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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张小七,魏火长等八个同火的兄弟全都陷在了淤泥坑里。
见此情景,闷头故作震惊看着几个人,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哎?怎么了?怎么掉下去了?”
他对面的拐子六忍不住嘿嘿嘿嘿地奸笑起来,“行啦,别装了!再装我都受不了了,哎,你看他们那副蠢样,真是笑死我了,哈哈!”
魏火长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声嘶力竭的大骂道:“两个畜生!都怪我一时糊涂,纵容你们,没有把你们的丑行宣扬出去,要不怎会让你们如此猖狂!”
“哼!”闷头不屑地撇了撇嘴,凶相毕露,“不就是玩了个女人嘛,还是被突厥兵玩剩下的,算什么呀!你就是说了又能怎样,有我叔在,有人信么?瞧你那德性,老东西!看你是临死的人了,我也不想跟你斗嘴。你们有今天是因为你们太傻,怪不得本少爷!你们早死早超生,黄泉路上各自珍重吧!”
张小七闻言,气得火冒三丈,“畜生!我宰了你们!”伸手就去背后拿箭。
“箭在这呢!”闷头得意洋洋地把张小七的箭支拿出来,又是一阵狂笑,“对付你这样的,我能不好好准备吗。你还是省省吧,在这泥坑里,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上!”
八个人在泥坑里下陷得非常快,没过多一会,泥浆就快没到大家的胸部了,几个同火的兄弟都绝望地哭泣着,咒骂着。
魏火长靠到张小七耳边,轻声说:“小七,听着!今天我们恐怕没法都活着离开了,一会儿我们几个要一起把你举出去,你要配合我们!”
“火长!要死一起死!我决不抛下你们!”张小七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坚定地说道。
“傻小子!能活下一个是一个,你本事最大,你要活下来,替我们报仇!要不然我们真就冤沉海底了!”
张小七还要拒绝,魏火长也不理他,招呼周围的兄弟托住张小七就往上举,张小七大声哭喊着,“火长!不要啊!火长!”
“小少爷!你看他们在干什么!”拐子六向闷头提醒道。
“没事!看我射死他!”说着,闷头对着张小七张弓搭箭射了起来,一连射了四五箭,一箭也没有射中。
闷头有些尴尬,索性放下弓箭,对拐子六说道:“没关系的!这是个无底坑,前些年我叔一直在这里处死那些不听话的手下,还从来没有逃走的。放心吧,量他们也逃不出来!”
另一边,魏火长几个人尽力把张小七往上举,一折腾,他们下降得更快了,刚刚把张小七举起来,泥浆就没过了他们头顶。张小七被推到了一边,随后泥浆里一阵剧烈地翻腾,大量气泡冒了出来,没有哭闹,没有呼号,一眨眼的工夫,一切又归于沉寂。
张小七痛哭流涕,在几个人消失的地方拼了命地刨着,呼喊着,“火长!火长!你在哪呢!说好的,我保护你的!你在哪呢!”他不管不顾地哭喊,任由自己的身体又渐渐沉了下去。
“别急呀,一会儿你就能跟他团聚了!”闷头抱着肩膀肆无忌惮地狞笑着。
“畜生!我就是死也要找你算账!”
“好啊好啊!尽管来找我,我不怕傻鬼!哈哈哈哈!”闷头看着迅速下降的张小七,又显出很惋惜的样子,“只是可惜了,你要是还能接着帮我立功该多好,找这么个有本事的傻子不容易呀!唉!”
眼见着泥浆淹没了张小七,闷头和拐子六长舒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清除了后顾之忧,两个人骑上马兴冲冲地回奔军营而去。
张小七觉得自己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这黑暗无休无止,吞噬了一切。命运弄人,早知今日,当初为何还要在战场上活下来,难道活着只是为了亲眼目睹同伴的惨死吗?罢了,死则死矣,也许这就是宿命吧。张小七又一次放弃了,任由自己无尽地沉沦下去,哪怕万劫不复。
混混沌沌中,张小七似乎听见一些微小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开始还很遥远,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渐渐地,似乎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一些人的谈话声。
“我这是在哪?在天堂还是地狱?”张小七想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晴空朗日,绿树微风。对面是一条喧闹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流不断,摊贩商户鳞次栉比。三五个路人正好奇地围在身边,对着自己指手画脚,叽叽喳喳地议论不停。
谁承想自己竟然没死,还置身在闹市!张小七使劲拍了两下脑袋,仿佛还没睡醒,愣愣地向人群问道:“这是哪啊?”
一个大妈俯下身来,“醒了?小哥!这是栎阳县城啊,你怎么大白天的睡在大街上?快!听大妈话,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不然被‘陈吃糠’的手下抓到了,你可就活不成了!”
“栎阳县?我老家?怎么在这里?”张小七难以置信地挠挠头,正恍惚间,“走开!走开!”一个青衣短打的年轻人和几个衙役拨开人群走到面前,那年轻人用手一指,“就是他!天荡山的盗匪!”
