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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紫晨站在秦淮桥上,一会儿看看脚下无声流淌着的秦淮河水,一会儿看看河道上彩旗飘飘的各色画舫,一会儿远眺下繁华的夫子庙,一会儿又瞅瞅林立于河边雕梁画栋的青楼水阁。
她很是悠闲,心情好极了,无论看什么,都觉得眼中的景物是那样美好,无论想什么,最终都会绕到幸福美好的未来中去。今日的诗会实在是妙极,虽然过程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但结局实在是好的出乎预料。
为了庆祝一首神词的诞生,为了多拍拍总督大人的马屁,顺便再沾沾他的贵气,金陵的名流们决定在金陵最高档的酒楼中举行一场宴席,好好庆祝庆祝。那是一个只属于男人的聚会,到场的女子也只有艺妓,肉妓各种妓,她不适合参加,也没有那个兴趣。
回家的话太早,她并不想在家里的游园会中露面,因而向海国开借了一套小清的衣服,要了两个侍女做向导兼陪客,出来逛街。
天朝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国家,这里的地理与她熟悉的中国几乎一模一样,这里的政体有封建社会之名,无封建社会之实,相当的开明。
无论白天黑夜,女子都可以上街随意漫步,可以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搭讪,只要不做轻佻放浪的举动,没有人会觉得你这样抛头露面有什么不对。与达官贵人相比,老百姓并没有低贱到哪儿去,做生意的也一样可以获得社会的尊重,做丫鬟的也不一定都签了卖身契。
那种做了人家的奴隶,完全没有人身自由的人的数量非常稀少,能进入上流社会,能让他人心悦诚服称一声员外爷的贵族也是凤毛麟角。不像古代中国,是个地主都叫员外。
以肖紫晨穿越来的所见所闻,加上不断恢复的记忆中提供的讯息来看,这个国家的礼教律法几百年来都不是很严厉,言论相对自由,妇女地位较高,她现在生活的这个时代应该处在资本主义的萌芽时期,因为文人的傲慢与短视,天朝的工业不及同期发展的西洋国家,但它依然是个很好的,积极向上的社会。
唯一的缺憾就是版图小了些,大约与中国古代的南宋差不多。天朝北有胡人,南有蛮夷,西方有番族,东南方还有个山越国,这几个都是武力强大而文化较差的国家,幸好只有胡人比较好战,其他几国与天朝的关系都是不错,因而,如今也是个和平的时代。
肖紫晨已换下了参加诗会时的华贵霞帔,穿上了寻常的少女装束,上身窄袖短襦,外套披帛,下身及踝的素色长裙。清清爽爽,服服帖帖,暴发户家的贵妇人摇身变为外出游玩的小家碧玉,感觉好极了。
当当当当……
夫子庙那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锣声。肖紫晨循声望去,只见贡院街前的广场上站了两个中年男女跟两个青年男女,四人皆穿着青色劲装,上衣无袖,裤脚扎起,不仅凸显身材,还给人十分干净利落的感觉。除了敲锣的中年男子外,其余三人均手拿武器,看样子是要表演卖艺。
在他们周围,人潮已开始涌动,以包围圈的形状慢慢合拢起来,肖紫晨从未见过真人表演的武术卖艺,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向身后两个丫鬟招呼道,“走,看看去!”说完朝提着裙子蹬蹬蹬蹬跑下了桥。
夫子庙一代不愧是金陵最繁华的地区,片刻功夫,卖艺的四人便被行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各位相亲,各位父老,……”卖艺的放下了锣,开始自我介绍了,肖紫晨才刚刚赶到包围圈外围,东边跑几步,西边跑几步,想要找个空子钻钻。
“夫人,你不会想往里挤吧?”一个侍女在身后轻轻挽住她的一只胳膊,谨慎的劝说道。
“我也不想挤呀,”肖紫晨急的在那干跺脚。“可不挤进不去呀。哎,这么下去看不成啦。”
“夫人,其实可以上楼看的。”侍女善意的提点。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肖紫晨开心了,做惯了现代人的她,已经对拥挤有了条件反射般的想法,那就是想要达到目的就必须挤。而整天与身份高贵的病人打交道的侍女们的第一反应则完全不同,她们宁愿不看,也绝不愿与毫不相干的路人挤在一堆,幸亏肖紫晨也没有真去挤的冲动,否则今儿这脸就丢大了。
附近最高的楼是状元酒楼。一共五层,肖紫晨瞅了瞅,三层应该非常适合观看,手一挥,她当先向那酒楼走去,道,“走,姐姐请你们吃饭。”
状元楼可是贡院街最高档的酒楼,两个侍女没想到今儿出门还会撞上这样的好事,眼睛一亮,兴奋的应道,“谢谢姐姐!”
