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深爱偿还前世欠你的债

霜染雪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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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客游喜爱喝茶,青灵一进门,便把从相府里带来的一包上佳的茶叶奉上,她开口满含歉意道:“让师傅久等了”

    “香草,你先回府。”青灵吩咐跟在她身后的香草道。

    香草得了吩咐后退去。

    打发走香草,青灵走进客房,与白客游话了些家常后,白客游开始谈及她体内的毒。

    “丫头”白客游叹息,“你身中蚀心散,到目前为止,毒发了几次?”

    “五次”青灵低声道,蚀心散一旦毒发九次,必死无疑,“师傅,我体内的毒有办法解吗?”

    白客游神情沉重,青灵心里已猜出了几分,她脸色接着一寸寸的白了下去。

    死,她不怕,只是怕没有她陪在秦潋身边,他会寂寥。

    白客游眉揪紧,面色沉凝,“难解,可以说无解。”

    她的心一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我喝过含有金线葵的血,也无用吗?”想到上次在地宫中毒发,秦潋强行给她灌下两大碗含有金线葵的血,她就心疼之极。

    白客游再次无奈的叹口气,摇了摇头,“金线葵虽号称是可解世间所有毒的灵药,可那也只是传闻罢了。

    不过,金线葵虽不能解蚀心散的毒,却可以减缓毒发的痛苦,并延迟下一次毒发的时间。”

    难怪上次她毒发,喝了秦潋的血,毒发引起的痛能很快地缓下来。

    金线葵对她体内的毒有抑制作用,然金线葵也是极其稀有之物,想得到一株金线葵也要靠一定的机缘。

    白客游接着道:“蚀心散是东陵国皇室的秘药,失传已久,却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出现在谢铭手中。中毒者毒发九次后必死,毒发会一次比一次痛苦。”

    “蚀心散是东陵皇室秘药,那解药是否有可能在东陵皇室的人手中?”青灵心内忽燃起一丝希望。

    “解药是曾生长于东陵的白骨草的花粉,花粉晶莹剔透,遇水迅速变蓝转红,水干后又恢复其透明的本色。”白客游道,白骨草的花粉也是解毒的良药,“只是白骨草早在数年前就已消失了,且它极易枯萎,怕光,一见光则枯萎。很多白骨草往往没等到开花就枯萎死去,多年过去,不知谁人手中还能收藏有白骨草花的花粉。”

    白骨草花粉难得,所以说她体内的毒难解,甚至无解。

    青灵心头酸涩地从白客游那里出来,失了魂般走在大街上,一时间竟不知该去哪。

    抬头,看到前面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缓缓的走来。两人满脸的皱纹,因靠的太近,两人苍白的几缕发丝缠在一起,难以分离。

    老妇人的腿脚看起来不方便,她的夫君搀扶着她,很有耐心地陪她一点一点的走着,两人偶尔相视一笑。

    青灵站在原地,任行人如流水般从身侧匆匆走过。她眼睛一直在看着那对老夫妻,心里突然很羡慕这对老夫妻,可以相守到白头。

    白发如雪,丽颜不在,行动不便时,身边还能有个同你白发苍苍的人搀扶着你,这一生该不会寂寥,这一生该圆满了。

    心一抽一抽的疼,秦潋老的时候,身边可会有个同他一般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陪着他?想到陪着他走到白发苍苍的人不是她,她的心就堵的发疼,也嫉妒的厉害。可是又想到没人陪他走到白头,她又心疼的更厉害。

    怔怔地胡思乱想中,耳边忽然响起无影的声音。

    “小姐”无影自她身后出现。

    青灵回头,看向无影,想到自她醒来还不曾见过无影,“有事?”看到无影拧着的眉头,一猜就是有事的。

    “赫连翊逃了,小姐可知?”无影道。

    “什么?他居然逃了?”青灵微微一愣,心下惊讶,赫连翊被废了一条腿,又是落在秦潋的人手中,没想到竟然还能让他逃了。

    无影听到赫连翊逃走的消息时也同她一样惊讶,但还是不得不相信赫连翊逃了,“风雪楼的人在押赫连翊离开离元宫的路上,赫连翊瞅准时机地逃了。”

    通往离元宫的路上,有一座桥,低下河水未曾凝结成冰。秦潋的人押着赫连翊路过桥时,赫连翊残留的部下突然出现,与秦潋的人打起来,赫连翊趁乱中使出寒冰掌成功推开押着他的人,然后跳进河中逃走。

    “有关赫连翊的下落,现在还没有消息吗?”青灵问,赫连翊还真是好本事,都那副样子了还能让他逃走。

    “无影已经让人打探了一天,还是没有消息。”

    “加派人手找,一定要找到他!”青灵眼里含了戾色。

    “是”无影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回到相府,刚进门,便迎面碰上了冥六。

    冥六看见她,立刻两眼放光,“夫人你可回来了,公子一直在找你呢。”

    青灵心颤,还有些心虚,“秦潋他……心情如何?”昨夜她给他下迷药,他醒后有没有生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公子一起身,脸就比那锅底还黑似的。

    夫人,公子在归暖阁,你还是快去吧。”冥六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借着还有事办的烂理由溜掉了。

    他果然还是生气了,她磨磨蹭蹭地终于走到归暖阁,站在寝房门前犹犹豫豫地没推开门进去。

    她手放在门上,刚想推进去,却又放了下来。估计他现在还在气头上,她还是出去躲一阵子,待他气消的差不多了再回来与他道歉,应该会好点。

    手放下,刚要转身,门却在这时被人从里面打开。

    秦潋静静站在门前,胜雪的白衣与乌黑的青丝被风扬起,飘渺地如烟如雾。

    他容颜艳丽,眼神却冰凌凌地,令那张美艳的容颜添了几分阴气。他抿着唇不发一语,微凉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

    她看得出来,他真的生气了,“夫君”她扯出一个自认为很诚恳,事实却很狗腿的笑容。

    他冷着脸不说话。

    她仰头看他的脸,目光小心翼翼,“夫君,你在生气?”她伸手想去扯他的袖子,他却躲开了,她受到很大的打击般耷拉的垂下脑袋。

    “你说呢?”他冷声道。

    “夫君,你信我,决不会有下次了。”她表情无比真诚,“这次就原谅我,别生气了好不好?”

    “信你?”他冷笑,口气含了不屑。

    “我发誓决不会有下次了……”

    她话还在口中,额头就被人狠力的弹了一下。

    “你发的誓顶个屁用!”他怒道。

    她揉揉额头被他弹中的地方,瞥瞥他被绷带缠着的两手,小声道,“夫君,你的手还有伤……”

    他冷眸一瞥,她立刻把嘴闭上。

    他冷哼,“叶青灵,你就是个骗子。”

    说她是骗子这话,怎听起来有孩子气?

    “夫君,别生气了好不好?”她掂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不好”他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微勾出了笑意。

    看到这家伙脸色缓和,她胆子跟着大起来,突然轻轻一跳,人就跳到了他身上。她两手勾住他脖子,双脚离了地面,整个人就直接挂在了他身上。

    “夫君,不生气好不好?”她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笑眯眯道。

    “下去”他严肃道。

    她死死抱住他脖子,“不要”

    这丫头耍赖,让他顿觉头疼。

    “夫君不是想要补偿吗,我现在就补偿你。”话罢,她吻上他的唇。

    他喘息,凤目幽深,“夫人……这次你休想再溜掉”衣袖拂过,门即刻关上。

    绒绒的雪白地毯上,落下一件件衣衫。

    “夫君,你手不是伤了吗?”她的担心是多余了吗?才眨眼的功夫,这家伙居然就已将她剥个干净。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吻封住了她的嘴。

    青灵被秦潋这厮折腾的骨头几近散架,这厮才松了口说要放过她。

    “骗子”他说了放过她,却还是继续折腾了她几回。

    “大骗子……”吐出三个字,她彻底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天已亮,她稍稍一动,身子便酸痛的厉害。

    她在他身旁,她一动,他随即能察觉到。

    “醒了?”秦潋眉眼含笑,在她眉间落下吻。

    早晨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心爱的人在身边,竟是这般美好的事。

    她趴在他身上,盯着他美丽的凤目,道:“秦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如何?”

    闻言,那美丽的凤目立刻暗了下去,“你又在说胡话了”

    “青青”他眸里是浓浓的深情,“我们生一个小青青吧”有了孩子,也许她就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

    她也想给他生个孩子,留下孩子陪他,即便以后没有她,他也不会寂寥了,可她体内的蚀心散之毒会允许她给他生个孩子?

