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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安雅回到家,小姨接过崔安雅手里的两袋水果,“你姨夫呢?”
“在楼上了。”
“小璐也在楼上?”
小姨点点头,“她在房间书。”
崔安雅上楼,路过沉子璐房间时隔门听了听,里面有音乐声,她压低脚步进主卧。
一进门,沉康年正在跟家具厂的业务经理谈事情,自从扩大生产线后家具厂的事更多了,崔安雅将手包放在化妆台上,摘了耳环和项链,身后人挂断电话,说:
“常经理去京港海汇要钱,他们不给。”
闻言,崔安雅皱下眉,“白纸黑字的合同在,他们想赖赖不掉。”
“话是那么说,可他们要是真不给,我们也没办法,要么把家具拆了拉回去,要么给我房产抵债。”
京港海汇是江城新区的大楼盘,楼盘全部精装修,家具从沉康年的工厂订了一批,说好装修前付百分之三十的货款,装修途中再付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等验收完楼盘在结清。现在工程进度过半,对方迟迟不支付约定好的百分之五十,还撂下话,要钱现在肯定拿不出,资金都压在工程上了,只能楼盘建好后,用楼抵债。
沉康年走过来,靠着化妆台说:“真要用房抵债也不是不行,不过价钱上肯定不能按照他销售的价钱折价。”
崔安雅:“我们最好去新楼盘,找几个地段好的门市,不能被他们白白压了货款,这利息也要算在他们头上。”
“货款能给我就知足了,还利息,”门外传来一声关门响,俩人对视一眼,沉康年说:“想想怎么跟小璐说不电影事。上次已经爽约一次了,再不陪她去,真要闹情绪了。”
崔安雅说:“这也没办法的事,我们也不知道郭主任突然有时间吃饭。”
“你跟她解释还是我。”
崔安雅默了默,“你去吧。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你们之间沟通更容易。”
“你当妈的说才最好,母女连心,说什么也不生气。”
崔安雅推他,“你去,你去说。”
“哎呦我……我刚跟她上街回来,电影票还是我陪她买的,这要是我说不去,她能跟我急。”
“你去。”
人直接被推出卧室,门一关反锁。
沉康年拍门,‘叩叩叩’,“安雅,开门,安雅,”
“爸,”沉子璐要笑不笑的着父亲,“你俩这演得哪一出啊?”
沉康年朝她走过去,眼托盘里的蛋挞问:“好吃吗?”
沉子璐把盘子举到他面前,“你尝尝。尝尝不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沉康年定了定神走过去,从盘子里拿出一蛋挞,沉子璐走进卧室,刚要关门人站在她门口,“你有事找我?”
“进屋说吧。”
沉子璐把托盘放书桌上,椅子转一圈面对着门的方向,沉康年坐在她床尾手里的蛋挞一直拿着没吃。
“爸,什么事啊?”
崔安雅,你真是够坑人的。
“小璐,爸有点事跟你说,”
沉子璐翻着《放学后》,“什么事?别告诉我你也跟我妈一样念叨我学习?”
“爸是那样的人嘛。”
沉子璐打量他,终于注意到父亲脸上晦涩牵强的笑,她将书阖上,心里已有预感。
“说吧。”
沉康年沉口气,“……小璐,家里的厂子扩大,爸爸和妈妈比以前需要负担的更多了,从工人到物料,从经营到销售,每个环节都不能放松。所以,今,”沉子璐替他说了,“所以你和我妈今晚不能陪我电影了?”
沉康年:……
默了默,起身走到沉子璐面前,双手抄兜俯身她,“小璐,今晚这顿饭爸必须去应酬。”
“我妈呢?她也必须去吗?谈生意你一个人去不就行了。”
唉,“你妈妈也得去,对方也带着他妻子。”
沉子璐垂下眼,紧紧握着怀里的书,低头不语。
“小璐,生气了?”
闷闷一声,“……没。”
“爸知道你懂事,下次,爸保证,下次一定带你去电影。”
沉子璐依然不吱声。
沉康年揉揉她头,“下次。”
沉子璐不说话,沉康年呆了会儿出去了。
门关上的一瞬,沉子璐转回去,书轻手放在书架上,双臂往桌上一叠,头枕着手臂闭上眼。
眼睛里痒痒的,有温热的东西往外涌。
沉子璐使劲压住眼睛,袖子渐渐湿了。
快到约定的吃饭时间,沉康年从衣帽间出来,来到化妆台旁,崔安雅拿着两条项链,“哪条好?”
沉康年选了其中一条祖母绿的,绕在她脖颈上,“小璐还在房间没出来。”
崔安雅顺了顺头发,“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临走前,崔安雅敲敲沉子璐的房门,“小璐,晚饭妈妈给你做好了,一会儿记得下楼吃。”
“……”房内无声。
崔安雅与沉康年对视眼,崔安雅耐心说:“我和你爸走了啊。”
“……”还是没人应。
沉康年想再敲门,崔安雅拉住他,“时间来不及了,走吧。”
“小璐还没吃饭。”
“一会儿让小楠叫她。”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直到消失,趴在桌上的人才睁开眼,眼圈也红红的。楼下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沉子璐抹下眼角,跑到窗边往下,车驶已经出大门了。
小姨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放下抹布赶紧往厨房走,“小璐,我这给你热菜。”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小姨朝客厅喊人:“小璐,小璐?”
