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太子殿下的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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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这日用过午膳,太子商暮阳突然一改常态,笑眯眯地问站在一旁侍候的石夜霁道。

    石夜霁雷打不动地温和一笑:“今日是太子十日一次的公休日,可以不用上任何课程,自行安排时间。”

    “没错!所以,今天本殿下要出宫!你不许跟来!”商暮阳洋洋得意地道。

    “呵呵,太子殿下似乎忘了,臣不仅仅是您的授业太傅,也兼职照顾您的起居饮食,以及……随时陪同在旁,以保证您的安全。”

    “切,真没劲。”商暮阳不屑地撇撇嘴,“就知道你没有这么好糊弄,想跟就跟吧,不过……”他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十分阴险欠抽的表情笑道:“你可别后悔哦……”

    石夜霁不以为然地笑笑,显然没把太子的威胁警告放在眼里。

    半个时辰后,两人一身贵公子有钱人装扮,十分光明正大地站在了阜州城第一青楼——“温柔乡”门前。

    “……少爷,你现在来这种地方是不是早了点?”石夜霁微微皱眉道。虽然他早就知道太子胡闹荒唐惯了,但他毕竟只有十五岁,一放假就往粉楼里跑未免也太不成体统了。

    “次奥,说的你好像经常来似的。”显然太子殿下的关注点和太傅大人全然不同,“今个儿爷放假,爷最大,你要是不爽就别跟啊。”

    石夜霁挑眉,依着商暮阳的脾性想了想,最终决定采取怀柔政策。

    于是他甚是没有节操地点头同意道:“……嗯,奴才方才想了想,您出生的时候老爷也才十七岁,这样算起来,少爷逛逛粉楼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来!少爷,奴才给您带路。”

    商暮阳:“…………”

    阜州城的青楼业远没有梨州发达,温柔乡虽是阜州城的第一青楼,但从两人挑剔的眼光看来,就算是花魁,也只算得上是中上之姿。商暮阳草草扫视了老鸨带出来的十几位姑娘一遍,最终只勉为其难地留下了花魁弹曲助兴,其他的便全被他退了出去。

    这厢商暮阳歪着头意兴阑珊地坐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瞥几眼珠帘之后,弹着琴的花魁姑娘,那厢石夜霁却是很有先见之明地,打发人去城中最好的茶楼送一桌茶点来。果然,在商暮阳的耐心宣告结束前,茶点的及时送到,又让他再度坐直了身子,燃起了几分兴致。

    石夜霁适时吩咐花魁姑娘换了首轻快舒适的曲子,然后细心地将茶点布置在商暮阳面前。看着商暮阳心情好转,他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很好,一切尽在掌握,只要按照他的安排行事,接下来太子应该就能安安分分地在这儿呆到傍晚,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陪太子回宫,安然度过这不受他掌控的公休日。虽然太子选择来青楼这一点略略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在这儿呆一下午,总好过太子漫无目的地乱逛闯祸好。

    “石夜霁,给爷说说最近阜州城都有什么八卦吧,这么安静好没趣啊。”商暮阳喝了一口茶,又吞了一口石夜霁送上的糕点,不出所料,仍是他最喜欢的口味——似乎不论在何等情况下,他这个太傅都能精准地把握自己的喜好,考虑到所有的情况,把所有事情完满完成,堪称无懈可击。

    石夜霁笑笑:“少爷,要说八卦,谁还能比粉楼里的姑娘知道的多?不如奴才替了花魁姑娘,让她陪您聊会儿如何?”

