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齐侯问策

好像又饿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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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侯厚爱,阅感激莫名。”

    “只是,家中双亲年迈 ,兄长又不良于行,外臣需回曲阜侍奉双亲。”

    孟何忌:?

    “再者,阅年幼尚未加冠,留在齐国为官必会遭受非议。”

    “阅本为鲁使,齐侯实不该无故扣押外臣。齐侯若是执意如此,日后列国便无人敢出使齐国了。为齐国声誉计,还请齐侯慎重。”

    一连串的拒绝下来,夏谕面色坚定的盯着齐侯,齐侯也是目光灼灼,两人大眼瞪大眼,谁也不愿退让。

    忽得,齐侯吕杵臼叹了一口气,见无法说服少年,只得缓缓起身,语气幽幽:“寡人自然不会扣押先生,引列国非议,不过……”

    “寡人欲于梧宫络续设宴一月,以礼乐歌舞、美酒佳肴礼遇使臣,想必列国也说不敢多说什么。”

    “这宴会,先生可有兴趣?”

    “……”夏谕无语了,一个月的宴会?你骗傻子呢?他要是敢留下来,不同意齐侯条件是回不去鲁国的。

    齐侯能留他一个月就能留他一年,到时候让副使回去复命,编个理由让他再留个三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他又能怎么办?而且曲阜的鲁公巴不得他回不去,伤脑筋啊。

    没办法,夏谕只能无奈道:“齐侯如何才愿意放外臣归国?”

    “先生,寡人……”

    “请齐侯直言。”

    “……”

    见少年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齐侯吕杵臼也没办法了,妥协道:“既如此,寡人也不好多违先生之意。”

    “齐国之内弊多矣,晋国于西部虎视眈眈,吴国越发强势,楚国已不能制,数年内吴国将北上,先生何以教寡人?”

    对于齐侯的问题,夏谕先定下道来,假意推脱:“阅并非齐人,更非齐臣,如此国家大事,外臣身为鲁人不敢妄言之。”

    齐侯再次恳切道:“先生可直言。”

    欧了。夏谕对齐侯的性格有些了解,与其交谈场面话说一次就够了。

    夏谕沉思片刻,朗声道:“抚三氏以安内,盟泗上南御吴,灭莱莒设五都以图强。”

    “先生不访直言,寡人洗耳恭听。”听少年有了主意,齐侯吕杵臼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着的回到位置上,语气中掩盖不住的喜悦。

    “阅若是说了,请齐侯放外臣归鲁。”

    听到这话,齐侯先是默然,片刻之后,语气沉闷道:“好。”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这是什么话?齐侯听得面色怪异,心中思虑一番后,肯定道:“君无戏言!”

    见齐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夏谕心中稍宽,齐侯最重信义,他愿意赌一把他的人格。

    于是夏谕缓缓道:“齐国有两患,一为诸氏内忧,二为晋吴之外患。”

    “齐国内弊,在于诸氏相争,损耗国力。自桓公始,临淄因权位之争灭亡的家族多达数十。齐侯继位以来,崔氏、庆封、栾氏等相继败亡,如今国高二守、田氏并尊,鲍氏为求壮大与田氏为伍,两家因此联合以抗二守。”

    “国高二氏,实力胜于田鲍,齐侯与晏相居中平衡,难有大变。只要齐侯继续任用晏相梳理国政,安抚国、高、田三氏,拉拢鲍氏,紧盯田乞,并处理好一件事便可。”

    “何事?”

    “后继之君。”

    提这种事是很犯忌讳的,可夏谕心中有些怨气,齐侯不是要他直言吗?那就直言!

    齐侯并未未因提及继承问题而动气,反而笑道:“内忧之事,寡人已知晓。先生所说的设五都之事?”

    内忧之事,少年的建议和晏相的谋划大差不差,只是多了个拉拢鲍氏而已,齐侯吕杵臼多少也能明白少年的用心。他最好奇的还是是设置五都之事,这个才是重头戏。

    夏谕随即为齐侯解惑:“欲设五都,需先灭莱夷余孽与莒国,解决东、南边患,之后建都改制,整合国力,待五都俱全,五年可却吴楚,十年磨齐剑便足以争锋于晋,再兴桓公霸业。”

    “何为五都?五都者,囤粮备甲、正军护民,齐国四境之剑盾也!”

