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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有一根绷了很久的弦忽然被人拨响, 耳边全是震荡的余音, 徐翘有那么片刻功夫仿佛灵魂抽离,一动不动地静止在程浪面前。
对于眼下这个结果, 她当然不是没有预料。
刚被程浪骗回国时, 她确实戴着有色眼镜, 怀疑他对自己的用心只是为了将她当成一只金丝雀豢养起来玩乐, 只是觉得她落魄了好欺负,但她除了“眼镜”,还有眼睛。
这些日子以来, 她看到程浪在两人身份、地位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 依然尽力给予着她平等和尊重。
诚然,这或许是深谙人情世故的他所选择的“对症下药”,但不论如何,他有一百种强硬的办法逼她“就范”, 却偏偏用了第一百零一种办法给她自由选择——即便是她这么不喜欢讲道理的人,也没法说, 她没有被这样的男人打动。
其实前几天, 在那间让她心神震荡的衣帽间里,他捧她脸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想过, 如果他吻下来, 她可能真的无法拒绝。
只是后来情绪沉淀下来,她又清醒地觉得,他还欠她一个表白。
虽然成年人嘛, 未必需要长篇大论剖析喜欢上彼此的心路历程,可他们的关系毕竟有过裂痕——她还是有些无法释怀,为什么他一开始那么冷情地拒绝她。
徐翘从抽空状态回过神来,看向程浪望着她的眼睛。
暖融融的壁灯投映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让她看清楚,他的眼底不是与她初见时轻佻的含情脉脉,而带着几分慎之重之的认真。
徐翘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他的眼睛。
她可能会被他蛊惑得直接一口答应。
“我想想啊——”徐翘拖长了尾音,把手反背到身后,转身踱着步,平复乱七八糟的心跳。
程浪看着她明明很忐忑,却拼命假装从容的拿乔模样,好像明白了她在纠结什么。
那确实是他们之间一个没法回避的问题。
所以他思考片刻后,试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哦,”徐翘回过头来,“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有需要跟我解释的事情?”
“那你问吧。”程浪的笑里带着一种“躲不过”的无奈。
“你都知道是什么问题了,为什么非要我说,你直接答不行吗?”让女孩子亲口问出“你当初为什么拒绝我,连被我抱一下都嫌弃地推开我”这种问题,也太丢脸了吧!
徐翘觉得“我太难了”的时候,程浪也有点想叹气。
他知道自己该主动点给出解释,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但这件事,他可能永远没法对她说出真相。
那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他在情窦初开的学生时代,遇到一个异装癖患者,对方男扮女装的水平出神入化——当然也可能是当年少不更事的他眼盲心瞎,总之他差点入了对方的圈套。
在发现对方的真实性别后,他一度对接触女性感到非常厌恶。
所有女性在他眼里,都成了可以随时摇身一变的异装癖患者。
他清楚事实不是这样,清楚那只是个例,却始终没能迈过心里那道坎,并且一直没能跟人启齿这件事。
因为心结没有及时得到纾解,这个看似不那么严重的阴影,就这么在后来的一两年时间里渐渐演变成了心理障碍。
虽然程浪觉得徐翘有权利知道这些,可对他来说,这整件事连自我回忆都是种凌迟般的羞辱,更别提亲口跟她和盘托出。
程浪在短暂的沉默后,选择折中的办法与她解释:“当初对你态度欠佳,是因为我误会你是那类性格主动外放的女孩子。”
徐翘眉梢轻轻一挑:“这类女孩子做错了什么,不配入你的眼?”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从前的一些经历,让我选择对她们敬而远之。”
徐翘愣了好大一下:“难道你被很open的女孩子渣过吗?”
程浪难得噎了噎,刚要否认,又听她惊讶地脱口而出:“可是沈荡跟我说你还是个雏啊!”
“……”
“我是什么?”程浪好气又好笑,“他哪时候跟你说的?”
徐翘捂了捂嘴。
沈老板,对不住,一个情急不小心说出来了。
“就平安夜你们在我那儿打牌的时候……”徐翘摸摸鼻子。
“还跟你说什么了?”
