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屿筝刚回到沐晨楼不多时,便听得殿外通传。
示意芷宛一并前去迎驾,却见皇上一脸怒气地径直入得沐晨楼。
屿筝惊诧,看向随后匆匆行入的谨德低声道:“德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谨德压低了声,陪了几分小心的神色:“皇上今儿有心事,筝顺常还是小心侍候着吧……”
屿筝闻听,便急急入得屋内,但听得皇上沉声吩咐谨德备酒。
待谨德备了酒,皇上继续说道:“今日朕与筝顺常要好好说说话,没有朕的准许,谁都不得擅入。”
谨德见状,赶忙躬身道:“皇上,奴才在这儿伺候着……”
“不必……”皇上声音多了几分阴鸷。见此情形,谨德不敢多言,忙招呼了芷宛和其他几个宫婢退了出去。
屿筝拿过桌上的酒盏,缓缓斟满,便道:“皇上想吃什么?臣妾去备着……”
不料皇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哪里都别去,就坐下来陪朕喝酒……”听到皇上这样说,屿筝自是不敢怠慢,也给自己斟满了酒,便端起酒盏,柔声道:“臣妾敬皇上……”
楚珩沐见屿筝这般,也不多言,只管端了酒盏一饮而尽。余光一瞥,但见清酒入喉,屿筝的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便也知她不胜酒力。
连饮几杯,屿筝只觉酒入喉中,带着灼烧沁入心脾,整个人便有些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来,却见皇上仍示意她饮下,她只得轻声推辞:“臣妾不胜酒力……”
孰不知酒醺微醉的模样落在楚珩沐的眼里,生生勾起了一团烈火。楚珩沐起身,忽然将坐在椅上的屿筝拦腰抱起,便往床榻边行去。
屿筝大惊,急忙要挣脱,却发现浑身一丝气力也无。只得急声道:“皇上!”不料楚珩沐将她揽紧,酒香从他唇齿间溢出,轻轻拂过屿筝的脸:“唤朕的名字……”
随即,屿筝便被楚珩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而殿外,原本明丽晴朗的天,竟不知何时从天边卷起片片沉重乌云,一声春雷炸响,惊动天地万物。厉风吹拂,殿外树叶哗哗作响。天光昏暗,殿内渐渐沉郁。
“皇上,方至申时……”屿筝急声提醒皇上,总不能在白日里就侍寝。
不料,楚珩沐只侧身落下帷幔,俯在屿筝耳边道:“申时又如何?朕要宠幸你,还分什么时辰……”
屿筝心悸,拼尽气力挣扎着:“皇上在飞霜殿告诉过臣妾,皇上说过会等……”
楚珩沐狠狠咬在屿筝唇上厉声道:“彼时朕愿等,可此时,朕要你真正成为朕的女人!”说着,楚珩沐手中的动作也变得粗暴起来。
即便屿筝挣扎,可不胜酒力的她丝毫没有气力阻止皇上。但见皇上一贯冷冽的眸中仿似燃了火焰,屿筝只感觉绝望之感深深袭来。她恐惧,害怕,眼前的男子忽然变得陌生。
那个在飞霜殿里宠溺地说她还是孩子般心性的皇上,那个在花树下柔笑着伸出手说你把朕当做蝴蝶的皇上,那个在邀月轩与她品茗对弈的皇上,此刻都已不见。晃动在屿筝眼前的只有一双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双眸,如刀如兽。
屋外忽然落下瓢泼大雨,夹杂着沐晨楼中衣帛撕裂的声音、屿筝低声哀求的声音。候在殿外廊檐下的谨德和芷宛,将这些声音一并纳入耳中。谨德神情沉肃,芷宛却满脸惊讶。她不明白,那般宠爱着小主的皇上今日是怎么了?而殿中小主那拼命压抑却哀求的声音又是为何?
芷宛难以忍受,她不知此时的小主到底在经历这什么。然而这落下的大雨,应喝着殿中的声音,却让她听得格外揪心。急急侧身,素手刚刚搭上殿门,便听得一侧的谨德沉声道:“可想好了,此时入殿,莫说是你,只怕连你家小主也会性命不保……”
一瞬间,芷宛眼中泪水夺眶而出,转身跪在谨德脚边哀求道:“德公公,你想想法子,小主这声音不对啊……”
谨德嘴角动了动,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微微扬起头,低声道:“今日,你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只有这样才算是保全了你家小主,明白吗?”
芷宛知道,殿内的男子是当今圣上,他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不可违逆的。可明明是那般宠爱小主,又为何要这样待她?芷宛不明白,只跪在冰冷的地上,紧紧攥住了衣衫,骨节发白,耳边不断传来殿内的声响,任由眼泪无声滴落在衣衫里……
而殿内,屿筝用力将楚珩沐抵住,便挣扎着仰起头:“皇上!臣妾求皇上!至少不是此时!”
