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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珩溪心下一沉,便厉声喝止云竹道:“休得胡言!”
云竹期期艾艾地看向楚珩溪:“王爷,奴婢怎会拿太后的安危做胡言?”
“赵风!”楚珩溪厉喝一声,但见前方不远处徘徊的一匹黑马急促上前,一袭兵甲的厉目男子从马上跃下,抱拳行礼:“王爷!”
楚珩溪看向赵风,此人与自己年龄相当,却已跟随自己征战沙场多年,是得力助将,沙场之上,楚珩溪信他甚至多过于相信自己手中的长剑。
微微一顿,楚珩溪低声吩咐赵风:“本王需即刻回宫一趟,你自带了人马赶赴漠城,不得有误!”
赵风闻听此言,自是疑惑不已。但却也不多嘴询问,只沉声道:“末将领命!”
楚珩溪微微点头,便搀扶云竹上马,自己则利落跃上马背,调转马头,与云竹一道往皇城折返而去。
两匹快马疾驰至宫门前,却不见宫门前守卫。楚珩溪心下生疑,尚来不及细想,胯下坐骑已被云竹手中的缰绳狠狠一抽,嘶鸣着径直冲入宫门。楚珩溪瞬间觉出不妥,急忙勒停坐骑,眸色砺刃地看向云竹:“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敢诓我回来?”
云竹不答,只从马上落地,跪在楚珩溪面前,冷声应道:“方才入了宫门的那刻,王爷已是退无可退!”云竹的话语刚刚落定,忽然从四面八方如水般涌来兵将,将二人团团围住。
“王爷!”众人跪倒在地,齐声厉喝之中,楚珩溪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他看向云竹厉喝一声道:“大胆奴才!你这是逼本王谋反!”
云竹的脸因得方才的摔伤而红肿渗血,她仰头看向王爷道:“奴婢没有这胆量,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如今宫门的守卫已被尽数斩杀,王爷已无退路!曹将军和明相的人马已先行往紫宸殿去,只待王爷顺应天命!”
“顺应天命?这是谋逆!”楚珩溪皱眉,厉喝一声。
云竹却丝毫无惧,只提高了声音道:“坐在龙椅上的本该是王爷才对,是大皇子谋逆篡位,夺去了属于王爷的一切,如今曹将军和明相众人,不过是期盼天命所归!这有何错?!”
“天命所归!誓夺皇位!”跪在地上的众将士举剑厉喝,随即纷纷起身,便朝着紫宸殿喊杀而去。
铺天的阴云遮蔽而来,仿佛一块巨大的穹盖遮于头顶。楚珩溪忽然觉得不能呼吸,原来玉慈宫被禁军所围皆是谎言,事实却是,母后与明相联手,加之曹厉起了反心,竟调动兵马杀入皇城之内。此时,只怕紫宸殿早已在母后的掌控之中。
从马背上跃下,楚珩溪紧紧握住了剑柄,望向前方黑压压潮水一般涌动喊杀的人群,所及之处,剑光厉寒,鲜血飞溅,将前来抵抗的禁军毫不留情地砍杀。满目皆是猩红,入鼻尽为血腥。眼前的一切都似虚幻而不真实,可楚珩溪却真真切切感觉到被推入深渊的崩塌感。
楚珩溪曾探过皇后的口风,虽未得到明晰的答案,却也能肯定淳佳的确是死于非命。然而他已不愿再去细细探究,即便心中对皇兄有恨意,可他也清楚地知道,皇兄之所以如此忌惮自己,也并非一朝一夕。从当年母后设计害死了先皇后的那刻起,皇兄的恨意便在心中深植。他深知无法去解开皇兄的心结,只能步步退让。即便是皇兄利用了他所爱的女子,甚至让那女子香消玉殒,他也愿意将这一切埋藏在心中。
可是,楚珩溪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母后心中的贪欲和执念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她要的不是身为太后的安稳和荣华,她要的是这天下,是这江山。不仅如此,她竟然毫不顾忌地将自己推向了谋逆之流,再无选择……
“王爷……”一侧的云竹轻然发声:“王爷想想淳仪皇贵妃的死,想想如今太后的处境,难道王爷要坐视不理吗?”