    “夫人不愿意吗?”她一直怔愣着没回他,以为她不愿,他眼里不禁露出失望。

    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她心微疼,重重的点头,“当然原意”

    她捧起他的脸,“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他两眼立即发亮,兴奋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再努力些吧。”他吻上她的唇,狠力折腾着骨架几乎快散了的她。

    冬雪消融,春风拂过,繁花盛开。

    近日来,青灵的精神越发不济了。早上起了身,用过早膳,在府里的后花园散了会心,便有了倦意。

    她心开始出现不安,距上次毒发已有一个月。上次毒发前,她也是这般嗜睡。

    香草扶着她,看到她脸色不同寻常,担忧的开口道:“小姐,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青灵摸上自己的脸,“很难看吗?”不常用胭脂的她,今儿早晨梳妆时特意抹了胭脂,却还是遮不住那难看的脸色。

    香草回道:“也还好啦”就是苍白了点。

    “小姐要去哪?”香草看到青灵步子忽然加快,她追了上去。

    “去药房”青灵道,因她懂医,秦潋特地命人在府中给她建了座大药房。

    药房里储藏的药物繁多,她偶尔还会到药房里炼制丹药。

    到了药房,青灵将药房内的下人都打发出去,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坛子。

    坛子里装的是含有金线葵的血,是当初她在逍遥城里从西燕太子西成霸身上打劫来的。

    血本有大半坛子的,被她拿来炼制一些解毒的丹药时浪费了许多,到如今也只剩下小半碗。

    她叹息,这小半碗血还是少了,怕是对她体内的蚀心散起不了多大的压制作用。

    知道金线葵对蚀心散之毒有一定的抑制作用后,她也曾派人去找过金线葵,却没什么好消息传回来。

    把坛子放回原处,走出药房,她眼皮愈发地重了。回到归暖阁,见春日阳光明媚暖和,便不舍回房歇着,她命人搬来一张躺椅置放在一棵树下,然后躺上去,打算边晒着太阳边小憩会儿,怎料眼睛一闭上,人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她旁边有棵花开满枝头的梨树,春风吹过,梨花瓣如雨,片片洒落在她身上。

    秦潋下朝归来,看到的便是她在梨花树下熟睡的一幕。她睡的很沉,他走过去弯腰抱起她,走出府门,上了马车。而这一过程中她竟没有被惊醒,睡颜依旧恬静。

    秦潋微微叹息,有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他拿手在她脸颊上轻抚,手随之便染上了胭脂。

    他指尖摩挲手中残留的胭脂,眸光越发的暗沉。

    睡梦中,青灵隐约听见环佩叮咚般的流水声,悦耳的鸟叫声。渐渐地,这些声音越来越清晰,犹在耳畔边。

    睫毛轻颤,眼皮缓缓打开。

    一睁开眼,青灵便对上一双幽深的凤眸。眸含深情,深的望不见底。她一望就被深深吸了进去,无法自拔。

    如果可以溺死在他的眸光里,她想,她是愿意的。

    “咚”有水滴溅在她脸上,水的凉意让她清醒过来。把目光从秦潋脸上挪开,她才发现自己在一条小船上。

    船下游鱼嬉戏,偶有水花溅起。

    她和秦潋泛舟在湖面上,前方有一座木桥横跨过湖面,桥一端的尽头是一座别致的木屋。

    屋后是青山,门前两侧栽满了各色花树。

    环视四周,能看到湖边栽满桃树,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一朵朵粉色的桃花相互拥挤着挂在枝头,风一吹,枝条轻轻摇曳,那片片的桃花瓣便从枝头飘落,洋洋洒洒,最终落在水面上。

    青灵从秦潋怀中起身,站在船头。脚下的小舟行进,伴着桃花瓣的水浪一层层推开。天空湛蓝,偶有鸟儿飞过。

    “这地方好美”青灵由衷赞道,嗅着混有桃花清香的清新空气,整个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她看向秦潋,“这是哪?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

    秦潋走到她身后,手环住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肩窝上,开口,声线慵懒,“这里是夏城近郊,几年前,为夫偶然发现了这么一个地方,便买了下来。

    为夫很久没能陪着夫人出来外面散心了,今日趁着天气好,又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便想着带你来了。”

    有条长长的桃枝垂在身前,青灵挣开秦潋的怀抱,伸手折下那开满花的桃枝,如握一把剑般握在手中。

    她回头,融融的笑意比桃花开的还盛,“我为你舞一剑好不好?”说罢,她轻轻一跃,飞向不远处的枝头上。

    她纤足点在开着灼灼桃花的枝头,以桃枝为剑,随风舞动。

    身姿轻盈,青丝乱舞,衣袍翻飞。她招式灵动,洒脱飘逸,翩翩若蝶,在桃枝中穿梭自如。

    秦潋仰头看那在枝头间恣意穿梭的女子,心念一动,从袖间掏出一支白玉笛,横在唇间。

    笛音渺远而清亮,乐音欢快,韵律附和青灵的招式。

    青灵手腕一旋,数不清的花瓣飞向她,萦绕在她周身。她看向站在船头手执玉笛的如画男子,袖手一扬,环绕在她周身的花瓣随即飞向男子。

    花瓣如雨,纷纷扬扬的从秦潋头顶上空落下。粉色的花瓣落在了他的青丝间,衣襟上,给他凭添了几分妩媚。

    “送你的桃花雨,喜欢吗?”她站在枝头,嫣然笑道,心头却蓦然一阵哀伤。

    送一场桃花雨,留一场只有你我的桃花梦境。

    头一阵阵的眩晕感袭来,青灵心内有种强烈的不安,她忙扔下手中的桃枝,施展轻功落在船上。

    秦潋看到青灵面色虚弱,是胭脂都掩不住的苍白,他心头一紧,“夫人,身子不舒服?”

    此刻,青灵的心口处在抽痛,她猜测应该是体内毒发了。这几日她嗜睡严重,料到离毒发之日不远,眼下这种情形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

    “我……我内急,先去解手了,你不必跟来,我很快回来。”她忍下由胸口涌上喉头的一阵腥甜,不想他担心,她随意编了个理由离开。

    她转身欲走,一只手猛然被人狠狠扯住。

    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轻叹,“傻丫头”

    秦潋一把将她扯进怀中,看到她因痛苦而变了形的小脸,心被狠狠揪紧,“竟会编些烂理由来诓你夫君”他触动手中白玉笛的机关,玉笛一端现出尖锐后,他将自己的手划破。

    “不……要,我疼一会……就会好的。”她极力忍着心绞痛,手死死的扣进船板,划出了五道深痕。

    他不多说什么,如同上次一样,吸了手中的血在嘴里,然后强行的将血渡进她口中。

    “不要!”他的血根本解不了她的毒,用在她身上也是浪费。且要暂时压下她体内的毒要很多血,会很损身子的元气。

    “乖,别动。”他点住她的穴道,让她无法动。

    秦潋不断地强行喂她喝下血,自己因流出的血过多,脸色渐渐的发白。

    “停下吧,你的血根本就解不了我体内的毒。”不想他知道她活不了多久而难过,是以一直没敢亲口告诉她,可是看到他流了那么多血,不忍心看他继续伤害自己,她不得不开口道。

    “可以缓解你毒发时的痛苦和延迟下一次毒发”只要对她有好处,他流多少血都不在乎。

    青灵瞪大了眼,他居然也知道了。蚀心散是东陵皇室秘药,知道的人本就少,且金线葵能压制蚀心散毒发时的痛苦和延迟下一次毒发之事,知道的人更是少。

    她没和他说过,而她师傅也知道她想瞒着秦潋,也会帮她瞒着的。

    不过,他想知道的事,就算她瞒着,以他的手段也能从其它地方知道。

    “延迟了下一次毒发时间,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寻找解药。”他一手拥紧了她,“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伴着清香的血随之充斥了满口。

    “够了,快停下,已经不痛了。”她仰着头看他。

    他脸色发白,唇沾了抹艳红的血,一白一红,虚弱中透着种惊人的美。

    他动作没有停下,直到确定了她体内的毒已被暂时压制下去,他方点开她的穴道,“好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突然,他眼眸一闭,身子跟着往后倒。

    “秦潋!”她呼吸一凝,脑子一片空白间,手已经先于大脑作出反应地拉住了他。

    “傻子,你这个大傻子!”她带着哭腔道,慌张的给他的手止血,扯掉裙摆的一角,把他手上的伤口包扎好。

    不敢打扰秦潋和青灵独处而躲在远处的冥六和秦潋的其他一些属下,隐隐听到青灵带着哭腔的声音,感觉不对劲,这才冲了出来。

    冥六施展轻功飞身到小船,看到昏迷在青灵怀里的秦潋,吓了一跳,“公子这是……”目光触及秦潋手上的伤口,明白了那定是青灵毒发,秦潋为了青灵而把自己的血渡给她。

    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那究竟是失了多少血,才会弄成了昏迷的地步?

    “夫人,把公子交给属下,属下带公子到前面的屋子里歇息。”冥六躬身,伸出手从青灵手中接过秦潋。

    青灵坐在榻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躺在榻上的秦潋。

    看到他脸色泛白,一动不动的躺着,失去了往日的生气,她的心便酸酸涩涩地。

    如果,暂时压制她体内的毒,需要更多的血,她丝毫不怀疑,她需要多少血,秦潋这个傻子就给她喝多少,即便是因此失血过多而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她怎么忍心让他为了她,性命受到威胁呢?

