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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眼,视线温柔仿佛手指轻抚,所及之处都叫屿筝身上的痛楚略有缓减。“皇上……”屿筝未语泪流,看得楚珩沐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臣妾无能……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屿筝的手紧紧揪着锦被,腹部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最重要的一部分已经从她的体内无声抽离。
只是屿筝不曾想过,在这孩子离去的瞬间,心痛却是如此的难以言喻。那一刻,她恨自己所做的一切,更恨自己对皇后的从不设防,让她轻而易举地便夺走了自己的孩儿的性命。
楚珩沐看着痛苦至极的屿筝,只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们还会有很多的孩子,只要你在……”
一时间,麟德殿中一片静谧,楚珩沐拥着屿筝无声落泪。仿佛在这一刻,因得孩子的离去,而让他们的心靠的更近。
屿筝紧紧拽着皇上的前襟,倚在他的肩上,看着殿中熄跳的红烛,那本是为了端午佳节所备下的,如今却如泣血之泪,一滴滴地从烛台上蔓延下来……
楚珩沐轻抚着屿筝的发,柔声道:“告诉朕,好端端地怎会跌落太液池中?”
屿筝心中一凛,却强忍着恐惧与颤抖,低泣道:“臣妾手中的锦帕被风拂走了,芷宛替臣妾去寻,臣妾便想着在太液池边歇一歇……后来的事……臣妾却怎么也想不起,或许是失足滑落在水中……臣妾有罪……臣妾没能周护好腹中的孩儿……”说罢,屿筝复又痛哭起来。
见她这般模样,楚珩沐自是心疼的难以言喻,只拥着她安抚道:“朕不会责怪你,只要你在……朕只要你安然无事……”
有宫婢送了汤药入内,见此情形,只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桃音,复又匆匆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清宁宫中,皇后着了中衣倚在榻上半醒半睡。宫婢在一侧执了团扇轻柔的晃动着,垂落在皇后鬓间的一缕发丝随着扇风轻轻飘动。
芙沅匆匆入殿地脚步声惊醒了皇后,她懒洋洋地睁开一双波光潋滟的眸,沉声问道:“如何了?”
接过宫婢手中的团扇,又将她遣退,芙沅这才对低声应道:“麟德殿里传来的消息,良贵嫔已经转醒了。皇上问起太液池边的事,可良贵嫔却说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皇后眸中的倦意褪去几分,直起身来,看向芙沅。
但见芙沅沉声道:“简太医说许是良贵嫔中了暑热,亦或是落入水中受到惊吓,出现这种情形,倒也在情理之中……”
“皇上怎么说?”皇后拿起手边的玉搔头轻轻拨过乌黑长发。
芙沅略一回想便道:“皇上似是没再追问,只说良贵嫔安然无事即可……”
皇后冷冷一笑:“看来你留在麟德殿里的奴才倒也中用,该做的事可都吩咐下去?”
“吩咐下去了,娘娘安心便是……”芙沅应道:“天都快亮了,奴婢还是侍候娘娘安歇片刻吧……”
而此时的麟德殿内,皇上亲手喂了屿筝服下药,又安抚她躺下。却见谨德神色慌张地匆匆而入,俯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便退到了一侧。
屿筝瞧着皇上神色一沉,便转而看向自己:“你好生歇着,朕一会就来……”
说着便挥挥手,带着谨德出了麟德殿。
并无睡意,身上的寒冷和痛楚也未尽消。屿筝环顾殿中,但见屏障后几个太医和青兰她们都在忙碌着。
转而看向床榻穹顶,屿筝不免心中寒凉。自问入宫之后,她不曾得罪过皇后分毫,可前有幽昙香,如今又是将她丢入太液池中,皇后一次次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争宠?不!如果是这样,那尉贵人又为何会安然无恙。
心思烦乱,加之丧子之痛,已叫屿筝丝毫没了力气,只徒劳的躺在那里,泪水轻落。
但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两个眼生的宫婢捧了热水缓缓入内。
“哎!”一个宫婢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你方才听见德公公说的话了吗?”
“什么?”另一个在一旁置了铜盆低声问道。
“宜雨阁的穆小主殁了……听说是自戕,悬在梁上,死的……”那宫婢轻声应着,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人捂了口。
“你疯了?当心叫娘娘听见!”
话语刚落,却听得殿中传来一声无力地低喝:“你们说什么?!谁殁了?!”
两个宫婢转身,便见良贵嫔挣扎着起身,半倚在榻上,苍白的脸因惊讶而显得更加可怖。二人吓得打翻了铜盆,跪在地上急声求饶:“娘娘恕罪!奴婢们胡言乱语惊扰了娘娘!”
铜盆跌落的声音惊动了屏障后的青兰和桃音,二人急急入内,奔至屿筝身前,连声安抚:“主子莫急!”
屿筝紧紧握着青兰的手,悲戚地看向她道:“心越出事了对不对?你们都瞒着本宫!”
