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叁.董夭夭,还是你狠

织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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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淑慎出来的时候,是大皇子妃首先看到了她,“世子妃,你去哪儿了?”

    她笑笑掩饰着,“这艘画舫倒大,在外面看了会儿河灯,回来竟然一时找不到路了。”

    几位女眷倒是不疑有他,只是赵朗先行离开了,急急忙忙的不知道因为什么。

    董淑慎袖口里沾着血,忽而听得隔壁一小厮的声音,“呀,公子,你这是怎得了?”

    袖口里握着簪子的手一颤,几位皇妃出去看,董淑慎闭了闭眼,听得外面一声冷淡的声音,“本官缉拿盗贼,误伤而已。”

    “啊,大人,这画舫有贼寇?”

    几位女眷皆被吓到,叫人把董淑慎叫出来还是离开为好。

    董淑慎掌心里簪子嵌入,血顺着手掌流下,梅鹤卿捂着胸口,月白锦袍被血染红大片,惨然对着董淑慎笑笑,“各位夫人不必担忧,贼寇已走。”

    经过董淑慎身旁,梅鹤卿道了一句,“世子妃,手伤了还怎么做刺绣。”

    她手里握着的簪子往回收,把流血的手背到身后,撇开视线。

    “世子妃,不必担忧,本官说了。”

    “贼寇已走,不会再来。”

    话毕,梅鹤卿从董淑慎身边擦肩而过,董淑慎愣在原地,像是扎根于此,半步都动不得。

    *

    江柳跟着她表哥走了,赵朗回来的时候快要气死,他到底哪里待她不好,她居然敢逃?

    院子里鸡飞狗跳,赵朗下令去找江柳,董淑慎魂不守舍的回来,静静的躺在榻上,凌霜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了,打了水给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娘子,您要小心呐,这手受伤了还怎么做刺绣啊。”

    她垂了垂眸,单手覆在额上。

    声音有些哑,“凌霜。”

    “嗯?奴婢在呢。”

    “我想吃些甜的。”

    “甜食?娘子,醍醐酥倒是有一些,您平日不是嫌太精贵了,今日要来一些吗?”

    醍醐?

    董淑慎点了点头,神思飘忽,“好。”

    梅鹤卿回了大理寺,只不过夜里无人,今日又是乞巧节,值守的人更少。

    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匾,整个建筑端方威严,密不透风。

    对于董淑慎,他当然可以选择继续强迫她,剖开来让她看看自己的心。

    那有什么用呢?倘若他的存在让她日日担惊受怕,惶惶不得终日,那他愿意头一次守这礼教,为她守一次。

    庭院里无人,月下桃影,瑟瑟簌簌,梅鹤卿打来一盆水,解开衣裳,一根簪子没有刺进去多深,他对着镜子按了按伤口。

    “董夭夭,还是你狠。”

    水被血染红,白纱布浮在水面上,须臾,梅鹤卿看着不再出血的伤口,捻起一支极细的毛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白到几近宣纸的胸口,一朵姝色绽放。

    人皮才是最好的画纸。

    几日后。

    董淑慎这几日过的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几时了,外面又下起了雨,滴答滴答,檐铃声响。

    如雪进来禀报,说是赵朗把江柳带了回来,并且下令不让任何人去看她。

    “为何?”

    “奴婢听闻是五娘子想离开,世子不高兴了。”

    董淑慎蹙了蹙眉,手上的伤口有些疼,一夜梦魇,她想问什么又最终没说出话来。

    “如雪,今日去看看姐夫吧。”

    *

    董温惠照顾了好几日许庶,边擦手边同她道,“慎儿,我怎得听说梅大人调往赣州了?可是同你姐夫有关?”

    赣州?

    董淑慎如今听到他的姓都免不了心里一漏,他怎么去了江南西路。

    “不,应当同姐夫无关。”

    估计是,同她有关。

    “大约,大约是……有公干吧。”

    皇帝不满意梅鹤卿的奏疏,虽说每年都会派钦差去各地督检刑狱案件,赣州今年又有几桩大案,但是非要他吗?他走了谁陪他赏画?

    只是皇帝没办法,纵观朝廷刑狱上有建树的除了梅鹤卿竟挑不出第二人。

    临行前,梅鹤卿嘱咐席玉长云,又单独把长云叫过来,“长云,好好待枝枝。”

    长云脸色微红,大人怎么已经知道了。

    “你说呢?少卿大人?”

    那信,送信人,查一查也就知道了,只是被他当时的兴奋冲昏了头。

    “大,大人,我一定用命护着枝枝。”

    梅鹤卿嗤了一声,朝那边喊,“梅南枝,过来。”

    梅南枝小步踱过来,有些赧然,“二哥?”

    “那点儿出息。”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母亲,同大哥说一声,事情紧急,我就不过去了。”

    “那父亲呢?”

    梅鹤卿面色闪过几分不自然,“调令自会呈送中书。”

    “那二哥你真的谁也不带吗?”

    梅南枝有些担心,大哥好歹出入有几个长随,更别说临安别的当官的,富贵子弟了,独独她家二哥身边从来没有人跟着。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枝枝,孑然一身,踽踽独行于世间,才是你二哥的宿命。”

    御街旧坊老者收到梅鹤卿的信,默了默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着,“三儿啊,你不回临安了啊。”

    董淑慎的马车同梅鹤卿擦肩而过的时候,两厢都没停伫。

    嘉会门前,董淑慎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碰巧看到马上人的背影。

    青衣薄衫,斗笠罩身,于这江南烟雨朦胧中,竟有几分江湖侠客的意味。

    他这是,要走了吗?

    也是,临安富庶之地本来也就不适合他。

    往后只有她在这东吴形胜,三吴都会,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之地,吟赏烟霞。

    放下帘子,梅鹤卿扭头看了一眼董淑慎的车马,直到拐入巷口消失不见。

    马车中,董淑慎忽而问凌霜,“凌霜,你先前问我,梅大人字什么来着?”

    凌霜想了想,“好像听哪位大人唤过梅大人,清仕。”

    “梅清仕。”

    “……清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