可,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呢?真是的。”木青衫不禁有些不舒服地叹了口气,缓缓怅然:“唉,一面之交,怎么可能给你好脸色瞧嘛!真是自作多情。又不是人人都会如你这般见人一面就拿热脸相对的……”
他但只惆怅地转过身去,却正看到那浑身白色黏液的小家伙就在他面前,更准确地说是在他眼前的地上,在他只能俯视才能看见的地方,跳着,叫着。
——然而,他却是半个字都听不懂。
不免地,木青衫苦笑了一声,缓缓蹲下身来,冲着那小家伙柔声说起:“好了,别跳了。这地方也没个人在,也不知道你爹娘究竟什么模样,真不知道该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去才好?不如,带你出去?不妥。这龙窟之中异常寒冷,比外面北俱之地还要冷。若不是我功力深厚,恐怕一个人躺在那里也会被冻死的!好了,别跳了,听话!”
令人称奇的,那小家伙却竟仿佛听得懂似的,马上便不再跳动,乖乖地偎依在他的脚边,蹭了蹭,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还黏上我了!看来,我还
真得把你带出去了啊!”他轻轻抚了抚那小家伙的头顶,轻声问:“你,有没有见过另外的人啊?头上有龙角的。”
只是,那小家伙却只把眼睛瞪得老大,倒是一声不吭了。而木青衫却也只能再次苦笑——完全看不懂这小家伙的意思。
他难过地叹了声气,站直起身,“或许,他是真走了吧!可是,他为什么要弄昏我呢?如果,他真的要找龙神,而龙神和神龙是两条不一样的龙,那他也没必要要刻意瞒着我弄昏我啊。就算不想让我见到龙神,直接跟我说不就是了嘛……”
转念一想,却是心惊胆颤:“可若,他本就是为了神龙而来,或者,龙神就是神龙,那他一定早就带走了吧!那我,这三年来苦苦等候的功夫岂不都白费了么?”
“难道,我真是被他给算计了么?”想到这,木青衫不禁满脸冷汗,无力地就往后面靠倒下去。
冰冷的石壁上,蒙着厚厚的冰层,寒气逼人,沁入骨髓。可他,却没有一丝感觉。死鱼眼般的双眼没有神情地睁着,没有一丝生气流动——这其中透露着的绝望,竟是那般地深,那般地厚!深似海,厚如疆土,可比北俱芦洲!
“机关算尽,机关算尽啊……”他的脸,瞬间便只变得煞白,没有血气。那嘴唇也只仿佛全都开裂了一般,血色尽褪,只剩柔白。
——丧失希望的人呐,真的,就只能抱着这样的残躯,苟延残喘下去吗?
◇
然而,这才只刚刚开始——
◇
偌大的龙窟里,从深处底下尽头一般的地方直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幽幽地,传将上来,石壁振动,壁上的雪花漫天散开,兀自腾飞,而在那龙窟过道之间冷风之中却也只夹杂着锋利的冰刃四处飞舞,似要割裂这里一切的存在!
然而,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即便是身处如此生死关头,又叫他如何反应呢?
面如死灰的男子只落魄地坐在那儿,神色早无。那魂魄似早已经去了大半,又怎会起所谓的惊疑之色呢?可令人奇怪的是,那黏液满身的小东西却竟只奋力地跳到他的身上去,使劲地冲撞着他的下颚,似乎是想把神游天外的木青衫给叫醒过来。
——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不单说这小东西力小无比,更可怜的,是它浑身只似水般柔软,纵使用尽千斤力气,它也终究只不过是只软体的虫豸,只会把白色的黏液全都弄到他的脸上而已——心如死灰,他又怎么会感觉得到如此危机,和那小家伙心里的急切焦躁呢?一切,都只不过是在白费功夫而已!
接着,一阵阵更为强劲的阴风冷冷地从那窟底深处吹来。强大的风势,本如刀刃,还和着这本就漂浮在空中的细小的冰刃和雪片。这些细物,看似软弱无力,可在这飓风的气势之中却转眼便都只化作随时都能划伤人的锐利之器!
“哇哇——哇哇——”这一下,那小家伙终是更加惊恐地撞击起了他的下颚。然而,木青衫却还是没有半点知觉的。他只僵坐于此,无动于衷,傻了,痴了,只沉寂在自己无限的悲哀之中。
而渐渐地,于那劲风之中也不禁只传来了几声凶恶的笑声。而就在这如同鬼魅一般的女音笑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的时候,那小东西居然愈发着急地跳着,撞着,叫着。可他,却始终都不曾察觉到自己如今所身置的困境局势!
◇
风刃带着“利器”席卷而来,片片锐利,根根刺血!很快地,木青衫的脸上便铺满了血痕,血珠不迭地沁出来,身上的衣服也只四处破烂见缝了。
而那些风里的锐器就着这些缝隙钻进去,刺进去,连同它们自身一起埋葬在他的肉里,渗在血中,随着鲜血化成冷水缓缓流淌出来,再次回到它们的来处——那是铺满了雪花和冰片的地方,是涌动着无尽杀意的风之所在!
再看迎着风向的那一面,木青衫的腿上已经开始淌出无法遏制的血水来。可是,这些液体稍只流出体外便几乎就要冰化了一般,径直在他的身旁迅疾结出一层厚厚的血色冰层!
——这景象,悲惨而让人心碎。而在雪地上,那一片殷红而显得与众不同的冰层里,又包容了多少他的鲜血和那些伤害他的冰刃、雪花呢?
可他,有知觉吗?
