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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亡命逃离
……
上方有个身影。
身影身穿炭黑色西装,面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一头灰色头发,甚至带着笑意,看起来很友善。
胖乎乎的和善的笑容,何塞!
何塞死了啊。
那是科尔,胖乎乎的科尔。他留着八字须、笑容看上去真诚善良,但永远都像是在模仿亲生大哥,连吃饭、走路都在模仿。
蒂娜想看清楚一些,可是头顶的灯光刺眼,那张脸飘飘忽忽,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他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她听见有人在说话,“……不得不这样处理你,但我们实在没有其他选择。”
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动不了?为什么坐不起来?出什么事情了吗?我是瘫痪了吗?
“……解离性麻醉剂,你尽量放松,等待氯胺酮代谢出你的身体就好了。”
科尔!!!
蒂娜努力回忆,拼命回忆,她想起了各种事情,那个黑人,敲门的科尔,跟随在科尔之后两位高大的男人,科尔脸上温和的笑,虚伪的笑。两个男人抓住自己的胳膊,有一样尖锐的东西刺进自己胳膊。
接下来,一片空白。
他们杀了何塞,杀了得利斯,他们的亲兄弟。
禽兽!
邪恶的人!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头脑已经清醒。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烫,每一处关节都酸软无力。
可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立即!马上!
没人知道自己在这里,该死的可恶的隐藏踪迹,这个理由导致到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在这里。
发给莫磊的信息毫无用途,那个电话她曾经打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在关机状态。
没人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能自救,一定行的。
蒂娜,你行的,你见过大世面。
她勉强抬起头部,随即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绑在床上,勒住胸口的皮带限制了她的行动,用尽力气也只能抬起一点点。
但这样已经足够蒂娜看清楚那些手铐和皮带,她被锁在一张医用轮床上,固定得死死的。这些都是医用的聚氨酯束缚带,状如天然皮革,通常用在精神病院里最著名最暴力的患者身上,学名叫做人道束缚带。蒂娜曾经在某年与父亲一起参加捐赠仪式的时候,亲眼见过这个东西,在电视里也见过。
还有谁向自己说过?蒂娜有一瞬间又迷糊起来。是谁?在什么地方?
……河道、小城。
电影院、汽车追逐、耀眼的枪火、叮叮当当打在车上的子弹……
那个安静祥和的小镇,莫磊!她想起来了,是莫磊说过,还让她去找医生拿过来做过演示。他告诉蒂娜,这玩意儿该怎么打开,被锁住之后该怎么办。当时莫磊只是想着蒂娜能多一样保命的技能,他说衷心期盼蒂娜这些技能一辈子也不要用上。
手腕也被铐起来了,上了锁,通过一根长链条与同样上了锁的腰带连在一起。脚腕也是这样,双臂擦伤的伤口,阵阵酸痛。她记得自己大喊大叫,踢、抓、咬,身上的伤是反抗换回来的。
她研究束缚带,束缚带上有色码,红色的是手腕,蓝色是脚腕。绑在她身上的这一套与当初莫磊所教的那一套是一样的,款式有所不同但锁的设计肯定一样。她回忆起来,开锁的钥匙很小,没有齿突,一侧平直,另一侧厚度渐缩,顶端呈楔型。
如果知道内部构造以及如何下手,医用束缚带实际上打开十分容易。但她需要一枚别针,或者类似的东西,只要是直而硬的金属细丝即可。这玩意儿现在去哪找?
蒂娜把头扭向一侧,床边放着一套大型麻醉器械,另一侧的金属小推车在短短半米之外逗弄着她。
小推车上有八个抽屉,顶上随便摆放着各种医疗用具:绷带、镊子、剪刀,还有一盒消过毒的安全别针。
可是,她够不到。
蒂娜尝试着将身体挪向左方,朝亮闪闪的金属推车移动,希望束缚带扎得不要像看起来那么紧。但身体几乎无法动弹。接着,她猛然向左一挣,却依然没有任何收获,只有身体下的床动了一动。
床脚下是轮子。这是可移动病床。
她静静地听了听动静,防止有人进来。接下来,她再次用力,感觉到身体与病床一起,向着金属小推车前进了少许距离。
尽管效果不甚明显,但却依然大大鼓舞了她的士气。她再次发力,轮床又前进了少许。
然而,金属小车依旧遥不可及,仿佛沙漠中干渴的人看见海市唇楼般的幻境。
蒂娜歇息了一小会儿,颈部肌肉疼得痉挛起来。
她再次聚集起全身力气,尽量不去思考病床与金属手推车之间的距离,拼命扯动束缚带,又移近了大概几厘米。
几厘米的距离,半米的目标。仿佛是在马拉松比赛中的才开始的短短几步。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说话声也越来越响,蒂娜立刻停止所有动作,一边等待,一边让紧张的肌肉休息片刻。
声音从门口经过,走远了。
向左猛地一挣,蒂娜感觉到,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两寸。
冷静!冷静!冷静!
到达推车之后该如何行动,这是蒂娜此刻不愿意去思考的问题。那又将是另外一场挑战了,她情愿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完成任务。
一次接近几厘米!
又是几厘米!
又是几厘米!
近了。
离金属车不到10厘米了。她再次发力,又缩短了几厘米的距离,正在这时候,满头灰色头发的科尔走进了进来。
“不错,我哥哥说你身体素质很好,学东西很快。毕竟是加纳的女儿啊。”科尔满脸灿烂的笑容,他站在蒂娜的床角处,双手互握,摆在身前,“那你现在能否跟我说说,你都把消息发给了谁?或者说打了谁的电话?”