不料,楚珩沐忽而抬手捏住屿筝的下颌,眸中竟闪过一丝杀气:“求朕?朕倒是想知道,你这般抗拒,是不是因为楚珩溪!!”
话语一落,楚珩沐重重甩开屿筝,屿筝跌撞在枕上,顿时觉得有些晕眩。
楚珩溪!屿筝大吃一惊。今日与王爷湖心亭偶遇,未料竟尽数被皇上看在眼中。
心中惊诧不已,屿筝却瞬间明白,皇上今日这般反常到底为何。但她猜不出皇上知道多少,以此时的情形来看,只怕不仅仅是亭中之事这般简单。脑中灵光一闪,便不由想到了玉水阁的事,顿时冷汗从屿筝额上密密渗出。
只怕皇上误以为她与王爷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样一来,便也可以解释为何他会这般生气。贵为天子,自是不允许后宫嫔妃有丝毫异心。
即便如此,屿筝仍旧极力否认:“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屿筝知道,皇上的猜忌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她虽与王爷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可有一双眼眸曾在细雨蒙蒙中,深植她心,难以抹去。这也许正是她始终抗拒皇上的原因。
可屿筝也很清楚,她没有别的选择。压制着她的男子是皇上,而她是他的嫔妃。越来越剧烈的绝望感袭来,屿筝终是放弃了挣扎,侍寝,本就是身为嫔妃该做的。
当皇上情动着在耳边低唤她的名字,痛楚宛如利剑贯穿她的身体,屿筝只觉得眼前有什么渐渐覆盖,再也看不清楚……
殿外,芷宛跪在地上,而谨德则神情沉重。他总觉得,一贯冷静的皇上未免太过反常,筝顺常到底缘何留在他身边,谨德十分清楚,可为何今日皇上偏偏动了怒,竟还做出这样一反常态的事来。即便是当年的淳仪皇贵妃,也不曾让皇上这般乱过心绪。想到这里,谨德忽然觉得,这白屿筝只怕是让皇上真真儿动了心思……
大雨泼洒而下,天幕沉郁仿若黄昏,谨德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在碧萦殿中,明落兰站在廊下,看风雨大作。殿院中,几个太监匆匆奔走,将那些开的正好的牡丹一一遮蔽起来,以免受到风雨璀璨。
芙沅在殿内燃了香粉,便走到皇后身边道:“皇后娘娘……晚膳该备些什么?香炉中的香照旧换做沉息香可好?奴婢都带来了……”
沉息香,是皇后独爱之香,燃点之后,能让人平心静神,渐入深眠。只是这香平日里是不燃的,独独皇上来的时候,娘娘便要她点燃此香。
久而久之,芙沅便也明白皇后并不愿为皇上绵延子嗣,可这后宫之中,若没了子嗣,又该如何立足,况且太后也催得紧。
芙沅曾问过皇后的意思,不料皇后却冷冷一笑道:“你当真以为太后会希望本宫诞下子嗣?只怕会和绮贵嫔一般。即便本宫保住了孩子,又怎知日后会置他于何种险境?更何况,本宫从未想过这件事……”
思及旧日往事,芙沅不免在心中暗叹。这后宫中的诸位妃嫔有哪个不觊觎皇后之位?可偏偏身在其位的女子,却是丝毫都不在乎。宫中皆言若不得皇上恩宠便活得艰辛,可芙沅觉得,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最苦之人。她的心被自己禁锢着,分毫动弹不得……
“不必了……”皇后开口,打断了芙沅的思绪。
芙沅有些疑惑地看向皇后,却见她遥望着院中的牡丹,如释重负地说道:“皇上应当会去沐晨楼……”
沐晨楼……芙沅的眼前晃过筝顺常的身影。盈盈而立,清水芙蓉,梨涡浅笑,百媚暗生。芙沅在宫里这么久,见过美人无数,也深知她们美得曼妙,各有不同。然而如筝顺常这般,分明美的不可方物,却不自知的女子,当真少之又少。在众嫔妃想方设法争抢荣宠的后宫里,她美得就像玉湖中盈盈独立的一株芙蕖。
而这样的女子,芙沅的印象中也只有一位,那便是锦香殿的淳娘娘了……
“皇后娘娘……”芙沅轻声唤道,想说出心中所想。
却不料被皇后打断:“淳佳……你也觉得她与淳佳很像吧……”
芙沅一惊,不曾想被皇后看出了心中所想,忙道:“奴婢不敢妄言……”
皇后淡淡一笑,从廊下伸出带着金箔护甲的纤纤素手,泼洒而下的大雨击打着她的白皙肤夷,护甲尖梢渐渐沉积着雨水,她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便道:“本宫只愿她不会是第二个淳佳……”
雨势绵绵,芙沅看着立于廊下的皇后,一袭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奉仙髻上的金凤步摇和千层牡丹更显雍容华贵。可偏偏是那样一个寂寥的身影,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