    看,又来了。知道自己的耐心差不多又要花完了,于是及时让他巴巴地瞥了许久的花魁出来作陪,未免他尴尬还主动要求躲到珠帘后为他们弹琴创造气氛——这个太傅,的确很完美,很万能。

    “好。”果然,不出石夜霁所料,太子再次地点头接受他的建议。于是他微微一笑,上前撩开珠帘,同那花魁低声说了几句后,那花魁便微笑着点点头,而后起身落落大方地坐到商暮阳身侧,一边为他倒茶喂他吃点心,一边柔声细语地跟他说些近日里阜州城发生的趣事,哄的他分外地津津有味。

    珠帘后,石夜霁请拨琴弦,一连串的音符如行云流水一般倾泻下来,空灵中带着些许调皮,花魁说到兴处的时候,还适时地拨几个跳音,房间里瞬间又掀起了一个高潮。

    至此,一切都很好很完美,没有丝毫偏差地尽在石夜霁的掌控之中。

    直到商暮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来回打量了花魁和石夜霁几番,然后突发奇想拍手道:“石夜霁,你跟花魁姑娘换衣服穿吧!”

    石夜霁弹琴的手一下子没收住,“铮”地一声破音,弦断了。

    花魁姑娘欲哭无泪——尼玛,躺着也中枪啊!

    商暮阳对此毫不在意,仍是沉浸在自己的脑补剧场之中道:“爷对比了一下,你坐在那儿弹琴的风范,比花魁姑娘好多了!而且你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换女装一定很好看,balabala……”

    石夜霁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对着异想天开的太子殿下无奈道:“少爷,你这是在打击报复么?”

    商暮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啊哈?你怎么能这样诋毁自家少主呢!爷只是好奇而已嘛。”拉到吧!天知道他心里谋划着这场逆袭谋划了多久啊!

    不过面上他是绝对不会泄露半分情绪的,只见他兴致勃勃地转头去问那花魁道:“对了,花魁姑娘,你有大一号的衣服么?你身上这件爷怕咱家奴才穿不上……”

    花魁姑娘为难道:“这位爷,奴倒是有一件衣裳做得大了没穿过,只是温柔乡从来没有这样的玩法……”

    商暮阳脸一板:“什么玩法不玩法的!不都是随着客人的喜欢的吗?你敢质疑爷,老寿星吃砒霜你活腻了啊!”

    花魁姑娘当即被他这幅无赖凶相吓得噤了声,不敢再作反抗,乖乖起身去找衣服去了。石夜霁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珠帘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花魁姑娘就带着一件大号裙装回来了。她红着脸走近石夜霁,将衣服递给他低声道:“……我们还是不要反抗你家主子比较好……”

    石夜霁挑眉,接过衣服,而后意味深长地透过珠帘看了商暮阳一眼道:“少爷,你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的不考虑一下,明天会有什么后果等着你么?”连“您”都不说了,显然,这个一向好脾气的太傅,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商暮阳很没骨气地抖了抖,而后死鸭子嘴硬地嚷嚷道:“快点快点!爷耐性不好!”

    石夜霁闻言忽的灿然一笑,转头对那花魁道:“你下去吧,我家少爷只是想看我出丑罢了,你没必要在这儿陪我受罪。”

    花魁姑娘甚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乖乖退下了——女人穿男装没什么,但是大男人被逼地穿女装……他当然是希望看到的人越少越好!

    商暮阳自是没有拦住花魁,他虽想看石夜霁出丑,但终归他是他的太子太傅,他自己乐乐就算了,可不能给旁人看了去,否则传出去他非得挨父王一顿狠批不可。他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狠招的,一来可以狠狠地羞辱石夜霁,二来,这样丢人的事情,量他也没脸去父王面前告状,哼哼!

    大约是从来没有穿过女装的缘故,石夜霁折腾了许久,才从后面换好衣服出来,走到珠帘前的时候,还在低头整理衣领处的流苏。

    商暮阳却是在他出现的一瞬间,被惊艳地忘记了呼吸——

    那是一件水袖高领长裙,完美地遮住了他所有的男性特征;布料是青花瓷底纹的丝绸,衣领处缀着一朵不大不小的绸缎白牡丹,花茎换成了几缕绿色流苏,端的是一派古典秀美;原本梳得整齐服帖的黑发全披散了下来,一头青丝黑亮柔顺直到腰间,低头整理牡丹流苏的时候,有几缕头发落到了胸前,遮住了他小半张清秀脸庞,漫不经心间反而意外地营造出了一种摄魂的美感。

    终于,他理好了流苏,微微低头撩开珠帘走到已然看呆的商暮阳面前,冲他倾国倾城地微微一笑,故意压低了声线用一种极富磁性的嗓音道:“爷……觉得如何?”