蒂娜记起来了,他们进来的时候,从床上搜出了开机的手机。科尔这是在诈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电话有没有发出简讯。
那就将计就计,但也需要计谋,欲速则不达,弄巧反成拙。
“去你的,科尔。你想死吗?我爸爸会杀了你,狄格尔会杀了你。”她神色平静。
“我想你肯定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去。”科尔不愠不火地说,表情遗憾,“不过没关系,等氯胺酮的药效果去。只是,需要与你的父亲换一种合作方式了。”
他看了看手表,”顶多半个小时的事情,然后呢,就会有人向你的心脏注射五毫克强效镇静剂,也就是速安眠,用过这种药吗?做外科手术的时候。“
蒂娜瞪大了眼睛望着对方,”科尔,你的心呢?“
科尔不为所动,胖乎乎的脸上笑容柔和,充满热情,“五毫克,足够让肌肉松弛下来了。但意识依旧有反应,你会有一阵眩晕,但持续十秒左右就会过去。然后就会体验到此生没有过的平静,一切焦虑都将随你远去,那种感觉美极了。”
“你这么会杀掉你的亲兄弟?你还是人吗?你长了个野兽的心脏。”蒂娜张嘴咒骂,她想激怒对方,但她说话的声音故意放得很低,断断续续,麻痹对方。
科尔歪歪头,一脸平静,“普通的兄弟相残而已,我要的,他不给,还不许我自己去拿,那就杀了他。”他灰白色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不如关注你自己吧蒂娜,要知道如果一下子注射太多,你会停止呼吸,因此,我们会用滴定法在八到十分钟之内慢慢完成注射,真不像你遇到任何意外。”
“垃圾,人渣!禽兽!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蒂娜轻声咕哝,口齿不清,她希望这几声能传递足够的怀疑与讥讽,恐惧像潮水般袭击着她。她害怕,但知道害怕毫无意义。她现在恨父亲,恨所有人,为什么要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自救!
“住口!我受够了!”科尔暴怒地吼了一声,“我受够了,懂吗。一个老派的家伙,一个唯唯诺诺的弟弟,我已经受够了。我为什么不能掌管一切?为什么不能按照我的思路去做生意?为什么看见漫天飞舞的美金我们却要装作看不见?我收购了懂吗?从小到大都这样,他有什么资格做一辈子的老大?”
蒂娜胃在痉挛,恐惧让她的心脏绞疼,呼吸让喉咙里有金属的味道。
科尔突然间平息了下来,他伸手抚摸着蒂娜的脚腕,“杀了你,你父亲不会知道是我干的,他会伤心、会狂乱、会出现错误,我们就等他出现错误呢,他霸占的东西太多太久了,也早该死了。懂吗,蒂娜,你的死,死得其所,给整个世界带来改变。其实你本来可以不死的,又或者,你可以死在你父亲之后,但现在办法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死法。”
蒂娜不动声色,思绪在飞转,疯狂寻找闯出整个迷局的道路。科尔的计划中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那个黑人说的话需要尽快传达出去,让父亲知道,让别人知道。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阴谋,但有人会知道的,会破解的。
“告诉你吧,我那个死鬼大哥说过,速安眠才是迄今为止最强效的吐真药,那些情报部门硫喷妥钠和东茛菪碱与它比起来差得太远,然而在正确剂量速安眠的作用下,你将失去一切心理控制,无论问你什么,你都会乖乖回答,然后,你就可以去死了。”
一名宽臀蹄髈的中年女人推着手推车走进房间,车上摆着静脉注射用的导管、测量血压的箍带和注射器。她看了看依旧’迷糊‘的蒂娜,眨眨眼,迷惑地看着科尔。
“等一下再注射。太早了,会死人的。”科尔的圆脸严肃下来,对护士挥挥手,然后转过身向蒂娜优雅地点头致意,“你可以再享受一会儿。”
关门声响起之后,蒂娜睁开眼睛,用尽全部力气将身体猛然甩向左方,同时挥舞着被束缚的双臂。她透过左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用来固定绷带的安全别针。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尽量朝左边转动脖子,那盒安全别针就在正前方,但脖子和上背部的肌腱拉得太厉害了,开始微微颤抖,痛得难以忍受。
接下来,她像做鬼脸的小孩一般,使劲伸出整根舌头,舌根下部仿佛针扎一般疼痛。她终于将舌头伸到了推车表面,像是一台挖土机那样,舌头碰到了别针的塑料包装,她慢慢将头向回缩,别针给带了过来,渐渐到达车顶部边沿,在它掉下之前,蒂娜用牙齿咬住了别针。
缓缓将嘴里的别针盒子用舌头推到嘴唇之间,然后猛然朝前吐出,罩板包装的别针落在左手手背上。蒂娜将双手合在一起,花了点时间用右手拆开包装,把别针的尖头从扣环里解出来并且拉直,她先将别针伸进左边手铐的锁眼,向左一推,再向右一推,咔哒一声锁响,左手自由了。
抑制住自己的狂喜,蒂娜解放右手的时间更短,然后就是脚腕。她爬下床,一时间只觉得脚步虚浮。但她努力、拼命地控制自己,低头在推车里寻找可用的武器。
莫磊说,一切都可以当做武器。
筷子、眼镜片、眼镜框、西餐刀、注射器……或者是一本杂志,都可以当做武器。
她抓了一把一次性针头,选了几枚装有不同药剂的安瓿,从放杂物的壁橱里找到一件白色的棉质上衣,她穿上之后,将那些’武器‘放进口袋,然后匆匆离开房间。
接下来,就是逃离!
如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