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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课开始之前,吴雯特地来了班级看她。
她说了什么林初不知道,不进耳朵也不过脑,只是点头附和。
教室人多又闷,林初将脸藏在领子里,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她脖子上额头上都是汗,脸也微微的闷红。
林初推开椅子,去到办公室。
吴雯还没去吃饭,拿着笔在写什么。
林初不再看她,走过去,“老师,我身体……真的有些支撑不住,我想回家……”
吴雯一见她身上满是虚汗,脸色潮红,眼睛失神,哪怕摸额头摸不出问题也不敢把她留在学校了。
“你赶快回家消息吧,这几天不来学校也可以的,在家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高考前一定要把状态调整过来!”
林初点头道好。
走出办公室的一刻,走廊尽头刮来一道风,吹开了湿掉的鬓发,林初闭眼呼了口气。
她拉开春装校服的拉链,将袖子捋上去。
可别因为这个得了热感冒。
拐弯的地方,前方一双白色干净的鞋子。
这个点高三的学生基本都去吃饭了,这是学校特地为高三学生隔开的饭点。
“林初……”
颤抖的声音。
林初仍看着那双鞋,恍惚间好像看到一滴水落到地上。
又来了。
林初真的没有精力顾及她。她提步绕开童倩,就要擦肩而过,被童倩一把抓住了手,很用力地抓着。
抓到林初有些疼。
她皱着眉回头,甩开童倩的手,“你想干什么?”
童倩满脸泪痕,眼睛红通通的,“林初,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思巧她,她们太可怕了,她们那天威胁我,如果我不跟老师那么说,她们就会打我的……对不起,我真的好怕……”
“我当时就在班级里被她们威胁,我,我到处看,我想找人帮我,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我终于知道你有多么无助了,但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初被她哭得头疼,只想快点回家复习,“道歉没用的,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才是最有用的。”
说完,她准备再次离开。
“你以为我想吗?!”
童倩情绪突然失控,大声地吼出来。
她扯过林初,牙齿在打颤,“班里那么多人,她们都跟我一样袖手旁观,但我好歹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他们呢?她们一点反悔之心都没有!”
“林初你想想这个学校,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站出来!根本不会有多少!如果是你,你从没被校园暴力过,你看到别人被暴力你也不敢站出来!为什么要站出来!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啊!”
林初被某种情绪被击中,厌恶地甩开她的手,“经历了被李思巧威胁,全班没有人帮你的事你居然还会这么想?”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每个人看到别人有难都不去帮忙,都养成自私自利的习惯,等你自己有难也不会有人来帮你,下一个自生自灭的人就是你,来一场自然灾害所有人都可以自私自利地去死了!”
童倩摇头哭出了声,哭得抽噎了几下,仍然大声喊:“但是就是不会有多少人愿意站出来!我觉得自己特别倒霉啊!为什么我上个学要遇到这种事,为什么我要遇到你被欺凌?除了我,多的是不会站出来的人,他们没经历过,他们不知道他们也会变成自私自利的胆小鬼!”
“他们没遇到,他们可以干干净净地过完学生时代,然后再指责我们,指责我们是胆小鬼袖手旁观,但是他们只是没遇到,不然他们比我好不到哪去……只是我遇到了,如果我没来这个学校,我没遇到这些事情,我也是干干净净的,我会一直是所有人包括我自己认为的好学生,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要背一辈子的帮凶的罪名!”
林初冷着眼,十指不受控制地发颤,心脏像被什么腐蚀了,她颤抖地发声。
“对啊,你好倒霉啊,你怎么这么倒霉?要看到我被校园暴力?”
“你第一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二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三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十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五十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第一百天看到我被校园暴力好倒霉!你怎么这么倒霉?怎么一直看到我被校园暴力!”
童倩愣愣看着林初,眼泪挂在眼角,每一句话每个字都像钉子敲在心上,让她忘了哭泣。
林初牙齿在打颤,一滴泪落下,她倔强地别过脸,不再看童倩,跑回教室。
背起书包,林初看也不看教室一眼,大步往外走。
后面几天都不来学校,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站在这个班级。
丝毫没有值得留恋的。
林初走出班级,踩上走廊的一块地砖,她望着远方的操场。
再也不回来。
一切都会好的。
高考。
林初一步也没有回头地走出学校,坐上回家的公交。
-
回到馄饨店,店里还在忙,林曲见她脸色比早上还差,放下手上的活,“要不要去医院啊,怎么这么严重啊?”
