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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不如我们手谈一局?”喝完茶吃完点心(虽然只有嫣然在吃……),宴清看了眼尚且明亮的天色,笑眯眯的提议道。
嫣然嘴角一抽,垂下的眼眸中闪烁着颇有些心虚的情绪。宴清既然说到手谈,自然指的是围棋,但是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的普通人家的普通理科妹子,嫣然自然是没有什么机会去学习围棋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她只学过五子棋的说……要说嫣然唯一能和围棋扯上关系的事情的话,大概是她曾经花了三天的时间追完了一部以围棋为主题的动漫o(╯□╰)o
燕嫣然倒是学过一段时间的围棋,但是她向来对围棋没什么兴趣,早已经荒废了很长时日。这倒是省却了嫣然还要挖空心思想出借口来解释为什么燕嫣然会下围棋而她却不会的问题的麻烦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个鬼啊!
现在的燕嫣然不会围棋,这一件事情尚可以圆过去。但是若是日后她穿越到的对象是会围棋的且棋艺高超呢?到时候她怎么圆过去?总不可能来老套路一句“我失忆了吧?”失忆是小,倒是怕有心人以此污蔑她得了失心疯呢!
不知不觉脑洞已经开得很大的嫣然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向,她可不想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失败然后她就彻底死掉,所有日后可能穿越的身份真的是各式各样,她自然是要未雨绸缪一下的。
右手托腮,嫣然歪着头打量着宴清,良久在宴清感到后背一凉的时候微微一笑,特别单纯可爱可亲的说道:“宴清,你来教我围棋吧?”
“……臣记得殿下曾师从棋艺大师学过围棋。”宴清嘴角一抽,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提出了一个非常坑自己的提议。
偏了偏头,嫣然仗着自己现在这副壳子还是个小萝莉,翘着嘴角卖了个萌:“我忘了。”真是说得干脆利落,一点心虚愧疚不好意思都没有。
“时候不早了,殿下请早些安歇吧!明日便是科举开始,殿下身为主审官想必事务繁忙,臣便不打扰殿下了。”宴清知道教一个对围棋半知不解的人下围棋有多艰难,他真的一点不想磨练自己的耐心挑战自己的极限。所以他非常干脆利落的选择遁走……
嫣然和蔼可亲的笑着:“宴爱卿才说天色尚早,怎么转眼就时候不早了?”
“臣并没有带棋盘与棋子进入贡院。”宴清忍不住垂死挣扎。他已经看出嫣然眼中的执着和被挑起的兴趣,而一个人刚刚学会某种东西时,总会分外的有成就感,并且兴致勃勃完全不会觉得累。宴清真的不想陪着一个臭棋篓子一直下棋……这会毁了他对围棋的爱的。
宽容的笑了笑,嫣然简直浑身自带圣光:“没关系,孤房里有。”勾了勾唇,“孤已答应了与宴爱卿手谈一局,怎么爱卿此时并不怎么高兴呢?”
顿了顿,嫣然假装没有看到宴清眼中□□裸的对她棋艺的头痛,一派自然的说道:“爱卿与孤一同去取棋盘吧。”那么重通体由一块完整汉白玉雕琢而成的棋盘,就凭着燕嫣然十四岁的小身板,还真拿不动!