离楼还有好几丈远,一个茶博士便从大堂内飞奔而出,口中高呼道,“啊呀,小清姑娘,你可好久没来了啊,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肖紫晨闻言一惊,她一听到小清二字,立刻就想起了纪小清,海国开说这姑娘跟景缘在黄山玩得开心,已准备在他们师门内过完中秋再回了。虽然知道茶博士口中的小清多半不是她想到的人,她依然情不自禁的转身向后望去,想看看那个叫小清的女子长得什么样。
视线之内行人不少,可没一个朝酒楼这边走来的年轻姑娘。她一阵纳闷,回头时,茶博士已经来到她的跟前,二人视线相触,都是一阵尴尬。茶博士因认错人而感到窘迫,肖紫晨则因知道了对方为何认错人而感到尴尬,她今天穿的是小清的衣服,看来那厢是这状元楼的熟客啊。
“小清姑娘还在黄山呢。这位是肖夫人,今日在仙宗刚参加完诗会,盛装不便出行,因此,嗯,你知道的了。”一个侍女赶紧快走几步,上来为二人解围。
茶博士哪里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一个能参加中秋诗会的有身份的夫人家,再怎么偷懒不想回家换装,买一套新的也好,穿别人的衣服总是不妥。侍女的意思,是让他管好自己的口风呢。
“小人庞三,见过肖夫人。”茶博士一躬鞠到底,身子弯成了九十度,再不去理会之前的小误会,“肖夫人大驾光临,状元楼蓬荜生辉,里面请,里面请。”
肖紫晨也认识到了自己换装的不妥,之前在仙宗内大家都还沉浸在诗会的热烈气氛中,因而当她告诉海国开等人自己想外出玩玩时,那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都提议让她穿小清的衣服出门,她也认为那样比较方便,就答应了,谁知道现在竟因为衣服而引起了认错人的误会。
加上之前差点往人丛中钻的举动,她今天就已经犯了两个错误了。上流社会的人,要比普通人遵守更多的规矩,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行止端庄,待人平和,这样才符合一个贵族的形象,她以后要多多注意,再不能得意忘形,干出这样可能遭人话柄的事。
“我是第一次来你这,有什么好的介绍吗?”肖紫晨很欣赏庞三的知趣,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顿,多照顾照顾他的生意。
“有有,当然有,”庞三将肖紫晨往店里引着,底气十足的介绍道,“要说来咱们状元楼,头一样要吃的时令菜,就是那蟹黄扒鱼翅。蟹,是妙手仙宗特供的黄毛金爪清水蟹,翅,是东海产的新鲜蛟鱼腹翅。配以吃小鱼,碎玉米及各种药材长大的两岁老母鸡跟黄山特产的野猪的后腿肘子一起熬足三天三夜的高汤,那滋味,嘿嘿,包您满意。”
“哦,”肖紫晨对那汤有了兴趣,“听起来不错哦。还有呢?”