    手摸上他苍白的脸,低喃,“傻子”

    “夫人”秦潋悠悠地转醒,睁眼,看到青灵红肿了两眼,淡淡的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

    她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她却别开了头,“夫人,冷,到榻上来陪着为夫好不好?”他放软了声音,口气里还带了撒娇。

    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模样,她叹了口气,“以后不要这样了”脱了鞋袜,爬到榻上,躺在他身旁。

    他跟个八抓鱼似的缠了上来,手不安分地探入她的衣襟。

    “老实点!”她狠狠瞪他,把他的手从衣襟里拿出来。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

    “夫人,很冷。”他可怜兮兮看她。

    这厮当她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么?很冷是假,想对她动手动脚才是真。

    她伸手抱住他,“还冷吗?”

    他唇角勾出一丝得逞的笑,“有夫人抱着,不冷。”

    没多久,他睡了过去。

    她凝视他的睡颜,总也看不够一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久久没有闭眼。

    抱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再把他的头轻轻按在心口处。

    很想一直把他捧在心口,能不放就不放。

    秦潋失血过多,在木屋里休养了几天才回相府。

    他告了几天假没有上朝,待处理的公务堆积如山。回到相府还没怎么歇,他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又将近一个月过去,关于赫连翊的下落,终于有消息传回。

    在此之前,南夏朝廷已经判了赫连翊有谋反之罪,他以戴罪之身逃走,罪大恶极,南夏朝廷已对他进行通缉。

    赫连翊,如今已成了南夏的一等朝廷钦犯。

    据书砚说,赫连翊现在是和东陵大公主姬绮华在一起。

    相府里,一棵梧桐树下,青灵坐在一张竹椅上晒太阳。

    书砚站在一旁,出声道:“真不知赫连翊给姬绮华吃了什么药,竟冒险从东陵偷偷来到南夏,接应赫连翊离开南夏。”他开始佩服赫连翊了,废了一条腿,上唇瓣又被人削掉,如今还成了南夏朝廷钦犯,落得如此狼狈,姬绮华竟然还愿冒险帮着赫连翊离开。

    上次姬绮华来南夏盗大炮一事事败,令东陵国名誉受损,东陵王气怒下剥夺了她手中的兵权,后来她侥幸逃回东陵,东陵朝廷中之事,东陵王也不允许她再插手。

    当初姬绮华手握大权时没少招来其她公主的嫉恨。这下她失了东陵王的宠爱,其她公主纷纷对其落井下石,恨不能置她于死地。

    自个还身处险境,就敢偷偷跑来南夏,救走赫连翊。姬绮华对赫连翊还真是情根深种。

    “姬绮华给了赫连翊一个新的身份和背景,摆脱了南夏朝廷钦犯的身份。他现在隐姓埋名作为姬绮华的幕缭,随姬绮华到了东陵。

    主上,现在是否派多些人手到东陵,把赫连翊拿下?”虽然现在看着姬绮华失了势,但她掌权多年,手中不可能没有一点隐藏的实力。

    赫连翊有姬绮华护着,要拿下赫连翊,多派些人手到东陵还是有必要的。

    “主上?”没听到青灵的声音,书砚这才抬眼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发现她竟打起了瞌睡。

    她身子缓缓的歪斜,眼看着就要往一边倒,还有可能摔在地上。书砚又不好上前扶她,只好试图大声叫醒她,“主上!”

    青灵被书砚的大声惊醒,她猛地抬头,“什么?”眼皮还是沉重的想睡。

    为了保持清醒,她站了起来。

    书砚见此,知她没有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只好又快速的说了一遍。

    青灵听了没有第一时间回他,垂着眸,似在想什么,良久,方开口,“嗯,是要多派些人手去。”

    “主上,听香草说您这几日嗜睡严重,是不是又快毒发了?”青灵几次毒发下来,书砚也看出了门道,每次她毒发前的一段时间都会嗜睡很严重。

    “是啊,再次毒发就是第七次了。”她声音低低的,透着淡淡的悲凉与无奈。

    蚀心散毒发九次后,必死无疑。

    她和秦潋派出去寻找解药的人,都还没有消息传回。

    而每次毒发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上次毒发喝了秦潋那么多的血,也不过仅隔一个月左右就又快毒发了。

    上一次毒发,秦潋给她喝了大量含着金线葵的血,令他昏了过去,她体内毒发的疼痛才被压了下去。

    上次失了大量血,元气尚未补回来的秦潋,如果她再次毒发,他还是执意要给她血,那他就不再是昏迷而已了。

    再次毒发时,她决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突然有双手从她后背揽住她的腰身,她闻着那熟悉的清香,绷紧的心弦松了下来。她转过身,唇上随即被印下一吻。她瞪大的眼睛里,清晰的倒映着他弯成新月的凤眸。

    双目对视,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彼此的笑意。

    刚才秦潋一出现,书砚就很识趣的自动消失了。

    “夫人,在想什么?”秦潋的额头抵在她额头上,笑吟吟的问道。

    “想你”她没有思索的回道,看到他嘴角弯出了深深的弧度。她心微疼,只是简简单单的回答就能让他这般高兴。若是……若是她不在他身边……,唉。

    她伸手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看到他笑意更深的眉眼,心酸涩,吻得愈发用力。

    离开他的唇,她盯着他潋滟的凤目,道:“秦潋,现在春天了,夏城内好多地方的景色都美不胜收。

    这些天在府里,闷死了,所以我想到外面走走看看,过几天回来,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预计毒发的日子就在这几天,她不能再让他看到她毒发的样子。

    毒发时的痛她一定能忍得过去,待忍过下一次毒发,她再回来。

    “不好”他拒绝,“近日来你嗜睡越发严重,毒发应该就在这几天了,这几天你乖乖待在府里,哪也别去。”把她放在自个眼皮底下看着,他才能放心。

    “哦”她闷闷地点头。

    他手轻抚她的后脑勺,哄道:“乖,过阵子,为夫带你去玩。”

    过了个年,她又长了一岁,他怎么还拿哄孩子的口吻来哄她。

    秦潋陪了她一会儿,便又去处理公务。

    青灵随后招来无影,“无影,有十六个路口进夏城?”

    “是”无影道。

    “三个时辰内准备好十六辆马车,我明天要出一躺门。”青灵吩咐道。

    无影一听,便知她不是要简单的出门,“小姐这是要离开?”

    “估计我毒发就在接下去的几天内,秦潋因担心,不许我离他太远,而我不想再在秦潋的面前毒发。”不想他再为了她,连命都不顾的给她血。

    “小姐吩咐的事,无影这就去办。”无影没再多问,得了吩咐便很快走人。

    月色皎皎,夜风拂过,斑驳的树枝摇曳,在地上留下细碎的光影。

    秦潋披着月色,踏进归暖阁。胜雪的衣袂飘飘,月色在他身上镀了层淡淡的银光,圣洁的恍若天神。

    “还没睡?”秦潋看着站在门口的青灵,诧异了下。

    时值初春,新帝又刚登基不久,各种庆典或宴会一个接一个地来以庆贺新帝登基和祝愿今年有个好收成。

    尽管秦潋推掉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宴会,但有些还是没法推掉。

    今晚,他进宫参加晚宴归来。时辰不算晚,但近日来青灵嗜睡,料想她这个时辰也已歇下。没想到,她还醒着,就站在门口处,似在等他回来。

    她摇头,“不想睡”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所以就站在门口等为夫了?”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外面风大,快进屋吧。”她刚说完,额头就被秦潋用力的弹了下。

    “知道风大,还跑来门口站着,该罚。”他一脸严肃道。

    “秦潋!”她瞪着他,想以牙还牙,也伸出手,准备弹上他额头。

    他却忽然弯腰,一把抱起她,她的手僵在半空片刻,转而揽住他的脖子,“困了就早些睡,不必等我。”他在她耳边道。

    她确实早就困了,为了等他回来,她一直在强打着精神。

    屋里,雕琢神兽的香炉,有轻烟袅袅升腾。

    有烛火跳跃,淡黄的光晕映在他的眉目上,显得那眉目柔和之极。

    他把她放在榻上,飞快地脱去她的鞋袜,然后拉过一旁的被子把她裹的严严实实地,“先睡,为夫沐浴后再过来。”

    “秦潋”她从被窝里伸出两手勾住他脖子,忽然红了张脸,糯糯地道:“我去帮你擦背”

    他愣了下,接着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难得你对为夫献次殷勤”

    看到她困极却还死死撑开眼皮的样子,他心疼了,“这次就算了,睡吧,别撑着了,为夫又跑不掉,很快就回来。”他重新给她掖好被子,便走出了外间。

    秦潋一出去,她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走到雕有神兽的香炉旁,拿东西往炉内挑了挑,然后又迅速的爬回被窝里。