没有,一直都没有!
虽说那些伤口上,血会很快地凝结,冻住伤口,而他也不至于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但是,这冰冷至极的地方,这浑身无穷尽的伤痕,堆积起来,反反复复,割裂或冻结,都会使那些地方的肉坏死的啊!若真到了浑身坏死的时候,他又会和废人有何等差别!
疯子,依旧是个疯子!
那小家伙依旧尽心地在他身上跳着,撞着,毫无疲倦。而更重要且令人惊奇的,它竟是毫发无伤!甚至,那些锋利的东西,竟都只从它的身体里直接穿透了过去——那地
方,它的身体,难道会是虚无之物吗?可是先前,木青衫明明触碰到它的头顶了呀!
然,正在那小家伙惊惶之余,渐渐逼近恐怖慑人的笑声却但只骤然停下。风,也随着那停顿的声音而渐渐地轻缓了下来。
——只是,真的不用再害怕了吗?而那藏在风后的人,又会是善意的么?
◇
碧色的云舞衣袖,在这寒风之中肆无忌惮地晃动、摇摆。光影流连,似彩霞,似森林,似清波,在这狭窄的通道里,无穷尽地显摆着女子出尘的静美。
——是她,青衣,那个被帝子踰轮剥夺了灵犀之眼并被封禁于这北俱芦洲数万年的神!
◇
这,本该是脱俗的秀美,似芙蓉,似雪莲,永远的冰清玉洁,永远的似水柔情。任天崩地裂,她也不会去轻易改变她的媚人笑脸。嘴角边的酒窝,永远那么绚烂地绽放光华。
而这份摄人心魂的媚术,又俘获了多少男人,或者男仙,或者男妖、男魔等等生灵的倾慕和臣服?没人知道。而这样的笑里,又可曾告诫世人,她是侵犯不得的呢?
——她,可曾瞧得起谁过?
即便是山河支离破碎。她,却也自在而乐得逍遥!
“报应!呵呵——”站在那世界最高的地方,她但只放肆不羁地笑着,永远都不曾后悔或是忏悔。而她,自也从不曾顾及那些流离失所的黎民百姓,不曾顾及那些弃尸荒野的战士将军,不曾顾及那些悲痛流涕的妇孺老幼……
她得意!她骄傲!她冷笑:谁让那帮男人非要为了她而争得头破血流,山河寂灭?!
如天一样的长寿,如万年青一样的碧嫩娇弱,如溪流一样缠绕而无法化去的柔情蜜意。举手抬足,摘星弄月。这万千的国家,这普天下的百姓,似被苍天遗弃!而这一切,不都因为她么?他们,那流离失所门庭败落的世人那愤怒的火焰能不燃烧到她的身上么?
“妖女!”
“杀了妖女!为天下人报仇!”
“杀妖女!保江山!卫苍生!”
美到极致,却穷凶极恶!她的法力,无上高深!而那方凡人百姓,又怎是她的对手?
然而,天界,终究脱不了与人隔绝的命运。而神的降临,自也宣告了她法力的无效。被封印的力量,终究成了更可怕的导火线。面临她的,就只有世人无尽的报复和折磨!毫无还手之力!
可,她有什么错?是天造就了她啊!又不是她玩弄了天命!
——可,又有谁会逆天而前来帮助她这个万恶的妖女脱罪呢!无尽曾经拜服于跟前的男人们,一个个的,到了这样的关头,又有谁会来帮她一次,救她脱于苦海呢?
没有,一个都没有!
“祸乱人间,贻害众生。”这天大的罪责之名扣在她的头上,她,又能如何相作反抗?再者,即便是反抗,强硬到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可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依旧不减半分!而非人的折磨,却只依旧继续。她明白,只要自己依旧艳绝群芳,那么就势必无法脱掉这被报复的侮辱。千人骑,万人跨,这等悲运,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拯救自己啊?
狠狠地,一双手,十只指头,十根尖指,狠狠地,那么划上几次。任着血流满面,涌出来,遮住她的美貌,化净她的笑容。泪水,混杂着,一滴滴沁入伤口。疼,发怵地疼啊!可,那又如何?这样的疼痛,总比那番受屈辱要来的轻缓了许多吧。这惩罚,注定的,该是自己要受的。要怪,就只能怪自己那么美,那样地牵动人心,由着那帮男人祸害苍生,贻害万民!
她狂笑着。“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是啊,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毁掉了。失去一切的她,只能捂着自己的脸庞,被神永远地投入那北俱芦洲最黑暗的深渊,沉寂在这里,任着皮肤痒痛难忍,只那样,一直坐着,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思考。死一般地冷寂。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不到……
然而,那一日,不知死寂了多少日子之后,面容毁去浑身恶臭的她却居然听到了人的声音!可是,即便如此,在那被唤醒的日子里,当她看见那张俊俏的脸庞那薄弱的身躯时,却只不禁冷笑一声,暗然不语——
这样看似单薄无力的男人,为什么要替如此丑陋不堪的自己而求情?那看守着自己的,可是天下间最公正最正直的法神大人啊!难道,只因为他不认识法神所以才会求情的吗?或许,只是因为在那一霎那,哪怕法神发怒,却也断不会将他怎样所以才会求情的吧。
“哼,世间男儿,不都是为着女人的容颜才会有所怜惜的么?我都丑成这样了,你又何苦自作多情?”
明知道自己是在挖苦他,可那男人却依旧舍下自己的一切,深深一跪!而这方下跪之举,又感动了多少闭上眼沉睡的神祇而为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