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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勤摘掉墨镜,“你问顾树。”
陈执看向顾树,顾树摊开手,满脸茫然和紧张,“我不知道啊……”
裴冬冷笑,“别装傻了,你今天从KTV带走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啊?”顾树恍然,“你说的是那包白.粉?”
“就是那个。”裴冬:“你知道那一包值多少钱吗?”
顾树慌张地看了眼陈执。
他不知道要不要说在林初那里,那就牵扯到了林初,陈执肯定不乐意。
秦勤冷声提醒:“只给你一分钟,不交出来,我把这里砸了也要找出来。”
顾树身子微颤,倒抽冷气,突然灵光一闪,“我,我当时刚吸完还没回过神,我好像,只是好像在回来的路上放到一个女生书包里了。”
要他现在交他也交不出来,只能周旋。
陈执一怔,迅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秦勤眼底的怒火蔓延开,挥了下手,离顾树最近的黑衣人利索地给了顾树一拳。
顾树反应不及,直接被打倒在地上,陈执冲过去,拎着他领子,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到底怎么回事?!”
顾树吐了口血,“来……来……了。”
陈执眸子一凝。
来了?
她在过来的路上?
陈执一震。
肯定是这样……顾树把毒品放进了她书包,她现在已经到家了,看到毒品会联系顾树,所以刚刚顾树在洗手间待了那么紧,她肯定发现毒品不对,所以要过来……
不行,这里都是些什么人,不能让她过来!
顾树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抬头时正好看到裴冬,他胳膊环着,正在看两人的笑话。
顾树隐隐约约好像记起来……他当时没有毒品难受得很,秦勤的一个手下顾及以前的情分给了他一点,然后……来了个人往他裤子里塞了什么。
“是你!”顾树瞪大眼,“裴冬是你把那袋子粉装我口袋里的!”
裴冬放下胳膊,“你可别随便冤枉人!”
“就是你!不然我从哪拿得到那个?”
“你趁着陈执被打,偷偷摸摸拿的呗。”
裴冬说,一低头看到秦勤如刀的目光,声音一滞。
顾树大喊:“就是你!你之前就记恨执哥,你想让勤哥来收拾我和执哥!”
裴冬一脚踹在茶几上,“再他妈诬陷我,我弄死你!”
秦勤转转手腕上的金手表,“一分钟到了,砸!”
“那包东西不在这里。”陈执冷声说:“我妈要回来了,你们今天先离开这,明天我会亲自把东西还给你们。”
裴冬冷笑,“你妈?搞笑,谁他妈不知道你是孤儿!”
他说着一脚踹开卧室门。
陈执想到桌子上林初整理的复习资料,连忙进去,裴冬也看到了,大步上前,捏起一本笔记。
“高一数学?”裴冬磨了磨牙,嘲弄笑出声,“你他妈别告诉我你要准备复读?就你也配?”
陈执上前去夺,眸光阴鸷。
裴冬斜身躲过,“哟,激动成这样,啧啧啧,这个不像是课本,不会是林初整理给你的吧?”
陈执不跟他多言,掰过他的胳膊,强硬地把笔记抽走。
裴冬疼得脸变形,想到外面都是他们的人,他忍着痛冷笑,“林初我看上她好久了,只认为她皮肤滑,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帮人改邪归正的功效。”
陈执一僵,黑眸腾起狠意,但他努力压制。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人弄走,不能让他们遇到林初。
陈执保持声音平静,“这些东西我来检查,你在旁边看。”
裴冬挑挑唇,“不行哦。”
随即伸手拿起一本直接往地上一丢,卧室其他地方已经被黑衣人翻了个底朝天。
两个黑衣人作势要上前推倒书桌,陈执勒住裴冬的手,挡在书桌前,黑眸逐渐蔓延红血丝,裴冬挣扎不开,怒喊:“打他啊!”
两个黑衣人上前,战火一瞬点燃,陈执与三个人周转,动静极大,惊扰到外面沙发上的秦勤。
秦勤拍了拍衣服,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顾树则被一个黑衣人摁在地上。
复习资料在打斗中还是被甩到地上一部分,甚至被踩脏踩烂。
秦勤眯眸看了会,喊:“住手。”
两个黑衣人停下,裴冬和陈执还在打,两人身上皆挂了彩,裴冬的更严重。
秦勤沉声,“裴冬。”
裴冬只能停下,侧头揉了下脸,“妈的。”
陈执抹掉嘴角的血,感觉腹部的刀口隐隐作痛,他闭紧眼调整呼吸。
秦勤盯着陈执,声音已经没了往日的温和与客气,“陈执,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说了东西不在这还怕我们翻?”
