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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氏是一心一意想替胤礽生一个小阿哥出来的,听了胤礽这话,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一笑。
这几日,胤礽额头上几乎拧成了个疙瘩,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会儿她抬眼瞧了一瞧,因她有孕,胤礽总算是有了个笑模样了。
“太子爷,妾身听说,佟国舅护药出京送到前线去,其实是因为皇上病了,是么?”
胤礽看了李佳氏一眼:“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话?”
“宫里人都是这么说的,说这仗皇上让裕亲王爷和大阿哥打了,皇上病得有些重,只能在行宫里养病,等着佟国舅给送药过去,”李佳氏道,“这些话也不止宫里这么传说,外头也是这么说的,皇上病了的事儿,已是不公开的秘密了,说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见胤礽沉默不语,李佳氏又道:“上回索大人来寻太子爷,想必把这个消息也告诉过太子爷了吧?如果皇上真的病得严重,太子爷是不是该去看看皇上?”
李佳氏从上回的事儿里,能够揣度出索额图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太子爷,但是她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而最近宫中传言说皇上在前线病得很严重,说佟国舅送药去也是为了给皇上治病所用,她结合时间一推测,就明白了上回索额图来寻太子爷说话,说的就是皇上重病的事。
但她看太子爷这几日对皇上重病之事没有任何的反应,她总觉得这样不好,便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索额图确实把此事告诉我了,皇阿玛的病也确实不轻,但皇阿玛的信上并没有告诉我他病了,我回信时自然也没有提,”胤礽道,“至于说要不要去看看,你觉得我能去吗?虽说是父子,但也是君臣,我是皇太子,没有皇阿玛的旨意,你觉得我能够擅离京城去探病吗?”
他知道,康熙是个重情义的人,向来喜欢儿子关心他爱护他,但同时,康熙也是重规矩的人。所以两相权衡之下,他宁愿装作不知情。
“若是没有旨意,倒也是不能去的,”李佳氏道,“可是,太子爷既然知道了这事儿,为何不在信里问上一句呢?即便是皇上没有提,您可以说是从索大人那里知道的,然后问候一句,兴许皇上还会高兴些呢!”
“这事要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我也就在信里写了,偏偏是从索额图那里知道的,我就不能写,”胤礽顿了顿,才道,“我若是在信里说索额图告诉我的这事儿,将来事发时,皇阿玛一定会认为我与索额图共谋的。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提的好。”
李佳氏听不懂了:“共谋?共谋什么?”
“这个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也不是什么好事,”胤礽笑道,“不问候皇阿玛的病倒也罢了,不过是被皇阿玛误会说我不关心他。可若是说索额图在这段时间同我有过接触,那就不是什么好事。别人若跟皇阿玛提起这个也就罢了,到了我这儿,我也是不能承认的。这事,已不是问候皇阿玛这么简单的了。”
倘或他在信中写明,是从索额图处得知康熙患病的,那么将来康熙知道索额图做的这些事儿时,就会认定他与索额图密谋过,甚至,在康熙的认知里,他还有可能是主动密谋的;而若他不写,即便康熙知道索额图寻过他,也因为他没有承认过这件事,而显得他的态度莫测,这就无从判定是否共谋了。
索额图私制龙袍和索额图私下里告知他康熙患病,这就是两回事;但是,这两件事撞在一起,就很难办了。
李佳氏听胤礽说的凝重,忍不住问道:“太子爷,您跟告诉我索大人究竟做了什么事惹您不快了么?”
“我说了,这事不能告诉你,你别问了,”胤礽笑了一笑,拍拍李佳氏的脸颊,笑道,“你快睡吧,时辰不早了。”
胤礽坚持不肯说,李佳氏也只得不问了。
几日后,乾清宫总管太监顾问行来毓庆宫传旨,说康熙令皇太子和三阿哥一同前往博洛河屯探视。
胤礽这才同三阿哥胤祉一道赶赴博洛河屯。
康熙在喝过御医重新调配的药之后,病情缓解了很多,精神也好了许多,等到胤礽和胤祉赶到行营时,康熙已经能够下地走几步了。
见到胤礽和胤祉到了,康熙高兴得很,跟兄弟两个说了许多的话,才把胤祉放走去休息,还把胤礽留下来继续说话。
“朕想问问你,你是在接到朕旨意的时候才知晓朕病了的么?”
康熙笑道,“还是说,索额图一开始接到御医的信,就把这事儿告诉你说了?”
听康熙问起这个,胤礽想了想,想不出康熙是什么意思,但知他是在试探,只得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开口道:“回皇阿玛,儿子是从索额图那里知道皇阿玛患病之事的。”
“哦,”康熙点点头,又问,“朕记得,你的信是和佟国维的信一块儿到的,这说明你是在写信之前就知道朕病了的,你怎么不在信里问候朕一两句呢?弄成不知情的样子,朕还以为,你真的不知道呢!”