几个衙役不由分说,拿着绳子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按住张小七,驷马倒攒蹄,绑了个结实。
张小七也没想反抗,只是满脸惊诧地问道:“你们凭什么绑我?”
“凭什么?就凭你这副尊容,还有你这身衣服!你这傻帽穿着山贼装跑到县城里来,我要是不抓你,那我就比你还傻了!”
张小七低头一看,更加错愕了,原来身上红色的军服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腰间还别着个木牌,上刻“天荡”二字。
“到底什么情况?”张小七彻底懵了,不停地对衙役解释着,“不对,不对!这不是我的衣服,我是当兵的!”
那衙役乐了,“我擦!你还真当我是傻子啊!走!有什么事回县衙跟我们县令大人说!”
几个衙役推推搡搡地把张小七押进县衙。
县令是个大胖子,一张大包子脸,一说话脸上的肉跟着乱颤,他把惊堂木一拍,“堂下跪的是天荡山的强盗?”
张小七急忙回复道:“不是的,大人,我在李靖将军手下当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来了,还穿了这身衣服。”
“哟哟哟!刚才我只不过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下,没有听出我的意思吗?你是天荡强盗,这毋庸置疑嘛!其实,我要问的是你到我县城里做什么来了,你们的匪首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快说!”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天荡山。我虽是本地人,可我五年前就出去当兵了,一直也没回来过。”
“哎呀!这文化水平,连编谎都不会!我要是信你,我不是吃错药了?瞧你这长相,啧啧,先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再说!”
衙役们拥上来,把张小七按倒在地,褪去中衣,大板子抡圆了,啪啪地开揍了。
可怜张小七,战场上厮杀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又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板子,霎时间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张小七不停地喊冤,县官衙役们哪里听得进去。
一通板子打完,县令擦了擦一脸的油汗,问道:“怎么样?说不说?”
张小七无语了,自己都不明就里,还能说什么呢。
“果然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来呀,给我再打二十大板!”
衙役们又冲上来,大板子挂着呼呼的风响对着刚才的伤口拍下来。
张小七这些年刀尖舔血,九死一生,大伤小伤无数。可是就算是这样的铜筋铁骨也架不住如此用刑。
这二十板子下去,张小七是口呛鲜血,几度昏迷。
县令看张小七真是不招,不耐烦地说道:“算了,算了!如此顽劣之徒,本官也不想跟你浪费时间,反正你招不招都无关紧要。”扭头向衙役吩咐道:“先把他打入死牢,待秋后跟其他天荡匪徒一起问斩。”
衙役们领命,七手八脚把张小七架出县衙,一路拖进大牢,往牢房里一扔,骂了句:“等死吧你!”转回身,关门上锁,走远了。
张小七趴在地上,强忍着疼痛,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到底是谁救的我?我怎么穿了山贼的衣服?眼下又该怎么办?”张小七想着,用手咣咣地捶了两下脑袋,自言自语道:“算了!能活着就好!”
“这位兄弟是哪个营的?怎么也被抓进来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小七听着有点耳熟,一回头,“小铁头!怎么是你!”张小七一下就认出来了,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发小,他旁边还坐着两个人,他们都穿着跟自己一样的夜行衣。
小铁头一愣,“诶?小七哥!你不是去当兵了吗?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入伙的?”
“唉,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张小七苦笑了一下,撑起身子,靠住一侧的墙壁。看着小铁头疑惑的神情,张小七把自己的遭遇囫囵吞枣地讲了一遍。
小铁头三个人听得是云里雾里,一脸茫然,张小七也顾不上详细解释了,急切地问道:“我家里怎么样?我爹娘都还好吗?你们怎么都当山贼了?”
“唉,一言难尽!”小铁头一声叹息,无奈地摇摇头,“你走了以后,咱们县来了个陈县令,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四处演讲,说自己如何清廉,顿顿吃糠。你看他那脑满肠肥的样子,他要是能吃糠,母猪都能上树!
现在大家都私下里都管他叫陈吃糠,他有个小舅子是咱们这的一霸,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陈吃糠和他小舅子狼狈为奸,借他小舅子的手四处搜刮。”
“那你们也不能当山贼呀?”张小七埋怨道。
“但凡有一线生机,谁愿意干这营生!还不是被逼的!这两年县里的苛捐杂税比以前多了三倍,咱们村的地都被陈吃糠给强占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全村的人连你爹娘和你哥都投靠天荡山了!”
“怎么会这样!”张小七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
“放心吧,他们在山上过得好着呢!翟大当家带我们在山里开荒种地,自给自足,偶尔有了多余的,我们还拿出一些粮食分给周边的穷人。我们并没有打家劫舍,可是陈吃糠还是到处抓捕我们,一点活路也不给我们留!”
旁边的一个兄弟接着说道:“是啊,我妹子被陈吃糠的小舅子霸占了,家产也被夺走,现在是家破人亡,再过一个多月,咱们恐怕也得人头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