裴冬捂着脸,恶狠狠说:“他是不希望我们动这些书,这些都是他那个女朋友送他的。”
“哦——”秦勤勾勾唇,“你说林初。”
陈执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他。
“别这么看我。”秦勤倚着门框,“李思巧没少在我耳边念叨林初,不过都是坏话,她一直想借我的手收拾林初,但我一直没理睬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执不说话。
秦勤自顾自继续说:“因为你,陈执,因为你当初救过我的命,不然以你做的许多事,许多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事,我早就收拾你了。”
“我们混这一行除了讲究规矩,就是情义。你救了我,我不轻易动你,但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秦勤还要说什么,一个黑衣人走进来,说:“有个女的在敲门。”
陈执一怔,情绪泄露,秦勤捕捉到,挑了挑眉,“把她带进来。”
林初拦了辆出租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陈执家,防盗门大开,被一块石头挡着,她愣了愣,越上台阶敲门。
连续敲了十几下都没有人应声,林初心下不安,正要绕到院子外看看,门突然开了,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就被一把扯住,只用一只手,那人就轻轻松松将她拎进去。
林初慌张挣扎,看到里面的情景一下愣住。突然她胳膊被架住,黑衣人利落地拿掉她的书包。
林初伸手去夺,“还给我。”
“老实点。”黑衣人冷冷道:“谁知道你里面带没带什么危险物。”
另一个黑衣人上前控制住林初,见拿书包的人只翻了一下就不动了,问:“有什么,说句话。”
男人从里面掏出一包白.粉。
另一个黑衣人也错愕了一下。
黑衣人一手拿着白.粉,一手拎着林初丢到秦勤面前,“勤哥找到了,就在这个女的书包里。”
秦勤接过男人手中的白.粉,这才松一口气。
他现在只负责普通毒品的交易,这类特殊毒品不归他插手,如果弄丢了,不知道管哥会怎么对他。
“装好。”
秦勤说,将白.粉递给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收好东西,秦勤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看了眼屋里站定的陈执,掏出手机,“我刚刚不是说了,李思巧一直想让我收拾林初,但因为你,我没有动她,现在我也没了不动她的理由,而且李思巧最近一直在跟我闹,烦的不行,说起来我也挺对不起她的……”
说话间,电话被接通,秦勤举在耳边,“地址发给你了,过来,送你个礼物。”
一句话,让林初和陈执都僵住。
“这事跟她没关系!”
陈执咬牙,冲向林初的方向,然而刚走两步就被两个黑衣人拦住。
“滚!”
陈执用力踹开,两个黑衣人也不用退让,三人直接打成一团。
“别这么激动啊。”秦勤勾勾唇,“你刚刚不是说你妈妈要回来了,如果李思巧来之前你妈回来了,我们就走。”
他妈妈早就搬走了,不可能回来。
陈执眸子猩红,一下停住动作,黑衣人没收手,一拳打在他脸上。
陈执咧了咧嘴,侧头吐了口血,嘶声问:“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要你做什么你都乐意?”秦勤饶有兴致地问。
林初被一个黑衣人束缚住胳膊,挣扎不开,只能用力喊:“别答应他!”
他们做的事已经不是普通的开KTV开酒吧,涉及了毒品,这是犯法的事。
林初:“千万不要答应他!”
黑衣人见她喊个不停,捂住她的嘴,“老实点!”
陈执:“你别动她!”
黑衣人被他阴狠的眼神看得愣了一下,捂着林初的手稍稍松开。
陈执攥紧拳头,胳膊上的青筋暴起,他没看林初,死死盯着秦勤:“什么我都答应你。”
秦勤哼笑一声,“早这样多好,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希望你帮我做事吗?”
他又自问自答,“因为你跟个孤儿一样,打架厉害又不怕死,而且还是未成年,就算不小心杀了人也没什么大事。”
“但是……”秦勤话音一转,“现在你有了顾忌的东西。”
秦勤指指林初,又指了一圈周围的黑衣人。
“以前我也是街头的小混混,吃了这顿没下顿,你见过我落魄的样子,还救过我,说真心话,哪怕你成年了打架也不算厉害,我也不会亏待你,我是拿你当弟弟,现在我的日子好起来了,也想着带你过个好日子,可你为了一个女人说要跟我们断绝来往,这就算了,你因为顾树去那里闹过多少次?因为你我被管哥说过多少次?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我现在也不需要你替我做事,因为你肯定不是真心跟我,我还怕你在背后捅我篓子。”秦勤扯过林初,“我不会动你,但是你的女人我不会放过,这算是给你上一课。”
陈执咬紧牙,几乎要将牙齿咬碎,阴沉和暴戾将他吞噬,他胳膊上的青筋暴起。
他闭上眼,冷冷笑出声,低哑的笑声在卧室里传开听着森寒可怖。
下一秒,他攥住黑衣人的领子将他摔在地上,作势要冲过去抢人。
裴冬站在一边,被陈执身上散发的狠吓到,着急喊:“快进来!都进来!”
黑衣人立马冲进来。
裴冬躲到门口,目光逐渐兴奋,“给我好好收拾他,教训他!”
几个黑衣人全涌进卧室,围着陈执打,秦勤松开林初,站在旁边的黑衣人立马控制住林初。
秦勤悠闲地抽出一根烟。
卧室里,陈执跟几个黑衣人周旋,每一拳都极狠,不要命地出手,可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两边人的身上很快见血。
林初看着这一幕,浑身都在颤抖,她用力扭动胳膊挣扎,黑衣人死死握着不放手,皮肤上一片通红。
“别打了,再打会出人命!”
秦勤吐了口烟雾,坐到沙发上,“现在可不是我要收拾他。”
顾树被黑衣人摁跪在地上,慌张求情,“勤哥东西已经还给你了,你就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大门再次被敲响,裴冬正在卧室门口看陈执跟一群人打,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几个黑衣人都去跟陈执周旋,没有人剩余的人开门。
秦勤皱眉喊:“裴冬。”
“啊?”