    “高唐本为齐国大邑,与晋隔河相望,有控扼河济,屏庇西北,防御晋国之能,宜设为北都。”

    “齐鲁卫三国交界之处,邻近大泽,水路纵横,四通八达,险要之地,在此新建一大邑,奉先君宗庙,以为西都。西都者,齐国西南锁钥也,进可拓地于曹、卫,退可保境安民。”

    “此二都者,其责在守土御晋,安定西北,建都之时,望齐侯慎之再慎。”

    “东都者,必建于胶莱河之濒,齐侯可先扫平莱夷余孽,使齐国疆域直抵东海。再以东都整合胶莱之利,反补临淄,此齐国百年大业也。”

    “建南都,必先灭莒国。莒国本是东夷人建国,常常侵扰泗上。平灭夷狄,开拓中夏乃是顺天应命之事,齐侯作为东部方伯,联合泗上诸侯共讨恶莒,名正言顺,诸侯从者众矣,可轻灭莒国。”

    “莒国都城位于沂山与五莲山之间,齐侯若灭莒需抢占此地。以此为南都,屯兵备甲,沂沭河谷便尽在齐国掌控之下,进可南拓淮北诸夷,退可凭依两山之险,将北上的吴楚之师拒之门外。”

    “最后一都,想必齐侯已经知晓。”夏谕含笑着看向齐侯,他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姓姜的就是再傻,也该明白最后一都该设在哪了。

    果不其然,齐侯自信一笑:“中都临淄。”

    “齐侯英睿,中都临淄何解?”谋士献策不能自己一个在那阿巴阿巴,一定要让领导、君主有参与感和成就感。不要以为上位者不屑于合情合理的装个小13,孔圣人都喜欢人前显圣,更不要说凡人了,再说上面爽了还能亏待了你?夏谕深知其中五味,果断把最容易的最后一都设想交给齐侯补齐。

    齐侯思虑片刻,分析道:“按先生的构想,中都地方必是四通八达之地,有连接四都,四方支援之能。临淄本为齐都,四周都是平原,道路众多,城中兵马粮草冠绝天下,又位于四都之中,为中都再合适不过。”

    夏谕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给齐侯倒上一杯茶汤,而后举杯相敬:“以茶代酒,敬齐侯一爵。”

    齐侯吕杵臼先是一愣,见少年举杯笑的温和,他明白自己说对了,不由得心中一阵舒爽。

    寡人真是个小机灵鬼。

    “先生请。”吕杵臼淡淡一笑,面容郑重,亦是举杯相敬。

    半杯茶下肚,两人再次相视一笑。

    夏谕又道:“五都若成,不出十年,齐国便能称霸于列国。”

    脑海中将五都的位置与齐国境内的山川地理结合,北都高唐是田氏的根基所在,国高的领地也距莱、莒甚远,东、南两“都”他完全可以自己掌控……齐侯吕杵臼眼睛越来越亮。先盟鲁,再联合泗上诸侯吞灭莱莒,之后建五都加强对四境的控制,待齐剑大成,南却吴楚,会盟诸侯,他有生之年似乎可以恢复桓公的霸业?

    “寡人庸碌半生,虽有贤臣相辅,奈何国中纷乱,霸业难成。今得先生之言,使寡人如拨云雾而睹青天……”见齐侯叹服不止,夏谕心中不置可否。

    设立五都是战国初年田齐控制地方的行政制度。当时三晋大行郡县,革新改制,齐国也搞了个另类的郡县制——五都制度。

    大邑供奉国君宗庙便是都,齐国的五都将国家分为五个行政单位。临淄是是真正的都城,其余四都类似于宋朝时期辽国的五京,可看作是地方省会和军事重镇的结合体。

    乐毅伐齐连下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不克。之后田单能带领齐人恢复齐国、驱逐燕军,凭借的可不是区区两座城池,而是莒、即墨两个“省会”重镇!其中囤积了大量物资、军队还有周围部分附属城邑的支持,这股力量可不弱。

    夏谕给齐侯献策,开疆拓土建立五都只能算拾人牙慧,不过把田齐的制度搬到姜齐想想就有意思。

    再者……不变法改制,这最多只能算是个弱化版另类郡县制。不过,这一制度绝对比现在各国的封君采邑制度先进。

    齐侯吕杵臼再次问道:“先生所说的盟泗上南御吴的意思是?”