“这第二道嘛,”庞三又道,“便是罐焖三宝鸭,此菜选用的鸭乃是吃咱们状元楼秘制饲料长大的麻鸭,肉质紧绷,肥而不腻,配以新鲜板粟,小枣,玄武湖莲子等等二十八种配料炖煮后,装入宜兴官窑出的特制紫砂罐内蒸足两个日夜,嘿嘿,我告诉您,咱们状元楼的三宝鸭,那也是响当当的金陵一绝啊。”
“啊,好棒好棒,”肖紫晨赞道,“两样都是炖菜,看来你对我的口味了解的很清楚哦。”
“那是,那是,小清姑娘经常提点小人,要早早准备,做足功课,客人来的时候,才能吃的尽兴。肖夫人身为金陵名媛之一,小人时刻都在准备着迎接您这样的贵客。”庞三点头应着,顺便拍了肖紫晨老大一记马屁。
正说间,二人已进了状元楼大门,庞三将肖紫晨往楼上引着,又介绍道,“咱们状元楼,一共五层,您瞧见了,一层都是给一到两人的散客预备的散席,二楼也是这般,三层,四层是本地传统风格的雅座包间,五层观景楼,只设四个包间,您看,您是去哪一层呢。”
“五楼有人吗?”肖紫晨随口问道。
庞三道,“今儿中秋,吃饭的人少,五楼还没有客人光顾呢。”
肖紫晨点头道,“那便五楼吧,上几个最合我胃口的菜,再来一坛西洋葡萄酒,嗯,行啦。”
“好类!”庞三笑逐颜开,上五楼吃饭的,都是最低一百两起,他可以拿一两的粉红,肖紫晨虽然是第一次来不懂他们店的规矩,不过看她的口气,布一百两银子的菜应该可以接受,今天运气真不错。
上到五楼,肖紫晨迫不及待的找了看得到表演的包间进去。五层的包间不设桌椅,全凭客人需要临时安置,庞三下楼去厨房布菜,几个小厮从四楼搬来一方小圆桌,直接架到了包间外的观景廊上,又奉上极品碧螺春。肖紫晨招呼着两位受宠若惊的侍女坐下,自己捡了右首最好的位置,端起茶来浅尝一口,滋味妙极,转头往楼下一看,整个场地尽在眼中,看得又全清晰。
楼下四个卖艺的似乎是一家四口。老的一对是夫妻。小的一对不知道是夫妻还是兄妹。
此时看的是年轻小伙子表演的刀艺。只见他绕着小小的场子飞快疾走,将手中的大刀舞得呼呼风响,雪亮的刀光如电光般四处乱射,耀人眼目。跑了三圈,他渐渐放慢了速度,将要停下时,蓦然间猛地向后高高跳起翻了一记旋身跟斗,在身体跃至最高点时,他的跟斗与转身已然完成,立刻变换动作双手持刀重重劈下。
噗的一声,人刀一起落地,事先由老夫妻布在场中一块大石也被劈为两半,即使隔了老远,肖紫晨也看到那石头的切口非常平滑,看来年轻功夫不错。
“好!”楼下观众震天价叫起好来。肖紫晨也拍手大赞,看的一头使劲。
年轻人提刀起身,向四方拱手致谢,慢慢退到后台兵器架边。之前坐在后台的年轻女子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他,顺手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宝剑。
锵一声宝剑出鞘,年轻女子一声娇喝,一记筋斗翻到场地中间,英姿飒爽的亮相博得了不亚于年轻人得到的掌声。
“这是九华山的武艺,九华七剑。”庞三的声音在肖紫晨身后响起,“肖夫人认得么?”
“不认得啊,”肖紫晨惊喜的回道,“正好听你给我说说呢。”
庞三一哈腰,应道,“是!”言毕他直起腰来,垂下眼帘酝酿了一番,几个弹指他就准备完毕,睁开眼将目光投向那卖艺场,手也习惯性的指了过去,“这九华山一派嘛,要从……哎哟,这是咋的啦!”他忽然惊叫起来。
肖紫晨本来专心盯着那个卖艺女子,对其他的一无所知,听到庞三的叫声,她微微受惊,目光四下一扫,只见一个车夫赶着一辆双马拉的小马车朝贡院街疯狂的冲了过去。不过两三个呼吸,马车便来到拥挤的人群前,车夫在位子上站起,猛的一提缰绳,两匹骏马几乎同时人立而起,高亢的嘶鸣压倒了夫子庙前远远近近所有的声响。
肖紫晨的心一下被揪了起来,那些离马匹较近的外围的观众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匹马在自己跟前停下,举起四蹄重重朝他们踏来,他们纷纷向后乱退,少数胆小的直接被吓得哭叫起来,场面顿时有些失控。
轰轰两声,马蹄落下,观众四下逃散,很快就在车前让出了一条道路。车厢门一开,里面又跳出三个大汉,他们与车夫对视一眼,洋洋得意的大笑起来。
眼见没人受伤,肖紫晨心头大石落地,喃喃道,“这些人怎么这么野蛮哪,闹事之中,也敢这么蛮横的驾车么?”
庞三道,“这些人是威远镖局的,不过是来朝那几个耍把式的外乡客敲诈点银子罢了,夫人不用担心,达到了目的,他们自然就会驾车走了。哎,他那车,那车……”
“他那车怎么了?”庞三不说倒还罢了,一说起,肖紫晨就觉得那马车很是眼熟,穿越之后她肯定没见过这辆车,但这车实打实的是存在于她的记忆中的,是在哪儿见过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