裴冬被缓回神,这才听见敲门声,他看了眼林初,目光深了几分,啧啧两声,去开门。
顾树着急说:“勤哥这个跟林初没关系啊,动一个女生算怎么回事?”
刚说完就被身后的黑衣人一脚踹在地上。
门外不出意外是李思巧。
李思巧从大门进来,看到被黑衣人控制住的林初愣了一下,随即嘲弄笑,她走到沙发前,对秦勤说:“你说的惊喜就是这个?”
秦勤弹了弹烟灰,烟灰飘落在沙发上。
“你不是一直想收拾她?”
“你以为只是这样就可以抵消你带给我的伤害吗?”李思巧瞪着眼,眼逐渐红了。
秦勤耸耸肩,“那就算了,你回去吧。”
裴冬挑眉,“请吧。”
说着要把李思巧带走,李思巧拍开他的手,瞪他一眼,而后径直走到林初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扇了一巴掌。
林初脸被打偏,皱紧眉闷哼一声,耳朵嗡嗡叫。
李思巧的怒火在打下一巴掌后淡却,同一时间,另一种疯狂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她笑出声,捏住林初的脸将她的头转过来,“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你也这么觉得吧?”
黑衣人适时松开林初,李思巧随即一脚踹在林初腿上,发了狠的力气,林初跌跪在地上,还没稳住身子就被李思巧欺压在身下。
“草你妈的!贱人!贱人——”
李思巧每骂一句话就往林初脸上扇一巴掌。
秦勤坐在沙发上,裴冬站在沙发边,两人唏嘘地摇头,眼睛却没移开半分。
林初想还手,现在不是在学校,再过一点时间她就会离开这里,不用再担心李思巧以后报复。
林初在李思巧挥下某一巴掌时就要出手了。
但是,她硬生生忍住了,挨下那一巴掌。口腔里的肉撞上牙齿,血腥味弥漫开。
如果她还手,她们两人打起来,李思巧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秦勤可能为了“补偿”李思巧,让黑衣人教训她。
她被欺负的时间拉长,陈执在里面跟那一群人打架的时间也拉长,那些都是专业练过的打手,他撑不住怎么办,万一,他们没收住打死他怎么办……又或者,他拿出刀,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林初不敢继续往下想,不可以发生那种事,陈执不能出事。
就让李思巧打累吧。
林初攥紧手,咬紧牙不会让自己出声,忍着身上的拳脚。
李思巧很快打累了,站起来一脚一脚地踩林初,踩她的脸,踩她的胸,踩她的肚子,不停地踩。
她喘着气恶狠狠骂:“没用的东西,叫啊,叫出来啊,难怪陈执碰都不碰你,跟个死人一样,妈的。”
林初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痛的,皮肉至骨头的疼,肚子被踹了几脚,内脏好像化成了血水,里面又疼又热,灼得她干呕,脸颊上全是深红交错的巴掌印,她已经睁不开眼。
李思巧想起什么,蹲下去揪住林初马尾。
李思巧拽着她的马尾,摁住她的脑袋往地上砸,一下又一下。
头骨骤痛,林初不禁痛叫出声,脸皱成一团,隐约间,卧室内的打斗声倏然激烈。
林初咬得牙齿出血,逼着自己不要再发出声音。
李思巧想起来了,林初也想起来了。
几个月前还在学校里,她们嫌她不会出声,在洗手间摁着她的脑袋往墙上砸。
而在那一天,她遇到脑袋破血的陈执,她坐上公交整理雨伞,发现伞上的血迹,她奔下公交。
李思巧累得直喘气,仍一下又一下地打林初。
团团情绪将李思巧包裹,有厌恶,有恨,有嫉妒,甚至有委屈,还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她突然来了劲,胡乱扯林初的头发。
如果不是林初找了陈执庇护,陈执怎么会跟她成了敌人,在那个巷子里找人打她,她又怎么会找打.手收拾陈执!
如果不是她以为林初偷听到她找打.手打陈执的事,她怎么会病急乱投医,找秦勤当靠山,她只是个女的怎么跟陈执比,她当然怕陈执报复!
如果她没跟秦勤在一起,她不会花光攒了那么多年的钱,更不会怀上秦勤的孩子,最后还流产!她的父母也不会对她失望,不允许她出国!
她本来可以出国的,她有美好的未来等着她,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而林初竟然要去暄城大学上学!!
“你凭什么?!”李思巧破了音地乱吼,掐住林初的脖子,“你凭什么考上暄城大学,你不是成绩很差考试也考不好吗?!我知道了,你故意考差的,你在骗我!你个贱人你就是想等考上暄城大学以后跟我炫耀!炫耀你多么厉害!你凭什么!!贱人贱人!去死吧贱人贱人贱人!”
李思巧掐她脖子地手越来越用力。
林初被掐的干呕,本就被打的通红的脸渐渐呈紫红色,她不由自主挣扎,用手拍打李思巧,想将束缚住自己的力道扯开。
李思巧已经被情绪控制,发了疯,而林初细瘦的胳膊上满是脚印,块块红肿,根本使不上什么力。
顾树捂着眼睛不敢看,听了一会觉得不对劲,看到眼前的一幕扩大瞳孔,着急喊:“勤哥快让她停下!再这样下去就死人了!!”