林初摇头,“姑姑,我想吃小馄饨。”
林曲皱皱眉,“小馄饨肉少,大馄饨肉又多又香,吃大馄饨吧。”
林初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林曲心里被她看得莫名有些难受,摸摸她的脑袋,“行,姑姑给你盛。”
……
暖暖的汤流进身体,林初身体停止了打颤。
她上楼洗了把脸,回房继续学习。
直到路灯亮起,本子上被照出一抹橘色,她才回过神,眼睛干涩地望向窗外。
梧桐叶挂满了枝头,随着风飘到这又飘到那,不会落下,绿茵茵的一片片笼罩着温柔的橘光,生动又安然。
手机一声振动,从桌子那边传到这边。林初颤了一下,僵硬地将头转向手机的方向。
好一会,她才伸出手,慢慢拿起。
屏幕亮开。是临时会话。
林初点开消息,瞳孔微扩。
李思巧发来的消息。
【你跟执哥分手了?】
【执哥在酒吧喝酒,提都不让人提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不是吧,这么不小心?啧,这个时候分手,唉……】
林初颤了颤睫毛,将手机放到一边。阖眸休息了一会,继续做题。
不知多久,手机又响了。
林初攥着笔,死死咬住唇,最后还是拿过手机。
【你真他妈牛逼啊,陈执跟秦勤闹掰了!】
【陈执把裴冬给打了!】
……
灯光穿透黑暗,穿过摇头晃脑的人,携着酒味烟味,将夜场分割成一块块不眠的狂野。
陈执坐在酒吧角落灯光最暗的地方,进行了一场无声的不眠。
顾树夹着烟,就看着他一杯一杯地灌酒。
昨天他们一群兄弟见他这样,惊奇地眼珠子都快掉了,一群人想问又不敢问地围在边上,硬生生看他把自己灌醉。
陈执喜欢喝酒喜欢抽烟,他们都知道,但没见到他这么喝过。
谁知道今天又来了一遍。
他们心里没了昨天的稀奇好玩。
这种情况发生在陈执身上,是个问题。
麻烦的大问题。
一群人把钱谦和顾树推了出来,要他们助陈执振作起来。
钱谦又跟顾树比划拳,最后顾树输了。
结果,顾树在这坐了半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怎么劝。
陈执的事谁都管不了,许多事他比谁都看得透,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心思跟明镜似的。
没人管得了。
想到这,顾树顿了顿,想到那个眼睛清亮的女生。
厉害啊厉害。
顾树将烟摁灭,酝酿该怎么说。
舞池里的钱谦在朝他甩手,从唇形看在催他。
顾树白他一眼,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干咳了声,再向舞池那看去,却没见到钱谦的身影。
顾树找了一圈,没找到钱谦,看到了秦勤,他从楼上下来,还搂着小女友。
顾树抬抬眉。
嫂子跟执哥分手,不会因为这女的吧?
正想着,就见李思巧朝这边走来。
“你们这两天经常来啊。”李思巧声音里含笑,语气里好像把自己当成这酒吧的女主人。
顾树耸耸肩,“没事就来给勤哥捧捧场。”
李思巧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想到白天林初说的话,犹豫片刻,缓缓说出来,“执哥,今天我在学校看到林初了。”
说完这句,她刻意停了停,看陈执的反应,然而对方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思巧眯了眯眸,又说:“执哥,我……”
话没说完,被陈执没温度的声音打断:“滚远点。”
李思巧脸一僵,干笑,“执哥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啊,脾气比勤哥的都大,真是的。”
顾树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陈执,朝她摆摆手,让她先离开。
李思巧目的没达到,不肯离开,她深呼吸,加快语速,“执哥我就是关心你跟林初,今天在学校林初居然跟我说不认识你,你们怎么了?”
