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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经欠费的手机,似乎已经失去了其真正价值,但阿滨还是有几分感叹,对于他来说,这个能听到千里之外声音的小玩意,是一个奇迹,虽然自己可能一生都搞不懂其道理。
放下手机,躺在这不算多么舒服的床上,阿滨抬头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天花板,想着这两年,那么一群人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他怀念着,无时无刻不再怀念着,流浪者的小酒桌,李般若那江湖故事,对于爱情头头是道却对于过去绝口不提的老五,沉默寡言但是心思却要比任何人都要细腻的老四。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鹤静、刘阿蒙、闯子、胖子唐金、缨子、灌子、王淘、陈栋梁与蝈蝈,也就是这么一小撮人,支撑起了西城半个江湖。
最后阿滨所想到的,是九爷,那个名为魏九的男人,塑造了他对于这个江湖的人生观,即便是这江湖满目荒芜,但唯独有此事例外。
想象之中,那个男人消逝的背影慢慢定格,然后慢慢转过头,似是如同起初见面时冲他笑着,说着那胜于这江湖千万倍的真理。
一阵狂风吹过,吹散他的背影,然后一只黑手猛然攥住了阿滨的心,阿滨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有了不少冷汗,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过于的噩耗就好似一把重重的锁绑在他的身上,似是在拉着他跌入万丈深渊。
夜已经到了最深处,阿滨离开床,不敢继续睡下去,爬再次陷入这恐怖的噩梦,他从包中翻出郭野枪给予他最后的钱,穿上那一身一成不变的绿色运动服,便打开房门下楼。
幽暗的走廊,给人一种就好似深渊所张开的大口,让人莫名的后背发凉,但是对于这个能够在不见天日的大山之中熬上一个月男人来说,黑暗便是最好的伪装,却会揭开那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由远而近的高跟鞋声,触发了声控灯,一个在这秋夜穿着暴露的女人上了三楼,正巧碰到下楼的阿滨,两人就这样相对一眼,然后擦肩而过。
那是一种带着浓浓嘲弄的眼神,结合那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通过她的打扮,阿滨怎么说也在流浪者待了几个月见多了这社会底层的鱼龙混杂,他大体能够猜的出这个女人的职业。
但是他并不厌恶,在他看来,这一类人不过是出卖肉体换来生活,跟那些出卖灵魂换取生活的人们相比起来,似乎并没有多么大的区别。
但这个世界总是有着五十步笑一百步的故事,所以这一类人才难以生存,唯有生活在最底层最底层,感受着这世界深深的恶意,承担着那些油光满面下的险恶,却永远都见不得一丝光。
所以,阿滨对于这一类人充满了同情,但他又能做什么?他无法改变这么一个环境,只能够做到不被这么一个环境所改变,毕竟谁都有着谁的人生,他救不了她,对于一个堕落的人来说,能够拯救自己的,也唯有自己。
带着这种想法走下楼梯,再也没有见到其他的人影,柜台那个胆小怕事的旅馆小老板正津津有味的玩着那一台有些年代感的老旧台式电脑,见阿滨下来,先是一脸的疑惑,因为他记忆之中,并没有这么一个访客。
“我来还剪刀。”阿滨把剪刀放到柜台上,用平静的语气说着。
小老板愣了愣,看着柜台上那熟悉的剪刀,想到了什么,再看看现在的阿滨,只感觉有些恍惚,想不到这短短的一会,刚刚那个如同野人一般的家伙,竟然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完全不能用变了一个人来形容。
“你...你...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小老板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着,似是还没有完全消化眼前这个男人的变化,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拉低了帽檐,所以他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面,唯有下巴一道恐怖的伤疤,给予现在小老板很大的冲击。
“我只不过是一个外乡客罢了。”听着小老板这语无伦次的声音,阿滨微微一笑说着。
纵然这是一种饱含沧桑的脸,满是伤痛所留下的痕迹,但是一瞬间的笑容,竟一时给予人一种如沐阳光的感觉,在这么一个底层摸翻滚爬的小老板,在见到这如同阳光灿烂的笑容,很奇怪,警戒心极其强的他,心中却慢慢放下了防备。
因为从心底这个小老板能够感觉出来,这个男人,并没有敌意,如果有敌意的话,就不会在这里跟他空谈了,他从桌下摸出一盒红塔山,抽出一根递向阿滨。
阿滨摇了摇头拒绝,说自己并不会抽烟。
小老板并没有一丝固执,自己叼在嘴边点燃,吞云吐雾一番说道:“老弟,有什么我能够帮你的吗?”