秦勤也觉得差不多了,挥了下手,黑衣人把李思巧扯开,林初捂着脖子大口呼吸,眼睛瞪大,浑身触电般地颤栗。
卧室内,陈执被几人围攻,意识渐渐混沌,最终跌跌撞撞摔倒,他好像不是个人,而是一滩肉摔在地上。
几个黑衣人围着他,一脚又一脚地往他身上踩,衣服上满是脚印和鲜血。
陈执蜷缩在地上,耳朵里住了一群蜜蜂,什么都听不清,他努力想听清屋外的动静,可还是什么都听不清。
他的眼睛被打肿,睁不开看不清任何,血从身上的破皮处渗出,皮肤上青紫色一块连着一块。
十几分钟的时间,一墙之隔,少年少女躺在地上,伤痕累累,气息虚弱好像要随时消失一般。
林初跟陈执相同的姿势,像在母亲肚子里一样,她浑身发抖,目光失去焦距,身上的白色T恤脏成抹布,白色T恤下瘦弱的身躯遍布伤痕。
陈执额头处一块伤口溢着血,将他黄色的发染红,再曲曲弯弯流到脸庞,流到下巴,凝成一滴血落在地上,很轻的一声,不可能在这样的屋里听见。
而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夜间的天漆黑,看不见天上是否有乌云,也看不见乌云又是否在翻滚。天上的雨化作剑,连绵不断往下砸,一个接一个稳稳插下,地上的灰尘被插中,翻不动身。
它们插中大地上的树,树梢上年老的叶子荡了几下飘去他处,树梢上嫩绿的叶子摇头晃脑,牢牢连着树枝,而大雨可不甘心,派下更快更利的剑。
李思巧甩开黑衣人的手,坐在一边地上休息,她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心里的恨并没有减少,反而滋生地越来越猛。
毁了她……毁了她,毁了她!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林初身边,一边向秦勤伸出手。
“你现在身边有没有毒品?”
秦勤微愣,而后高挑起眉毛,“你要买?”
李思巧冷笑,心底泛起恶心,“我之前已经给了你不少钱!”
“你现在立马给我,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
秦勤翘着腿,微微晃悠,“这么急,我记得你跟我在一起时没吸过毒,什么时候碰的?”
“我没碰过。”李思巧嘴脚的笑容越来越大,踢了踢地上的林初,她放慢声音,口齿清晰,“但是,她即将碰。”
林初反应迟钝,李思巧的话说完过了好几秒才在她脑子里拼凑成句子,她倏地睁大眼,第一反应爬起来逃跑。
李思巧一把扯住她身上的衣服,“跑什么?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不是挺会装死的?!”
裴冬缩了下肩膀,“现在的女生真可怕,不好惹啊不好惹……”
秦勤歪了歪头,“裴冬。”
“啊?”裴冬睁大眼,诧异:“不是吧?”
秦勤:“你不是一直会带在身上。”
裴冬压低声音说:“这事犯法的吧。”
“你觉得她敢说出去吗?”秦勤皱了下眉,“别这么没见过世面,给她试一次她也不会就染上毒瘾。”
裴冬犹豫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子,旁边插着钱和卡,中间放着一小包东西和一根很细的针筒。
李思巧接过针筒的时候手有些抖,裴冬皱眉,“你不会用吧?”
李思巧冷声说:“不会用又怎么样,多插她几次也无所谓。”
林初被黑衣人勒着上半身,她边挣扎边嘶喊:“你这是在犯法!”
“犯法?嗤,我等着你去告我。”李思巧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秦勤,“你去告诉警察,秦勤的事就会暴露,你觉得秦勤会放过你的家人和陈执?”
黑衣人更用力束住林初的胳膊,林初只能扭动身子,乱蹬腿阻挠,可是这些只是徒劳。
李思巧看着她滑稽的样子,“你不是挺清高,之前还说什么欺负人快乐吗?我来告诉你,很——快——乐——”
她歪头想了想,“哦,还说什么凭什么主宰别人。”
李思巧举起针筒,深吸一口气,拉过林初的胳膊,“我来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可以主宰你!”
林初眼底布满红血丝,汗水从她的额头往下滴,她止不住地颤抖,恨恨瞪着李思巧,“你这是犯法!放开我!”
李思巧被她眼底的恨怔到,很快回神,“别这么看着我,怕什么怕?就这一次你也染不上毒瘾。”
她冷冷扯扯唇,“但是啊林初,你记住这种感觉,记住你曾经吸过毒,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你都碰过!哦对了,你还可以跟我交流交流感受,看看能不能跟我被医生逼着打镇定剂比。”
李思巧回忆起流产在医院的那两天,咬紧牙,一鼓作气将针头扎进去。
细长冰冷的针头刺破皮肤,林初惊恐睁大眼,用力扭动身子,可她整个上半身被黑衣人抱着,腿被李思巧坐着。
第一针没插.入静脉,李思巧皱皱眉又拔出,不料第二次直接插.进去了,她呼吸轻颤,随即往里推动液体。
林初甚至能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流进身体,眼睛好像消失了功能,万物模糊,世界一瞬坠入混沌。
液体还剩一点,李思巧倒吸了一口气,忽然地,林初不知怎么来的力气,尖叫着挣开黑衣人,胳膊猛地一甩将她撞开。
林初:“你滚!!!”