一句话成功让陈执停下一切动作。
酒杯举在半空中,杯里的酒摇摇晃晃,陈执盯着那透明的液体,空气里的味道微醺,他眼前出现她眼中带泪的模样。
陈执放下杯子,力气很大,有酒洒出来。他冷冷抬起眼皮,黑眸像夜里的刀,“我打女人。别惹我。”
李思巧脸色一白,身子向后缩了缩,她僵硬地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勤哥找我,我先走了,慢慢喝。”
走到远处,李思巧停下来,心里的惊吓与不安消失后,想到秦勤,她骂了一串脏话。
她为什么要怕陈执?
草,她都是秦勤的女朋友了!
所以,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思巧坐到吧台前,从班群里翻出林初的联系方式。
发完消息,她要了杯酒。等待期间,看到钱谦从安全出口跑出来,急冲冲跑到陈执那。
她心思微动,拿着酒坐到陈执那桌附近的沙发上。
钱谦举着手机冲到陈执面前,“执哥你没醉吧?”
陈执没了喝酒的兴致,在抽烟,烟雾袅袅,钱谦的脸模糊。
钱谦将他没喝的那杯酒灌下,随意抹了下嘴,笑说:“执哥你心烦对不对,走,我刚刚接了单生意,我们收拾那小子一顿去。”
顾树闻言松了一大口气,身上的包袱彻底卸下。
有人肉沙包让他发泄发泄,事情就好办多了。
陈执指尖微动,一截烟灰落下,掉在黑色运动裤上。
他皱起眉,又吸了一口,淡声说:“不去。”
钱谦和顾树都愣住了,异口同声,“为什么?”
陈执有一搭没一搭抽烟,反问:“为什么去?”
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再次浮现。
比烟还要浓烈。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啊?”
她那么问他。
为什么?
因为他要赚钱,他嫌那个女人的钱恶心,不想花那个女人的钱。
陈执懒得找别人麻烦,但总有人主动找他麻烦,多的是看不惯他的人要打他。他孤身一个人无所谓丢命,谁打他他打谁,时间长了打架就厉害了。
后来有人被欺负或者想收拾谁,就给他钱让他帮忙,于是就帮了。
“伤害别人会快乐吗?”
他打得快乐,他受伤也快乐。
那个男人也靠保护别人赚钱,不过享了一世清誉,但他还不是早死,老婆没两年改嫁跟了别人,儿子成了废物。
他靠做代打赚钱,享不了一世清誉,最后可能早死,但他乐意。
想到那个男人因为他名声败毁,他就痛快。
陈执拉了拉嘴角,将烟丢到酒杯里,问:“谁?”
钱谦眼睛一亮,“靠,你刚刚说不去吓我一跳,你不在我不保证这次的打得过。就上次KTV那挺拽的男的,他把人女朋友给睡了,被戴绿帽子的有钱,听说你打架厉害,够狠,就想找你。”
打架厉害,够狠。
换个意思,就是看中了他不要命,就算出了什么事,第一责任也不在那些雇主身上。
陈执站起来,“走。”
钱谦:“我去喊其他兄弟。”
陈执靠着沙发扶手把玩打火机,等钱谦回来,他将打火机握在手里,走了几步远,他看到李思巧。
自然而然想起林初。
记忆如鞭炮,这头点燃,刺啦一声,浩浩荡荡燃到那头。
陈执忽然不想去了。
“不去了。”
钱谦正跟兄弟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往外走,耳朵听到陈执的话,硬是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
他松开搭着别人的手,迟钝回头,“啥玩意?”
顾树一口烟雾憋在嘴里,这个时候才边咳边吐出来。
陈执皱眉,烦躁如针眼,密密麻麻让他想发泄什么。
眼前全是她哭的画面。
“不想跟你这种没人性的人来往。”
“不想跟你这种混混来往!”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啊?会开心吗?伤害别人会快乐吗?”
打人和被打的时候陈执能明显感受到生命的真实。
身体在疼痛,血液在流动,钱到手,随便吃随便完肆意挥霍,玩累了就睡,睡醒睁开眼,伤口结了血痂,他还活着。
“困了。先走了。”
陈执还没迈开步子,另一道声音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