云竹的话语滑过耳边,楚珩溪的眼前忽而滑过一双清澈的眼眸,他不知道,在这死生攸关的时刻,为何脑海中会浮现良贵嫔那张清丽的容颜。没有贵冠华服,没有皇命加身,有的只是在城郊林中,自己救下她的那刻,那双惊如小鹿的眼眸。
思及至此,楚珩溪缓缓抽出长剑,剑锋轻抵地面,摩擦出喑哑的沉郁声响,他步步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行去。
云竹并不知楚珩溪心中所想,只以为王爷心有所动。暗喜之下,便匆匆跟随着王爷的步伐,前往紫宸殿。
此刻的紫宸殿,已被曹厉率兵围得水泄不通。禁军都尉付轩带着仅剩的几十名侍卫与殿外兵将胶着对峙,情势一触即发。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紧迫的情形下,楚珩沐却依旧端坐于紫宸殿中的龙椅之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桌上的奏折。似是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更是无惧殿外重重围守的兵将。
曹厉深知,眼前的皇帝年少登基,却颇具心机。如今他这般淡定的神情,不由得让曹厉心生胆寒,因得摸不准其中情形,曹厉亦是不敢轻举妄动。一侧的副将李修见状,便低声请示道:“将军,此时殿中不过百人,我等闯将进去,定能将这逆贼擒获……”
“住口!”曹厉沉声喝止:“这小儿一向心思缜密,殿中虽是不过百人,可他这般气定神闲,未知没有布下天罗地网。如今一切都要谨慎行事,一招行错,便是万劫不复!”
李修闻听不敢多言,只悄然退至曹厉身后。此时,便听得殿内传来皇上沉稳的声音:“曹厉,朕敬你战功卓著,封你为泰安将军。却不料你今日竟率军杀入皇城,意欲谋反,实在叫朕心寒呐……”
曹厉冷哼一声,负手佯作了一礼道:“皇上是如何登上这龙椅,想必没有谁比皇上自个儿更清楚!这皇位本该属于三王爷,如今我等不过是扶正祛邪,顺承天命罢了!”
楚珩沐轻然撂下手中的奏折,这才微微抬起眼帘看向曹厉:“曹大将军如今还称朕一句‘皇上’,可见你也知道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实为谋逆!”
曹厉愤然甩开双手,沉笑一声:“臣等眼中,皇上只有一位!”
“你是说三弟吗?”楚珩沐淡淡一笑:“可三弟今日已起程前往漠城,想必尔等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
闻听此言,曹厉的神色亦是微微一变。他自然清楚王爷心中并无反意,一切皆是太后授意而为。虽然太后口口声声应承,三王爷定会率兵杀入皇城。可其中有几分把握,曹厉却是不知。只是既然已起兵造反,便断无回头的道理。生死之命,无论如何,也要取下如今端坐龙椅之上男子的首级才是。
就在此时,曹厉突然听到身后东南方向传来震天的厮杀之声,于是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前往漠城,想必也不尽然吧……”
曹厉话语落定不久,便见众人拥着一袭战袍的三王爷朝着紫宸殿厮杀而来。围守在紫宸殿前的兵将见状,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但见三王爷脸色沉郁,手持的长剑上血迹斑斑,就连身上的兵甲战袍上也四处飞溅着血迹。
一抹飞溅的鲜血从他的脸颊上横抹开来,往日玉树临风,闲散快意的男子,如今却是一副沉郁的杀戮之色。
在看到楚珩溪的一瞬,端坐龙椅上的男子,神色才显出一丝慌乱,他从椅中缓缓起身,带着几分痛惜沉声道:“你果然……还是反了……”
楚珩溪神色沉冷,将手中长剑迅速一甩,剑锋血迹飞散而出,他的唇角绽出一丝不曾见过的冷笑:“听皇兄的意思,是一早便知臣弟的意思了……”
听到三弟这般说,楚珩沐的心中隐隐作痛,他长叹一口气道:“朕倒宁愿不知……”
话音刚落,却见方才曹厉身边的副将李修厉喝一声,拨开众人,看向殿中的皇上道:“逆贼!你瞧瞧这是谁!”
楚珩沐定睛看去,便见有几个士兵持刀携着两人,一人正是身怀六甲的尉香盈,而另一个则是一脸病容的白屿筝。
尉香盈自是吓得浑身发抖,在见到皇上的一瞬,便用尽全身气力急声唤道:“皇上救救臣妾!救救臣妾!皇上!救救臣妾和孩子!”声嘶力竭间,尉香盈已显崩溃之势。
只是一侧的白屿筝却神情木然,她并未看向皇上,只是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神情看向身侧的王爷楚珩溪。
楚珩溪在看到白屿筝的一瞬,自是大吃了一惊,但只是强忍着神色,对她质疑和愤怒地眼神视而不见。
不料,在尉香盈的急声哭嚎中,白屿筝忽然开口,不为求救,却只是看向楚珩溪道:“未曾料到,王爷竟是此等的乱臣贼子!”
话音一落,一侧的李修甩手而至,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屿筝的脸颊。屿筝顿时觉得口中腥咸无比,鲜血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贱人!胆敢对着当今圣上出言不逊!”李修厉声喝道。
却不料这句话唤来的,竟是屿筝如疯癫一般的狂笑。这狂笑惊煞了众人,连一侧的尉香盈也被吓得噤了声,呆呆看向屿筝。
但见屿筝唇角血迹晕散,癫狂大笑之后,带着几分同情地看向楚珩溪:“当今圣上?还是提线木偶?王爷的心里只怕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