李思巧被她一胳膊撞倒。
针筒掉在地上,针头没了,直接断在林初胳膊里。胳膊上的血蜿蜒流下,滴滴答答。
秦勤皱皱眉,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来,看到来电人脸色微变,立马接通。
他礼貌喊:“管哥。”
“东西找到没?”
秦勤:“已经找到了。”
“那你怎么还没回来?”
秦勤看一眼地上的林初,“马上回来。”
“你今天带走了八个人?”
“嗯,对。”
“就两个未成年,值得你带八个保镖过去?”电话那边男人声音嘲弄,“别这么没见过世面。”
管哥挂断了电话。
秦勤仍握着手机,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他对着屏幕,恶狠狠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
“撤。”秦勤从沙发上起身,“把李思巧也弄走。”
李思巧正在捡针筒,闻言连忙叫:“我不走,还剩一些没输完!”
秦勤睨她一眼,“你留在这要是搞出人命了,还要我擦屁股!”
不再看她一眼,大步往外走。
黑衣人架起李思巧,李思巧疯狂挣扎,可是挣扎不开,硬被拖走,回荡一串尖叫的余音。
一行人很快离开,房子归于沉寂,只留一室凌乱。
林初躺在地上,身子不知道被丢如哪条河里,冷热交加,她的眼睛好像瞎了一样,耳朵也听不见任何。
朦胧间,却又好像看到窗帘被屋外的狂风吹得鼓起。可是窗帘太长,从屋顶拖到地板,再大的风也没能将它吹起露出窗外的风景。
顾树手脚发软,几下子才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林初身边,推了推她的肩,“嫂,嫂子……嫂子?”
没有任何回应。
顾树又冲进卧室,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陈执,他浑身是血,不知何时已经晕了。
他们像破了的娃娃。
窗外,鲜嫩的叶子终于抵抗不住大雨,脱离树枝坠坠下沉,落到泥土上,干燥的土吸收了雨水,精力十足地粘住落叶,将它吸入。
新生的叶子遇到暴雨零落成泥,青涩的少年遇到坏人不堪一击。
只是,如果能挺过去,它们只是经受一场热情的灌溉,他们只是经受一场刻骨的洗礼。
……
林初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
林曲被她制造的动静惊醒,从床边爬起来,一入目就是林初煞白的小脸。
她浑身是汗,头发糊在脸上,遮住了眼睛。
林曲哭红的眼又红了,颤抖地伸出手想顺她的背安抚,刚碰上就被她躲开。
她的瞳孔空空荡荡,没有焦距。
林曲眼泪往床单上掉,低头发现吊瓶的针头被林初甩掉了,连忙喊护士。
护士赶来,见林初情况不对不敢轻举妄动,叫来医生。
林初坐在床上,胸口仍在剧烈起伏。大脑仿佛被人从脑后拽出去,遗落在梦里。
医生赶来,出声安抚林初的情绪,示意护士如果她情绪激动,准备打镇定剂。
“林初,你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输液,针头出来了,我帮你重新插.进去好吗?”
插。
林初身子抖了一下。
她缓慢地看向冒出血珠的手背。
血。
林初一阵反胃,捂着嘴倒在床边呕起来,但她的胃空空的什么都吐不出。
林曲递过来一杯水,林初接过,刚喝一口就吐起来。
病房气氛被弄得很紧张。
林初吐不出东西,她擦了擦嘴,环视周围,是医院。
半晌,她张开口,声音一场嘶哑,“我怎么来这里的?”
林曲:“听护士说是出租车司机把你送来的。”
林初思维停滞片刻,落在洁白被子上的目光无神,“我睡了多久?”
“昨天晚上你被送来的。”林曲声音哽咽。
护士想再次帮她输液,林初没回应,直到护士拿起针头,林初看到眸子瞪大,浑身一颤。
她缩起身子,想到什么,问:“有给我检测艾滋病吗?”
