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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醉眸色冰冷,说着又猛抽了北堂鸣几鞭子。
殷红的血,从北堂鸣身上的鞭痕处慢慢地渗出,他牙根紧咬,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很能说吗?”百里醉手中的鞭子一刻都没有停下,可不管他怎样用力抽打,北堂鸣躺在地上吭都不吭一声,好似一具死尸一般,“求饶啊,你求饶啊!”
百里醉心里的怒火全喷薄而出,他冲着北堂鸣怒道。
“我求饶,你便会就此收手吗?”北堂鸣声音虚弱,吃力地说着,“醉,我对天发誓,我喜欢你,我是发自真心的喜欢你!”百里醉冷笑一声:“是么?你对天发誓,你真心喜欢我?那为何不明白我需要什么?为何要禁锢我在身边,一次次地折辱我?”手中的鞭子狠厉的落了下来,北堂鸣的脸上顿时一阵火辣,他摇摇头:“醉,你这般生气,只说明在你心里是有我的,”轻叹口气,他接道:“你打吧,打到你解气为止吧!”
看着北堂鸣满身鞭痕,鲜血淋漓的样子,百里醉手中再度扬起的鞭子掉在了地上,语声嘶哑道:“你走吧,在我后悔之前,你最好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指不定又会想出什么招数对付你。”他的羞辱与鞭打,与地上这一国之君一点用都没有。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的一切,全被自己撕碎,踩在了脚底,但他却受着,咬着牙承受着,百里醉定定地盯视着北堂鸣,心下一时烦躁不已。
“醉,我身上的xue道……”
北堂鸣唇角扯起抹艰涩的笑,对百里醉道。
身形移动,百里醉走上前,蹲身在北堂鸣染满鲜血的身上轻点了两下,面无表情道:“你走吧。”他的声音很轻,亦很淡,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见他起身走到了旁处,百里醉挣扎着坐起,捡起自己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衣衫,往身上一件件的穿着,百里醉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雾国灭亡,毫无悬念,你还打算回都城吗?”
问出这句话,他不知自己出于何意,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后悔不该问出那句话。
捂着胸口,北堂鸣颤颤巍巍站起,温柔的看了百里醉一眼,道:“我是一国之君,怎能丢下自己的家国不顾?”百里醉冷嗤一声,道:“云、雾、朝三国,乃至这整个天下,都将会覆灭,你信与不信?”
“这整个天下都将会覆灭?”北堂鸣不解地看向百里醉,“这话怎么说?”
百里醉道:“唐婉的主人,你该没忘记吧?”北堂鸣点头,百里醉接道:“那女人到你身边,是她的主人吩咐的,楚帝和你,全被她耍弄鼓掌之间,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挑起两国间的矛盾,哦,不对,还有朝国,应该是挑起三国间的矛盾。”
“聂后被楚帝废弃,聂府一门被斩杀午门,都是唐婉的主人一手谋划,却被唐婉扣到你头上,致聂瑾鸿恨上你,从而害了紫鸢公主。璟王深爱聂后,这天下之人都知道,你说,他知道是你害得聂后和聂府一门丧命,会放过你,会放过雾国吗?”
怔忪半晌后,北堂鸣道:“她活着。”
“夜妖是不是她,你确定?”百里醉挑眉,看着北堂鸣道:“就算他是,你那十多万大军又是如何覆灭的?你醒醒吧,别再妄想得到他,成就你称霸天下的梦想。”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对于想要得到他,只不过是我一时兴起而已。唐婉,她就是个恶妇,潜在我身边多年,我却没发现她的目的,真是蠢到家了!”北堂鸣目中含怒,不急不缓的说着,忽然,他眼里的怒气被炽热取代,“醉……”他声音沙哑而无力,竟晃悠着倒在了地上。
因为刚才的鞭打,因为对北堂鸣的愧疚,北堂鸣忘记了自己服下的药丸,但这会儿,那药丸的效用又叫嚣了起来,“醉……”他难耐地蜷缩在地上,双颊潮红,目光迷离,看着百里醉。
他现在的样子,百里醉心里再清楚不过。
那药丸的效用要想完全消散,至少放纵三次才可,否则,服用者必会在两个多时辰后,血脉爆裂而亡。
“醉……”
北堂鸣迷离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求之色。
帮他么?
要帮他么?
