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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克猷似乎被刚才的嘤咛声所吸引,此刻的注意力全不在身旁佳人这里。
他看了眼船舱,浓眉渐渐皱起,脸上的惊讶一览无余。接着又看向甲板上的水迹,脸色变得苍白,有些发青,最后所有的情绪均纳入幽暗深邃的黑瞳之中,山雨欲来风满楼。
范哲现在无比希望乐瑶嘉能自己走出船舱,和这两位都解释一番,但转眼就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乐姑娘断不会穿着男子的衣袍出现在情敌面前。
山海舟有数丈长短,本来也不算小,但在这一刻,全被几人的心思所填满,狭窄且沉闷,连呼吸都非常压抑。
范哲没办法,只能硬起头皮,小心解释。
“全都是误会!你们走了之后,我与那位张姓前辈攀谈几句,然后就追了过去。半路上发现她被人制住了法力,要不是我救了她,她现在早没命了。”
“此—地—无—银!”四个字被从牙缝里逐个挤出,薛克猷的脸色愈发青白,呼吸加重,目光像要吃人,手掌也抚上了腰间刀柄。
范哲无奈地撇了撇嘴,确实没什么好说,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他心下戒备,但因为体力未复,而且也不愿意与薛克猷敌对,所以不得不寄望于商玉书,希望她能说上几句。
商玉书原本还深情款款的看着薛克猷,此刻见了他的反应,便迅速回复了先前的冷若冰霜,声音也变回先前的淡漠。
“我信你。”她淡淡的说着,将蒲团猛然丢向范哲。疾速而至的洁白泄露几分心思。
范哲手臂一长将蒲团抓住,放在身旁,所有的尴尬和无奈化作摇头叹息。
又听商玉书寒着声音说:“薛师兄,我还有事在身,就先回转山门。稍后如果乐师妹回来,还请师兄来信告知一声,我定当前去探望。”
说完后不等回应,自行飞离甲板,转眼去得远了。
薛克猷方才一直沉默的站在那里,情绪并未因商玉书的离开而得到丝毫缓解,眼神越来越明亮,攥着刀柄的右手青筋凸显,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眼见如此,范哲迅速摒弃杂念,及时发声,听上去一如既往的平静:“你要打,我奉陪就是,但不是在这里。”
“哼!你选个地方!”薛克猷冷哼。
“你来驾驭飞舟吧,无需太远,离开天刀门的范围即可。”
范哲语气淡淡,心下自认倒霉。既然要打,就不能在天刀门附近。这事自己已经吃亏,要是对方多了帮手,岂不是有输无赢?
“就依你!”薛克猷毫不犹豫。
只不大功夫,飞舟离地而起,望空便走,所经之处留下一条长龙似的冰晶。直到遁出很远,那冰晶才逐渐消散。
薛克猷背对着范哲,一只脚蹬着船舷,右臂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左手始终扶着颀长刀柄,避免刀鞘擦到甲板。
“他虽有婚约在身,但实际在意的还是舱里的这位。那商玉书原本以为能抢个先机,没想到却因此事终究探明了意中人的心思,是得是失只有她自己清楚。如此看来,姓薛的可不如我,老子当年也有脚踩几只船的机会,但都被我拒绝了。”
范哲看了看薛克猷的背影,又看了眼船舱,再想起商玉书离去时的脸色,大概拼凑出三人的关系。当下撇了撇嘴角,翻出枚补气丹丸,闭目行功。
也不知那路姓元婴抓没抓到贼人,那股悲伤之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山海舟刚刚飞出松林不久,天地间就回复了正常,暴雪也立刻停止。
约莫大半时辰后,法器降在一处无人荒山上。山体不高,积雪覆盖,峰顶有一块数丈方圆的平地,的确是打斗的好场所。
此时天色将晚,空中的云团刚刚散去,露出灰蒙蒙的天空。寒风呼啸,夹着几声鸦啼传至此处,听起来更添萧索。
薛克猷一个纵跳落至中央处,返身站定,长刀已经拿在手中。他的脸色仍旧不好,但明显镇定许多,目光森冷,双眉斜挑,嘴唇抿得很紧。
范哲也跳下飞舟,甩袖打出一道灿烂烟霞,将数丈长短的舟身包裹,避免里面的人被斗法余波所伤及。不管这道法力能不能将乐瑶嘉护持住,自己该做的事情就会做好。之后几步走到场地中央,与薛克猷相距两丈停下,淡淡抱拳,“薛兄,既然要打,咱们就先立规矩。”
“我不占你便宜。”薛克猷摆了摆手,声音听起来也回复正常,“就三招,三招定胜负。”
“输赢如何讲?”范哲从容不迫回应。现在体内的真气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虽然炼制本命法宝的旧伤仍在,但也不是全无倚仗。这倚仗自是来源于范虎与夏十五。
平心而论,自己真不愿意与薛克猷翻脸,就算以后要和他结仇,也不应该是为了这件事情,因为不值得。
不是说为了女人不值得,而是这明明就是一场误会。范哲宁愿为了宝材秘籍,或者神器灵丹去翻脸,而不是为了如此荒谬的理由。实在是太丢脸了!
可惜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既然要打,规矩得说明白:是论生死还是点到为止,输了会怎样,赢了又有什么说法。立好规矩才能办事,否则后患无穷。
薛克猷闻言皱眉沉吟,似乎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始终沉默。山风倒是不知疲倦的刮着,呼呼地响个不停,听得人心里烦躁。
范哲大概能猜出他的心思,所以也不催促,只暗中调理体内气息。
对于这位天刀门的少门主而言,指不定把事情想象成什么样子。他既不缺钱又不缺宝贝,面子和名声就无比重要。但就算打赢了这场又能怎样?发生过的事情总归不会被抹去,而且自己是山海宗有名有姓的真传弟子,他也不敢下死手,所以这个心结注定无法可解。
两人沉默多时,范哲微微一笑:“我救了乐姑娘的性命,和她之间清清白白,这事你稍后可以自己去问她。我答应和你比试,只为答谢你的地脉火泉。如果你能赢我,到时我来参加你和乐姑娘的婚礼。但如果我赢了你,你以后不准在此事上斤斤计较,也不准再脚踩两只船。”
“胡说八道!”薛克猷面皮抽动,红着脸呵斥。闻听“苍啷”一声响,他抽出龙雀长刀,将刀鞘一掷到地。那刀鞘无声无息插入厚厚的积雪,只露出寸许长短。
龙雀在手,他整个人登时变得异常专注,漆黑的眸子中只有刀光闪烁。山风不由自主卷向颀长雪亮的刀身,形成股股气流,绕刀而舞。
范哲一退两丈,停稳后已经带上了混沌爪,体内也有点点星光透出。饶是山风再猛,杀气再烈,那星光始终未被吹散,反而越聚越多,须臾间便汇成一道璀璨星河,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