    这嗓音非但没有破坏他秀美的女子假象,反而像极了女子在床第之上,抵死勾魂的声音,惹得商暮阳浑身一阵燥热!

    “呵……爷不用这般拘谨,随意就好。”石夜霁不以为然地笑笑,坐到他身旁自然又亲密地为他倒了一杯茶。

    商暮阳毫不犹豫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回神,又连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勉强找回了理智,脸红脖子粗地冲他吼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穿起女人的衣服还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谁叫你把头发放下来的!”

    石夜霁挑眉,漫不经心地抬起右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而后盯着商暮阳笑道:“哦呀,爷,是您叫奴这样扮的,奴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穿都穿了,自然要穿出品味穿出风范来,才不枉费爷的一番心意呐,爷说是不是?”

    听听!连自称都改了,这家伙有必要将反将一军贯彻地如此透彻么!

    看着商暮阳一脸尴尬悔恨羞怯等等各种复杂综合的表情,石夜霁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而后收敛了故意摆出的所有风情,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道:“好吧,那臣就不膈应殿下了。”

    商暮阳这才松了口气,看着眼前恢复正常的石夜霁,没了故意摆出的魅惑姿态,一身青花瓷长裙头发及腰,端坐着的样子倒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架子。

    “这里没有人,殿下对臣有什么不满,尽可说出来。”他估摸着,太子对他积怨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是时候同他谈谈心了,否则谁知道这个家伙下一次会怎么整他……穿女装?见鬼地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商暮阳一愣,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真诚,却是不屑地撇撇嘴:“哪敢啊,您可是父王亲封的太子太傅,学生还要仰仗老师的指点呢!”

    石夜霁苦笑:“太子,您说实话,臣陪在您身边的这些日子,可曾做过一件让您不满意的事?”

    “……没有,你很完美,事事俱细。你准备的衣服,食物,上课的内容和时间,全都附和本殿下的心意,但本殿下就是不喜欢这种被人安排,算无遗漏的感觉。父王说过,一个成功的君王,要高深莫测,不能被任何人看透,否则一个失误被敌人抓住,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石夜霁闻言神情一郁:“原来如此,臣知道了,臣以后,会注意分寸。”

    “分寸个毛线啊!横竖你早都看透了,埋在心里不说比摆在面上说开还要让人不安好不好!?”商暮阳忍无可忍地冲他吼道。

    “……太子,请原谅臣。王上将臣封给殿下,是希望臣能教导太子成材,日后,也能好好辅佐太子。但是臣并不是纯粹的,在官场上打混的谋臣。”石夜霁的脸上露出了几丝落寞,语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我五岁就被母亲卖掉,而后进入皇教,十五年来,学的最多的,不是琴棋书画,也不是谋划大局,而是如何揣摩主子的心思,将主子侍候的周到入微。皇教的主要教导方向,不是辅佐朝政的大臣,而是侍候主子的下人,你不要看我好像一副万能完美的样子,其实我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不知道受了多少没有尊严没有人性的训练,才能脱颖而出,成为皇教第一人。我本以为,成了第一人后,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没想到,他们竟将我送进了王宫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的老师。你不知道在我入夕鸾宫见你之前,为了了解你做了多少的准备,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太子,十五年的努力求生顷刻间化为乌有……”

    商暮阳吃惊地看着淡淡地讲述着一切的石夜霁,原来,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人,也有着这样辛酸不为人知的过去啊……

    这日傍晚,守在王城正门的侍卫看到了一个让他们终生难忘的场景——太子和太傅仿若相识多年的好兄弟一般勾肩搭背走入了王宫,一路谈笑亲密无间,全然不复之前有礼却疏离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