青兰不知屿筝所说何意,只看向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地两个宫婢道:“你们都跟娘娘说了些什么?!”
二人惊颤着,小声应道:“宜……宜雨阁的穆小主……殁了……”
“混账!”二人话音刚落,却听得殿内响起龙颜大怒地一声厉喝:“谨德,将这两个奴才拖出去杖毙!”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二人看着怒气凌人的皇上,只一个劲地叩头求情。然而很快有太监入内,将二人拖拽了出去。
“主子!主子!”桃音和青兰惊声厉呼,楚珩沐大步走上前去,却见屿筝伏在床榻边已是大口呕出血来。
“太医!太医!”在皇上的急唤中,麟德殿复又忙乱做一团。
天亮之后,皇上吩咐众人连屿筝睡卧着的榻椅一并抬回了岚静殿。又遣了简昱等太医去了岚静殿侍疾。因得知了穆心越的死讯,屿筝悲怒攻心,使得病情复又加重了许多,始终在生死之间徘徊。一连数日,皇上守在岚静殿中不曾离开,入夜便也对付着宿在岚静殿中,寸步不离,甚至连早朝也一并荒废了。
这日,众妃嫔晨时在清宁宫定省时,不免向皇后抱怨起来。
嘉妃端起桌上的茶盏轻饮一口,便看向皇后道:“皇上固然是心疼良贵嫔,可如今却连早朝都荒废,想必是不妥吧……”
皇后抚摸着手边的玉如意道:“谁说不是呢?前两日太后也动了怒,朝中上下因此事呈了奏折去太后那。说良贵嫔狐媚惑主,祸乱朝政,要太后拿个主意才是……”
“太后也传了臣妾前去……”嘉妃接过话道:“叫臣妾好生劝着皇上,可是皇后娘娘您也知道,臣妾不过才开口提了一提,便惹来皇上好一通责骂。罚了僢轩殿上下一月的奉例银子不说,还叫臣妾每日去安国寺为良贵嫔烧香祈福……皇后娘娘,臣妾的位份好歹也在良贵嫔之上,虽说是圣旨,可有违祖制啊!”
但听得皇后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皇上是关心则乱,良贵嫔数日不见好转,也难免皇上说出这些话来。罢了,你自是不必去,本宫会看着办的……”
此时,但见璃容华起身盈盈一拜:“皇后娘娘,此事不如就交予臣妾吧,贵嫔娘娘是臣妾的妹妹,由臣妾前去祈福自是稳妥不过了……”
皇后看向璃容华颔首一笑:“可见璃容华待人之心甚为宽泽,既然你愿不计前嫌为良贵嫔祈福,本宫准了……”
璃容华知道皇后所言是为当时落胎之事,神色虽是微微一变,却俯首叩谢:“谢皇后娘娘恩典……”
殿中众妃嫔不免冷艳瞧着璃容华,暗自发笑。这当口,良贵嫔的事惹得朝中上下一片声讨之声,连太后都动了怒,璃容华却自个儿请愿前去为良贵嫔烧香祈福,可见的确是分不清朝中情势。只怕皇上若是一味留在岚静殿而荒废朝政,良贵嫔即便不死也只能死了……
皇后自是瞧得出众人眼中的冷笑,只是轻咳一声吩咐道:“虽说皇上会怪罪,可是本宫却也要诸位姐妹前去劝上一劝,国事为重,朝中自是不能一日无主……”
“皇后娘娘说的是……”嘉妃在一旁急忙应道:“臣妾倒听闻皇上这几日只见了筠良媛一面,想必是筠良媛与良贵嫔一向交好,若是叫筠良媛前去劝解皇上,说不定能事半功倍呢……”
一侧沉默的方筠闻听嘉妃此言,急忙起身拂礼:“嘉妃娘娘抬举臣妾了,臣妾有什么能耐劝得住皇上,连娘娘都做不到的事,更莫说是臣妾,只怕还未开口,便要被皇上斥骂了……”
皇后却在这当口接过话道:“筠良媛不必谦逊推辞,这紧要当口,诸位姐妹都要出一份力,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前朝大乱吧!”
既是皇后开口发话,方筠只得俯首应下。
从清宁宫出来,方筠便径直去了岚静殿。瞧着屿筝还是昏昏沉沉睡着,她便随了皇上在殿院廊下站定。
遣退侍从,望着殿院旁株株葱翠的露珠草,楚珩沐的唇角绽出一丝冷然的笑:“怎么?她们倒是派你来给朕灌耳音了吗?”
方筠行礼沉声道:“臣妾不敢……”
皇上笑笑,转而问道:“如今情势如何?”
方筠欠身:“朝臣们的联名奏折已状告到太后那里去了……”
“他们惯是会见风使舵,只怕是有人牵头吧……”皇上胸有成竹地说道。
“应当是明相……”方筠应道:“太后似是动怒,只怕会对良贵嫔不利……”
“动怒?”楚珩沐丰神俊逸的一笑:“只怕她高兴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