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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哗啦!”
随着色子在大碗中的不停转动,内力全速在李超体内飞驰,愈跑愈轻松,热气如千川百河般由脚板的涌泉升上,与从头顶泥丸宫流下的冷气,穿过大小经脉,汇聚往丹田气海处,一冷一热两股气流,交融旋转,当旋力聚积至顶峰时,又倏地由丹田射出千万道气箭,闪电般蔓延全身。
这过程周而复始,每次之后,体内的真气便增长了少许,眼目看得更清楚,传入耳内的声音亦大了许多,皮肤和空气接触的感受更深刻、更微妙,一切都不同了。
杂乱无章的色子碰壁声,忽然间变得清晰可辨。
“老哥,这次我买大。”
“买定离手!小兄弟,我们有言在先,不管输赢只赌这最后一铺!”那江湖客嘴上虽这么说,但眼睛中依旧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那江湖客根本不怕李超会押中,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堵他的嘴,让李超不能事后纠缠。至于揭盅后的结果,江湖客从未担心过。
“慢!”江湖客刚要动手揭碗,便被李超喝止住了。“老哥,这次我下了重注,怎么说都应该让小弟来开吧。”
“那可不行!不能坏了赌场的规矩!”江湖客见李超要揭盅,脸色大变,赶忙伸手向大碗抓去!
“哈哈,老哥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李超嘴上说得轻松,可手上却丝毫不慢,一记手刀封住江湖客手臂的来势,左手一勾,把大碗抓在手里。
刚刚的几把李超看得真切,所有的机关都在揭盅的手上。通过揭盅的一瞬间,用细微的小动作来改变色子的点数。这次动真格的了,当然不会再放任江湖客乱来了。
江湖客武功平平,但眼力不俗,李超一出手他就看出李超不是一般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换上一副笑脸,道:“小兄弟不必那么认真,别为了一点小钱而坏了江湖义气,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哈哈哈,不是猛龙不过江,老哥,都是跑江湖的,安全第一啊!”李超不是第一天出来混,自然不会被江湖客唬到。“老哥,小弟要开了,你准备好了吗?”
大碗中的点数是多少江湖客心中有数,真的开的话,那一百两就算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兄弟,是老哥哥眼拙,错把真龙当肥羊,留条生路给老哥哥吧。”江湖客见威逼不成,又开始向李超求饶。
李超看了看一脸可怜像的江湖客,冷冷地说道:“知道肉痛的感觉了?都是出门在外,什么事别做得太绝。”说完,把大碗扔回到江湖客怀中。李超本就不是贪图小利之人,之所以和他赌钱,只是因为心情烦闷,现在那江湖客服软了,也就没有必要赶尽杀绝,毕竟一百两银子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
那江湖客一愣,他没想到李超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要知道,以李超目前的能力,杀了他易如反掌,而且,江湖客是在出千的时候被抓到的,就算李超真杀了他,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江湖客神情落寞地向李超抱了抱拳,把身上的所有银子掏出来放在甲板上转身要走。
李超看了甲板上只多不少的银两之后,忽然叫住了江湖客。“老哥,一起喝一杯如何?”
“兄弟还有什么指教?你的银子都在那里了,你还想怎么样?”江湖客满脸惶恐地看着李超,浑浊的眼珠里早没了刚刚的神气。
“这点散碎银子小弟还没放在眼里,要是老哥不嫌弃的话,那去花消就是。”
“什么!”江湖客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我刚刚还在骗你,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
“哈哈哈!”李超长笑了一声,“我的记性不好,有些不想记住的事情,都会忘记的。老哥,你我共谋一醉如何?”