之前瑶玉让人把棋盘送来的时候,嫣然还觉得瑶玉做了无用功,因为她觉得不会围棋的她根本不会碰围棋,但现在却在心里默默的为瑶玉点了个赞。
在石桌上将棋盘摆好,嫣然先挑了黑色的棋子,虽然对于围棋知之甚少,但是至少嫣然知道围棋是黑子执先的。宴清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替嫣然旋开了棋盒的盖子:“殿下请先落子。”
燕嫣然向来是养在深闺之中,锦衣玉食、尊贵异常,是以她的手极白,而且并非是病态的白,却是白里微微泛着健康粉色的玉白色。嫣然左手捻起几颗以黑曜石磨成的棋子握在手心,而右手拇指和食指把玩着一颗冰凉光滑的棋子,迅速在心中把001调出来的关于围棋的下法看了一遍,嫣然抬手把第一枚棋子下在了‘中元’。
宴清眉头微微一蹙,对于嫣然这种莫名其妙的下法有些无语。不过他到底是对面前的燕嫣然颇有兴趣,倒真想从棋风里看看嫣然的性子。
不过宴清显然高估了嫣然的棋艺,别说棋风了,和她下了会棋,宴清简直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围棋这种东西了。
“宴清,你在心中是如何看待我哥哥呢?”眼中充斥着旺盛的求知欲,嫣然兴致勃勃的将一枚棋子按在棋盘上,再次把宴清的一枚棋子围在了里面。她似乎全部的注意力全在棋盘之上,仿佛她问出的问题只是随口一说一般。
无视了自己被困住的那枚棋子,宴清面无表情的迅速下了一子,很快嫣然中间的那大部分黑色的棋子便尽数被白棋包围:“太子殿下可以成为一位明君。”一一把被包围的白棋拿起,宴清深邃漆黑的眸子对上嫣然的视线,只一瞬相交的视线便分开来,“殿下,你输了。”
“是可以,而不是‘会’。”嫣然满满抬起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一把细密的黑色小刷子,她神情了然,唇角勾起似笑非笑近乎讥讽的微笑,“看来你真的知道很多事情呢。”明明棋盘上大半江山失守,她却分毫没有之前那样重视和在意,更没有像刚才那样为了一个棋子的得失不依不饶。
宴清微微低头,将棋盘上黑白两色分明的棋子拨开分成两堆,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大气优雅,那些世家的风范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他没有说话,对于嫣然似褒又似贬的话语充耳不闻,好像浑不在意一般。
直到把所有棋子全部分开落成一大一小两堆,宴清才抬起头来,俊美之极的面容上是没有一丝破绽的温润笑意,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而淡定的神色:“殿下不是早已知晓?宴家,本身就是这天下的一颗眼睛而已。”
“即使你们的存在、你们所付出的完全没有人知晓?”嫣然追问,上挑的凤眸里划过一丝流光。
沉默了片刻,宴清才淡淡道:“是。即使我们存于黑暗,永无正大光明的一日。”他双手合拢,将白色的棋子拢起注入棋盒之中,玉石所做的白棋跌入石制的盒子中,发出叮叮当当宛如大雨倾盆的脆响来,“从我接过宴家的那一日,就代表我接受了这样的未来和早已规划好的未来。”
“即使你对于宴家的所谓传承和坚持极为厌恶和不屑?”嗤笑一声,嫣然动作粗鲁的将黑棋扒拉到盒子里。
微微颔首,宴清眸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厌恶:“即使我如此厌恶,但我不会拒绝。”——也无法拒绝。
嫣然没有再说话,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而心中深扎已久的刺被突然挑开的宴清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两人相对坐于石桌两侧,在一阵静默无言后,宴清拱手向嫣然道别后,便离开了小院回到自己暂住的地方去。
等嫣然回过神来时,发现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红得像血一样绚丽凄美。鲜红色的晚霞洒在树下石桌上的棋盘上,在白玉的棋盘上勾勒出红色的绚丽图案,盯着棋盘上的图案看了好一会儿,嫣然突然发出一声极度悲伤的叹息:“宴清,你忘了把棋盘帮我搬进去啊啊啊啊!!!”
“但是宴清,我似乎抓到了你的一个软肋呢!”没有管放在石桌上价值千金的棋盘和棋子,嫣然在不大的院子里缓缓踱步,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来,“以你的性格,怕是很厌恶宴家那样带着黑暗和沉重的历史使命吧!”
“况且,你现在还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还没有成为你们宴家先辈那样几乎没有私人感情的‘仲裁者’,对于与你从小一起长大、对你万分信任的燕泽恺,你心中未必没有愧疚之心——为你坐视燕泽恺被下剧毒一事。”
也许那些微少的愧疚感并不足以让你彻底抛下宴家家主的责任,但是在一些不会影响到大事无关痛痒的琐事上,你一定会愿意让步的,对吗?宴清?
唇角高高的翘起,嫣然露出一个小狐狸一般又狡猾又机灵的微笑来。
法医系需要学生熟练的掌握分解尸体通过既定的事实来推测可能发生的‘过去’,而在法治社会合法的尸体尚属于非常珍贵的消耗品,所以所有法医系的学生都被要求在动刀之时必须小心谨慎,不得大幅度的破坏尸体。而嫣然无疑是法医系中的佼佼者,在学习解剖尸体的过程中,嫣然学会了两件事情。
第一,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如果能够抓住软肋和重点,那么必将事半功倍、省却极多麻烦。
第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不可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耐心、细心、细致、专心,最终一定能在既定事实上找到‘过去’所存留下来的痕迹和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