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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平贵带着斗笠悄悄接近山坡下人群的时候,老赵家和老林家之间的气氛已经挺紧张了,赵家的族长和村长站在最前面,各自身后是一大串家里赶来助阵的小伙子,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老赵!”村长的脸拉得老长语气十分不客气:“你这是做什么?要闹事吗?都入冬了不好好在家整地,把壮劳力都拉到这里来做什么?散了!都散了!”
“家里的事情,找族里人帮衬一把不是应该的吗?”赵家的族长瞪着眼,也是半分不相让的模样:“金水觉得他儿媳妇住在这荒屋不好,还是应当赶在天冷下来之前挪回家去,都是族里人,大家一起来帮衬着搬家,怎么就成了闹事了?你是村长也别乱说话。”
“赵金水哪来的儿媳妇!”村长立刻就明白了赵家的意图,脸色更黑了:“姚娘子早在几个月前就被你们赵家休出了门,休书是我和你一起做的见证,按过手印,到官衙过了手续的,眼下姚娘子在我武家坡独自落户,与你们赵家有什么关系?”
“以前是全福做事不周全,我都数落过他了,”赵氏族长眯了眯眼,干脆很直白地丢出了自己的目的:“水根媳妇往日里在赵家也算勤谨,挑不出大错,这样的孙媳打着灯笼难找,全福眼下也后悔了,找我商量了,要将水根媳妇重新归族,我也同意了。”
“这是你老赵家说了算吗?”村长冷笑一声:“人是你们闹着赶出门的,现在又想要接回去,你们倒是什么便宜都想占,哪有那么美的事儿。”
“老林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赵氏族长的脸也拉下来了:“什么叫我们占便宜。我们看着水根媳妇一个人无依无靠,让她归族分明是好意,否则难不成让她一人在外,连死了都没个后人上香?”
“老赵,你这可就是在说笑话了。”村长冲着赵氏族长冷笑一声:“是哪个说的?姚娘子要在外一个人无依无靠,实话告诉你,今日我大儿媳过来,就是给姚娘子保媒的,现成的好亲事等着她,她凭什么要回你们赵家去守寡?”
这一下,双方的目的都挑明了,赵家和林家对于对方心里那点弯弯绕心知肚明,大家的心思倒是一致,那就是钱浅这颗摇钱树绝对不能落到别人家去,因此赵家和林家各不相让,直接就在山坡下杠起来了,一开始是对骂,后来撸着袖子看样子要开打。
戴着斗笠藏在山石后偷听的薛平贵又默默蹲了一会儿,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之后就转身走了。荒屋里的小娘子独自一人在外居住了这么久都没见到谁来惦记,突然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又是要认亲,又是要说亲,薛平贵随便一想就能想明白,还真是他那两车青砖惹出来的。
这事儿是他错了,薛平贵有些懊悔地想,办事太不周全。他惯常少和乡民打交道,因此完全没考虑到姚娘子的处境,没想到两车青砖竟然真的给她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还好姚娘子是个聪明人,这些冲着钱来找她说亲的人,显而易见不会真心待她,她应该不会轻易答应旁人求亲的……吧??
薛平贵回来的时候,钱浅正抱着一件自己的旧衣在缝补,天气凉了,冬天不能没棉衣,全买现成的又太贵,她打算买点棉花,先把自己的两件粗布夏衣凑合改在一起,自己动手做个夹棉袄。
“打听出什么了?”看见薛平贵进来钱浅立刻问道,7788已经监控到了山下那群人打起来了,钱浅有些好奇,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要上山抢劫直接组团过来就好了,怎么还在山下自己撕起来了?
“两拨人。”薛平贵冲钱浅竖起两个手指比了个手势:“一群是你自己以前的夫家,族长亲自带着人过来了,另一群人是村长,他也带了不少人,应该也是家里的亲戚。”
“赵家人不用猜,”钱浅冷哼一声:“一定是冲着我那些青砖。村长过来干嘛的?也是惦记我这些东西?”
“差不多,”薛平贵很认真地盯着钱浅的眼睛:“不过他们这回可不止惦记院子里这些砖,而是连你一起惦记。”
薛平贵话一出口,钱浅愣了两秒,瞬间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对啊!她现在是个被休出门的单身女人,能赚钱的单身女人,想占她便宜最简单的办法不就是将她娶回家去嘛!就像今天的张婶子一样,张嘴就给她说亲。
武家坡村民的尿性钱浅再清楚不过了,村长、赵家包括今天开口说亲的张婶子都觉得,她这个被休出门的小寡妇就是个破落户,有人肯娶她,是她祖坟冒青烟,该烧高香。不论要娶她的是谁,她都应该感激涕零地嫁过去,别管那个提亲的是不是赌鬼、酒徒还是娶了三十八个小妾的老不修。
“这些人倒是会想,”钱浅一脸淡定地点点头:“还指望着让我一辈子给他们当牛做马呢,做梦去吧!”
“你知道就好。”薛平贵仔细看了看钱浅的脸色,眉头微皱,最终还是忍不住又多嘴嘱咐道:“这些人都是冲着财物来的,就算娶你回去也不会真心对你好,你可莫要随随便便做决定。”
“我又没疯,至于把自己往火坑推吗?”钱浅语气很随意地答道:“若不是你这两车青砖,眼下哪有这些麻烦。你说说,你这哪是报恩啊,分明是恩将仇报吧?”
“你……”薛平贵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开口:“莫急,你的好日子在后头,日后定能嫁个真心疼你的好男人。”
“说了不会再嫁人的。”钱浅立刻毫不客气地给了薛平贵一个大白眼:“你怎么总是跟个老太太似的反复唠叨。嫁人有什么好,我自己靠自己赚吃喝,自在得很,要个男人做什么?我已经嫁过一次人了,眼下连官府都管不到我头上,我才不要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