胤礽道:“皇阿玛给儿子的信里没有写,而索额图跟儿子说皇阿玛病了,那也是他的猜测,那时候,没有任何正面信息证明皇阿玛患病,所以儿子觉得,不能在往来书信上这么写。只有皇阿玛亲口跟儿子说了,儿子才能信。”
听了这话,康熙笑起来:“你这事事谨慎小心的毛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猜测就不能写了吗?你的一句问候和关心,朕看了心里高兴,对病情还有好处呢!不过倒也罢了,你没写就算了,这也不值当朕拿出来盘问你。”
说是不盘问,但康熙顿了顿后,又笑问道:“索额图见你的时候,除了跟你说这个,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胤礽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冷静答道:“没有。索额图只跟儿子说了这些,别的什么都没说。”
“哦,”康熙笑了笑,道,“行了,奔波一路你也累了,歇着去吧。”
胤礽倒是没立刻就走,他笑着对康熙道:“皇阿玛,儿子还得给您说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你说。”
胤礽笑道:“前些日子,御医诊出李佳氏有孕了。”他没让任何人提前告诉康熙这个事,就是为了自己能当面跟康熙报喜的。
康熙闻言,一下子笑起来:“不错不错,这倒真是个好消息啊!”
胤礽看着康熙乐了一会儿,跪安后便自去了。
胤礽走后,康熙脸上的笑慢慢隐去,他望着胤礽的背影沉思,索额图就这么着急的想让他退位然后让胤礽登基为帝吗?
胤礽长到如今,他付出心血极多,培养胤礽的每一步都是按照未来皇帝的标准来培养的,他不希望自己费尽心思养出来的儿子被索额图给带坏,可是,看胤礽与索额图如此亲近,他又不愿意因为索额图而跟胤礽发生任何冲突,其实,若是不计较他自身的话,胤礽如今,还是可以为帝的。
索额图如此逼他,他若是不愿意在朝中引起极大的动荡,说不准真的会考虑将皇位传给胤礽。如果胤礽的侧福晋李佳氏能给胤礽生个小阿哥,那么,他就是有了皇长孙了,皇太子后继有人,情形还是不错的。
只是——康熙垂眸,目前还不是考虑这个时候,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先灭了噶尔丹再说。何况,他看胤礽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被索额图说服的模样,他觉得他的判断是对的,这一切都是索额图的擅自做主,胤礽当没有与他共谋。
既然已来到博洛河屯便是离战区不远了,胤礽极想去前线看一看,可无论怎样请旨,康熙都不许他前去。
“你是皇太子,身系大清安危,怎可轻上战场?”康熙不同意胤礽去,说皇太子是重中之重,必得重兵保护,“如今两军交战,稍有不慎便是死伤难逃,朕已来此亲征,你来此的消息难道噶尔丹能不知道吗?朕不会准你前去的,那样太危险了!”
胤礽答应了一声是,不再请旨了。
这些年,他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了——你是皇太子,身系大清,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行。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要好好的呆着,被人重重保护着。而康熙又明明很注重训练他们的骑射功夫,他说大清以骑射开国,最不可忘的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胤礽心里只是想不通,既然从四岁起就苦练骑射功夫,他为什么就不能去看一眼?
难不成,他身为皇太子就是重中之重,不得上战场,而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亲征么?这是不是表示,将来他若登基为帝,才可以这样率军亲征,然后去战场上厮杀去?
其实康熙说的这些话他都明白,他只是压不住一个血性男儿骨子里的热血。到了打仗的地方,满眼厮杀伤亡,他就忍不住想冲上去与人近身厮杀血拼,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算计筹谋,就是你死我活的拼杀,还能宣泄一下这些年心里无处宣泄无人可诉的压抑。
胤礽一人站在高处,远远望着蓝天和一望无际的草原,这个季节,天是蓝的,草是青的,天气极好。风吹之下,胤礽也不觉得热了。
边上只有德柱一人陪着他。
胤祉骑马来的时候瞧见这一幕,勒马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下马,将马交给跟着他的太监,示意他回去,而后才自己慢慢走到了胤礽跟前。
胤礽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胤祉,遂笑道:“你来了。好好看看,等明日咱们回去之后,怕是很难瞧见这样的美景了。”
胤祉闻言,笑了一笑,道:“沿途过来,瞧见不少花儿开得正好,二哥怎么不摘一些带回去送人呢?这可是二哥的一番心意啊,回去送了人,得花的那人肯定也会喜欢的!”
胤祉笑着,眼内闪过揶揄之色,他始终记得那年在古北口长城上,胤礽让德柱摘杏花的事儿。
胤礽看了胤祉一眼,笑道:“你跑这儿打趣我是么?”
他笑道:“从前有那份心,也有那个兴致。这会儿啊,花是好看,但我没有那份心思了。再说了,这会儿可是在打仗,我要是带花儿就得带三份回去,太扎眼了,议论起来也不大好,我不干那事儿!”
“这样说起来,当初能得二哥送花的人真的很幸运,如今二哥都不干这事儿了啊,”胤祉笑着,他凑近了胤礽低笑道,“我心里可是知道的,当初那杏花,二哥是送给了扫琴的,我看,二哥的两位侧福晋都没得过二哥送花吧?”
