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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不要忘了分寸
这天英国公府里,是血肉横飞,吓得这些个娃娃们一个个嚎啕大哭不已。
没人只是二十鞭子以后,二爷,三爷的背上就没一块好肉了,整个后背血糊糊的看不得。
张福带人将二爷,三爷给扛了下去,赶紧用上了英国公府祖传的金疮药来止血,接着又忙是请人去请大夫来。
张輗,张軏这对难兄难弟是趴在床上写了认罪的折子,每个人又足足吐出了五千两银子才算是作罢。
就连张辅,也是连夜上了请罪折子。
这件事,顿时在京师里就炸开了锅。
不少人稍微那么一打听,知道了陛下去了英国公府,接着张公爷就狠狠收拾了一顿自己的两个弟弟。
这真相,顿时就呼之欲出了。
达官显贵们一个个都是私下议论纷纷,这可是英国公府啊,刚刚立下大功,被陛下盛赞的英国公府,这才过去多久,陛下,这是对英国公不满了?
没人在意张輗,张軏两兄弟的死活,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宫里如何处置这件事上。
要知道,张家兄弟做的许多事,这些个勋贵们也都干过。
大家不安的地方就在这里,张家兄弟的处置,更是陛下对勋贵们的看法的风向标。
宫里很快就传出了消息,张輗,张軏二人主动认罪,上缴赃银,念起功劳,从轻发落,罢了二人的官职,罚俸一年,在家闭门思过。
至于英国公的请罪折子,宫里则是留中不发,没了下文。
这番处置,看起来宫里是没打算深究,可众人心里还是吃不准陛下的意思。
最终,这些人一商量,决定让资历甚老的泰宁侯陈瀛为代表,请英国公吃饭,探一探口风。
面对泰宁侯的请客,张辅自然是欣然赴宴。
席面定在了京西一处深巷名叫黄鹤楼不起眼的酒楼里,可别看这黄鹤楼其貌不扬,甚是有些破旧,但是里面,自是大有乾坤,是朝廷高官喝酒交友聚集的不二选择之地。
甚至有人打趣,这黄鹤楼里随便一个院子都能拿出一个四品大员或是个伯爵,六品七品的官员更是满地可见。
这里随便一个姑娘,论长相唱曲,不输江南花魁名妓,销金窟的速度,丝毫不慢于秦淮河畔的花船。
在这里,往往部堂里办不成的事情,有的时候偏偏就在此处能寻到人脉法子成了事。
陈瀛是亲自在这黄鹤楼外候着张辅的,连带着李贤几个伯侯在后面,见张辅骑马而来,上前满面堆笑,上前亲热喊到:“二哥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将马拉住。
这黄鹤楼的掌柜的虽是徐娘半老,可还是风韵犹存,扭着微微丰腴带着几分赘肉的腰,带着香风迎上来。
“哟,稀客啊,我说今天怎么一起来就听见喜鹊喳喳的叫唤,原来是陈老侯爷来了。
老侯爷,您再不来,奴以为您忘了奴呢!”
这掌柜的说话利索,像是和陈瀛早就熟识。
这掌柜着一边赔笑着陈瀛,一面那双熟透的丹凤眼滴溜溜的打量着张辅。
在外做生意的,尤其是自己这样的生意,每日里达官显贵不计其数,更是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中有数,眼里有人知道什么人什么菜,是真的庞然大物还是只不过虚有其表罢了。
陈瀛她是认得的,而且说句实话,陈瀛在她这黄鹤楼,已是数一数二的上宾了。
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特地出来迎接。
而且她瞧见了,这外面候着的人都是京师的爵爷们。
啧啧,能让这些人甘心在这侯着,还让陈瀛叫声二哥,亲自牵马,这来的人,能小?
张辅看了看这不大的排面,笑吗一句:“我说陈老狗,你小子请老子吃席,就在这种地方?”