    秦潋沐浴回来,如他所想的那样,青灵已熟睡。

    他从漾水阁走回来,身上沾了凉气,不想把凉意带给已熟睡的她。他拿过榻上放置着的一叠空闲的被子盖上,把自己身上的凉气驱散后,再放轻动作钻进她的被窝,把她捞进自己怀里,满足的闭上眼睡去。

    清晨,青灵在一阵清脆的鸟叫声里醒来。

    不出她所料,秦潋还没醒过来。

    昨夜她在香炉里下了点迷药,不到中午,他是醒不过来的。

    打开窗,风吹进来,室内的空气焕然一新。

    她找来笔墨,在桌上铺开纸,飞快的写下几行字。字里行间的大致意思是她出门游玩几天,让他不必担心,几天后她会回来。写好后便放在了桌上。

    走到榻前,凝视熟睡中的男子。

    他面容精丽,青丝在枕边散开。头侧着,可见一侧的脖颈长而洁白,肌肤细嫩,似乎牙齿轻轻一擦,就会渗出血。被褥未盖住他的肩,敞开的寝衣里可见露出的锁骨优美。此般模样,竟透着种嗜骨*的美。

    “妖精”她低喃,动手把被子给他拉上。终是忍不住的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吻才离开。

    在她刚走没多久,窗外吹进来的一阵风将桌上青灵留给秦潋的那张纸卷起。纸浮在半空中旋转,最后落进一个摆着作为装饰的青花瓷瓶内。

    秦潋虽让青灵这几日待府里,不让她出府。但他却没有吩咐府中下人不允许她出府,相府的大门,她如往常一般,出的很顺利。

    出了府右拐,再走几步,可见无影站在一辆马车旁候着。

    青灵上了马车,马车里有备好的衣物和干粮,还有几日前她从相府药房里拿出的含有金线葵的血,这血是当初从西燕太子西成霸身上打劫来的。

    “主上,要去哪?”出了城后,在外边赶车的人问道。

    赶车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名唤张沐。

    “先往南走吧”她决不能再让秦潋看到她毒发的样子,往南走山脉多,秦潋若是派人来寻她,她也能凭借那些山的遮掩,躲过几天。

    秦潋醒来已是午时,醒来的时辰晚,他感到了隐隐不对劲。没发现青灵,那种不对劲开始扩大。

    他传人来问青灵在何处,得知青灵大清早就出了门。

    “公子不必太过担忧,夫人也许只是出去逛逛,没多久就该回来了。”归暖阁的小厅里,冥六站在秦潋的面前道。

    “派人去找找,本相要知道她人具体在哪。”秦潋道,万一她毒发了,他也好及时赶到。

    “是”冥六退了出去。

    傍晚,秦潋刚从书房出来,冥四恰在这时出现,他走过来对秦潋行了一礼,“公子,容蔷有事禀报。”

    “传她来”秦潋淡声道。

    容蔷一身简单装束,行走时的步伐轻快,“公子”她行了一礼,“属下已打探到赫连翊的下落”

    容蔷打探到赫连翊下落的消息,与书砚打探到的差不多。

    “姬绮华仅仅是为了赫连翊而冒险来南夏?”秦潋疑惑道。

    容蔷还没有回应,冥六这时匆匆走来,“公子,属下收到消息,夫人出城了。属下派了人在夏城附近寻找,在每个路口都发现了夫人离开的踪迹。”

    青灵命无影准备了那么多辆马车从各个路口离开,正是为了混淆视听,让秦潋的人一时间没法判断她到底是从哪条路离开的,

    “属下命人往每条路追去,但直到现在仍没能找到夫人。”

    秦潋一听,眼神立刻暗了下来,漆黑的瞳眸里看不见一丝光亮,阴沉沉地,满是阴霾,令人渗得慌。

    半晌,他大骂出声,“叶青灵,你这个混蛋!”明明是很怒,可是冥六听了,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孩子气。

    “去,去!”秦潋胸口剧烈起伏,“全给本相去把那混蛋找回来!”叶青灵,胆子又肥了不少啊,竟又敢跑掉了!她最好祈祷别让他那么快逮着她,否则,否则……“混蛋!”他怒地一跺脚,地板立刻有个脚印深深的凹了下去。

    冥六和容蔷对视了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

    此刻坐在马车里的某个混蛋,还真的一直在祈祷别被秦潋找到。

    “张沐,停下来歇会吧。”赶了大半天的车也累了,到了一个集市,青灵便开口吩咐停下来歇会。

    一直在马车里坐着,下来走动走动,松松了筋骨,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青灵走在前头,无影跟在她身后。

    突然,无影加快了脚步与她并肩,“小姐,后面有人。”

    青灵点头,她虽然身中蚀心散之毒,但内力还在,身后一直跟着她的那道脚步声,她早已怀疑。

    “这么快就来了啊”秦潋手底下的人果然不是吃素的,不到一天就找来了。

    青灵神色如常,给无影使了个眼色,然后和无影分开走。她脚步如常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有条少人走动的巷子便拐了进去。往里走了一段路,身后便有动静传来。

    青灵回头,看到是无影和一个身形纤美的女子打了起来。她一个闪身,人便移到那两人开打的地方,加入战局。

    无影看不清青灵是如何出手,不过片刻功夫间,青灵已经一手掐住了刚刚跟踪她们的女子。

    青灵看清眼前的这张脸,心神一震,掐住对方脖子的手不禁用力一收,令对方面色瞬间青紫,“容诗诗”带了寒意的三个字从青灵嘴里吐出。

    “夫……人,属下……不是!”容蔷被掐住脖子,呼吸不畅,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青灵看到容蔷的眼角下方少了颗刺目的泪痣,掐住容蔷脖子的手才微微松了少许。

    无影向来不起波澜的脸,此刻涌现恨意,“狡辩”容诗诗那个女人最擅伪装,说出的话,无影不会信,“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命还真是够大。”无影眼神凛冽,“去年在相国寺后山,你下手害了陌霜小姐,今日,你就给她偿命吧!”手中的剑直指容蔷。

    “无影!”青灵沉喝制止,“她不是容诗诗”秦潋说过,容诗诗已死,那就一定是死了。

    无影没真正见过容蔷,此刻一见,还以为是没死的容诗诗又出现了。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眼底的恨意并未被驱散。

    “属下容蔷参见夫人”容蔷喘了口气,接着道:“容诗诗是属下的双孪生妹妹,我们的容貌极为相似。

    去年在相国寺,未得公子命令就杀死陌霜小姐的人确实是属下的妹妹容诗诗,而并非是容蔷。

    后来属下的妹妹犯了错,早已被赐死。”

    “未得公子命令就杀死陌霜?”青灵神情震惊,掐着容蔷脖子的手微微的颤抖,“秦潋不曾对容诗诗下过命令杀死陌霜?”

    容蔷看着她对公子是否命容诗诗杀死陌霜之事很在意,不由地诧异,却还是没有隐瞒的道:“公子不曾下令命诗诗杀死陌霜,诗诗为了在风雪楼获得更高的地位,立功心切,未得公子下令便杀害了陌霜。”风雪楼里,立功者有可能在风雪楼中获得更高的地位,号令更多的人,也有可能得到一大笔金钱或高深的武功心法,或其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杀死陌霜小姐为何便能立功?”无影冷道,在青灵的喝止下,她指向容蔷的剑缓缓收回。

    容蔷张口,道:“诗诗知道公子也有意除去前太子,当初只要陌霜一死,陌昭南就不能轻易的甚至永远也不会知道赫连翊设计前太子侮辱陌霜之事,势必更恨前太子,也绝对会不余余力的对付前太子。

    于当时形势而言,凭着逼死荣王未婚妻,定国侯最疼爱的妹妹。前太子就永远也翻不了身。”

    “所以,容诗诗便自作聪明,擅自做主杀了陌霜?”青灵缓缓地,字字带着沁人的凉意道。

    “是,因为这件事,诗诗自此被公子逐出风雪楼。”容蔷道。

    青灵的手一寸一寸的松开了容蔷的脖子,喃喃自语,“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欠过我。”秦潋不曾下过令杀死陌霜,他不曾欠过陌霜的血债!

    前世今生,他从未欠过她,只有她欠了他!

    在青灵的手彻底松开容蔷之际,无影突然出手,一掌劈晕了容蔷。

    “小姐,容蔷出现在这里,相信过不了多久,姑爷也会找到这里。”无影提醒道。

    青灵压下复杂的心绪,“走”无影说得不错,秦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她必须快点走。

    青灵的马车刚驶出集市没多远,秦潋的人马便追了过来。

    无影掀开车帘往后看,凝了眉头,让张沐把马车赶快些。

    张沐扬手挥鞭甩在马背上,令马车飞速行驶。

    “小姐,姑爷的人追来了。”无影道。

    “小姐,是否要让我们的人出来挡一挡?”无影问,这一次出行,青灵安排了人暗中跟着。

    良久,无影没有等到青灵的回应,转头,看到青灵手捂着胸口缩在马车内的角落里,大惊失色,“小姐!”

