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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节过后稍余半月,是皇太后的寿诞,齐帝虽不勤于政务,倒是孝顺,每年的皇太后寿辰都要大肆操办。
尤其今年有南洋使臣来朝,要与朝廷签订数万两白银的订单,主要就是刺绣的丝织品和官窑瓷器。
董淑慎绣品技艺为最高超,所以今日宴席上太后吩咐了献给自己的那幅松鹤图可当众打开给使臣看。
进宫之前,她特地吩咐了凌霜好生看好盒子,凌霜应下,保证自己没了也不会让盒子没了。
宫廷里丝竹管乐之声交响,香炉里飘来淡淡的合香气,闻着令人心旷神怡,风轻轻吹动廊下铜铃,声音清脆。
因着是夏季,室内多挂画,一幅夏时之景,打着扇子的宫婢送来丝丝缕缕冰块凉气,倒是一时不见暑热。
跟着赵朗朝拜了天子,太后,董淑慎规矩的坐在了一旁的席位上,上面正在寒暄,她叫凌霜把匣子拿来,她看看绣品。
匣子一开,董淑慎惊了,好好的绣品,竟然剪成了一片一片的,线也被勾起来,完全成了一副残破品。
她猛然一慌,心跟着坠,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寿辰礼,更是干系着国家能否顺利同南洋诸国将这笔生意敲定,可是如今绣品被毁成这样,去哪儿弄一幅新的。
纵使调来家里那副,此时也是来不及的,来回也要一个时辰,快些也得半个时辰。
这可如何是好?
凌霜见状赶紧跪了下来,眼神惊恐,后背一层黏腻的汗,磕头认罪,“娘子,这……凌霜明明昨夜见到时还是好好的,怎么会?”
董淑慎明白,事至如今她不能去怪凌霜,而是当下该如何交差。
赵朗见她多时未从偏殿出来,跟着进来看了看,盒子里破碎的布帛登时也把他震惊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凌霜嗫嚅着,“……昨夜明明还好好的,怎得今日却。”
赵朗不禁拧眉皱起,“淑慎,你怎么做事的,你明明知道,这是太后的寿礼,且不论太后娘娘待你如何,南洋使臣皆等在殿上,你知不知干系着什么!”
董淑慎咬了咬下唇,先叫如雪回去取另外一副绣品应急,那副是给窦老夫人的寿礼,只是工艺却也相同。
“世子,可否能想办法拖些时间?”
赵朗攥了攥拳头,面上有些怒其不争之色,“你要我如何去回禀圣上和太后娘娘,以何种理由来为你的失误担责?此事干系重大,难道你要南洋使者看我国笑话吗?”
此次交易不但涉及本国海上贸易,还关系到同金人议和的岁币,倘若这单未成便要加百姓赋税。
今年有几处县城遭灾,朝廷不好继续加重税收。
董淑慎先不为自己辩解,逼着自己镇定解释,“世子,事已至此,妾身自会事后请罪,只是眼下还需世子拖延一会儿时间。”
赵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偏殿,齐帝问他,“诶?怎么还不见世子妃出来?”
太后也看向偏殿,几位南来的使臣也有站起来表情激动的,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听说,天朝上国用针可以画花,还可以作画,我等期待不已,期待不已。”
赵朗拱手刚想说些什么,旁边坐着的枢密使李榒打断,“世子啊,世子妃怎得还不出来,听说世子妃工艺了得,大伙儿都等着瞧呢。”
他一向耿直恳切,其实还未想好该用什么由头来把这一番挡回去。
“圣上,太后娘娘,臣听闻南洋带来了一支给太后娘娘献舞的舞姬,我朝上国,当不好拂了美意。”
齐帝一想也是,不疑有他,只当是献礼当可先仅着外来使臣,也表示与其睦邻友好之诚意。
“来呀,请南洋使臣的舞团。”
南洋天气炎热,所带来的舞姬皆衣着清凉,桌上不少大臣不好意思直视,梅鹤卿手里捏着白玉酒杯,盯着偏殿的位置。
里间,半晌不见人回来,焚香一截截烧断,正殿歌舞声配乐欢快,鼓点来回切换,愈来愈急。
“娘子,怎么办呀?”
董淑慎也不知道,时至如今,她手心里全是汗水,只能等着人把那副绣品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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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老夫人今日带着董淑慎那副绣品去了郊外的寺庙,那副绣品上绣的是寿佛图。
原本第二日才是她的生辰,可不知怎得,窦老夫人近日来睡得特别不安稳,时常夜夜惊悸。
所以她带着董淑慎这幅绣品去了郊外的佛寺,想着供奉起来,找寺里方丈大师开开光,诵诵经祈祈福,好再挂于家里。
如雪急急忙忙的跑回去,却被人告知老夫人去了佛寺,她心里一凉,差点儿哭了出来。
娘子这下可怎么办是好?
赶紧让小厮骑马去宫里回禀娘子,她先赶去佛寺同老夫人说明。
*
南洋使臣的舞快要献完了,虽然不够半个时辰,也总算是拖了些时间。
舞姬腰上银铃顿住,声音戛然而止,董淑慎指甲欠进手心,抬头瞧见香炉里的香完全燃烧殆尽。
“如雪怎得还不回来啊?”
凌霜急切的看着门外,进来的却是气喘吁吁的小厮阿六,拿着如雪的腰牌扑通跪地,“大娘子,那副绣品被老夫人拿去去了郊外佛寺了。”
“什么?”
董淑慎心坠到谷底,这是何等罪名加身,如今全系她一人头上了。
要么用别的绣品先应付了,事后再同太后娘娘补了去?
只是那些绣品都不是贺寿的,怎得使得啊!
“去,阿六,文绣苑去找竹姑姑,就说我要她一副贺寿的绣图。”
如今,这已经是董淑慎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文绣苑是宫廷刺绣院,绣品怕是圣上和皇后,太后都瞧过。
只是眼下,先要应付了南洋使臣,不能把朝廷的脸面丢了。
正殿赵朗手心里亦全是汗,董淑慎怎得还不出来?
齐帝看着他问,“世子妃人呢?怎得还不出来。”
正殿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赵朗,他不知道再用什么理由去推脱,不知道董淑慎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还没拿回来绣品,要他在这里受此等煎熬。
赵朗不好不答,开口却只有一个,“臣……”
“臣以为,今日既是太后娘娘寿辰,又逢南洋使者在此,何不由世子妃当面作绣,也好给临邦瞧瞧我国文绣之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