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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同田畴与赵明未入过杨奉军中,故而不知其兵匪本性,对于洛阳这些先后经历过许多事情,更在刘晔安排下享受了屯田制数年的百姓们,杨奉以及朝廷中的官僚们,也不会知道究竟此处的百姓与别处的又有何不同……
六月正是小麦的收成季节,就在田畴与赵明二人认为将发生变故,所以严加戒备,但直到将粮食收割完毕,时间已进入到六月底之时,都并未见得有何大事发生。
七月初就是原本定下的屯田制上缴一半所得归于政府之时,现今田畴与赵明将此权放归朝廷,这收税的当然就是朝廷所派出的官吏了,令人想像不到的是,当百姓们先缴够一半粮产之后,却又被告之需另交三成以助于军事储备,并为往后定例。
刚仅得到管制权力不久,便如此加重税收,而且尚不知究竟是天子本意亦或是下面之人层层克扣意欲谋利,现今尚如此,以后更只有再次加重的可能,百姓们如何能够忍得下这口气?
不危及到自身活命渴求之时,百姓们是没有心思去关心当权者何人的,一旦如现今这般直接威胁到,使得他们辛苦劳作下,在不久的将来很有可能会无粮度日,曾亲身体验过饥荒的他们当然不会任人宰割,一边有精明的立时便去到附近的赵明与田畴所设军屯中报信;这里的百姓们则与只带着少数护卫的朝廷典农校尉理论了起来,丝毫不曾示弱。
“汝等不听天子诏令,不愿为朝廷分忧,尚还纷扰不休,干扰本官公务,想要作反耶?”
这个典农校尉与杨奉颇有些关系,他本以为主办此事将是个大大的肥差,孰料到得此时方知只怕却是一件棘手之事,看着群情汹涌的百姓们,他颇有些心虚,却依旧是强撑着喝斥道。
刘协实际上并未发出这等命令,依着计算,实际上只靠这些十八万有余的洛阳百姓上缴一半屯田所得,养活朝廷百官以及杨奉大军是没有问题的,但若要想作战争储备,以及当成钱财通用来为军队换装依例照发朝廷百官之俸禄则会显不足。
问题是,现今洛阳有险可守,南面虎牢关又处于赵明与田畴二人帮助固守,仅靠着一万五千军队,不说杨奉会否有这斗志想去开疆扩土,只说刘协未必都会有着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
“先时田太守主事之时,我等百姓虽然劳累,却也能得家有余粮,温饱无虞,今刚换朝廷直辖便要我等上缴八成所得,余下两成供已无法足够饱食终年,何况开端便如此,以后又是否会尽数夺之?”
百姓中有一人高声喊道,这却是一位年纪稍有些大的中年,实际上洛阳的青壮并不是太多,绝大多数是在赵明军中,只有极少数不愿从军之人依旧于家中耕作,奉养父母家小。
有人领头说出了心声,立时便从者云集,纷纷大声呼应,场面立时便有些失控迹象。
“朝廷之事,也容得你等草民非议?来人,将他抓起来,送都尉府严加惩办!”
这典农校尉看着眼前景象心中更惊,转眼间他便想到了“杀鸡儆猴”的办法,大声下令道。
“洛阳是为天子脚下,汝等不明示皇帝诏令,只片语间便要加重税收,更不许我等表示反对,天理公道,又可有王法在彼?”
这中年人看来却是并不简单,见着有五位军士正排开众百姓要来到身旁来抓自己,他却一点都不惊惶,反而再慷慨激昂地朗声道:“乡亲们,有其一必有其二,今其以权谋私,被我拆穿更是恼羞成怒,可见其是为假借圣命行中饱私囊之事!我等何不齐心反抗,既以上交规定之半数所得粮食,便算得与其再无亏欠。先时田大人是刘幽州属下,而今又就在虎牢屯驻,我等再去投靠,便是重新开垦荒地,也好过被这群小人所压榨太多!”
由是于是集中收粮,一时间聚积于此的百姓并不少,而这位典农校尉原本就以为事情会很顺利,所带随从不过五十人左右,而这颇有几分文弱的中年人却又处于稍稍靠中位置,就在几位军士凶神恶煞地来到他身边之前,他已用极其不弱清亮的声音将这些话语送出。
“就是!若不示以明文,休想再多要我等尽纳食粮!”
“便算有公文,只怕也作不得真,朝廷小人当道之时难道还少了么?看来还是刘幽州是真正宽仁之人,现今田大人与赵将军便在近前,确如那们先生所言,我等何不直接再去相投?”