陈瀛嘿嘿一笑,连连说着“瞧二哥说的,哪能啊,哪能啊。”
转过头来,陈瀛对这掌柜子说着:“掌柜的,今个是我二哥来了,好酒好菜,把你们看家的手艺都拿出来。
要是藏着私了,让我二哥吃不好,嘿嘿,信不信老子这几个人把你这破地方全给拆了。”
老鸨子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改色,“瞧老侯爷说的,老侯爷就是借奴家几个胆,奴家也不敢不伺候好各位啊。
老侯爷,不用姑娘陪着吃酒?”
陈瀛腆脸笑着:“二哥岁数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一展雄风?”
“滚犊子,没大没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在给老子胡咧咧,老子抽死伱”,张辅抬腿一脚就踹到陈瀛的屁股上,“今个是干啥不知道吗?”
陈瀛还是笑着:“明白了,明白了,二哥的意思明白了。
掌柜的,听我二哥的,要两个清官人唱曲就行了。”
这掌柜的只觉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敢踹陈瀛的的人,京师里怕是一只手都没吧。
掌柜的越发的恭敬,指挥着一旁候着的小厮上前将马牵了下马,送到后面的马厩好生照料,自己又亲自在前面领着。
这黄鹤楼将这附近两条巷子全都包了下来,各院打通之后有互自独立,自然是避免的许多尴尬的事情。
进了屋,听着两个怯生生的清官人唱着小曲,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桌子上已经是慢慢一桌的山珍海味了。
伺候人的小厮,唱曲的清官人打发走了以后,房门关着,陈瀛开口道,“二哥,今这这顿饭为了什么,二哥心里清楚,吃之前,能不能二哥先说上准话,然后咱兄弟在好好吃上一顿,让这些个老兄弟和小辈们好好陪陪二哥。”
陈瀛说完之后,一桌子的人都这么看着张辅。
张辅夹了块皮肉冻,放在嘴里慢慢的化开之后,接着慢慢说到:“怎么滴,都心焦了,都吃不准现在的局面是不?”
李贤苦笑一声:“二大爷,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些人谁家不心焦,谁家吃得进去饭啊。”
张辅一瞪眼睛:“狗东西,和你老子脾气一样,都是属狗的。”
陈瀛一巴掌呼在李贤后脑勺上,“闭嘴。”
张辅在一众期盼的目光之下不紧不慢说出来那天的来龙去脉。.
说罢之后,张辅扫视桌子一圈:“这些年,五军都督府和京营,咱们谁家都拿了不少吧?”
一旁人互相看看,若有所思。
“这几年,我家老二老三做的,咱们在座的全都做过,你们说,陛下知不知道?”
张辅又道。
几人没说话,点点头。
“咱们都是老交情,老夫说话不好听可也是实情!”张辅继续道,“见好就收吧!”
接着,张辅又补充一句:“这话,也是陛下想给你们说的。
陛下,是个念旧心善的人,想着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只要日后不再犯,先前拿的银子,就当是给咱们各家的赏赐了。
既然陛下给了咱们脸,咱们是不是得要着,别坏了分寸不是?”
“可,可……”
饶是张辅说的再如何情理之中,还是有人发出了几句疑问。
缘由无他,吃进去的肉,谁愿意吐出来呢?
张辅一听这几个可字,心里明白了过来,语气冷了几分:“当然,要是有人不知好歹,分不清轻重,你觉得你与陛下能有多少情分,能够挥霍几次?
咱刚刚说了,陛下,是个念情的人,可大家伙也不要忘了,陛下再怎么心善,陛下,还是陛下。
你们仔细想想,陛下能在土木堡断后,你们觉得,陛下是个怎样的皇帝?”
这话一出,让桌子上的人直冒冷汗,心底升起寒气。
土木堡陛下为了保住京营,主动断后,不惜以身作饵。
现在想来,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连自己命都敢拿去赌的皇帝,你觉得,你要是碍着他的路了,他会怎么办……
张辅继续说到:“陛下看重京营,这话,方才我说过了。
若是有人真的执迷不悟,还在乎这那一点小钱的话。
说实话,咱们有些事,锦衣卫那,记得比咱们自己都清楚。
要是惹急了陛下,陛下不给留脸的话,信不信明天说不定就翻出来你们家里什么破事?