    马车颠簸,于青灵的身子极为不利,无影急急喝道:“停下马车!”跟着冲进车内。

    “只是疼了会,还能忍。”青灵白了脸,冲着无影笑了笑。

    还没真正毒发,这只是一点预兆罢了,看来,毒发真的就在这几日里了。

    “秦潋的人追来了?”青灵问。

    “是”无影回道,“是否让人挡一挡?”

    心绞痛猛然加剧,青灵蹙紧眉,一手死死按住心口处,忍住那股剧痛,艰难的出声,“不必”她的人是挡不住的。

    路旁有三三两两的野生桃树,此刻花开满了枝头。风轻轻一吹,花瓣飘落,铺了一地的艳红。

    因气候缘由,此处山林的春天来的比较迟。外面的桃花已经开尽,而此处的桃还开的那么盛。

    秦潋策马而来,纷扬的桃花瓣落下,与缕缕飘飞的青丝共舞。

    马蹄蹋过,落在地上的花瓣被带起,飞舞旋转的花瓣萦绕在他周身。他身上寒气逼人,那飞舞着的花瓣凭添了几分冷艳。

    车外飘进一道音色柔和之极的声音,“夫人这是要去哪?”

    青灵脊背一僵,本就白了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幸好,一波剧烈的心绞痛渐渐平复,她极力找回与平日里相差不大的声音,道:“我出门散散心,你怎么来了?”

    秦潋一听,莫名的怒意自心底往上涌,声音陡然冷沉,“出门散心至于要对我下迷药吗?出门前至于连声招呼都不打吗?至于一见了我的人就跑吗?

    叶青灵,你到底想跑去哪!”

    “我没想跑去哪”没有你在的地方,跑去哪都没意思,“我有说过几天后会回去的”她留下的纸条清楚写了她过几天会回去的。

    他冷笑,“过几天就回去?”只是出来几天,又何必下迷药,出门前不打一声招呼,见了他的人就跑,搞出那么多花样来?

    “立刻给我回去!”他沉声道。

    听他的口气,似乎他很生气,“你别生气了”今日是躲不过了,索性还是先跟他回去好了,“我……”刚平复下去的心绞痛又在瞬间卷土重来,才舒展的眉立刻紧皱。

    她一手死死的按住心口处,一手死死的捂住嘴,不让那痛吟出声。

    她极力的忍着痛的同时,不忘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响。

    “小姐”无影顿时手足无措,只是紧张的看着她。

    “还……可以忍得住”她额上开始沁出冷汗,“你到外面看着”

    无影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让秦潋靠近马车而发现端倪。

    秦潋翻身下马,打算同青灵一起乘坐马车回去。尽管他现在还气头上,恼怒那丫头,但他总感觉现在不亲眼看着她,她又会偷偷溜走。

    “小姐”无影在外面吱了声,提醒青灵,秦潋正在往马车这边走来。

    青灵喉间涌上腥甜,下一刻钟,腥甜破口而出,将她对面的马车壁面洒下点点腥红。

    所幸,这口血喷出后,一波的心绞痛缓了下来。

    “小姐坐了大半天的马车,现在累了歇会,姑爷请先回,小姐随后会跟上。”看到秦潋走来,无影赶忙道。

    秦潋脚步未停,“正巧,本相也累了。”言外之意,他先走,不可能。

    “别过来!”

    马车里突然传出的声音令秦潋的脚步顿了下,他蹙眉,凤眸愈发的深幽,“叶青灵,你就是想跑,想离开我,是不是?”

    “是!”

    出乎意料地,听到车内之人的回答,秦潋的身形不可抑制的颤了颤。他不过是随口说说的,岂料她真的那么回答他。

    “夫人是在与为夫说笑呢”他声音已没有了方才的寒意与怒意,却藏了一丝害怕。

    青灵缩着身子,靠在马车一角,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拿了块小铜镜照了照,看到境中比鬼还惨白的脸色,又看看车壁上的点点血迹,苦涩地无声的笑了笑。一旦被他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他更加肯定了她体内的毒将要毒发,他必会盯她盯的更紧,必不会眼睁睁看她受蚀心散毒发的痛苦。

    “不说笑,是我想走。”她似乎是快要耗尽力气,压下那势头渐弱的心绞痛,才以平静的口吻说出话,“想离开你”

    她明白‘想离开你’这四个字对他很残忍,对他说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想狠狠地甩自己耳光。

    秦潋的身子霎时被冰封了般,一动不动。脑子空白,双目茫然,怔怔的看着这辆马车,久久,那双深暗无光的眼眸才找回一缕光,“给我一个理由”他不甘心,第一次,倾尽了心力去爱一个人,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让他如何甘心?

    她若不能给他一个理由,这一世,无论生或死,她都休想摆脱他。

    “先让你的人都退下,我给你理由。”她的声音沉缓,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后退五十步”秦潋下令,跟在他身后的人挪动脚步后退。

    仅后退五十步,她仍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内,没他允许,她是走不了的。

    马车内,心绞痛已平缓下来,她累极,靠在马车内壁。额头冷汗在流,她随手拿衣袖擦了擦,微微调整了下气息,开口道:“你是不是疑惑,为何我对陌昭南和陌霜的事那么在意?”

    秦潋不曾听过青灵与陌氏兄妹俩有何交情,可是青灵却对陌氏兄妹的死一事很上心,对此,他确实很疑惑。

    接下来,青灵说出自己的前世是陌霜,陌霜身死,灵魂未死,借尸还魂到叶青灵身上。

    秦潋震惊了良久,借尸还魂,他难以置信,可莫名其妙,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你说过,陌霜的死与你有关,所以,你便是我的仇人之一。

    我爱你,却也恨你,想杀你报仇,却又无法下手。留在仇人身边却无法下手报仇,于我而言时时刻刻是种煎熬,一直留在你身边,我怕自己会疯掉。”青灵说出这番话,心口痛,很痛,痛的连轻轻吸进一口气,胸腔都疼的厉害,以至于她以为是蚀心散要毒发了。

    她说的话,字字句句重重的锤在他心上,似把心锤出了血,有了种钻心的疼,“时时刻刻是种煎熬,真的是这样吗?”

    马车里久久没有传出声音。

    他苦涩而又自嘲的笑了笑,“你很早就想离开我了,是不是?”他曾察觉过她想离开他,然他不甘心,他把自己的心完全交给了她,她却想着逃走,他怎么会允许。

    然他始终想不到,她与陌霜竟有那么深的渊源。

    “我们成亲的前一天,姬绮华乔装成老妇人进叶府掳走你的那一次,你就曾打算借着被姬绮华掳走而逃避我了,对吗?

    后来若不是我追着去,又遇上雪山崩塌而被大雪活埋,否则,你早就离开我了,更不可能在次日与我成亲,是不是?”

    青灵双手抱膝,卷成了一团,滚烫的泪滑过脸颊,模糊双眼,“果然是瞒不过你”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他说的不错,成亲前她有过离开的念头,在姬绮华劫持她时,她实际上没做多少抵抗,就想趁着那一次逃过大婚,离开他。

    如此,看起来就是她被人劫走而迫不得已离开他,这样,他心里会好过些。

    可是她终究瞒不过他,他知道,却一直不曾说出来。

    “秦相,陌霜小姐的死与你有关,所以你与小姐之间隔着命债。”一直沉默着的无影出声,陌霜借尸还魂一事,她也很震惊,震惊之余,她尝试着去相信了这件事,“小姐和你在一起只会难受,至少现在她未看开一切,还是难受的。还请秦相先让小姐离去,或许过段时间,小姐看开了一切,还会想着回来。”

    秦潋站在原地,风吹动他的白衣,白衣飘袂中,有种萧索的意境。

    “你爱我!”出其不意地,秦潋突然说出这句话。

    他眼眸深幽,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开口,声音沙哑,“我用一生深爱偿还欠你的债,这样,你别走了,好不好?”

    心,狠狠一抽。闭上眼,把头深深埋在了膝盖间,低喃,“你从不曾欠我,一直是我在欠你啊。”

    秦潋望着她所在的地方,眼里含了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保重”许久,她的声音才从马车里传出。

    他的脸陡然褪尽了血色,惨白的吓人。桃枝上的花瓣飘落,那落在他身上的一片片凄凉的花瓣艳红,恰如心头血。

    “无影,走。”马车内的人吩咐。

    马车渐行渐远,秦潋依旧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出声下令要拦下马车。

    “公子,夫人就这样走了?”冥六从不远处跑过来,对着脸色白的吓人的秦潋,小心翼翼的问。

    秦潋垂下眼眸,仿若失了魂般喃喃道:“她说留在我身边是种煎熬”他苦涩一笑,“是种煎熬啊”

    他曾说过,若是她敢弃他离去,他定会杀了她。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恨不能把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又怎舍得伤她?