客厅里没人,她赶紧跑到门口,只见沉子璐骑着自行车也出去了。她打电话给沉子璐,她不接。
沉子璐最喜欢逛的就是小吃街,人多热闹,好吃的还多。她抱着一桶爆米花,五根火腿肠还有一杯可乐出来,一转头,到个熟人。
她挥手喊:“关同学,关同学……”
关正行闻声去,“……”又是她?怎么到哪都能遇见。
车水川流,行人匆匆,沉子璐逆着人流朝他跑来,脸上挂着属于她特质的傻笑,神似一只哈士奇。
关正行低头笑了,傻妞。
人跑到面前,微微喘着说:“这么巧。”
关正行说:“我去医院病人。”
“上次的人吗?”
“嗯。”
她又问,“你去哪?”
关正行说:“回家。”
“回家后呢?”
他实话实说,“吃饭。”
“然后呢?”
“刷题。”
“……”学霸枯燥乏味的生活啊,“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刷题吗!”
关正行别开脸,对过去的关正行而言,人生格言有一句便是——
只与智者论长短,不与弱智辩是非。
“我活着的意义干嘛告诉你。”
“不说拉倒。”
“说的好像告诉你你能明白。”
“我怎么就不明白了。”
关正行摇头,一言难尽的口气,“以你的智商很难懂。”
“又挤兑我,挤兑我有意思吗?”
关正行:“有意思。”
沉子璐:“……”
“你不是好学生嘛?好学生不应该关爱同学助人为乐嘛。”
“我在这已经牺牲十五分钟时间关爱同学了,你还想怎样?”
沉子璐笑得贼兮兮,“嘿嘿……反正以你的智商刷题什么的都是毛毛雨,不如跟我干点更有意义的大事。”
着她举着五根烤肠的小拳头,实在想不出沉子璐能干出什么大事。
“你要干嘛?”他问。
“帮我拿下。”沉子璐把怀里的爆米花和可乐塞给他,关正行皱着眉接住,她低头翻着小挎包,“哈哈,这是什么。”
着两张电影票,关正行眉心拧得更紧了。
“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嗯。”沉子璐点点头,“反正你也没事,陪我电影吧。”
关正行无语,“我有事,我要回去吃唔……”嘴里被塞了一根烤肠,沉子璐说:“给你四根烤肠,分你半桶爆米花,够意思吧。”
“……”
“走,反正电影票不也废了。”沉子璐揪着他衣襟把人往电影院的方向拽,关正行脸色阴沉,他现在真想把爆米花扣她脑袋上。
“快走啊,要验票了。”
关正行纹丝未动,咬着烤肠说话含煳不清,“唔勿去。”我不去。
沉子璐装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关正行瞪眼,“唔勿去!”我不去!
“什么,什么,听不懂。”沉子璐晃着脑袋推着人后背往电影院的方向走。
周围全是等着电影的情侣,关正行腾出两根手指捏着烤肠的竹签子厉声呵斥:
“沉子璐,你干嘛!”
“……”生气了。
关正行转身,一双眼睛凶巴巴,架势要把她吃了,“别闹了行吗?我不想电影,我要回去刷题,东西你拿着,我没时间陪你玩。还有,咱俩的情况不一样,你有父母可依,我什么都要靠自己。我不努力学习,什么都不会有。”
沉子璐怔怔的望着他,“……”
俩人都没说话,沉默几秒沉子璐先开口了,“我的确没考虑你的难处,只顾自己开心,”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走过去接过爆米花和可乐向后退,“……你走吧。”
刚刚的一通火气被她几句话拉回理智,着沉子璐耷拉着脑袋认错的模样,关正行无奈的叹口气,“……我走了。”
沉子璐闷闷的嗯一声。
平时听她叽叽喳喳惯了,冷不丁听话他倒觉得新鲜。临走前,还是劝了句,“别总跟父母闹,有人管比没人管强。”
沉子璐着他渐渐走远,直到穿过人行道,笃定他不会回来了。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理解。’
沉子璐再次回到电影院门口,坐在台阶上等电影开场。
关正行突然停住,眼前一直出现沉子璐让她走时的样子,突然回头朝电影院,
‘呵……’跟个可怜的小猫似得。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沉子璐缓缓抬头,哎?“关同学?”
关正行居高的俯瞰,“你原打算跟谁?”
沉子璐抿下唇,“我爸妈。”又低下头,“不过,他们忙就没来。”咬咬唇,“之前我就买过一次这场电影的票,没想到第二次也没上。”
“……”
“你说我们不一样,但我特别能理解你的心情,没人管的滋味挺孤独的。”她转向街道一侧,“知道为什么我晚自习后不急着回家吗?大街上都比家里热闹。”
余光里,关正行弯腰拿起台阶上爆米花和可乐,对她说:
“进去吧,要验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