百里醉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醉……,我……我爱……”
“你身上的,你身上的……”慢慢的,百里醉移步到北堂鸣近前。
北堂鸣摇摇头:“无……无碍的……”
就当是报复他好了!百里醉这样告诉自己,随之俯身,横抱起北堂鸣到了一块平整的大石旁,将他放好,撩起袍摆……
“醉……”北堂鸣边喘息,边轻唤着百里醉的名字……
山洞外,凌曦在那站了不知多久,好似在百里醉手中的鞭子掉落那会,她就已经站在了山洞外面,透过翠绿的藤蔓,隐约看到洞内有灯火摇曳。
于听到的,以及洞中此刻传出的阵阵粗喘声,她好似一点情绪都没生出。
鄙夷?
没有。
恶心?
她亦没有。
好似洞内两人的一举一动,与她没有一点干系,也对,他们如何,确实与她没半点干系,她要的,只是杀死他们!
“尽兴了吗?”待听到洞内的声音渐渐停息,凌曦拨开藤蔓,缓步进入其中,登时,那还教缠在一起的两人,身子皆明显一僵,“不够的话,请继续,因为过会,你们怕是永远也没得机会了!”凌曦靠在洞壁上,神色间悠然无比。
“滚出去!”北堂鸣不知哪来的气力,张口就怒吼道。
百里醉没动,在听到声音,到北堂鸣怒吼出声,他一直没动,他感到自己此刻丑陋不堪,根本就不敢看凌曦一眼。
“醉,他找的人是我,与你无关,你到一边候着。”柔和的目光与百里醉相视,北堂鸣温声道。百里醉张了张嘴,终没有说话,他抽出身子,随手打理好衣袍,这才朝凌曦望去,凌曦清透的眸子从他身上划过,落在整理好衣袍,正缓缓坐起的北堂鸣身上,挑唇道:“十多万大军刚刚殆尽,鸣帝还有这闲情逸致,真真是让本相大开眼界了!”好重的口味,竟连皮鞭也用上了,凌曦眸中划过一丝戏虐之色。
北堂鸣没有站起,不是他不想,而是在经过刚才的欢愉,还有他身上的鞭伤,令他实在没法站起,“想取朕的命,你尽管拿去好了,醉,你最好别动他!”冷厉的话语,自他嘴里一字字吐出。
“于公于私,你们全该死!”
凌曦悠悠道。
“是吗?”
北堂鸣问。
“你说呢?”未等音落,凌曦袖袍轻扬,一道劲风,快如闪电,袭向了北堂鸣。
就见北堂鸣宛若一片落叶从大石上向后飞起,重重地撞向洞壁,一口鲜血从嘴里“噗”地喷出,接着,人“通”一声落在了地上。百里醉在一旁看着,他没有冲上去扶北堂鸣。凌曦望向他讥笑道:“你可真够薄情!”
“你是女子,是聂后重生而来,与曦贵妃是同一个人,对吗?”百里醉与她四目相对,没有于她的话作答,反问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凌曦勾唇,挑眉看着百里醉。
“你没否认,就说明你是了。”
百里醉说出这话,心头瞬间涌上百般滋味来,他果真是女子。
“在寂府,你刺出的那么多剑,是不是很爽?”凌曦清透的眸中,虽看不出怒色,但在百里醉看来,那目光慑人得紧,“为什么?”凌曦问:“你为什么要刺出那么多剑?”百里醉抽出腰间的佩剑,紧攥手中,语声清冷道:“你是找我报仇了?”
“你若没耳聋,该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
凌曦淡淡道。
“出手吧!”在她的眼里,从来就没他,既然这样,他还纠结什么?百里醉心中苦笑,随之眸底划过抹痛色,那晚,那晚他怎就对女装的她,下那般狠手?讨厌女人,他是讨厌女人,可于她,他好似并不十分讨厌。是的,在对他的真实xing别做出猜疑时,甚至于有了准确的判断时,他没有讨厌她,只是觉得被欺骗了。欺骗?她有欺骗过他吗?没有,她没有!她从没用正眼瞧过他,更没与他好好地说过一回话,谈何欺骗他?
他呢?却因为她的无视,恨上了她。
从而在寂府着火那晚,提剑在她身上一阵猛刺。
“不想死的太惨,就自行了结吧。”
凌曦笑得淡然,缓声悠悠的说了句。
敛回思绪,百里醉朝趴在地上,显然已晕厥过去的北堂鸣看了眼,随即将目光移向凌曦:“自行了结?你觉得我会么?”