    “公子,还要不要追上去拦下夫人?”冥六问,公子那么在乎夫人,没道理就这么让夫人走了啊。

    “如何才能让又爱又恨你的人心甘情愿的留下?”秦潋似自言自语般的道。

    冥六却当秦潋是在问他,“公子,这个似乎有些难办啊。”他都没个女人,哪懂这些啰里啰嗦的情情爱爱?

    他没体会过情爱,但闲来无事时也看过不少话本。忽然,他眼睛一亮,计上心头,“公子,属下有办法了,您先在此等等属下,属下去去就来。”

    冥六消失一段时间后,便见他火速赶来了,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东西看着似用兽皮制成的一个袋子,袋子里头装有东西。

    “公子,属下不知道夫人为什么离开,但属下看的出来,夫人心里是有公子的。只要她心里有你,她就一定见不得公子受伤。”冥六把手中那个袋子奉上。

    秦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没急着接过,“这是?”

    “狗血”冥六表情殷勤。

    好在此处离集市不远,他进集市不费什么功夫就弄来了一袋狗血。

    他往前走一步,靠近秦潋,“属下有一妙计,此计一出,定能把夫人留下。”然后他神神叨叨的向秦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秦潋听后,脸拉了下来,“这就是你的妙计?”

    “哼,馊主意还差不多。”秦潋冷声打击道。

    冥六完全不受打击,仍一脸殷勤,“公子,主意不在馊,有用就行。”献给公子的妙计,是他看了无数的话本,从一个个经典的桥段中学来的,“属下敢打包票,此狗血计一出,夫人必定会留下。”此计用到了狗血,姑且名为‘狗血计’。

    秦潋犹豫了半晌,似缺了根筋般,最终同意了冥六所说的‘主意不在馊,有用就好’的话,接过了冥六手里的狗血。

    青灵躺在厚厚的软毯上,倒也没觉得马车颠簸。心绞痛缓和了下去,她整个跟打了场大战般,累的再也不想动。

    困意袭来,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才睡没多久,马车陡然一晃,她被惊醒过来。

    “秦相,还请让我家小姐离开。”

    马车路过一个村庄时,秦潋忽然追了上来,拦在马车前,无影不得不命张沐停下马车。

    青灵身子不佳,无影不敢让张沐把马车赶的太快,秦潋追上来倒也轻易。

    一听到秦潋又追来了,青灵神经绷紧,立刻坐起身来。

    歇了会,她的脸色已缓和了不少。再往脸上抹些胭脂,那虚弱之色便被遮去了大半。

    “夫人,打算去哪?”秦潋拦在青灵的马车前面,目光深深的盯着马车。

    青灵听到外面秦潋平静的声音,心头一紧,他还是追来了,“一直往前走吧,遇到喜欢的地方便停下。”

    “一定要走吗?”声音含着淡淡的哀伤。

    青灵心头被揪痛,她不想离开他,可是一想到上次她毒发,他为了她不顾性命的给她大量的血而昏迷的样子,她咬了咬下唇,硬下心肠道:“一定”

    “叶青灵,我们之间有命债,你爱我,却又恨我。如果,我把命还给你,你是不是就只爱我,就不恨我了?”秦潋声音幽幽道。

    青灵一听,不好的预感立即笼罩心头,什么叫把命还给她,他想干什么?正在斟酌他话里的意思,就听到外面一阵骚动和惊叫声。

    “公子,不要!”

    “秦相!”

    心中的不安猛地扩大,青灵再也忍不住的掀起车帘,往前方望去,“秦潋!”她看到秦潋的胸前一片血红,刺目的红艳艳颜色,令她差点昏厥。

    “快去找大夫”秦潋的一个手下道。

    “前面好像有家医馆,快,把公子送去医馆。”秦潋的另一个手下又道。

    青灵在马车上,刚要跳下时,秦潋的一个手下已经带着他施展轻功,飞速前去。

    有恐惧铺天盖地而来,青灵手脚颤抖的厉害,“追……追上!”连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了颤抖。

    没想到,她真没想到,秦潋那个傻子会拿命偿还给她。

    他不欠她啊,他什么都没欠她啊!

    嫌马车走得太慢,她顾不得许多,跳下马车,施展轻功就追了上去。

    “夫人,冥六有一事相求。”

    她眼看着快要追上秦潋,冥六却突然冲出来,挡住她的去路。

    “让开,有事待会说。”她冷道,想绕过冥六走到前面。

    冥六一个闪身又拦在了她面前,“冥六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他才不会让开,他要拖上一拖,让青灵更着急。

    只有她过分着急了,才不容易看穿他献给公子的‘狗血计’。

    青灵不再开口,直接动手揍了一拳冥六。

    冥六不料到她会直接动手,躲不过,挨吃了青灵一拳。忍住疼,他又一次闪身挡在她面前,“夫人,请不要再伤害公子了。公子那么爱你,你这般对他,太不公平。”

    “我知道”她低声道,她现在急切的想知道秦潋那个傻子究竟把自己伤成什么样了。对冥六出手再无客气,两招将他击飞。

    有冥六刚刚的阻拦,耽误了些功夫,秦潋已经被带进了那家医馆。

    青灵冲进医馆,一眼扫过,没看到秦潋,心慌的厉害,“秦潋呢?”

    “夫人”冥四从通向后堂的一个门口走出来。

    这家医馆的前堂主要是用于大夫坐诊和抓药,后堂是大夫和医馆伙计们歇息的地方,且还设有两间客房。

    秦潋在其中一间客房内,由大夫在里面诊治。

    门紧闭着,有秦潋的一个属下守在门外。

    青灵直奔到门前,欲推开门时,秦潋的属下伸手拦住她,恭敬而有礼的道:“夫人,大夫刚刚吩咐了不让人进去打扰,还请夫人在外耐心等候。”

    青灵欲推门的手僵住,担心自己突然闯进去,打扰了大夫诊治而害了秦潋,她的手终是缓缓垂下,“他的伤怎样了?”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伤的很重?有没有性命之忧?

    他要是因此出了事,她要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无论她如何做,她总是在伤他呢?

    她肯定就是他命里的扫把星。

    “属下还不知,请夫人耐心等候。”他道。

    将近两刻钟过去,门终于打开。大夫走出来,说秦潋已无大碍,再休养些时日就好了。

    闻言,青灵慌乱的心开始平复了下来,迫不及待的冲进去。

    “夫人”秦潋声音幽幽的,他躺在榻上,身上盖了被子。

    听着他的声音,她的心既软又疼,鼻子忽然一酸,说出话时声音已带了哭腔,“想不到你也会干这种傻事”

    “我没能死成,欠你的命债没还清,你是不是还恨我?”他看着她的目光里既有欣喜,又有愧疚。

    “不恨!”她猛地摇头,“我怎么会恨你?说恨你也是我瞎说的。你根本就不曾欠过我什么。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

    “既不恨我了,那别走了,好么?”

    “你都成这样了,我哪还敢走。”她道。

    “你脸色那么差,是不是蚀心散要毒发了?”他担忧的望着她,“这些天别离为夫太远”

    “让我看看你的伤到底如何了”她不想谈及蚀心散毒发的话题,把话题绕开。

    说着,她伸手想去掀开他身上的被子。

    “很冷,夫人别看了。”秦潋出声制止,他本就没受什么伤,让她看到了那岂不露馅了?不行,他得想个法子,既能把她留在身边,又能让她不看他的伤口。

    “且大夫刚上过药,为夫也没觉得有何不适,你不必担心。”她虽然会医术,但只要不看他的伤口,只看他的气色也是看不出来他伤的如何的。

    青灵看到他脸色也不算太糟,估计伤也不太重,就没有固执的去看他的伤。

    她在房里陪了秦潋很久,感到肚子饿了,便先出去找吃的东西。

    这家医馆的后堂里还有个小厨房,青灵向医馆的伙计借了厨房用一下,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又给秦潋熬了碗补血的药汤。

    她端着熬好的汤走向秦潋所在的那间客房,靠近了门口,门还没推开,便听到冥六兴奋的声音自里面传出。

    “公子,那狗血计果然有用吧?既不用受伤又能把夫人留下。”冥六谄媚笑道。

    青灵欲推开门的动作一顿,细嚼冥六说的话,狗血,不受伤还能将她留下。

    只一想,便想通了,敢情这厮受的伤是假的!

    难怪秦潋不在别的地方‘受伤’,而是在一家医馆附近,一受伤就能立刻进医馆。让她来不及察看他是否真的受了伤。

    这一切都是算好了的,也只有她心急了才会轻易被骗了。

    被这厮骗了,不知怎的,一时间,她莫名的心酸,还想笑,竟一点气也生不出来。

    “谁在外面!”秦潋敏锐的察觉到门外有人。

    冥六迅速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外端着碗东西的青灵,吃了一惊。心内暗暗发毛,刚刚他对公子说的话,她没听到吧?