那根针筒是裴冬的,谁知道他有没有艾滋病。
医生安抚道:“检测了,结果已经出来,你没有感染上艾滋病。”
护士轻声安抚,林初闭着眼,努力保持镇定,可当针头戳到皮肤,甚至还没扎破,她就像窒息了一样,整个人异常痛苦,她甩开那只手一下藏进被窝里。
医生和护士立马上前安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胳膊上的针眼明显是他人做的,如果找人来把她摁住强行输入镇定剂,这无疑是重复不久前她刚经历的事,只怕她心理阴影会严重到不可修复。
林曲手足无措站在一边,眼泪直流。
好一会,被窝的渐渐没了动静,医生小心翼翼拉开被子,林初缩在里面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女生头发凌乱,发丝因汗黏在脸上,脸颊青红色与巴掌印交错,唇色很淡,看起来脆弱得像玻璃,惹人心疼。
护士小心地处理她手背上的血珠,轻轻将输液针头插.进去。
……
十七岁的少年少女,不知道怎么落入了一个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圈子,他们挣扎,愚昧又脆弱。
那条生命好似轻易就能毁掉。
林初没有了手,也没有了腿,她是条鱼,一具白花花的身体被丢在菜板上,任人宰割。
她翻腾身体努力挣扎,叫喊着却喊不出声,发现四周漆黑无边际,她躺在菜板上悬在深渊里。
她惊恐无措,看着从天上落下的一只只白爪,试图挡住身上最后两道尊严。
她不再祈祷任何,只祈祷自己能长出牙齿,变成食人鱼。
然后她真的长出了牙齿。
她可以说话了,她说出了听起来动听的话语,跟那些白爪成为了同类。
于是她有了手,有了脚。
于是她张开嘴,露出牙齿,狠狠咬住那些白爪的虚形。
她踢开身上的烂肉,摇摇晃晃站起来,一个晃神,发现下起一场雨,那些雨洗刷她的身体。
她闭眼张开双臂,接受雨的洗礼。
一睁眼,她仓皇发现那些雨滴变成了白爪,它们黏在她身上,撕扯她,食用她。
她又变成了鱼。
他们嫌弃她的皮丑,他们嫌弃她的肉少,他们嫌弃她的骨头太多扎人……
她挣扎。
她弓着背往下撞击,感受到菜板的下坠,她继续用力,一下一下,不顾身上的疼痛继续用力。
下去吧。
一起下去吧。
……
晚上林趋从童倩家回来。
只是一个晚上他胡子长出来了,整个人看着很是疲惫不堪。
林初当时窝在床上在发呆。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她一口没动的饭,林曲焦虑地坐在旁边。
林趋一进门看到林初掩在被子下的小脸,因劳累和焦虑而充满血丝的眼更红了。
他坐在病床边,轻声跟林初说话,但都没得到回应。林曲小声告诉他林初还没吃饭,他便像一个小时前的林曲那样,苦口婆心劝林初吃东西。
林初没有情绪起伏地说:“我吃了会吐。”
林趋张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林初身上的外伤都经过了处理,内伤不严重,输入的毒品量不算多,又是第一次,不会成瘾。
身上的伤可以痊愈,但心里受到的伤害很难恢复。
林趋捂着头,思维乱作一团,脑袋里是下午童倩的话,是林初昨天晚上离开前说的话。
一切都太糟糕了。
林趋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抱着脑袋在走廊上坐了很久。
“阿染,我们的,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林趋压抑地从喉间低语,捂着脸无法控制地哭出声。
天黑了,病房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月亮,弯弯细细的,那一小片天被月亮熏得雾霭朦胧。
林初侧卧在病床上,疼得睡不着。
不知道陈执怎么样,他肯定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原本就有刀伤……
林初心里担忧,她想给陈执打电话,可是医生说她的眼睛现在不适合看手机,手机已经被没收了。
林曲说她是被出租车司机送来的,她晕了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初的思维混乱,后脑勺很疼,像被撕掉了一层皮,想到这她不禁摸了摸后脑勺。
头发都还在。
……是李思巧用她的脑袋砸地。
林初的身体一下坠回那个房间,那些拳脚,那根针。
她一个激灵,将脸蒙进被子里,死死攥着被子。
她在被子里颤抖,被子外林趋和林曲捂着脸颤抖。
林初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她疲惫地睁开眼,眼睛肿了,不知道几点了,从窗户进来的太阳光照得她眼疼。
林初感觉到自己口渴,便让林曲帮忙倒一杯水,喝完水后有了胃口,轻声说:“姑姑,我渴了……”
林曲刚刚听到这声音都怀疑自己幻听了,反应过来说:“好好好。”
吃完饭,林初的胃暖暖的。
她觉得搞笑,感觉着好像要死了,身体却这么真实地渴了饿了。
林曲担心问:“小初,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初努力弯了弯嘴角,她不知道她笑得多难看。
“姑姑,我感觉好多了,你别担心。”
女生脸上布着伤痕,笑起来时那些伤痕扭曲,看着很吓人,可落在林曲眼里只觉得心痛难受。
林曲起身轻轻抱住林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林初轻应,眼睛盯着窗外随风摇晃的大树。
一切都会好起来……还好她身上的伤不算太严重,还好是第一次她不会成瘾,都会好的。
……
半个小时后,两名警察登门。
林初当时愣了一下,没想到林趋会报警,但是,又这么可能不报警。
林趋和林曲站在床边。
警察按照流程询问问题。
林初静静听完,脑子里是李思巧嚣张跋扈的笑——
“你去告诉警察,秦勤的事就会暴露,你觉得秦勤会放过你的家人和陈执?”
如果她如实说是李思巧做的,李思巧会说是裴冬秦勤给的毒品,李思巧有父母护着不怕。
秦勤会将怒火转给她,如果KTV的毒窝已经搬离,警察找不到证据抓不了他们,秦勤也不会有事,他安然无恙了,会来报复她。
林初不敢赌。
“没有人故意伤害我,是我自己想试试吸毒,然后反应不良,冲撞了人,那人喝多了,脾气不好,就打了我。”
简单的一番话,在场其他人纷纷皱起眉,疑虑太多。
然而接下来,无论警察怎么问,林初都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警察无奈,不知道还能问什么。这个案子也立不成。离开前给林初三人上了几分钟的普法课程。
警察离开,林趋抓了抓头发,站到林初床前,用力质问:“为什么不说实话?你明显就是被迫的!是不是李思巧?!”
林初睫毛颤了颤,否定:“不是。”
“肯定是她!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实话?”林趋放轻声音,蹲在床边握住林初的手,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也满是坚定。
“相信我小初,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什么都不用怕,把一切告诉我。”
林初感觉眼睛一烫,泪差点掉下来。她别过脸,“对不起爸爸,真的是我自己……”
“怎么可能!你是我女儿我了解你,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这么做的!”