江湖客迟疑了一下,道:“小兄弟既然不嫌弃,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这次我请客,小兄弟请稍等片刻。”说完,转身钻进了船舱。
不一会,那江湖客抱着一个酒坛走了过来,去掉泥封后,在李超身边坐了下来。一阵海风吹过,一股辛辣的酒香和海水特有的腥味混合在一起,竟有种特别的味道。
李超对酒没有什么研究,在这个时空也只是和韵芷的父亲喝过一次很不愉快的酒,但酒的好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这虽然不是千金难求的佳酿,但也是上等的好酒。
这个时代物资匮乏,海上的生活更是枯燥乏味,酒在船上几乎可以等同货币来使用,一坛口味好一点的酒,可以换一大包上等生丝。这坛酒绝对不便宜。
“老哥出手很阔绰啊,这坛酒少说也值七八两,够你做几次买卖的了。这酒是不错,老哥没在里面加料吧?”李超端起酒碗,拿在鼻子下闻了一闻,半真半假地说道。
“如果刚一见面的时候,你敢喝我的酒,保准把你做了馄饨,现在不同了,就是你借我个胆子,老哥也不敢在你面前动手脚。”说完端起酒碗,把满满的一大碗酒喝得一滴不剩。
人心隔肚皮,李超真怕这老家伙见财起意,在酒里下毒谋害自己。虽然在不少武侠影视剧中,内功精湛的高手,都可以用内力逼毒。但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尝试,还是少来为妙。这江湖客很是上道,用先喝酒的
办法打消彼此的猜忌,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一碗烈酒下肚,江湖客的脸上微微泛红,尴尬地说道:“老弟取笑了,这也是跑江湖混饭吃没办法的事情,但凡有其他活路,老哥我也不愿意干这种损阴德的事情。”
“哦?听老兄的口气,好象你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啊。”李超端起酒碗,浅浅地喝了一小口,说到底,他还是信不过这个江湖客。
“人在江湖,大多数人只能随波逐流,又有几人能掌波弄潮呢。”语气中充满了落寞。
“好!老哥说得好!”那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觉,李超是深有体会。“你我都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一粒微尘,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权主导,又能掌握什么呢?”
说到彼此的辛酸处,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喝酒。
喝到三四分醉的时候,还是李超首先打破了僵局,“老哥赌钱的手法很是高明,但火候未到,老哥从事此道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不知道小弟说得对不对。”
“世事难料,这本是当年跑船时,一个赌界前辈传授给我游戏之作,并没想到会成为今日谋生的手段。”
“看老哥的为人,好象并不是习惯骗人之人,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哎!”江湖客听李超这样问,不禁长叹了一声,“想当年,老哥我也是个大富之人,能有今时今日,时也运也命也!”
“哦?老哥以前是做什么的?”
“说来惭愧,老哥我以前也是个商人,而且是做航运业的!”这江湖客口中虽说惭愧,但眼中竟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李超虽到这个时空的时间不长,但已经很清楚地了解到这个时代的阶级性,贵族官宦在社会中的地位是最高的,其次是商人,然后是工匠、农民,最后是读书人。蒙古帝国鼓励商业,四大汗国的领土面积甚至覆盖了整个丝绸之路。商人的社会地位相当的高,而且,只要有一定的资产,就可以享受种种特权。
“商人?那老哥能落到这步田地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有人能一夜暴富,同样也有人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本来我接了笔大生意,只要出完这次海,赚来的钱足够几世花消。可天不遂人愿,朝廷的狗屁禁海令,不但毁了我的生意,还让几个信任我的朋友,赔了个倾家荡产!”江湖客借着酒意,说出了自己的故事,越说越是动情,最后竟泣不成声。
“为了还债,我不但散尽家财,还弄得妻离子散。最后不得不靠这种手段讨生活!”
李超端起酒碗,漫不经心地品味着白酒的香醇,但江湖客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没有放过。
“老哥懂得航海吗?”
“哈哈哈,我一年到有七八个月的光景是在这海上度过的,你说我懂不懂!”江湖客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说起话来,渐渐有些放肆。
“老弟!不是哥哥吹牛!只要天上还有星星,老哥可以把你带到任何地方去!哈哈哈”一说到航海,这江湖客竟变得如此豪放,这到有些出乎李超的意料之外。
“哦?老哥懂得‘牵星术’?”
一听到“牵星术”三个字,江湖客一激灵,酒也醒了一半,警惕地看着李超,随即黯然道:“什么‘牵星术’,没听说过。”
李超不懂航海,但他了解元代历史,元代的海外贸易远非其他朝代可比,就算是以富有而闻名的宋代,其海外航程及利润与元代相比尚嫌不足。元代的航海技术已经在航线上设置了航标系统,并通过“牵星术”来确定地理纬度。
李超只知其名,不知道“牵星术”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这江湖客一听到“牵星术”就立马表现出来的警惕,就知道这老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
“老哥,这二百两的银票你先拿着,算是交个朋友。”
江湖客看着眼前的银票,沉默了一会,揉了揉眼睛,道:“无功不受禄!老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能办到的我尽量去办,办不到的,这钱我是不敢收的。”
“好!不愧是湖!”李超赞了一句。“不错,我是有事求老哥。”
“请讲!”一说到有交易,江湖客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请老哥帮我招募一批有远洋经验的水手和懂得建造和修补海船的工匠,能做到吗?”
“这很好办,明天船靠岸我就着手办理此事。”
“那这二百两就归你了!”李超把银票塞进了江湖客手里。
江湖客看着手中的银票半天没说话,“老弟,这二百两足够在城里买一套院落,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赠我以重金?”
