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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琳在讲故事上颇有天赋,小时候她蹲在老董身边讲,现在又躺在被窝里给闵佳讲,她的故事成了一副开导人的良药。闵佳很喜欢听表姐讲故事,因为在表姐眼中,再平淡的日常也有着不一样的乐趣。
在乔琳庞大的故事储备中,有一个是姐姐讲过的,有关化学实验楼的故事。
在2006年冬天,大概是姚明被评为11月份西部最佳球员那天,有一个中国小伙兴奋异常。一个大男生,居然作萌妹子之态,连蹦带跳地冲向实验楼。那一天,玻璃门被保洁大妈擦得干干净净,那个男生脑子抽风了,竟然以为门没有关,“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那个男生长得魁梧雄壮,他一撞上去,玻璃哗啦哗啦全碎了。
一般人根本料想不到,“一声巨响”与“化学实验楼”这个特定场所相结合时,会碰撞出什么奇妙的火花。
周边的学生在听到这一声巨响后,静默了三秒钟,不知谁气壮山河地巨吼一声“炸了!”,然后整座楼都乱了。警报声大作,人们从研究室里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往楼下跑。如果从外面看,这座楼就像是被千军万马践踏的草原,在地动山摇中左右摇摆。
然而第一批跑出来的人,看到了门口那位中国小伙,他们都停下了脚步,大眼瞪小眼。
中国小伙呆若木鸡,眉梢都被撞破了,却忘了喊疼。他也没想到,他一个失误,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骚乱。
还好乔璐认识他,陪他一起去了医院,缝了好几针。中国小伙沮丧地说,没想到他居然有机会亲身示范一个成语——乐极生悲。他痛心疾首,拍着胸脯表示,以后要是听到火箭队的好消息,一定要先在操场上跑几圈,把兴奋全都宣泄完了,再去做实验。
闵佳被表姐逗得前仰后合,乔琳笑道:“如果我哪天见了卡卡,我也有可能撞门上,也有可能直接昏过去,所以我挺理解那个男生的。”
“可你至少不会把整座楼的人都吓出来呀!二姐,化学实验室真那么可怕吗?”
“那当然了!听我姐说,在本科的时候,她同学一个失误,把钠丢进水里了,结果烧杯里直接蹦出来一个火球,把那人的眉毛都给烧了。还有些人不认真,原料洒在地上,一旦起火,那火苗就像一条火龙!等到更高级一点,接触到放射线,那就更惨了,很多化学家都得过白血病呢!”
“……科学家真不容易!相比他们的付出,回报真是少得可怜。”
“所以说,我姐选化学的时候,被小姨好一顿奚落。但是没办法,我姐喜欢啊,她就想当化学家。”
“那你要告诉璐璐姐,做实验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乔琳打了个哈欠,说道:“放心吧,像我姐那种水平的,都是做实验的高手,我还没见过比我姐更认真的人呢。睡吧睡吧,明天再给你讲新的故事。”
乔琳睡着了,如果可以从梦境穿越回现实,那她一定不会立这个FLAG。
在男友到美国读研后,乔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有了男友的关爱,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做实验,在徐威来的这半年,她就发表了两篇论文,虽然不是顶级期刊,但是在硕士阶段,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在外人眼中,徐威这个男朋友完全可以打100分。他刚到美国不久,就买了一辆二手车,每天晚上都接乔璐回家;做代 购挣了一点钱,就迫不及待地为乔璐买各种包,虽然乔璐也不怎么背;在节假日,他都会带乔璐出去兜风,并且不让乔璐花一分钱。他酷酷地说:“当初说要养你的,要供着你做实验,说出去的话,就绝对要做到。”
当然,乔璐除了太忙之外,其他方面也是100分女友。二人还没有住到一起,但每个周末,乔璐都会为男友做一桌丰盛的中国菜,帮他整理房间;知道他也不宽裕,就变着法子为他省钱,每个季节都为他买衣服。
乔璐在少女时期经历了太多苦难,所以一直保持着节俭的习惯。在徐威来之前,她的固有资产只有一辆二手自行车,徐威来之后,她就把自行车送人了;她常年背着一个朴素的双肩包,衣服都是去奥特莱斯买打折的。来美国两年多,她只知道一家丝芙兰的位置,偶尔去逛一逛,买点必需品;那些奢侈品店,她就更不会去了。她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出去逛还不如泡图书馆。
乔璐节省下来的钱,除了寄给家里,那就是攒起来了。因为她一直有个愿望,那就是在毕业之前,让家人来美国看看。小姨常常在乔家人面前炫耀自己出国的经历,这让乔璐很不是滋味。所以,她决定送家人一份出国游玩的大礼。从军的弟弟不可能出国,但爸妈、小妹可以来。加州的阳光还是挺明媚的,他们一定会喜欢上的。
乔璐怀揣着这个梦想,默默地攒着钱,期待这个愿望早点实现。
乔璐从小苦到大,直到徐威来了,她才有个人靠一靠。她以为生活对她开恩了,但是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学期,他们的矛盾就凸显出来了。
徐威本来就不爱读书,即使申请上了美国的研究生,他也是换个地方做生意而已。第一个学期,他只选了三门课,最后得了两个C、一个D。徐威毫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他很自豪地说,他的脑结构可以分为三部分,乔璐、做生意、打游戏,其中乔璐占了百分之九十,其他两项平分百分之十。
乔璐看到他的成绩后,却异常焦虑:“徐威,你不能这样,你要是被学校劝退,那就丧失了滞留资格,下一步就要遣送回国。你真要这样吗?”