“是我。”
林趋捂住脸,慢慢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我昨天下午去童倩家了,你说谎,童倩根本没谈恋爱,更别说怀孕堕胎,她爸爸妈妈说她整个暑假都在家里,根本没跟哪个同学一起出去学习!”
林曲不知道这件事,惊讶地捂住嘴,“什么……怎,怎么回事小初?”
林初垂下睫毛,平淡说:“我的确没跟童倩一直学习……我去的地方一直是KTV和酒吧,因为我想认识更多打架厉害的人,我想学坏,我要报复李思巧,所以,才会发生昨天的事……”
林趋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睁大眼,愣了好一会,用力摇头,“我不信!又在说谎!告诉我实话,我是你爸爸!”
“我说的是实话。”
“你说的就是假话!”林趋矢口否认,眼睛愈发地红。
林初无力地闭了闭眼,“告诉你实话你能怎么样,当初我告诉你我被欺负,你不是什么都没做?”
林趋胸口一疼,不被自己亲生女儿信任的感觉让他难受。
“对不起……我以为,我当时以为你是想念一中的朋友,我以为你想回去……”
林初别过脸,抹掉眼角即将流下的泪。
“没告诉你我受伤是因为你根本没给我这个信任,你不把我被欺负的事当回事,我为什么要揭开我的伤口给你看?”
林初低着头,缓缓说:“我一共告诉过你两次。”
“不过第一次声音很轻,可能你没听见……但第二次你听到了,可你没当回事,我也没了勇气给你看身上的伤。”
“小初……”林趋干涩地喊。
林初微微抬起下巴,直视他,目光很平静又很深,“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一开始事情还不算严重的时候不告诉你,为什么告诉你了声音还那么轻。为什么那么多学生遇到这种事都不告诉家长?”
“我想了很久,真的想了很久,想了又想,有一天忽然想明白了。因为我知道你根本解决不了。”
林初无力地笑了笑。
“你是我爸爸。我还是了解你的。”
“那个时候她们只是言语侮辱我,撕我的作业本,还没开始动手打我。从你待人接物和做事风格我就知道你是老好人,妈妈以前也这么说,你以和为贵,如果对方家长出面诚恳地道歉,你一定会接受的,你会像对方父母,老师,警察他们一样,认为是李思巧她们还小还不懂事,她们还可以救……”
“她们或许还可以救,但你们怎么救我?”
林初眼角无声滑下一滴泪,她感觉自己陷在泥潭里。
“后来她们开始动手,那些同学不仅不帮我,还看我笑话,看我摔在地上满身泥水,还说我丢人,我也是要自尊,我就反抗,但我打不过,然后我就被打得更惨……所以有一天,我很小声很小声地跟你说,爸爸,有人欺负我……但是你没在意……”
“我又想,你听到又能怎么样,李思巧家那么有钱,没用的,她受不到什么惩罚,你和姑姑的钱都用来买这个房子和馄饨店了,你们走不开,我告诉你们又能怎么样?”
林趋和林曲仿佛被注了水泥,整个人没有了动静,睁着眼错愕地看着她。
林初心底密密麻麻延伸出一股情绪,不知道是绝望还是委屈,促使她继续说出来。
“再后来,她们见我拿她们没办法,开始肆无忌惮地欺负我,在粗糙的操场地上她们不止一次推倒我,夏季校服是裙裤,我每次都直接跪在地上,我的膝盖,我的小腿好多都是她们弄的疤,所以即使是夏天我也只穿九分裤。”
“再后来我忍不住了,我找不到人帮我,我只能找你,但是你根本没放在心上,我没勇气,我要自尊,我也怕你担心,总之,我就是没有给你看我身上的伤……”
“然后我就想着自救,我就设计她们,测好角度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诬陷她们推我。她们去了警察局,但是还是没有被抓。她妈妈说只是同学打闹时候的误伤,警察看她们家庭教养好,又是未成年,就让我们私下调节,然后姑姑也相信她们不屑欺负我,收了和解金……”
林初举起自己的手,声音微微哽咽,无力笑了下,“她们没有事,但是爸爸,我的手腕留了后遗症,每次下雨都痛,那次被徐逸他们绑架,我的手腕被绳子勒破,骨头一直扭着,现在到了晚上就会疼,一只手的确拿不了什么重物……”
“你觉不觉得我很惨?”林初嗤笑了声,喃喃:“怎么就这样了呢……爸爸姑姑,真的很可笑,没一个人帮我,你说我为什么不能恨呢?我当然要趁李思巧出国留学前有足够的实力报复她。”
林趋如同被一道雷劈了,从头到脚他都没了直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动,他不知道现在这是在哪,甚至不敢眨眼。
“但是,我现在知道当时的决定有多糟糕了,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去那些地方,不会再跟那些人来往,我会好好准备上大学。”
林初擦掉眼角的泪,轻轻靠在枕头上。
林趋和林曲僵硬地站着,背绷得紧紧的,谁都没有说话,不知多久,传来林初轻的要飘起来的声音。
“你们信么?所有人被校园暴力时都会期盼有人救自己,所有被校园暴力却没得到救助的人,都会恨那些冷眼旁观者。所有人,每个人,都会这样,可就是这样,我们学校也没一个人肯帮我……”
-
林初不想待在医院,林趋跟医生商量后,医生同意出院,林趋才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家后,林初开始洗澡。洗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浴室,然后直接回屋睡觉,沾到床,闻到床上熟悉味道的一刻,她瞬间被安全感包围,身体和心脏有了着落。
一觉睡到晚饭饭点。
林趋那天听到林初说的那些话后,变得很沉寂,他什么都没再问,但是两鬓的头发白了很多,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他刻意请了假在家,林初劝说过他不需要这样,反而让他再次露出懊恼悲伤的眼神。
今天林初出院,林趋的心情终于稍微放松一点,做了一大桌菜,都是林初喜欢的。
林初胃口不好也不差,饭桌上的氛围并不压抑。
快吃完时,林趋缓声提议:“小初,过几天跟你姑姑一起去商场买衣服好吗?你大学就要开学了,买些新衣服新鞋子,到时候漂漂亮亮去学校!”
