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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那天,初七终于将衣摆处最后的一枝梅花绣好。
拎起衣裳,她上下的看了一回,自觉还算满意,不由微微一笑。虽然限于民风与材料,不能将一套装扮置办齐全了,但她自己看着,已极是满意。
至于那十字绣,姜煜桓也已替织好了特殊的绣布,如今只等着晋宁过来。
想到晋宁,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自上次来了一回后,晋宁就再没来过,让她心中不免有些微微的不安。但细细想来,自己上回的试探应该并没有触怒晋宁的。她不来,该是有事缠身的。只是她这么久不来,却也让初七忍不住的有些挂念。
叫三翠去通知了姜煜桓后,她坐在屋里,将五套衣裳细细的看了一回。倒也没有寻到什么瑕疵,只希望这几件衣裳能够帮上盈朝了。
虽说上回晋宁已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晋懋已与几位好友达成了协议,但不知怎么的,她这心里,总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希望不要出意外才好,她努力的控制心神,竭力的让自己不要去多想。
因为离着初九的花魁赛已经很近了,因此姜煜桓才刚传了消息出去,下午时分,延郡王府的车便到了花枝胡同。
初七让三翠帮她提了很有些份量的包裹,独个上了车。
那车夫仍是先前的那个人,车一路辘辘而行,初七的心思也就随着车轮滚动声而起伏不定。
这一去,直到下晚时分,初七才重又回到花枝胡同。
她才一下车,便见靖易侯在了门房里,见她下来,忙上前道:“初七姑娘回来了,三位爷已在正厅里头等了多时了!”
因为害怕盈朝的身份露底,所以官闻景只悄悄的去过妩月楼两次,平日更是能不去就尽量不去。不过这些日子,初七还是不常见到他,怕是他也有要忙的事情。
这种日子倒是叫她稍微舒了口气,虽同官闻景已说清了,但是至少要相互有段缓冲的时间才成。
而且毕竟幼时的很多事情,都是他们不能忘记也无法忘怀的。
点了点头,她默默的举步往正厅走去。厅中,姜煜桓、花有重、官闻景三人正坐着说话,看上去,倒也算是和睦。见她进来,姜煜桓便起了身,笑道:“初七来了,坐吧!”
初七笑着行了礼,见官闻景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便也坦然的回以一笑,这才在下首坐了。
她方一坐定,官闻景便急急开口问道:“小七,盈朝那里怎样了?”
初七看了他一眼,她也知道官闻景看似人在这里,其实心早已飞到了盈朝跟前。他与盈朝原是一母同胞,二人感情之深远非一般人家子女可比。
想起自己同阳阳,她心头一软,点头回道:“盈朝很好,很有精神,我给她做的那些衣裳,她也都一一的试了,我还为她修改了几处小地方!”
官闻景点了点头,脸上却并没有松口气的表情。可见他显然还是很担心,这种担心也正与初七一般无二,因为关心,所以便愈发的担忧,不到最后总是不能心安。
“你们尽可放心!”姜煜桓笑着缓和气氛道:“晋懋这人做事一贯稳妥,有他出面,事情该不会有问题!”
他虽然温和含笑,但初七可以明白的感觉到他的无谓。然而她也不好怪他,毕竟,他与盈朝并没有多少交情。他之所以肯做这些事情,说到底,其实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对他勉强笑了一笑,初七回道:“我想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那厢官闻景听他说起晋懋,动了下嘴唇,也不知是想说些什么。但顿了顿,却终是一声没吭。
“好了好了,大家都只管将心放进肚子里。”花有重在旁笑吟吟的打着圆场:”今儿叫初七来,只是打算问一问,初九那天,你可打算与我们同去看那花魁大赛?”
初七有些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关心则乱,她其实有点不敢去面对的。
只是适才在妩月楼时,盈朝一再的拉着她的手,软语相求的让她一定要去,却让她根本无法回绝。
花有重唰的一声阖上摺扇,笑道:“既然你也打算去,那我们便得准备五人的位置了。”
“五个人?”初七茫然的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姜煜桓、花有重、官闻景与她,明明才四个人而已。
见初七头次露出这样的神色,花有重不由哈哈笑道:“初七,你这么说,可未免太没有良心,怎么却将晋宁晋大郡主给排除在外了,要知道花魁赛可不是每日都有的!”
听他提起晋宁初七这才了然的会心一笑,点头道:“我倒是将她给忘了!”