    脊背凉飕飕的,不用多想,冥六也知道公子正拿冰冷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属下还有事,先告退。”感到不妙,他还是先溜为好。

    秦潋隐隐担忧她刚刚听到了冥六的话,心内深感不安与恐慌。他咽了咽口水,僵硬的笑道:“夫人手里端的是什么?”

    “汤”她面无表情道。

    “是给为夫的吗?”他颇有些心虚的问。

    她不发一言,把手里端的汤放在门口,转身便走。

    见此,秦潋明白她定是知道他骗她的事了。

    “夫人!”看着她转身匆匆离开,他心一急,猛地掀开被子,连鞋也顾不上穿,就追了出去。

    他光着脚,披散着头发,追上她并拦在了她面前,“夫人,我错了,不该骗你。”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乖乖的承认了错。

    “我有想过不该骗你,可是我不能受伤,我要是受了伤,万一你还是跑了,我便不能亲自去找你了。”

    她面上不喜不怒,这样的神情反而让他感到害怕。

    她体内蚀心散毒发在即,他找不到她,她疼的受不了怎么办?

    良久,她脸色出现了柔和,她叹了口气,既无奈又心疼,“回去把鞋穿上,别着凉了。”

    “你可以不走吗?”他怔怔的看着她的双眸。

    “我不会走远,去散散心,过几天就会回来。”等再一次的毒发过后,她便回来。

    听她这么一说,他绷紧的神情缓了下来。

    “前提是,你别跟来。”她淡声道,绕开他,往前走。

    他没有出手拦她,也没有尽信她说的话。她说过不会再离开他,然她还是想着法子离开他。她说过几天回来,真的就能回来了吗?

    她执意走,他若是强硬的留下她,她会痛苦的。

    他,舍不得。

    “小姐,真的要走吗?”无影在马车外问道。

    青灵坐在马车内,道:“走吧,这几天不和他待在一起便好。”

    无影不多说什么,没叫张沐一块离开,驾马车之事便由她来了。

    “小姐,姑爷一直跟在马车后面。”无影道。

    秦潋一直跟在后面,却没上前来拦住马车。

    青灵知道后,多次隔着马车劝他回去,他都没有听进去般,仍固执的跟在后面。

    她就纳闷了,他身为南夏的丞相,很闲吗?后来她提出了这个疑问,结果这厮告诉她,自己的女人兼未来孩子的娘都跑了,他哪还有闲心思去理会其他事?索性便告了假。

    这厮跟条尾巴似的跟在后面,怎也甩不掉。好在他一直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天晚上,青灵在一家客栈落脚。

    “姑娘,要住店还是?”掌柜的问道。

    “住店”青灵回答。

    这时,她旁边有一客人道:“掌柜的,来间上房。”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

    “哟,这位小哥,很不巧,店里剩下的最后一间客房已经让这位姑娘订下了。”掌柜的赔笑道。

    最后一间,青灵下意识的往后看,没看到秦潋,心忽然空落落的。

    这一路走来,人烟较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到有家客栈。

    他追来了会住哪?她忍不住的想。

    走进客房,房里空气有点闷。她站到窗前,打开了窗,冷不防看到楼下站着的那人时,心猛地一跳。

    客栈有前院,前院停了好几辆在这家客栈留宿的客人的马车。

    夜晚的风大,秦潋站在一处空地,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青丝狂乱的飞舞。

    她在楼上,他在楼下,双目对视,一时间,时光静止。

    直到感觉心口处骤然剧烈的疼,她才惊醒,匆匆的合上窗。心脏被生生撕扯般的疼痛,令她站也站不稳的跌在地上。

    “砰”刚被合上的窗被风吹开。

    无影忙着在榻上铺被褥,听见响动,她看向窗,发现青灵倒在地上,一脸痛苦。大惊之下,飞奔过去。

    “小姐!”她弯下腰,想要扶起青灵,不料青灵口中忽然喷出一口暗红的血。

    本是干净的木质地板,多出了一小滩暗红的血,显得诡异而又惊人。

    “快……把”青灵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因痛,她整张脸扭曲着,唇泛白而无一丝血色,额上冷汗直冒,身子开始抽搐着,“把……血”疼的快透不过气来。

    “小姐,我马上把含有金线葵的血拿来。”无影放下她,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装有血的一个酒囊和一瓶丹药。

    血是当初从西成霸身上打劫来的,丹药是用含了金线葵的血炼制成的。

    青灵缩在地上,背后抵着墙,两手紧紧的揪着心口处外边的衣襟。

    无影拔开酒囊的塞子,把血灌进她嘴里。

    起先,她排斥那腥味浓浓的血,灌进她口中的血又流出了些许,落在地板上。

    想到这是含了金线葵的血,她强忍着不适,逼着自己喝下所有的血。

    血进了她口里,似没起什么作用,无影又再把丹药都给她喂了下去。

    “呜……唔……”她痛之极,却死死的闭着口,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一旦她大声痛呼,肯定会引来守在外面的秦潋。

    她好不容易避开他,不在他面前毒发,此刻,她又怎能痛呼出声而招来他?

    她把身子一滚,滚到一张椅子下。张口,咬上椅子的一脚,两手死死的扣着木质的地板。

    “小姐!”无影紧张而无措地看着她,想扶她起来,她死扣着地板不松手,死咬着椅子不松口。无奈下,只能暂且放弃扶起她的打算。

    见她扣着地板的十指划出血痕,白如纸的脸上浮现青筋。无影忙到榻上拿来软枕,凑到青灵跟前,“小姐,咬这个吧。”

    青灵似没听到般,咬着椅子的口未松。

    她死咬椅子的一脚,牙齿咬在木头上咯咯地响,她嘴里却不曾发出一声痛呼。

    最痛的时候,她感到了死亡的逼近,痛苦中看到了绝望。

    她重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一年,却好似走过了一生。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前世杀她的人死了,大哥陌昭南也得以洗刷了冤屈。

    如果没有秦潋,她现在死了也不在乎,可是她的心装满了秦潋,舍不得与他天人相隔。让她现在就此死去,她如何能甘心?

    她不甘心,便是到了最后一刻,她也不能甘心!

    想想此刻站在楼下的秦潋,她眼里含了笑意。有他在,她一定可以忍过去的。

    无影见青灵这副痛苦模样,心疼道:“小姐”很无奈地,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蚀心散毒发,剧烈的心绞痛令她几度晕厥又清醒过来。许是之前服下含有金线葵的东西,终是起了些效用。

    如此折腾将近两个时辰,那心绞痛才渐渐缓了下来。

    一番折腾下来,贴身的衣物和发丝都跟浸了水般被汗水浸湿。

    无影刚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又“砰”的一声,被无影关上没多久的窗又被风吹开。大风呼呼地吹进来,屋里的烛火熄灭。

    无影摸黑着先把她扶到榻上,再走到窗前,不经意间看到站在前院还没走的秦潋,关窗的动作顿了下。

    此刻将近丑时,四下寂静,秦潋居然还站在那里。

    无影把窗合上,心内叹息,屋里屋外这两个,都是傻子。

    无影关好窗,把蜡烛重新燃起,从包袱里找出干净的衣衫,打算给青灵换上。

    秦潋站在楼下,他并无睡意,索性等青灵房里的灯火灭了,大概睡下了他再离开。

    他知道她夜里睡觉时不喜欢屋里烛火还亮着,所以她有个习惯,睡觉前会把房里的烛火熄灭。

    今夜,青灵房内的烛火很久都没有熄,他也跟着在下面等了很久。

    她房里的亮光好不容易暗了下来,却没过多久又亮起。此刻夜已深,她还没睡,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两日以来,他莫名地心神不宁,尤其是入夜以来更甚。

    看到她房里重新亮起的烛火,他越来越不安。他该上去看她一眼,只一眼,确定了她没事他便走。

    无影找好了衣衫,才转身,又见躺在榻上的青灵在不停的颤抖,两手揪紧了被褥。

    “小姐”无影一个箭步冲到榻前,紧张的看着她。

    “还好,没之前那般痛了。”如果说最痛的时候,是心似被生生撕裂开般的痛,那么现在的痛就似被用不大的力捏着,虽痛,却可以轻易的挺着。

    窗在这时忽然打开,无影以为窗又被风吹开了,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突然出现在房里的秦潋。

    秦潋从外面强行打开窗而入,一进来,他便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低头,见着地板上暗红的血迹,心头跳的厉害。抬头,看到躺在榻上不停颤抖的人,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人已经冲到榻边。

    “毒发为何不告诉我?”他气她又心疼她,明明他就在下面,可她就是什么都不说。

    “毒发太突然了,来不及。”她编个借口道,心口处的绞痛还在,却渐渐的缓和,她暗暗庆幸,在毒发厉害的时候,他不在这里。

    秦潋懒得拆穿她,转身从桌上拿了只茶杯砸碎,拿起一块尖锐的茶杯碎片往手腕上划。

    “不要!”知道他想干什么,她出声制止。

    无影也适时的出手阻拦,“秦相不必如此,小姐应该可以熬过这次毒发。”