李超笑了笑,道:“我给你钱,是你要替我办事,可不是平白无故给你乱花的,找齐人手之后,到滁州找一个叫李善长的人,他会安排你们的。”
江湖客点点头表示明白,看着李超,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哥想说什么?”
“你就不怕我骗你?”
“哈哈,
怕!怎么不怕!不过,就算你骗我,我只不过损失二百两银子,而你却错过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两者比较,还是你亏得大。”
“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老弟这份胸襟,我服了!”
“好了!”李超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要回舱睡觉了,老哥请自便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向船舱走去。
“对了,老哥,你叫什么?”李超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道。
“王伯颜!”
“我叫朱元璋!现在我们不是素不相识了!”
脱脱独坐石亭内,眼光投往君临江水之上的长江夜月。桌上放了十多壶佳酿,正待以酒浇愁。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脱脱衰老的脸上写满了沧桑。
“父亲灰心了?”潘东钦站在脱脱身后不远处,低声说道。
“东钦,还记得吗,两年前的今日,就在这座石亭之内,当今圣上与为父畅谈天下大势,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为父本想在有生之年中兴我大元,重建太祖之盛世!可到头来却只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脱脱拿起亭心石桌上的一壶酒,扬手,壶中酒在月照下化成点点金雨,往石亭下滚流不绝的江流撒去。
“宦海无常,父亲大人时常教导孩儿要以一颗平常心去看待世事,怎么事到临头,父亲大人反到看不破了呢?”潘东钦很清楚,一向冷静睿智的父亲今日为什么如此感慨。濠州大溃败让脱脱输光了所有的政治资本,脱脱如今已年逾花甲,如何能等到时机东山再起?
脱脱定定地看着奔流向前的长江之水,好半晌才说道:“命里有时终需有!算了,不去想了!我让你做的事做好了吗?”
潘东钦恭顺地回答道:“从濠州活着回来的千户十一人、万户一人。万户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当日负责值夜的只有两个千户,如今孩儿已经把这两人带到张士诚处严加拷问。”
“恩,做得不错!有什么结果吗?”
“据这二人供述,当夜所有的万户是奉了贾鲁的帅令巡查各营的时候,被城上炮火击中,才造成群龙无首的,不过……”潘东钦看了看脱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父亲大人!在我们起身到苏州之前,孩儿去看望那个伤重垂死的万户,并从他口中得知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
“什么情报?”
“那个万户身上虽有烧伤的伤痕,但都不致命,最要命的是,颈项处的暗器伤口!”
“你的意思是……,那些万户被炮火击中之后,又被人用暗器袭击?!”
“不,恰恰相反。是在被炮火击中之前,那些人已经被暗器所伤。”
“什么暗器!”
“飞蝗石!”
脱脱一听,“噌”地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停地在石亭中踱步。“飞蝗石不能及远,当时还是深夜,要想同时暗算这么多武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看清楚是谁做的吗?”脱脱虽不谐武功,但对暗器还是非常了解的。
“是的,那个万户原是我家的一个下人叫木赤,为了避免麻烦,木赤到死只和我一个人说了那个人的名字。”
“木赤到是个忠奴,善待他的家人。好了,现在说说那个叛徒到底是谁。”脱脱心里很清楚,在飞蝗石的射程之内出手偷袭众将的,只能是隐藏在众将身边的人,而有资格靠近那么多武将的,只有寥寥数人。所以,脱脱问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复杂。
“出手偷袭众将的就是父亲大人最信任的工部尚书贾鲁。”潘东钦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可能!”脱脱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儿子的话,“贾鲁虽是汉人,但他跟随我的时间比你这个儿子都要长,他会不会武功我还不知道?!”
“人心难测,木赤不但亲眼看到贾鲁偷袭,而且,还看到贾鲁向城上发攻击信号。父亲大人难道不觉得奇怪,李超的火炮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一次炮击中同时让三十余人同时殒命。”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脱脱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对于濠州的溃败,从他私人的情报渠道,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所有的情报都对贾鲁非常不利,除了战场上混乱的指挥之外,战后的不知所踪更加惹人怀疑。
但脱脱不想直面这个问题,贾鲁虽然是个汉人,但跟随脱脱几乎三十年,就算在脱脱最不得意的时候,也对脱脱不离不弃。治理黄河的提议虽说是脱脱向皇上建议的,但那是贾鲁两年来走遍黄河沿岸每一寸土地的结果!
“贾鲁带他们站在了千斤火药上,火炮只是引燃了它们。要不是木赤站的位置靠后,我们将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够了!住嘴!”脱脱宁愿相信贾鲁为国捐躯,而不想让他变成可耻的背叛者。“东钦!这件事到此为止,动用所有的人力物力找到贾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他后什么都不要说,直接带回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