林初抬抬睫毛,“姑姑不开馄饨店吗?”
为了照顾她,馄饨店几天没营业了。
林曲鼻子一酸,挥挥手,“没事!”
林初见两人兴致勃勃,没有拒绝。
-
林初脸上的巴掌印和红肿渐渐消失,只是还有一两块小淤青。
去商场的那天,林初往口袋里装了把尖头小剪刀。
林曲兴致很高,给林初挑了许多好看的衣服。
销售员一直在旁边夸赞,夸赞林初身材匀称,夸赞林初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很显气质。
遇到有些暴露的衣服,林初比较不愿意穿。虽然试了很多,但林初一条裙子也没买。
林曲脸色黯淡下去。
“我腿上有疤。”林初轻声说:“我只是觉得这些疤丑,现在还不是很能接受让它们露在外面。”
林曲喉头一涩。
林初:“等我以后长大了把这些疤消掉,或者我不在意这些疤了,会穿裙子的。”
林曲抱住她揉了揉她的脑袋。
最后,林曲给林初买了很多裙子以外的漂亮衣物。
两人买完衣服继续闲逛,路过一家饮品店,林曲问:“小初渴了没,我们进去喝饮料?”
林初点头。
拿到饮品单,她视线随意一掠就看到【冰淇淋红茶】几个字。
林初指了指,声音轻轻淡淡,“我想喝冰淇淋红茶。”
等待期间,林初去了趟洗手间。
商场很大,洗手间位置隐蔽。走进一条不宽不窄的走廊,再拐两个弯才能到洗手间。
林初不想上厕所,只是想洗洗手。
洗完手她甩了甩,避开进来的人出去。
拐了一个弯,第二个弯的时候,林初看到走廊上站在瓷砖墙边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黑色的短袖卫衣,戴着连衣帽,额前垂着黄色的发。
林初脚步一定,呼吸的起伏加快,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走近。
他们快要十天没见面了。
陈执低着头,好一会感觉到什么,侧眸看去,不远处站着的人一下映入眼帘,他双手蓦地攥住,牙根崩紧。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看清对方。
他们脸上身上散着淤青块,他们的胳膊都缠着一圈纱布,他们衣服下的身子会是怎样伤痕累累。
两人同时红了眼,喉头发烫,呼吸在颤抖。
林初微微提起一口气,缓缓举步,走到他面前。
两人越来越近,目光交接,看清彼此眼中的复杂情绪。
林初一哽,先于他开口,声音努力保持正常,“你怎么样?”
“没事。”陈执凝着她,声音哑得快听不清,眼底的血丝像要裂开,“……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爸爸和姑姑一直在,我不方便接电话。”
“我没事。”她抬起胳膊,看向仍泛着青色的针眼,“这个也没事。”
她还要说什么,被他一下拉过胳膊抱住。
不轻不重的力度,没有弄疼她的伤,他张开双臂整个将她圈在怀里,手掌扶着她的后脑勺,传递不清晰的温热。
林初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久违的。比消毒水好闻,也比消毒水干净。
她垂在身侧的手蜷缩起来,鼻头发酸。
“我说了,我没有事。”
“我有事。”他想用力抱她,可是怕弄伤她不敢用力,嘶哑开口:“我需要你抱。”
林初眼睛滚烫,身子开始发颤,但她咬紧牙齿,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为了不让他担心,不让他内疚,为了不哭红眼等会回去让姑姑担心,也为了不输,哭了就好像是她输了,但她不要输。
林初努力让自己分散注意力,“那天……我是怎么去医院的?”
陈执脸颊贴着她的发,闻到她头发上熟悉的味道,眼睛发涩,“顾树把我们送去医院,他说是出租车司机把你背进去的。”
“那你,这段时间在哪?”
“在医院。”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昨天刚出院。”
“……你,你在医院去看过我?”
“嗯……但是没机会进去。”
“顾树怎么样了?”
“去戒毒所了。”
“那就好。”
林初再次张口,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林初……”
“嗯。”
“对不起……”
低哑的声音敲进耳朵,陈执抱着她,掌着她后脑勺的手微微颤抖,手背青筋暴起。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林初的眼泪在他开口的那刻不打招呼地滑下。
她闭上眼睛,止不住眼泪流淌,只能咬着唇克制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