    秦潋挥开无影,把手腕划破。

    “不”青灵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一翻,身子就从榻上滚下。

    秦潋慌的扔开碎片,赶忙接住了她,并将她抱在怀里。

    无影在这时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不必做傻事,我可以熬过去的,也许明天就可以跟你回去了。”青灵笑道。

    “你还恨我吗?”他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凝视她的目光中有期待,有恐慌。

    她意识到,她曾说恨他的话,已经在他心里形成了刺,这刺一日不除,他便一日愧疚着。

    且这次毒发她可以熬过,不必总想着避开他了。

    为拔除他心里那根刺,她开口回答,“你毕竟没有真正下令命人杀过陌霜,所以我没有恨过你……”

    “没有恨过,是从不曾恨过吗?”他问。

    他揪着她的话来问让她有些奇怪,可能是她太累了,不想多思索什么,便点了头。

    抱着她的手臂忽地一僵,“叶青灵,为了在毒发时不喝我的血就一个劲地避开我。”他声音莫名地就冷了下来,“你可真是为我着想!”他讥诮道,松开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她看着他,小声问,“你……生气了?”连名带姓的叫,肯定是生气了。

    这厮的脸色变的也太快了吧。

    “是,我生气了!”他抿唇,心里的怒火也不知怎地就腾腾的往上冒,“蚀心散毒发,一次比一次厉害,这次是第七次,万一你……”万一她熬不住而丧命,他害怕说出口。

    她若不幸而丧命,岂不让他悔恨终身。

    “叶青灵,你知道吗?我不怕你爱我不够深,甚至不怕你不爱我。我怕的是你恨我,更怕的是失去你。

    可是你却拿这两样我怕的东西来骗我,避开我。

    叶青灵,真不知该说你矫情还是说你蠢!

    我真真想掐死你!”他冲她发火,发泄似的吼完这些话,转身便怒气冲冲的走向门口,打开门离去。

    她刚刚被他吼的一愣一愣地,原本就已累极,困极,保持清醒已是死撑着。看到他打开门走出去,她才回过神来。

    他真的生气了。

    他从不曾对她这么发过火,更不曾在她虚弱的时候离去,他是真的很生气了。

    她从榻上跳下,想追出去,只是刚走出门口,眼前一暗,人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过了一天。

    “小姐,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秦相怎么突然就走了,直到现在都没看到人。”无影问道,若两人间没发生什么,秦潋定不会撇下青灵而去。

    “他走了就没再出现吗?”她讷讷的道。

    “没有”无影回她。

    “他真的生气了”她自言自语,接着沉默了许久。

    “回夏城”她突然开口道。

    回到夏城,进了相府,天色已晚。

    “夫人回来了”管家看见青灵,招呼一声道。

    “秦潋在府里吗?”青灵问。

    “在,相爷正在归暖阁里。”管家恭敬地道。

    靠近了归暖阁,青灵的心反倒紧张害怕起来,可是又由不得她退缩。

    走进归暖阁,她看到寝房的门大开。秦潋正坐在椅子上,冷着张脸。

    她心虚,因而走路走的慢吞吞的,刚要踏进寝房的门,里面就突然飞出一只茶杯。

    她急忙避开,那只茶杯随之在外面的地板上摔的七八烂。她很怂地大气不敢出一声,又再抬脚,脚还没跨进门,又一东西飞了出来。她急急收回脚,躲到一边,仔细一看那飞出来的东西,发现是茶壶。

    “你还在生我的气啊?”她站在门外,不敢再踏进去。

    他‘噌’地站起来,“不生你的气,我在气我自己!”随手抓起一只茶杯又扔了出去。

    “气我怎么就死心眼的爱上你,你有什么好的,长的又不够漂亮,脑子又不够聪明。”他负气地边大骂边砸起东西来,“又笨又蠢,蠢蛋,蠢猪,蠢驴,就会惹我生气。”他大骂着,完全没有往日的一丝沉着与冷静。

    青灵站在门口听他大骂,没有出来反驳,也没有生气。觉得这家伙此般模样,还真像被惯坏了的孩子在撒野,又像泼妇在撒泼。

    “其实,最蠢的还是我,我上辈子一定是被蠢驴踢扁了脑袋死去的,否则这辈子也不会那么蠢的爱上你!”他手还不停的把屋里头摆放的饰物一件件扔出去,珠宝玉器,名画古玩,扔了一地。

    相府的小厮闻声而来,见此情形没敢上前劝阻,又默默的退下。

    秦潋骂骂咧咧的把屋里能扔的东西都扔出来后,就跟受了气小媳妇似的坐在床头。

    青灵怀揣忐忑的心走进房里,“夫君,气消了没?”她厚着脸皮笑道,仿佛刚刚他骂的人不是她一样。

    “哼”他负气的别过头。

    他没东西可扔了,她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夫君,消消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她的夫君还是别过头,居然还不理她了。她拿手扳过他脑袋,让他面对着他,出其不意地,她低头吻上他的唇。

    使出杀手锏,希望这家伙的气消快点。

    “别以为你强吻了我,我就不气了。”她的唇离开后,他道。

    她顿时哭笑不得。

    “你不是一个劲的想离开我吗?干嘛又回来?你走!你走!”他喊她走,手却紧紧的抓她的手不放。

    这厮,说她矫情,他自个也跟着矫情起来了。又叫她走,还死抓她的手不放。

    “我不走,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都不会走了。”她口气很真诚。

    他目光不屑,显然是不信。

    她又加重了语气道:“真的,我发誓。”

    他乍然暴跳起来,惊的她身子抖了抖。

    有股威压感直逼向她,“你发誓,你还敢发誓,你发的誓屁用都没有。

    我真想一掌拍死你!”秦潋怒道。

    她缩了缩脑袋,弱弱道:“拍死我就没人给你生小青青了”

    “你……”他气被噎在喉间,怒瞪着她,半晌,又转而道:“你说说,你说过多少次不会离开我了,结果呢?”

    “我……”她回答不上来,心愈发的虚了。

    “连你自己都说不出来了吧?”他狠狠瞪她。

    她低头,心虚的厉害,“那我承诺……”

    “嗯?”他尾音拉的长,透着冷意。

    她立刻改口,讨好道:“那要如何你才会气消?”

    他忽尔一笑,笑容阴测测,“想让我气消也容易”

    “怎么做?”她问,只要能令这厮气消,让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你站到门外”他道。

    “哦”不知他想干什么,她一步一回头的走到门口,站定。

    “就站在那”秦潋出声,“说三万遍,秦潋夫君我爱你。”

    青灵顿时感到一阵恶寒,罢了,只要他高兴,不就三万遍么?三百万遍都可以说。

    “只要有一遍让我不满意,则重来。”

    秦潋此刻正躺在让人搬来的躺椅上,神情享受。他身旁有小火烧着的一壶茶,茶水未被烧开,却已有淡淡的茶香溢出。

    “秦潋夫君我爱你”青灵不知念了多少遍,念得太小声挨重来,重来了几次后,她负气的大声喊,结果嗓子喊疼了。

    “八百一十三遍”冥六道,他是被秦潋叫来记数的。

    “夫君,我口渴。”她眼巴巴的看着悠闲自在的秦潋。

    茶水烧开,秦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夫人是想再重来一遍?”他漫不经心道。

    “不,我不渴!”再重来,她今晚就别想睡了。

    老念着同样一句话,除了口干,似还有催眠作用。她口又渴,眼皮又重,瞄了一眼闭目似睡着了的秦潋,他估计也被催眠了。

    “秦潋?”她口渴想喝茶,“夫君?”她前脚轻轻的踏进门。

    “三千六百零一遍,想重来?”他眼皮抬也不抬的道。

    “我爱你”她速速收回脚,接着念完那句话。

    念着念着,她越念越困。对面的冥六早已呵欠连天。

    她闭着眼睛念,“秦潋夫君我爱你”很困,口齿开始不清。

    “秦潋,夫君,我爱你。”

    “秦潋,猪君,我爱你。”话出口,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念了什么。

    “叶青灵!”秦潋猛地睁眼,站起身,怒道。

    冥六拿笔的手一抖,瞌睡虫一下子全跑光。

    “口误,口误。”她僵着脸皮赔笑道。

    秦潋颇有些头疼,他寒着脸,咬牙切齿,“一万五千遍,我很生气,现在开始……”重来。

    她担心他说出要她重新来的话,顾不上许多,冲进去,直接把他扑倒在躺椅上。然后吻上他,不给他开口。

    冥六瞄了眼公子,看到公子正被青灵死死扑在躺椅上,还遭到了强吻。公子挣扎,却像是欲拒还迎。

    没多久,躺椅上的那两个便相互缠在了一块。

    夫人早点把公子扑倒不就完事了嘛,冥六暗道,估计今晚是没他什么事了,打了个呵欠。转身,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