“我等虽为草民,却也是大汉臣属,知晓报效之意,但行如此杀鸡取卵之事,可见主使之人鼠目寸光到何种地步!”
“……”
更加群情汹涌情况下,百姓们看这少数人的眼光也就渐渐不同了,由先前的颇有几分敬畏转变为愤怒,再变为不齿和恨意,显然最后又是想到了最前之时他等百姓辛苦一年耕作于士族所有土地上,最后能得十不过一的情形来。
而身陷于自发堵住去路,不再让步的百姓们围拢中间的五位本来气势汹汹的士兵,也没来由得心底一阵微寒,进也不是,退也不得,只能将手紧握住环首刀柄,期望这能带给他们一些安全感……
……
“大变不在我等直接,却反而是百姓之处?”
由于是处于最后的粮食收成,以及押送住虎牢关粮库的紧要时刻,赵明是亲自坐镇于洛水屯田军营的,而当他接到百姓求救之信后,立即便直觉地感受到了一阵不妙,一边派军士前去劝解两边克制,一边却派快马将虎牢关中的田畴请了过来。
而得到最终结果的田畴也颇是惊讶之极,却未想到会有此事,叹息一声如此说道。
“百姓与朝廷官吏发生冲突,那典农校尉处事不当,所以倒至后来有流血冲突事件发生,不仅百姓有伤亡,就是那典农校尉所带随从亲卫也死了好几人,其本人也有多处受伤,听说其不仅先报于杨校尉,更是哭诉于皇上,直说洛阳周边多为刁民,也说子泰与我管教不严。哼!什么玩意!”
这一日,是七月二日,当田畴赶到赵明洛水军营之中时,已是傍晚之时,而先时冲突却是发生于早间,故而其后诸事,却也有心里看好刘晔,故而多与他们亲近的官吏所派人报知于赵明,教他早作准备。
“听子清先前所言,当时情况应是百姓们先交好半数所得,然后被告之需得等待,最后全数上缴已过了两日,粮食都已计量完比,存入营中后,这时那典农校尉才说出需得再上缴两成话来。如此当然算得居心叵测,以子清与我对于皇上的理解,他虽无此方面经验,但对于勤政爱民也是有着自己的坚定想法,如此荒唐的作法,显然不可能出自天子授意!”
面对这次可大可小的纠纷,田畴也颇有些伤透脑筋,最后再补充道:“最麻烦的却是由于冲突,再加上百姓中只怕也有精明之人临时发号施令,故而将本就极少人把持的储粮之营占据,驱逐了这些征粮之人!此等行径虽说合乎情理,但却实际与谋反无异!参与此事百姓极多,只怕洛阳十八万余百姓中,前来送粮的三万余人代表,有两万余人直接动手。现今他们所有人又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尽说依附之意,就算是为了我等属下现今五千军士,我等都不能坐视不理!但理会便又会直接与杨司隶起难以化解的矛盾……”
“形势多变,在其未发生前便算是准备得再周全,分析得再全面,终究只是雾里看花一般,不得真切。真正发生以后,才会发现其来势汹汹,细节末枝。只说此点,畴实差主公甚远,只怕此次坚持己见,终是错了……”
时至今日,田畴也算是理清楚了所有过往之事,对于刘晔的远见也是望尘莫及——
先有杨奉大约是与朝中重臣商议,认为其本代表朝廷,当时居于洛阳,粮食尽为田赵二人所提供,虽然他们用得理所当然,可心中那一丝好像自己是为客军,孤穷于此。故而多方谋划下,便有了杨奉人前装傻,背后却暗自指使捣乱,逐渐加大力度来提示田畴与赵明两个“识趣些”,早些交出权力,让他们不再空有朝廷之名,却只能受人“接济”。
也许他们并未想得太远,认为必须将田畴与赵明两个完全排出洛阳,一万五千人,需得守备三处,却依旧稍显不足了些,故而他们主动求守于虎牢,当然是正合其心意。
这个时侯的杨奉以及朝廷与他同流之官吏,便将目光转到了百姓身上,意图使其成为稳固的统治基础同时,却也是他们得利工具。究竟是杨奉的短视,还是朝廷中官吏的自作主张来加重税收,这都不重要,反正这却也是迟早之事,大家心知肚明。
只是,他们终是不能完全了解洛阳这些百姓与一贯以来,逆来顺受的其余各地百姓不同之处,操之过急情况下直接便引发了此次的冲突。
“天子虽好,然则其属下却尽是脓包,刚刚脱难不久,却又尽想着这等损人利己之事,依着我之心意,若大哥能迎奉天子,直接便迎其一人好了,其余众多官吏尽是有名无实,空负于忠臣之名而自居,目中无人之极,不要也罢!”