“很好。”凌曦说着,走向洞外,百里醉提剑跟了上,然,没等他步出洞口,北堂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醉,我来,我来对付她……”从地上爬起,北堂鸣脚步虚晃,一步步向洞口走来,百里醉拧眉望着他,“你觉得以你现在这状况,能接她几招?”
北堂鸣嘴角噏动,嗫嚅道:“一招也罢,两招也罢,我不能让她伤害你!”
“你还是管好你自个吧。”百里醉冷冷丢出一句,目光收回,出了山洞。
夜色寂寂,月华清幽。
青衫随风舞动,凌曦单手负于身后,站在洞外一块平地上,道:“我让你三招,三招后,我便会出手。”百里醉所站的位置,与她相隔数丈远,他笑了笑,冷声道:“你不要以为你这样羞辱于我,就会乱了我的心神。”
“羞辱?”凌曦抬起手,摇了摇食指,“你错了,我那不是羞辱你,再说,我也没那个必要。我只不过是在给你活命的机会,既然你不要,那我便不客气了!”音落,她倏地纵身跃起,身子轻飘飘地荡在空中,一个俯折,一道白芒就如星光般漾出,刺入百里醉肩上,接着,她一个翻转,跃回刚才所站的位置。
一系列动作,真真堪称行云流水,快得百里醉尚未来得及提剑防守,就连连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垂眸看着肩上的血口子。
“怎样?我还是仁慈了一把。”凌曦朝百里醉那只断手扫了眼,笑着道。
“你假惺惺的有意思吗?”百里醉冷眼看向凌曦:“我这只手被废,还不是那救你的怪物而为?不过,你也别得意,别以为我废了这只手,另一只手就使不出剑法。”凌曦目光如剑,但转瞬又恢复淡然,道:“记住,他不是怪物!”默然了一会,她接道:“至于你两只手都会使剑,我并不感到惊讶。”
“是自行了结,还是想再与我比划比划 ?”
百里醉脸上的神色变了变,道:“要我自行了结,你想都不用想。”凌曦轻轻叹息了一声,抽出束发的“月华剑”,姿态优雅,缓缓将其拉伸,直至剑身成为一截三尺月之光华,在她手中脉脉流动。
她没有使用流云刀,她不想轻易就了结了百里醉。
寂府着火那晚,她身上受了多少剑,他今晚同样要受多少剑!
北堂鸣捂着胸口,艰难地走出山洞,看到百里醉肩头的伤,心里一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那袭击在他胸口的劲风,实在太过强大,致他根本没法运转真气,而且,而且他身上的鞭伤,也不容许他有大的动作。
因此,他只能靠在洞前的山壁上,满眼担忧的看着百里醉。
“知道么?你那晚刺出的每一剑都好狠,而我,很快就会把你那晚刺出的剑数还给你。”随着音落,她手中的剑如流水一般展开,脉脉月华从剑身上流淌而过,仿若得到了明月的滋润,倏地发出铿然一声龙吟,绽放出一束灿烂光华。那光华如夜中盛开的白莲,甚是令人炫目。
同一时间,百里醉也出剑了,凛然寒光,直袭凌曦。
淡淡扫他一眼,凌曦手中的月华剑突然一横,一道剑芒宛若瀑布一般飞泻而出,百里醉,还有靠着山壁站在一旁的北堂鸣,皆只觉眼前一花,夺目的白光,从那袭青衫手中腾起,似游龙般冲向天际,跟着再如星雨落下,卷起万亿寒光,朝着它们的目标急袭而来。
百里醉愕然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挥舞手中的剑,奈何由不得他。
他急,没法子,没一点法子,身形挪动不了。
“醉,快躲啊!”
北堂鸣急急地喊了声,终唤醒百里醉的神智。
身形变换,手中长剑跟着恣意舞动,奈何没起到多少作用。道道寒芒宛若冰川之水飞溅,将周围数不清的叶片卷起,片片洞穿,如林中狮吼,如羽箭纷飞,袭向他,再袭向他。百里醉注视着那些剑芒,目中的神光,逐渐起了变化。
绝世好剑法!