要知道晋宁素来最爱热闹,花魁赛这种事儿,怎能少得了她,何况这次的花魁赛还与她大哥晋懋有关。
因初八那日夜里下了一场好雨,初九那天清早也还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会,直到辰时雨才渐渐的止了,天上阴云密布,似乎仍在酝酿着下一场雨。
不过因着前头的雨,天气倒是难得的凉快了些,在这暑天里头,也算是不错了。
或是想着明日盈朝便可落籍的缘故,这一天夜里,初七几乎没怎么睡着。只是靠在床头微微发怔。
夏日的雨不比春天的温柔缠绵,明快淋漓的倾泻而下,叮咚作声。她一夜没有睡好,眼睁睁的瞧着天亮了,便更没心思睡下去。
匆匆的起了身,对着镜子照了一照,不觉苦笑了一下。头有些晕,心口也有些发闷。前几日,一直在为盈朝赶工做衣裳,早起晚睡的,夜里睡了也是满脑子的花纹图形。
按说将衣裳送了给盈朝后,她便没事儿了,却不料还是睡不着。昨儿又遭了雨,更是一夜未眠,这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好在她穿越过来后年纪变小,今年也还没满十七岁,虽折腾了几日,也只是面色泛白,眼圈微黑,倒还不致见不得人。
想了一想,她便取了水粉,薄薄的在眼下敷了一层,略事遮掩。
及至辰时,她这才匆匆到了前厅。因今日有事,姜煜桓、花有重与官闻景都各自坐在前厅里,倒是一个也没缺。三人虽都面色如常,但是初七仍能感觉官闻景隐藏下的紧张,甚而以致喝茶之时手都有些颤。
花有重倒看不出什么来,只含笑的摇着他的折扇,神色淡定自若,只是偶尔会看一看官闻景,拐着弯儿的温言宽慰几句。
至于姜煜桓,只是在她进来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昨儿没睡好么,脸色这样难看?”
“还好!”初七勉强笑了一笑,觉得甚是口干舌燥,不想多说什么。
姜煜桓目光深幽的看着她,带了几分关心:“时候还早,若是累了,不妨回去再睡一会!”
“不了。”初七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个时候,我哪还睡得着!”
姜煜桓倒也没再说话,只叫靖易给她沏一盏浓茶来。不一时,浓茶送了过来,初七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却几乎便将那茶吐了出来。
这茶,可真是够浓的!
不过浓茶喝了下去,果真有些效果。精神似是好了些,心口也没有先前那么难受。
几人说了一回话,午时便用了午饭,姜煜桓终究看不过初七的面色,硬是逼着她回屋稍作午憩。初七拗不过他,只得回屋了。
她原还以为自己定然是睡不着的,谁料头刚沾了枕,人便昏昏的睡去了。这一觉直睡到未末酉初,这才醒了过来。
三翠捧了水来给她盥洗,一面替她梳理有些散乱的长发,一面道:“姑娘才刚做了什么梦,总是翻来覆去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什么!”
初七微微苦笑,觉是睡了,人也觉得好受了些。只是脑子里却还是乱糟糟的,才刚睡觉的时候,实在是做了太多的梦了。
酉正的时候,姜煜桓令四翠过来叫她。初七胡乱的套了一件男装,又寻了一顶瓜皮小帽带了,匆匆往前厅走。
日头已经偏西,阳光照在身上却还是一片灼热。经了一个中午,天气又变得闷热起来,仿佛昨天的雨根本不曾下过。
花魁赛的时间是在下晚酉时末,地点却是在晋京的玉带河边上。初七想着自己正是与盈朝在玉带河边上重逢的,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她匆匆到了厅中,却见厅中的三人已准备好了。四人倒也没说什么话,便出了门,门外已备好了一辆大车,四人各自上了车。
初七特意看了官闻景一眼,见他面色沉肃,一丝笑容也无,显然心中极为紧张。她张乐张口,想要开口安慰他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却觉得自己也是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终是将话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她自己何尝不是紧张无比。
车内气氛有些凝滞,花有重坐着难受,便开口说了几句,只是他无论如何打趣说笑,却只有一个姜煜桓会对他笑笑。
初七与官闻景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让他不得不放弃。
车子走了好一会子,才停了下来。众人各自下车,初七抬头看时,玉带河边已搭起了一个极大的彩台,虽然此上分别写了四个大字:花魁大赛。那字写得龙飞凤舞,挺俊非凡。
彩台两侧便是玉带河畔,春而这一整个台上刻天色还没怎么黑,但这台上却早已亮起了灯笼。
顶头挂了四个极大的红色大灯笼,除了这四盏大红灯笼外,其余挂的便都是各色的琉璃灯。
烛光自灯内透出,或白、或黄、或红、或绿,倒也很有些迷离幻彩的霓虹之意,更将整个彩台照得纤毫毕现。
当日若是来游这玉带河,放眼望去三步一桃五步一柳,当真是花团锦簇,袅娜纤雅,一时相映成趣。
此刻已将夏末,花已落尽,柳仍娉婷。
这桃李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还扎上了各色彩带、绸花,猛的一眼,倒很有些春回大地的意思。更绝的是,站在彩台跟前,一眼望去,满目灯光花影,竟是看不到头。
初七心中虽仍着紧着盈朝,却也忍不住暗自惊叹。
台上一排设了十张太师椅,显然是给那十位公子坐的。此刻座位上犹自空空如也,想来那十个人自恃身份,不愿显得太过急色,因此都还没有到。
除了这一排十张太师椅外,对面却另有一间间隔开的小屋,此刻却都垂着红色帘幕,看那情景,怕是打算给人租坐的。
初七正想着,那边姜煜桓已笑道:“我已使人在上面租了个不错的雅间,就在那边!”