通过这次事件,赵明对于朝廷文武百官可算看透,先前敢于在吕布,以及李郭两个西凉余部掌握朝廷之时直言怒骂,甘于以血肉之躯为天子挡刀之真正的忠臣已算损失殆尽,剩下的绝大多数也仅是这么一些人而已。当然,不可否认,杨彪,钟繇这少数几人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但独木难支,当无兵权在手之时,再高明之人也不能呼风唤雨……
至于早前有理想,又有眼光的精明之臣,比如二荀等人,便早早离开,尽去投了自己认为将来可定天下之诸侯。
“嗯,子清虽然说得是为气语,却也是事实,但那却是不可能之事!先不说单独带走天子难度,只说百官与天子共同组成了朝廷,这才是汉室虽失威仪,但却依旧名义上是为天下之主的根本原因。若朝廷不存,便只是一个天子,对于诸侯以及天下百姓们的影响力可算是弱到了极处。”
暂时并未想到解决办法,田畴也就与赵明先说明道。
“子泰有所不知,要单独带走天子实际上极为简单,只是仅如所言,若只为一个天子,那却是利处少了些。可况依着大哥手断,便算是将这些看着烦心之百官齐齐迎过,也自有办法来安置,使得我等不必受其终日烦扰。”
面对现时这种难办局面,赵明心底也颇有些感叹意味,他难得有一次勇气,想凭着自己与田畴的配合,为刘晔办成一件大利之事,终究却是还得面对刘晔早就料到的极难解决争端,这对于他来说可算是一次信心上的不小打击。
“哦?天子身周防备极严,更有御林军守备,难道还能强行抢走不成?子清快说说,这带走天子却是个何种容易之法?”
听闻赵明言语,田畴眼前一亮,受到提示后一个新的主意浮上心头,便急问赵明道。
“这倒是我最近见到一人,细作观察下所得出结论,这人……”
赵明原本对于这件事只是抱着好奇,以及有趣的想法,所以现在见田畴如此急切郑重动问,他倒有些奇怪地答道。
“……听着看似极为荒唐,实际上若天子首肯,此计可算十拿九稳!子清能想得如此巧妙之计,若主公得知,必然欣慰非常!”
听完赵明详述个中究竟的田畴,沉默半晌后,终是抬头直视赵明如此说道。
“子泰此言何意?我原本却仅是随口而言,并未想着会真正实行,难道子泰计将安出?”
田畴的表现自然让非常熟悉他的赵明立时想到其想法,奇怪地问道。
“值此多事之时,朝堂之上多有小人当道,百姓之利益我等又不能置之不理,故而此次终需得作万全打算,如若能这般行事,则你我不至于空手无功而返徐州!子清且听我细细道来……”
眼中精光闪动的田畴,立时便拉着赵明耳语道。
“此法大妙!现今量杨奉他们也不敢于我等直接翻脸交战,否则河内张杨将军也与大哥交好,只需书信一封,他便有得好受,而子泰择机面见天子,尽述其中利弊,只需其能答应,我等便可立时不管此地,携民回徐投大哥而去,由得他们在这里折腾去!”
赵明听完也是拍手大笑道,他却不想自己一时游戏之语,却被田畴加以转化补充,立时便成了一条极其有用的妙计……
而他的点头同意,立即便使得洛阳因为征粮之事,再由百姓求救而牵连入内的矛盾乱局,最终集中到了天子刘协的身上,只在第二日一早,便由赵明坐镇军中,而田畴则只带着十数名亲卫直接入宫面见天子,到得最后更是求得破便带两位解下武装的亲卫入得御书房,得到了刘协的第八次密会接见……
建安元年七月十日,因为屯田之事而受牵连的百姓们多达万人,而其中更有数千是直接参与了驱逐官兵,并夺取粮营的,朝廷之上一片严惩之声,而杨奉更是措辞极严,颇有些寸步不让的味道。
而刘协的态度却颇是奇怪,只是细听各方意见,却迟迟不作决定。
七月底,赵明与田畴联合发出命令,将愿意离开洛阳的十三万百姓们编制入虎牢关城之中,再上报于朝廷,将远行回徐,而刘协也很快作了准许的批复。
一切的一切,都让熟悉刘协作风之百官感受到了不寻常之处,难道随着田畴与赵明两个的离去,洛阳此次事变最终,不可能与其直接为敌抢回百姓的他们,将来又会迎来如何的变局生活,粮食问题又将如何解决,难道刘协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么?
这里的消息,同样很快也传到了袁绍与曹操的耳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