“我又没有得F,这个学期不都及格了吗?学校怎么会劝退我?”
乔璐很难理解他的思维,说道:“你知不知道,在我们专业,就算得了个B,那就跟得F的意义是一样的,是致命的!你这样的成绩,学校会给你发警告信的!”
“你们学校和我那学校能一样吗?全世界的人尖都在你们那里,我能跟你们比么?我只要不得F,那就万事大吉了。”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吵,那吵再多也没有用,乔璐深谙这个规律,便说起了别的话题:“你的成绩跟出勤率挂钩,成绩这么差,学校肯定会追究你的出勤情况。你为了做生意,逃了那么多课,万一学校查出来,你怎么解释?说句难听的,你现在做的生意,就是偷税、漏税,累计到一定金额,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我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这个道理?你平时就窝在家里打游戏,也不出去跟人交往,我没要求你学习要多好,但你至少把口语给练一下嘛!”
“不冒点儿风险,怎么可能赚到钱?那么多留学生做代 购,也没听说被查税了啊!”
“这不只是查不查税的问题……”乔璐扶住额头,颇为无奈:“你怎么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呢?”
“姐,要是我不做生意,我就赚不了那么多钱,也就养活不了你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也不想当什么学霸,能在你身边陪着你,安心地过咱俩的小日子,我就满足了。”
“徐威,我不需要那么多钱!我们的生活可以非常简单。你想要安心,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根本就安不下心来。你还是个小男孩,你要怎样才能成长为男人呢?”
徐威声音高了起来:“我学习不好,就不是男人了?!是不是在你眼中,只有你身边那些学霸,才算男人?!”
“好,先不说别的,先说你打游戏这件事。你之前说,你打游戏是为了建一个服务器,那我问你,你有一个具体的规划吗?投入的时间成本、金钱成本,跟收入能成比例吗?最基本的,你计划什么时候能把本金赚回来?如果这点规划都没有,你还敢说自己成熟?”
徐威哑口无言,他虽然知道乔璐比自己成熟,但没想到两人差距会打到这种地步。他吵不过,便耍起了横:“你就是瞧不起我,我再怎么努力,也配不上你。”
“我的天……”乔璐越吵越越绝望,最后抄起书包,说道:“咱俩逻辑都不一样,吵也没用,分了算了!”
夺门而出的那一瞬间,乔璐终于哭了。以前她生气的时候,徐威还会追上来哄她,然而这次他没有,他在打游戏。乔璐渐渐死心,连晚饭也没有吃,径直去了实验室。
这个学期,他们研究室又进来两名中国留学生,而且都是硕士生,教授点名让乔璐带他们做实验。当年只有乔璐一个中国人,她受过太多冷漠,所以她发誓,在她成为学姐后,一定要好好带领后辈,尤其是从中国来的后辈。
新来的女生姓窦,大家都叫她豆豆。她跟乔璐的研究方向一致,所以二人接触更多。那天晚上,当乔璐窝着一肚子火走进实验室时,豆豆也在那里做实验。她看到乔璐眼眶发红,很关心地问她怎么了。乔璐含糊其辞,让她好好做实验。
乔璐要去趟隔壁实验室,走之前叮嘱道:“豆豆,你把实验台好好整理一下,别把试剂弄混了。”
“哦,知道了。”豆豆的实验台确实有点乱,但是做实验的时候哪儿能不乱呢?也就乔璐那样有强迫症的人,才能随时随地都把瓶瓶罐罐摆放整齐吧?
乔璐生怕她没听进去,又唠叨了一句:“做化学实验一定要认真再认真,不能想当然!出一次事故,可能就是致命的!”
“好啦乔璐姐,我都知道啦!”豆豆有些不耐烦地将乔璐撵走了,顺便嘀咕了一声:“叫她声学姐,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管得真宽!”
说罢,她哼着歌,麻利地拿起一瓶试剂。她要将一瓶四氢呋喃倒进氢氧化钠中,她车轻路熟地操作了起来,可她没有发现,那个试剂上的标签却是“硝基甲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