胤礽啧了一声,转头看着胤祉道:“你跑这儿来,就为了说这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啦?”
“哎呀,开个玩笑嘛,二哥别生气啊,”胤祉笑了一会儿,这才道,“其实我也不是想说这个,我只是怕二哥自己闷着难受,就过来陪二哥说说话的。”
胤礽闻言,笑了一笑,没搭话,就听胤祉问道:“二哥,你知道皇阿玛为什么不同意你去前线么?”
“皇阿玛不是说了么?你就在旁观,你没听见?”胤礽转过头去,继续看天看云。
“我听见了,可是,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胤祉也转头去看天看云,他缓缓地道,“皇阿玛因病阻在博洛河屯,在前线的仗还得打,皇阿玛让裕亲王爷和大阿哥全权负责,但这不表明这仗由他们做主,谋划之事,还是皇阿玛来做主的。可二哥你要是到前线去了,你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皇阿玛呢?皇太子在军前,皇上在后方,军机之事瞬息万变,你说这战术上,该让谁来做主才合适呢?恐怕到了那时,二哥就得成为总指挥了。”
“二哥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我这话的意思。皇阿玛亲征噶尔丹,这是鼓舞士气的事儿,出风头的就该是皇阿玛,倘或皇阿玛允准二哥去前线了,这么一来,二哥就出尽风头了,从此往后,众人不会记得皇阿玛的亲征,能够想起的,是二哥你的身先士卒。这种风头对于皇太子来说,不是个好事儿。”
“你别往下说了,我全明白了,”胤礽开了口,道,“我请旨时,倒也没有想到这些。可见我是失之考虑了。”
康熙自然不会以为他要去前线是抢功之举,可是旁人不见得不会这么想,如果他真的去了,那么,心里恨他的人,恐怕就更多了吧?
何况,他此举已是逾越皇太子的本分了。如果康熙不信任他呢?胤祉都已经把最坏的结果给说出来了。
“这真正的理由,其实皇阿玛是不会说出来的。我想,也许二哥和皇阿玛心里都明白这真正的理由,只是你们都不说罢了,”
胤祉道,“二哥,皇阿玛这回无法亲自剿灭噶尔丹,他是决意要把这一趟的功劳留给大伯父和大阿哥了的。”
胤礽转头望着胤祉笑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竟能看的这么透彻。你说得对,皇阿玛心里,是决意要让大伯父和大阿哥立功的。”
胤祉也笑了笑,眼望着草原上的一片苍茫,叹道:“二哥,我们都长大了。眼里心里,看的想的,都不再是那么简单的对与错了。将来我们一辈子都会与人心打交道,我若是不看得透彻些,又如何能帮到二哥呢?”
“干嘛说这么沧桑的话,好像你经历了一辈子似的!你也才不过十四,哪里就有什么一辈子了?”
胤礽笑起来,拍拍胤祉的肩,笑道,“不过,你确实长大了。”
康熙给胤祉定下了明年大婚,胤祉的福晋,门第很高,是都统、勇勤公彭春之女。若是论起来,胤禔的嫡福晋都比不上胤祉福晋的门第。
若不是胤祉提起,他还真是忘了,原来现在的他,早已没了为一个女子千里迢迢带花回宫只为逗她开心一笑的心思了。
胤礽站的高处,可以远远看见营地门口,兄弟两个在这里说话时,营地门口还是照常士兵来往巡逻,并没有什么异样。但等兄弟两个静了一会儿,却远远瞧见一队人马正往营门疾驰而去。
胤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敏锐的觉得出了大事,忙带着胤祉从高处下来,往营地而去。
到了康熙营帐中,却见康熙红着眼眶,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脸上阴沉又伤心的神色,是胤礽从没有见过的。
原来,是前线传来消息——佟国纲阵亡了。
——清晨,清军分为左、右翼,设鹿角枪炮,徐徐前进。自午至傍晚,右翼内大臣佟国纲奋勇挥兵,冲向敌阵;发枪放炮,进击山下。噶尔丹军隔河以拒,横卧驼阵,为其屏障。佟国纲率军攻至泡子河,率先冲向敌阵,为噶尔丹军突发鸟枪击中,旋即阵亡。
——但“驼城”已被清军推毁,阵断为二。左翼内大臣佟国维率兵自山腰斩入,攻破噶尔丹营垒;右翼清军为泥淖所阻,折返原处安营。噶尔丹乘夜色昏黑,率余部逃走。
这是营地得到的实时战报。
胤礽在第二日见到了胤禔送回的佟国纲遗体。一身血污的佟国纲,让胤礽想到了马革裹尸这四个字。
康熙已下旨,他和胤祉在今日就要返回京城去,所以不可耽搁,即使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和胤祉还是要按照原定计划回京。胤礽从博洛河屯出来,走了很远很远,脑子里的场景还是康熙抚尸含泪的情景。
据说,佟国维因胞兄的死,死战不退,战至力竭昏迷。哀伤的气氛和复仇的火焰都是战区才有的。
而这些,跟返程回京的胤礽,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