什么欺行霸市,什么强买强卖,什么家奴欺人。别跟咱说没有,你们这些人干干净净,谁不知道谁屁股底下不是一堆屎?
到那个时候,你们那点事翻个底掉,到时候你们老脸往哪放?还有那些个文官,你看看他们能不能放过你们。
别到最后,自己落了个不落忍的下场。
你们以为,陛下当初,是真的愿意杀王直吗?”
最后,张辅直直放出了杀招。
果然,此话一出,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他们确定,要是自己挡了陛下的路,自己决然就是下一个王直。
张辅晾了他们半晌的功夫,几盅酒下肚,语气缓和不少:“我说,这些年捞了不少,见好就收!
钱,钱,什么时候能挣完钱?
别到时候被让钱迷了眼,到时候才是真的后悔莫及。”
沉默片刻之后,陈瀛最先开口表态:“二哥说得对,陛下给咱脸了,咱就得好好兜着,日后这些事,是不能做了。
再者说了,这钱拿的不安心,握在手里烫手,想要钱的话,咱们各家都有铺子田庄,还有俸禄赏赐,能少的了自己和子孙的吃喝?”
陈瀛话音刚落,桌上就是一片的附和声音。
岂料这个时候,张辅突然开口:“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面对一众疑惑不解的目光,张辅不紧不慢的说出来英国公府拿出来两万两银子支持宫内重下西洋。
这下子,酒桌上的人彻底懵逼了。
张辅点拨几句,众人这才明白其中的门道。
陛下意下西洋却钱银不够,这个时候,自是我勋贵表现自己和宫里一条心的时候。
再说了,大家心里都明白,下西洋能不能挣钱,这还用说?
若是挣了银子,陛下决然不会吝啬返还钱银,哪怕没有挣银子,全当还了这些年从京营捞的银子,况且这份情和心意,陛下自然会记在心里。
怎么说,对勋贵来说也是件好事。
当然,这银子该处多少,是要将风险和收益考虑在内的。
张辅的话,只能是说到这里了,剩余的,就得全靠这些人自己琢磨了。
这天一早,金英领了圣谕,兴冲冲一路杀到户部,将王佐从户部给弄走了。
只见金英一边换着衣服,一面让人给王佐换上衣物。
一脸发懵的王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换上了一件青布长衫,带着了宫门处。
此时,一辆看起来寻常的马车已经等候在此了。
王佐被塞进车内之后,这马车就缓缓的开出了宫门,朝着京城外赶去。
马车里,一副儒生打扮模样的朱祁镇笑嘻嘻的打着招呼道:“王卿家,你好啊。”
王佐见着这副模样,嘴里不自主发出呀的一声,等反应过来以后,连忙问道:“陛下,陛下怎么这副打扮?
呀,这马车,这马车要去何处?”
朱祁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朕这副样子,自然是白龙鱼服,微服私访喽。
至于王师傅,就充当一下朕的账房先生了。”
听闻以后,王佐头都要炸了。
你一个个好好的皇帝,不好好待在宫中,搞什么微服私访,我一个户部尚书,二品大员,做什么账房先生。
这,这要是传出去,我王佐不就……
我王佐不是清流,但也不是不要脸啊。
王佐胸前起伏一阵之后,叹了口气,一副认命的样子。
“陛下微服私访的话,这护卫安全,万万马虎不得,还有陛下是要做些什么,要去何处,能否让臣知晓?”
朱祁镇笑吟吟说到:“王师傅放心,这一路上都有锦衣卫的人跟着,要做什么,先前张輗,张軏贪墨的烧卖银不是转给了户部,让户部补发给了兵部。
这都过去好几日了,朕要去看看,这补发的银子究竟到没到下面手里。
至于去哪,朕还没想好呢,到时候随意在看。”
………
待出了京,金英来到车窗前:“陛下,出京了,接下来是去……”
朱祁镇掏出一副舆图随意指了指,挑了个不近不远,三十里地的永清右卫。
永清三卫在京畿数卫之中属于外围,并不这么重要。
车马沿着官道,走了一个多时辰,总是到了永清卫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