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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源一如他所说的那样,将礼品后期补上,这送礼过来的也不是他自己本人,而是一个眼生的小厮,按着他的说法就是崔源吩咐他送来的,别的一无所知。<>
王元儿看了那一堆礼物,什么都有,糕点,酒,布匹,茶叶,都是平常用得上的。
“这崔公子,还挺大方的。”王清儿抱着那匹布不肯放手,笑眯眯地道。
“眼皮子浅的你。”王元儿戳她的额头,却是犯了愁。
这些礼品也就罢了,可那被她藏在柜子里的那只盒子,那才真叫烫手,那般贵重的东西,哪里是她能收的?
“哎,这些礼品该由你阿奶那边儿收着吧?”张氏探长脖子道:“人家不都说送来给你阿爷阿奶的么?”
王清儿黑了脸,悄声道:“大姐,眼皮子浅的,是她吧!”
张氏的意思谁不懂,这收到王婆子那边,跟收进二房有什么两样?
二房和阿奶那边同一个锅头吃饭,张氏可真是打的好主意了!
“你们自个儿收着吧,那崔公子送来的是你们的。”王婆子从张氏后头钻出来,看一眼那些礼品对王元儿道。
“娘……”张氏急了,这可都是好东西呢!
王婆子剜她一眼,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张氏撇撇嘴,不甘地哼了哼。
“阿奶,咱们也吃不了多少,这些糕点,你和阿爷也尝尝,还有这酒,我阿爷最是喜欢了。”王元儿倒是乖觉,自动地分了些过去,对张氏那渴望的目光却是一点都不甚在意。
王婆子眼神复杂,打小就对大房不怎么样,可这几个孩子该有的孝顺,还是没有少,反而是二房……
“放着吧!”王婆子也没多大的表情,只努了努嘴,又冲着张氏道:“还不去烧饭,杵着这做啥?”
张氏张了张嘴,嘀咕一句净吩咐我,不甘不愿的去灶房了。
王清儿看得好笑,压低声音道:“二婶也是好笑,不吩咐她,这还有谁帮她?”
“少说两句,拾掇一下,准备开铺子。”王元儿啐了一口。
王清儿忙把布匹拿进屋去了。
王元儿一直惦记着崔源所送的那个盒子,她在作坊和庆丰园转了几圈,却都不见他的人影。
难道又走了?
见不着人,王元儿只得把那盒子暂时收起来,等将来见到他的时候再还回去就是了。
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
又一年春耕节开始,家家户户都到土地庙去烧香祭祀,敲锣鼓,放六谷丰登的鞭炮,各种习俗都办起来。
乡里人对这节日尤其看重,有些个老太太还不准动剪子针头之类的东西,偶尔有谁家媳妇儿子等人不守这规矩,还得招老人儿好一场骂,甭管你是谁,惊动了龙爷爷就不成,动剪子动刀子针子,也就是要扎瞎了龙爷爷的眼。
故而,在这样的节日,总会听到那家的老太太在叉着腰杆子怒骂,十分喜感。
春耕节一到,这庄户人家自然就准备开耕播种了,雪融,河道上的活计也开始如火如荼的扩建。
而在这时,朝廷上突然颁布了一条指令,与外域通商,开口岸,于四州增设市舶司衙门,专门管理海上贸易。
这指令下达各州各县,成了最新的一道话题,而其中,长乐镇就会设立一个市舶司衙门,选址就在长乐镇,这下子,长乐镇的人就如煮开的开水一般,沸腾了。
王元儿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衙卫张贴的公示后,心才落到了实处。
不管这选址选在那里,长乐镇铁定是要繁华起来的了。
有了这道指令,河道的扩建更是加班加点的进行了,因为这通商文书一放,这来往的商船官船铁定很多,一旦拥挤就会发生事故,所以这河道得扩得更大。
河工加班加点,修堤坝,扩河道,身为监工的王二也是忙得终日不见人影。
王元儿有好几天不曾见到自家二叔,也就有一天晚上,已是大半夜了,她起夜,似是听到外面王二和谁说话。
她微微推开窗子看出去,王二站在院子门口,也不知和谁说话,隐隐约约的瞧见他接了什么东西。
王元儿心下疑虑,却也没有细想。
然而,过了几天,王元儿刚刚睡下,突然有人拍响了王家,咚咚咚的,如雷鸣一般。
灯,陆续的亮起,王婆子王老汉走了出来。
打开门,外面的人大叫:“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王大爷,你家老二被下大狱了!”
下大狱,谁下大狱?王二?她家二叔?