他擅长使剑,且剑法不俗。但这一刻,他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生死,被百里醉全然抛到脑后。
或者说,他忘记了那袭向他的剑芒,是要取他命。
紧握住手中的剑,身形腾空跃起,百里醉全力向那袭向他的道道剑芒劈去!不料,阵阵脆响过后,他手中已没了剑,而他,也自空中跌落了下来。剑,他的剑,在碰触到那些剑芒的时候,竟瞬间化为屑沫,散落于空气中,只留下剑柄在他手中握着。
身上的衣衫被剑芒刺穿,鲜血顺着每处伤口往外涌出,凌曦静立在风中,手中长剑在风中流动,淡淡道:“被剑刺伤的滋味怎样?”四肢全被那把薄如蝉翼的利剑刺伤,且每处伤口刺得很深,百里醉痛得无法站起,只能趴在地上,道:“不怎么样。”他的声音微有些轻颤,但这不是怕,而是疼痛使得他没法淡定地说出一句话。
“醉,醉你没事吧!”北堂鸣踉跄着到百里醉身旁,跪倒在他身边,目中满是关心:“醉,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的!”他的话说的很是决然,凌曦笑道:“你替他死?你凭什么替他死?你自个都xing命不保,还大言不惭地说替他死,实在是可笑至极。”
“放过他,你想对我怎样随便你。寂府那晚发生的事,全是我下的命令,醉只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罢了!”北堂鸣揽百里醉靠在自己怀里,凝视着凌曦,一字字道:“聂府一门的死,还有你身上发生的那些往事,与我无关,是唐婉那个疯女人与他的主子而为的,你最该找他们报仇!”
唐婉,她的主人?
煜王,璟的孪生兄弟,凌曦的心猛地一阵抽痛,目光落在北堂鸣身上,道:“我谁都不会放过。”说着,她手中的月华剑再次如流水般舞动,朝着北堂鸣和百里醉袭去。剑芒霍霍,划破肌肉的声音不时响起,“走开,我不要你护着,你走开!”百里醉牙一咬,用力推开北堂鸣,瞬间胸口被一道剑芒刺中,“噗”鲜血从他嘴里喷出,登时,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醉!”北堂鸣扑倒他身上,后背被剑芒刺出无数道血口子,剧烈的疼痛袭向他每个神经末梢,“醉,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的……”他们身下的泥土,短短瞬间,就被鲜血浸透一大片。
“你们是打算血流尽而死,还是我这会就给你们解脱?”
凌曦语声轻浅,缓声说着。
剑尖微斜,银光从她腕底徐徐流泻,仿若一段截下的月华。
“不用!”北堂鸣嘶声道。什么江山,什么家国,什么天下,在生命逐渐流失这一刻,于他来说已没有了意义,一点意义也没有了。他只要怀中之人,只要他,只要他!凌曦收起月华剑,束好发,移步到北堂鸣和百里醉三步开外站住。
她仰头望着月空,语声轻缓道:“天下很重要么?为了天下,为了你们的野心,你们不惜伤害无辜,使出一个个阴谋,致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现如今,你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值得么?”
月色如流水般倾泻而下,仿佛在对她说出的话做以回应。
北堂鸣揽着百里醉,坐在地上,二人皆没有说话,任身体中的鲜血往泥土中滴落着,由着他们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凌曦抬起手,指向那淹没雾国十多万大军的山谷,一字字道:“看那里,就因为你的野心,十多万活生生的生命死在了那里,看到他们倒下那刻,被大水淹没那刻,你就没后悔过吗?蒙城一战,楚帝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没剩下多少,不知悔改,还执意与我朝国交战,其结果是什么?”
北堂鸣的目光移向凌曦,久久凝视着她,却未答一语。
漫漫月华下,凌曦走上前,蹲身在他和百里醉近前,盯视着百里醉的眸子道:“对你,我真得不知说什么好。”
百里醉喘了两口气,语声轻颤道:“为什么讨厌我?”
摇了摇头,凌曦道:“我只是感觉我们脾性不投,才没有与你相交。至于你以什么心思想靠近我,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我不歧视,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歧视你那种感情,就是你们二人在一起,若果没发生这么多事,若果我们大家都是朋友,我或许还会祝福你们!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理由的。但是,世上没有如果,我们不是朋友,因此,我没法祝福你们,却也不对你们间的感情生出鄙夷。”
“好好想想吧,我,还有璟,还有朝国,可有做过一件伤害过你,亦或是伤害过你,还有雾、云两国的事?”凌曦的目光从百里醉和北堂鸣脸上一一划过,终落在北堂鸣脸上,道:“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结果呢,却被你们没事找事,甚至于差点要了我的xing命,所以,别怨,也别恨,就让这一切这么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