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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脆脱光了让我看。”脸上微微一热,闭上眼,不去看他那讨厌的笑容。
“我脱光了没问题,就怕你不敢看。”宗政澄渊爽朗一笑,将手中的虎皮一展,“看看,喜不喜欢?”
捏着鼻子,我厌恶地看着那张虎皮,“又腥又臭,谁会喜欢。”
“一会烤干了就好了。你等会儿,我先把这两只兔子料理了。”宗政澄渊将虎皮丢在一边,拎了兔子,手脚麻利地剥皮,去掉内脏,用树枝插好。“我去生火。”
“慢着,”我指着插在地上尤在滴血的剥了皮的兔子,“不洗?”
“为什么要洗?”宗政澄渊看了看那兔子,“我们在野外行军,都是这么吃的。”
“就这么吃?”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理所当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支起身子,“溪水在哪里?我去洗。”
“你再动!”宗政澄渊三步并做两步将我按住,“我去洗。”
“你?”我拉住他,正色道:“宗政澄渊,你到底想做什么?”
“去洗兔子。”宗政澄渊拍拍我的手,走过去将兔子拿起来,“你休息。”
“宗政澄渊,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怎样?”宗政澄渊停住脚步,好笑地看着我,“你不习惯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们在一起,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我不懂。”我摇摇头。其实我懂。可是我懂了又能怎么样?就比如刚才的事,我能像别的那些女人那样说“你不洗我就不吃”吗?
“不归,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你是个寡情的人。”
“你是指白凡和寿眉?”我挑眉,他有脸和我提这个?
“你并没表现出很难过。”
“怎样算难过?嚎啕大哭?长跪不起?”我嗤笑,冷声道:“他们死了,我就不活着了吗?逝者已矣,节哀顺便。这样的话只可别人说与我听,不可我自己说出来,是吗?一旦我自己认识到这一点,就是寡情了是么?宗政澄渊,你真实一点。”
“如果我死了呢?”宗政澄渊静静听我说完,突道。
“我会高兴。”我高声道。
“是吗?”长舒口气,宗政澄渊摆了摆手中的兔子,“我去捡柴火。”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我蜷起身子,一直忍着的眼泪流了出来。
疼痛和悲伤总是连在一起,身边亲近的人死了,再也见不到了,我如何能够不难过?
但是我不会让他看见。
他宗政澄渊凭什么见到我的眼泪,他凭什么分享我的悲伤?
他是我的什么人?
他不够资格!
将头埋在怀里,我无声地啜泣着,泪水打湿了袖子,冷风一吹,潮湿之意瞬间从肌肤传进了心里。
好一阵心酸。
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想是宗政澄渊拾了柴火回来。
我没动,兀自低着头。宗政澄渊也没说话,只听见声音,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直到听见火烧着木柴的噼啪声,他才低低声道:“肩膀不疼?”
“哎?”我闷声问,不太懂他的意思,也不愿意抬头,因为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很红,我不想让他看见。
浅浅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然后有什么在我肩头轻轻一按,强烈的痛楚逼出一声呻吟。我微微抬头看了看,见旧的血污上洇了点点新的血迹,原来是不注意将伤口扯破了。
宗政澄渊没再说什么,大手将我的衣服扯开,把伤口处染了血的地方都撕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拆开绑带。
伤口和绷带有些粘连,我疼得龇牙咧嘴,不停地抽着气,隐隐溢出几声细细的呻吟。可能是疼痛让神经变得敏感,总觉得每次呻吟之后,宗政澄渊的手劲就会轻一些。
上药,裹伤,又将自己的外袍给我披上,好一阵忙乱之后,我终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指指那边的火堆,轻声说:“兔子要糊了。”
“嗯。”他答应一声,回到火堆边坐着,拿着兔子翻来覆去地烤着。
新鲜的兔肉很香,香气溢满了整个山洞。我将他的外袍裹紧了些,呆呆地看着前方,也说不上是在看宗政澄渊,还是在看他手中的兔子。
这样的宗政澄渊是我不熟悉的,现在的他,身上的阴谋气息很淡,很隐约,很游移。
是他的手段更高超了,还是我变得愚蠢了?
“给,小心烫。”冷不防的将烤熟的兔肉递了过来,宗政澄渊看着我将插着肉的树枝好好地握在手里,叮嘱道。
看着手中的兔肉,我突然决定放开一些执念。
谨慎不是坏事,过于谨慎就显得迂腐。
如果这是一场角逐,现在正是中场休息,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更何况,他的心思我并非看不出,不是什么事关性命的大事,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他想想回避,我也干脆装不知道好了。
小小地咬一口兔肉,不难吃,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吃,本来,没有调味料,就像做饭没有米,能好吃到哪里去?
“你那些够吗?我吃不了。”指指他手里的那只,我问道。一只兔子多大?我能吃得完吗?