王元儿一脚跨出房门,一脚还在屋内,却已经是呆住了。
“老婆子,哎,老婆子。”王老汉的叫声将王元儿的思绪拉回现实,看过去,登时一急。
却是王婆子听到来人的消息厥了过去,正倒在王老汉怀里呢!
王元儿暗叫不好,连忙冲屋内叫:“春儿,春儿快起来,出事儿了!”她则是飞快走过去。
“这吵吵闹闹的是做啥呢?”张氏拢着外衣打开了西屋的门,一边打了个呵欠道:“还让不让人睡了!”
王元儿已经走到了王婆子身边,和王老汉一起扶着她,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出大事了,你倒是睡得下,自家爷们这么晚没回来也不知道问一个!
“哎哟,这都啥时候了,王二媳妇,你家王二可是被差大人给抓了,下大狱了!”来人听了张氏这话,一拍大腿迭声道。
张氏傻了,瞪眼看着他:“啥,你说啥?我当家的被下了大牢了?”
来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呢,仓场那都闹翻天了,快去瞧瞧吧!”
张氏软倒在地。
王元儿心中发急,只得对王老汉道:“阿爷,先将阿奶抬进屋里去。”
王老汉此时也定了定心神,点点头,两爷孙一道将王婆子抬进屋里躺下。
“怎么办,这可咋办?”看着王婆子没有醒的迹象,王老汉慌了手脚,乍想到平素放在屋里的药油,忙的去拿。
王元儿却是仔细看了一下王婆子,又探了她的呼吸,知道她只是晕倒,便压住了王老汉的手道:“阿爷,我看阿奶就是怒急攻心,才晕过去,只怕过一会就醒来,不如就让她先昏睡着,趁此我们去仓场看看是个啥究竟?”
她看得透彻,如今事儿未明,王婆子醒来只怕有的是哭闹,还不如就让她昏睡着,他们则去打探消息。
王老汉听了好像是这个理,便也点了点头。
“阿爷你穿上大衣,外头起风了,只怕还会下雪!”王元儿看他穿着单薄,又提醒了一句。
如今只是二月,但二月下雪也是常有的事,再看外头起风,云层又黑压压的,注意为上。
王老汉如同得了指令一般,全听她的吩咐,取了大衣裳。
王元儿此时却已经让王春儿过来守着王婆子,她自己则是飞快回屋去穿衣,压根没理坐在西屋门口拍着大腿嚎号大哭的张氏。
哭哭哭,这是哭的时候么?
她动作飞快,穿上大衣戴上风帽,又取过一盏气死风灯,走出去,冲着张氏道:“二婶,别哭了,我和阿爷要去仓场看看咋回事,你看着点家里!”
“我,我也去!”张氏哪里放心得下,听了王元儿这话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回屋里穿衣。
一人狼狈无主见,一个则是冷静自持,高低立见,王老汉看在眼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提着灯,王元儿一边扶着王老汉,向仓场飞快走去。
仓场在码头边上,平素放的就是修建河道的材料,比如木料等,如今已是灯火通明,闹哄哄的。
有人在叫骂,黑心肝,没良心,该断子绝孙云云。
王元儿心一颤,还是走进人群:“让一让,让一让。”
“呀,是王家人来了,哟嗬,他还好意思来,丧天良的东西!”
王老汉听在耳里,只觉嗡嗡的作响,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幸得王元儿飞快的扶着他。
“王二,我家王二呢!”张氏已是大叫起来。
“呸!你这婆娘,还好意思叫你家那个,早就拉去坐大牢了。用些烂木头来修坝,也不怕头顶天雷,这是想咱们长乐镇遭洪的时候全死光光啊!”有人冲着张氏大骂。
“就是就是,也不知拿了多少好处,瞧她穿的多好,肯定就是贪墨得来的。”
“黑心肝的烂皮货!”
张氏本就心乱,如今又被人指着骂,立时就不淡定了,跳起来就要冲过去理论。
王元儿一把拉着她,道:“二婶,现在是撒泼的时候吗?听人说,还不如向主事的问个究竟!”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轻重,到底脑子是怎么长的?
张氏心有不岔,但也更担心自家爷们,便也忍了气跟着王元儿去。
仓场灯火通明,有衙差之类的别着刀剑在仓门口前指使着人往外搬着那一条条的实木。
只是,看着的实木,此时却只是一个人也能轻松拿起,再看场子中间,已经放了好大的一堆。
六七尺长的实木,虽然也称不上有多重,但若真是实木,却也不该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呀,再想到刚刚那些人的话,王元儿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