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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些雨,越往西走,路愈发泥泞,董淑慎驾着马车,寻了处僻静地方叫马歇歇,她也合上眼想小憩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临安下雨了吗?他会不会又开始疼了?
先前同他在一起那些天,没见他怎么痛过,多少让她没有挂在心上,今后再回临安,说什么也得想个法子帮他缓解些。
连日的赶路,董淑慎不觉得怎么疲惫,大约是心里有股力量撑着,她不至于倒下。
想她当时嫁给赵朗,求个什么?不求情爱,其实很长时间于她而言,这些都不太重要。
经历过那样一段南渡的艰难岁月,饿殍遍野,尸横成灾,她的余生只求安安稳稳,再也不想颠沛流离,再也不想挨饿了。
几石米能换个孩子,几张饼能典当妻女,她太想安稳了。
因而磨平了自己很多性子,忍耐了赵朗太多。
如今想想,或许她生来就不是小溪里的木筏,是海面上迎风招展的帆。
若她生来就不是平平安安顺遂的人生,那便主动扬帆,乘风破浪。
*
江柳还没得知临安的事情,她近来买了一所新院子,小小年纪实现了住房自由,正寻思着怎么搞的好看些。
“叩叩叩——”
“叩叩叩————”
摇椅上,江柳正睡地香,听到有人敲门,不情不愿地起来开门,“谁呀?”
她还迷迷糊糊的,董淑慎一见她就拉着她的手,“柳儿,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江柳,“……”
怀民亦未寝?
江柳看到董淑慎才清醒大半,“……淑慎?你怎么来了?”
“please,欢迎来到我的米奇妙妙屋,芭比梦想豪宅,赣州一品……”
董淑慎不理她的“胡言乱语”,拉着她的手问,“柳儿,赵朗谋反被抓了,跟赵松有关系吗?他到底处在什么位置上?”
江柳,“……”
啥?等等,她美好的生活还没开始享受几天就要结束咧?
“柳儿,你怎么了?”
江柳一副吃了苦瓜的模样,嘀嘀咕咕地,“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不要温和地打开那本书页,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穿越……”
“江柳?”
董淑慎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江柳回神,“赵朗死了才好。”
“你说什么?”
江柳拉着董淑慎坐下,两人面对面,“我说,心理上希望他死,物理上他还得活着。”
“你有什么办法吗?”
董淑慎略显着急,唯独江柳皱着眉回忆原着。
好像书里写的,有个大理寺卿是个很坏的反派,诬陷赵朗,也没什么好结局,众叛亲离,身首异处。
不过赵朗也没因为谋反罪论,判了流放。
后来……后来……
赵朗被流放后,董淑慎跟着流放,妾室都解散了,她……跟了男二。
江柳抓耳挠腮的,男二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大皇子。
他后来登基之后,因为外祖一家重用的人北伐无果,反而造成前方形势危急,这才让赵朗回来北上的。
她这边都是些宅斗言情线儿。
更搞笑的是,她因为什么进去的大皇子府邸的,因为她一个侧妃姐姐。
简而言之,人家把她好心带进去收留,她“无意”“因为美貌和特殊”“勾引“”人家老公,还不爱人家老公,引起后院嫉妒的故事。
她永远都是清纯小白花,男的永远都是深情判官,错的都是嫉妒的女配。
“柳儿,想什么呢?”
江柳,“赵朗人家是男主,不会死的。”
董淑慎,“?”
她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强调一句,“我不是为了赵朗,我是为了……”
“我爱的人。”
像是在这个世界里,男主有光环,女主也有,他们不会有什么事,会让配角死换他们生。
江柳皱了皱眉迟疑道,“你是为了?”
“梅鹤卿。”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梅鹤卿真的死了她怎么办?
没有声名,没有来路,他说着自己从不在乎,可是董淑慎到底还是明白了梅鹤卿,他心底有一层在逃避,不愿意触碰的东西。
江柳思前想后,唯一的变动可能就在大皇子这里了,要么她试试她的“女主光环”,闪闪惹人爱的那种?
“淑慎,这很难。”
且不说,她不是原书的女主,没有她这种“男见男爱”的体质,更重要的是她要对抗的……是朝廷。
一群满口仁义道德的,男人们。
董淑慎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她目光坚定,“纵是不归路,他往我亦不惧。”
“既然人生并不顺遂,那么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江柳一瞬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她是个四十五度躺平选手,半瓶水晃荡,就喜欢摆烂,咸鱼。
可是此刻她突然意识到,人的精神力量是会相互传染的,她一直自嘲没有董淑慎这样的心志,如今,却选择同她走一条路。
“董淑慎,改变结局的,从来是你不是我。”
*
临安血雨腥风过去不少,江抗奉旨,少不了私下里报复梅鹤卿。
要不是他,他怎么能被贬到那么一个小小的县城,还被那些低俗的下等人打成那样。
他把他的尊严放置地上踩踏,如今风水轮转,他梅鹤卿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这么一天吧。
齐帝过于天真,自以为对江抗下了命令,不许他对梅鹤卿用刑,只是要他关他几日,想他最后也能好好的走。
可是,这身上不见伤的刑多的去了。
那日从大理寺被押送出来的时候,街上不知被谁煽动起来的老百姓,围了一路,手里皆是些烂菜叶子和腐烂的食物。
“奸佞,侮吏!”
“德不配位!不配为官!”
“狗官!污蔑忠臣!该死!”
“这种人就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沦入畜生道。”
“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位置上?”
“听说,他那些案子都是胡乱审判的,大理寺冤枉了不少忠臣。”
“谁说不是,我叔父就是在大理寺被梅鹤卿整死的。”
“我伯父一家,那样正直廉明的人,都被梅鹤卿扣上了那样的帽子!”
“还好陛下清明,这次没有再听他的。”
“不就是蒙蔽圣听的小人吗?真该死,呸!”
一时之间,临安所有求过梅鹤卿笔墨的人都在店内悄悄的把画取下来,更有甚者当街烧掉。
熊熊烈火,映照着变动的人心。
梅鹤卿发髻散乱,红色官服已经褪去,内里的中衣沾满了百姓的恶意,长云跟在后面看着心疼。
他家大人,什么时候是那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