他口中说着,便伸手一指左面正中的那间小屋。初七忍不住一笑,没来由的想起了从前曾附庸风雅的跑去看歌剧,那歌剧院的造型,可不就与今日这情景很有些相似。
说话间,四人便走到了彩台后头,姜煜桓取出一面木牌递了与那守在台下的一名中年男子。那男子接了牌子,验看一回,又还了给姜煜桓,并举手示意三人可以上去了。
顺着木质的楼梯上了彩台,到了那雅间的门口。那里也早侯了一名小厮,同样验过牌子后,便为三人开了门。
三人进去一看,不觉都暗自赞了一声。原来这屋子外头看着甚是简单,里头摆设却是一应俱全的,且不说桌上的一壶好酒,几碟时鲜瓜果,单论那雅间一角居然还放了一只冰盘,盘内一块晶莹剔透的寒冰正自散发出寒意。这间不大的屋子,也因此透出了一股夏日难得的清凉气息。
姜煜桓失笑的往椅上一坐,以手支着下颚上下来回扫了屋子一遍道:“果然好心思,不枉花了我的五百两银子!”
乍一听说五百两银子,初七不由得吃了一惊,冲口道:“五百两银子?”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算明白过来,何以这个彩台搭得如此广阔,原来却还有这等敛财的功用。
她在心中暗自数了一数这两排雅间,略略一估,怕至少也有四五十间,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边初七瞠目结舌的模样落在花有重眼下却是好笑得紧,轻摇着折扇,唇角带笑道:“这晋京城,果真是居大不易呀!”
他口中虽说着感慨的话,却连眉头也没皱一皱。要说五百两银子,在霓裳也不过是一二套衣裳罢了。
“若不是今年情况特殊,谁又会注意这些。”姜煜桓笑着解释道:“我这些日子略略的打听了下,才知原来这花魁赛,竟是由宫里乐伎司主办的,这些银子也都是他们收的!”
众人不觉轻轻的啊了一声,心中倒也稍稍明白了一些,敢情这银子都是收入内帑了。
四人各自坐下后,姜煜桓便取了一块银子赏了那小厮。打发他出去后,自己提起桌上茶壶,给四人各自倒了一杯。
那茶茶色深褐,香气酸甜,竟是酸梅汤。
初七伸手一触,指间触处冰凉沁爽,直透心臆,这酸梅汤显然也是冰镇过的。她不由暗暗的叹息了一声,这才明白只这一间小屋,何以便要这许多银子了。要知道,在古代能这样大手笔的用冰,可不是个简单的事。
四人又坐了一会,晋宁这才姗姗来迟,仍是一身男装,宽袍大袖,甚是飘逸。大踏步的进来,她笑道:“你们来的可真是早!”
口中一面说着,人已径自在初七身旁坐下了。
官闻景一见了她,又往她身后看了看。等了好半天,却也不见晋懋进来,不觉问道:“敢问郡主,世子要何时才到?”
要说他们四人才将过来时,看到台上空空,并无晋懋的身影,便以为他会同晋宁一块儿过来。
哪晓得此刻见了晋宁过来,晋懋却是一直迟迟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