阿滨掏出那两张仅剩下的钞票,放到桌上说道:“老板,麻烦你帮我交两百块话费。”
这本来心中以为会有什么坏事的小老板在听到这简单的要求后,一时心中的石头慢慢落下,他拿过这两张红钞,这一次并没有确认真假,直接放到了抽屉里,自己鼓捣起这竟还能够运行的电脑,有些干练的问道:“号码。”
阿滨连续两遍爆出一串数字。
小老板打下那一串号码,又报给阿滨一遍确定无误后,才按下了回车,然后弹了弹长长的烟灰说道:“半个小时之内就会到。”
“谢谢。”阿滨说着,然后转过身准备上楼。
“喂,这一座城市,可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美好。”小老板在看着而这个身上满是故事的男人,忍不住叫住说着,这便是他生活于这一座城市近二十年,所仅有的体会,来自于骨子里。
阿滨停住脚,转过头看着这一脸诚恳的小老板,一时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有几分可爱,他微微点了点头,一脸恭敬的说道:“谢谢。”
小老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然后摆了摆手说道:“明天八点收房,去睡吧。”
阿滨笑了笑,准备上楼。
但才刚刚走出两步,这黑漆漆的楼梯之中就传来的吵闹的声音,让阿滨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老板也听到了什么,起身离开柜台,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蹒跚,显然是腿脚有着问题,整个人没有一点北方人该有的壮硕,看起来很是瘦弱,有几分瘾君子的意思。
又是“砰”的一声,急促的脚步声走下楼,后面还有着咒骂的声音。
一个头发披散的女人跌跌撞撞的跑了下来,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跟阿滨擦肩而过的风尘女子,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光着膀子,上身刺着各种图案的混子,一个正捂着冒血的额头,另外一个手中拎着一根棒球棍,叫骂的追了上来。
这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怎么跑的过这两个生龙活虎的汉子,这女人还没有跑出旅馆门,就被追上,直接被跑在前的一脚踹在了地上,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女人,更像是对待一个畜生。
小老板在见到这么一幕后,立马就搞清楚是什么事情,大体是因为嫖资没有谈成会出现一些这种矛盾,但是等他注意到这两个汉子是何人后,脸都绿了,立马蹒跚的走上去劝说道:“东哥,这又是怎么了?”
那个额头还冒血的汉子转过头,怒视着这颤颤巍巍的小老板说道:“这娘们竟然敢收我的钱,也不问问这一块到底TM是谁罩着的。”
这个重重摔到地上的女人,并没有惊慌大叫,只是怒视着这个肩膀上纹着一条黑龙的汉子,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倔强。
小老板听到这么一句,脸都红了,立马看向这个没有见过的女孩,训斥道:“你是混哪里的?连东哥都不知道?”
“老三,给她点教训。”这个被成为东哥的男人捂着伤口,一脸气急败坏的说着,要是传言他被一个*给开了瓢,他可真就丢脸丢大发了,他现在哪里还有兴趣行那种事,只想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知道什么叫代价。
另外一个拎着棒球棍的汉子并没有犹豫,直接一步步走向这个可怜兮兮倒在地上的女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小老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可真敢弄出人命,那么他以后的生意可就难做了,他一家老小都指望着这一家小旅馆活着,他拉了拉东哥,哀求道:“她刚出来做,不懂道,你开一口价,我给钱,别整出人命来。”
正在气头上的东哥见这小老板敢拉扯他,至于这小老板的苦苦哀求,在他看来完全是在指手画脚,立马不乐意了,一脚踹在这小老板的肚子上,怒骂道:“你算个吊毛,等我收拾完她,再慢慢跟你算这一笔账,要是你不把这事给我整明白,我看你这场子,以后是别开了。”
这本来就瘦小又腿脚不方便的中年男人,哪里经得起这虎背熊腰的汉子一脚,直接被踹出去几米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然后就没了声。
而那个站在楼梯口的男人,则一直注视着这一切,拳头似乎在慢慢攥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