    “齐侯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汶阳盟鲁之事?”

    夏谕点点头:“然也。”

    “泗上诸国除鲁宋卫之外,国弱民少,地方狭小,向来依附霸主以求庇护。安定时依附晋、鲁,吴兵至,晋人漠视诸国则附吴,若齐侯出兵则弃吴附齐,不足虑也。”

    “卫国在晋国之侧,无万全准备不可轻动,齐侯当从长计议。剩下的宋、鲁便是齐侯南却吴国、一匡天下的关键。吴人日后北上,宋国首当其冲。我料宋吴交战之时,晋国的态度必是沉默,届时齐侯当如何做?”

    齐侯略作思量,随即正色道:“请先生教我!”

    夏谕轻笑一声,似是胸有成竹,声音中都带着自信:“阅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盟鲁救宋却吴。”

    “中策,坐视宋国战败依附吴国,盟鲁以对吴宋。”

    “下策,等吴国傀儡宋鲁,裹挟泗上,齐国一力对之。”

    上策齐国难获大利,吴国不打疼泗上诸国,齐国怎么力挽狂澜恢复霸业?下策太过消极几如绥靖,历史上的艾陵之战就是例子,吴国尽服淮泗挑战齐国,一战俘斩齐军十余万,齐国公族几乎全灭。

    夏谕所献三策,中策实际上才是上策。

    这一献策方式几乎是中夏谋士的答题模板,上策急,下策缓,中策才最合适。

    那为什么要这么出主意呢?

    一来显得自己足智多谋,目光长远,看事情多角度;

    二来有转圜余地,一般情况下只要上位者不是傻子都会选中策。可一但中策失利,谋士也有理由给自己开脱“主公选上策何至于此”。

    为上出谋,不仅要谋事显能力,更要谋己留退路。

    齐侯听完少年所言,感叹道:“先生竟已看到十年内将要发生之事,真神人也。”

    夏谕:???

    这…齐侯不会信了吧?他就吹个流弊,提出一种可能而已。历史上吴国大规模伐齐还有近二十年呢。

    夏谕赶紧打了“补丁”留后路:“非也非也,齐侯可还记阅先前在朝会上提到过的,若无大的变故,吴国定会北上?”

    齐侯微微颔首,疑惑道:“莫非?”

    夏谕没有明说,卖了个关子:“吴楚或有大变,齐侯不必太过忧虑南事。”

    “先生可否明言。”

    夏谕冲齐侯摇了摇头,神色从容,语气悠悠,装13道:“天机不可泄露。”

    齐侯:“……”

    此时,少年在吕杵臼心中的形象越发伟岸,几乎与晏子一般无二,某些方面甚至还略胜一二,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想到这,齐侯再次尝试到:“先生,今夜寡人将于梧宫为先生设宴,聊表谢意,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外臣身体抱恙,只能辜负齐侯美意了。不过,阅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齐侯。”

    “先生但说无妨。”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夏谕沉吟片刻,鼓起勇气,从怀中掏出青鸟玉佩放在齐侯面前,轻声问道:“齐侯可否为在下解惑,姜雅氏崔还是氏吕?”

    听到这话,齐侯吕杵臼眉头微皱,身体慢慢紧绷,眼神锐利得看向少年,见其一脸正色,不似在开玩笑。齐侯沉默片刻后,声音沉闷道:“先生何意?”

    夏谕语气幽幽:“齐侯不觉得姜雅的身份疑点太多了。”

    姜雅是已故齐相崔杼之女?可她才二十七!崔杼都死了三十年了!就算是私生的遗腹子年岁怎么也三十了!齐侯以为差几岁年龄可以捏造一二,可他夏某人有透视挂啊。

    谎报年龄,永远十八在他这不存在的。

    再者青鸟是姜氏图腾,崔氏虽也曾是姜姓公族,可到底与姜吕一脉不同。齐侯那日“代为转交”的崔氏白玉,分明是姜吕一脉之物!

    见齐侯仍在嘴硬,夏谕也不好逼迫太甚,只能半开玩笑道:“阅问过晏相,崔杼面貌不佳,雅姐姐如此风华绝代,怎么可能是崔氏女?倒是齐侯,年轻时便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眉眼与雅姐姐亦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