“吃不了的留着明天吃。”宗政澄渊简单地回答,“不够的话那边还有老虎。”
“哦。”我随便应了一声。奇怪,剑拔弩张的时候还可以抬杠,想真正放松了又没话好说了。
“你会缝衣服吗?”宗政澄渊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自觉反问道。
“缝衣服。”宗政澄渊指指衣服的下摆,那上面一个挺大的口子,看来是刮破了。
可是他的外袍在我这里,他身上那件就算是中衣了,他衣服的料子又素来结实,一连刮破两层,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老虎挠的?”我只能这么猜测。
“挠的?你当它是猫?”宗政澄渊眸子里闪着笑意,淡淡道:“不会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我被激了一下,很想说“谁说我不会?”,可惜我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不会的事就是不会,但是也不能丢了面子,微恼道:“谁拐弯抹角?我就是不会,我直说了。”
“那这样,我们今天不说你不会什么,你告诉告诉我,你究竟会什么?”宗政澄渊盘膝而坐,拿着树枝拨拉这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那张老虎皮就放在一边晾着。
“我会数钱。”我自豪地道,最少这个时候没有九九乘法表,我绝对比算盘快的。
“还有呢?”
“赚钱。”
“还有呢?”
“花钱。”
“还有呢?”
“……”我结巴了一下,笑道:“存钱!”
低低地笑起来,宗政澄渊皱眉道:“除了钱,没别的了?”
“没了。”我诚实地点头,我确实就会这么多。再则就是会看人几分脸色,但这么久下来,那已经不算什么技能,而应该算本能了。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诚实的人。”宗政澄渊双臂自然地搭在腿上,悠闲地看着我,“你一向会猜人心思,能不能说说看,我现在在想什么?”
“不猜。”我摇头笑道,“我猜不中你要笑我,就算我猜中了你也不会承认。”
“你这么说,就说明你最少已经猜到八成了。”垂下眼帘,宗政澄渊看着跳跃的火光。火烧得很旺,明明灭灭映出他深思的脸庞,深刻的五官透出凝重的神色。
“过奖了。”我敷衍道,他的想法我隐隐能猜到几分,不管他眼下如何体贴,如何温柔多情,宗政澄渊也还是宗政澄渊。
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宗政澄渊没说话。他实在不是个多话的人,喜欢命令,不喜欢解释。
我也不说话,气氛冷下下来。
沉默,像初起的雾,越来越厚,渐渐迷蒙起来。
有时候,最深的了解不是在于两个人夸夸其谈、口若悬河了多长时间不会冷场,而是能够理解并且包容漫长的沉默。
“行了,别装深沉了。”我说,挪了挪有些发麻的身子,首先打破这种沉重的气氛,决定捅破这层原本就不存在的窗户纸。“你估计殇夙鸾他们多久能够撤兵?”
我不想因为他的沉默而过多的思虑,看穿他的想法,从而体谅他的作为,最后像他说的,不喜不悲,不怒不怨。
我还年轻,我不想成佛。
“什么?”
“我说,殇夙鸾他们多久能够从这个山区,或者说,从连章撤出去。他们都是贵人事忙,不可能一直在这边游荡吧。”我扬眉,了然道:“你迟迟不寻找出山的路,绝不是为了顾及我的伤。你是在等,等到殇夙鸾和雪轻裘回国,到时,连章之内,再无人可以困住你。”
“一个月吧。”宗政澄渊没反驳,只淡淡道:“一个月是极限。是他们的极限,也是我的极限。为了颠覆连章,我们都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不可能耗得太久了。一个国家没了,五国的格局从此被打破,很多事情,都必须从长计议。”
“是了,连章之事必然会引起天下的恐慌。这个时候,不仅是雅乐的百姓,天下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君主是最强的存在,这样,他们才能安心。而你,”我唏嘘道,抬眸去看面全俊伟不凡的男子,“在雅乐人心里,你就是那个最强的存在。你现在回国登基,那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
“也是你的所归?”宗政澄渊陡然抬头,目光紧紧盯着我,沉声道。
没理会他的话,我仰头向洞外看着,山洞的位置很低,坐在山洞的深处,我看不见漫天的星斗,可是我能想象得到它们美丽闪烁的样子。“百姓的希望,太后的懿旨,强悍的权势。天时,地利,人和,你都已经具备了。宗政澄渊,你就快是皇上了。”
“不归,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樱死前,百般不愿地写下懿旨,她以为,那是你唯一的砝码。结果,那仅仅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千金一纸,结果,一文不值。”我嘲笑地看着他,突然将话锋一转:“宗政澄渊,我猜,你肯定有过不少女人。那么,你经历过一场真正发乎情,止乎礼的爱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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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到今天就结束了,明天开始,是第四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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