“难道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徐翘侧目看他。
“没有。”程浪恢复了自若,“他的表述过于粗野了,不过本质没错。”
“那什么经历会让你对open的女孩子产生阴影?你不会被人……”徐翘有点不忍心地看着他,“玷玷玷……”
“怎么会。”程浪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头疼,“只是在国外见多了这样的女孩子。”
“哦。”徐翘松了口气,想想倒也正常,像程浪这种颜值加身家,倒贴他的女人肯定多了去,也许有人使过一些让他不愉快的手段吧。
“那后来又为什么对我改主意呢?”像拼命好奇男朋友到底哪时哪刻喜欢上自己的女朋友,徐翘再次拉回正题。
“因为后来发现你不是那类女孩子,而且,”程浪笑了,“我好像反倒希望你是那类女孩子了。”
这听起来像绕口令一样的话听得徐翘心神一荡。
“我行动的时机确实不太合适,”程浪诚恳道,“我也想过,我为什么非要在你家出事以后才来找你。不过这些日子我想通了。”
“所以是为什么呀?”徐翘提这一问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追究的意思,这语气,听上去倒像为了讨糖吃而撒娇的小孩。
而程浪也确实准备好了一颗糖。
他再次朝她走去,站在她面前:“因为那个契机让我发现,我舍不得你在外面吃苦,我想照顾你。”
徐翘定定地看着他,鼻子和眼眶同时在发酸。
不问清楚不舒服,问清楚了又觉得自己可能快被这男人拆骨入腹地吃死了。
“干吗突然这么煽情啦!”徐翘蛮不讲理地怼他。
“我以为我们本来就在谈情。”程浪靠近她一些,垂下眼笑着说,“审判长小姐,我已经答完你所有的讯问,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宣布判决结果了?”
徐翘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一叫。
徐翘哼他一声:“没听见审判长饿了吗?审判长要先吃饭!”
她就非要让他着急一会儿。
程浪笑得认命:“好,先吃饭。”
还是那张餐桌,还是面对面而坐,但这顿饭,两人都吃得有些魂不守舍。
程浪右手的伤口结了痂,基本已经可以使用筷子。因为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两人筷子不断打架,夹到同一片猪颈肉、同一只基围虾、同一个鸡翅,然后齐齐一顿,齐齐松筷,再看对方一眼。
徐翘感觉程浪看她的每一眼,都像大灰狼在看小红帽。
她怀疑她现在这一点头,他立刻就会趁月黑风高把她“就地正法”。
所以她拖延着时间,打算明早再给他答复,这样好歹白天还能有个缓冲不是?
她主意一定,嘴里借口叭叭叭地出来,吃完饭又说想修画稿,修完画稿又说想洗澡,洗完澡干脆把卧室门直接锁上,万事大……
吉字还没在心里念出来,卧室房门上传来“笃笃”两声响。
听起来不像程浪那种笃定有力的敲门声。
“谁呀?”徐翘远远隔着门问。
“徐小姐,我给你热了杯牛奶,你睡前喝吧。”是家里阿姨的声音。
徐翘还记得程浪当初用酒店服务生诱她开门的事。
她拒绝道:“不用啦阿姨,我已经睡下了。”
“嗳那好。”
这么干脆就走了?
徐翘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蹑手蹑脚下床,耳朵刚贴上门板,想去确认动静,四下的灯骤然一暗。
“?”徐翘在满眼黑暗里一愣,与此同时听见外面走廊传来阿姨一声低呼,不知是不是撞着了什么。
“怎么了阿姨?”她急急打开门。
灭掉的灯瞬间重新大亮,这回换徐翘一声惊呼:“哎吓死我了!”
——房门外正站着守株待兔的程浪。
而“撞着什么”的阿姨在恢复照明的走廊好端端地,朝两人和蔼一笑,拿着牛奶功成身退了。
徐翘气了个大发。
这狗男人居然利用了她这颗善良柔软的心!
“你是变态吗,啊?”徐翘怒目质问他。
“是我做得不对。”程浪点点头坦率认错,“但我明天有一天的企划会要开。”
徐翘愣了愣:“所以呢?”
“这个企划会对兰臣未来五年的发展,以及集团上下近十万名员工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如果我今晚无法保证充足睡眠,会严重拖垮明天的工作进程。”
“那你还不去睡觉?”徐翘觑他。
“现在去睡很可能睁眼到天亮,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决定先要到我的答案。”
徐翘为他的不要脸“哗”出声:“意思是我点一点头,能影响到你们家集团的命运,我是该为此荣幸吗,小程总?”
“不,”程浪笑着摇头,“是我的荣幸。”
徐翘哼他一声,叹了口气:“好吧,那为了十万人的饭碗,只能点这个头了。”
程浪笑起来。
“笑什么笑,满意了就去睡觉!”徐翘作势就要关门。
程浪抬手一挡,顺势挤入门内,门“砰”一声阖上,徐翘反把自己和狼关进了一个房间。
“干吗呀你?”徐翘背抵上墙角。
“想让你行使一下女朋友的权利。”程浪笑着说。
他要是直接说想行使男朋友的权利,徐翘这会儿可能会直接撵他出去。
但这个说法,似乎让她产生了一丝兴趣。
“什么权利啊?”她眨眨眼。
“要不要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翘妹:我翘!原来是同一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