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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外,两个宫女争执不下。
“秋咛姐姐,不是我要为难你,这冷宫禁地,任何人不得踏足,违者可是死罪一条!”
“哎呀,我的好妹妹,这儿就你一人在守着,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我进去过?你就发发善心,让我进去罢!皇后娘娘养的灵龟钻了进去,今日我若找不到,回了凤仪宫,皇后娘娘定要发难,我是要挨板子的!”
“不行不行!我发了善心,挨板子的就是我了,叫你不看好皇后娘娘的灵鬼,你这是……这是自找苦吃!再说了,我站在这儿那么,未曾见过有什么灵龟钻进来,你莫要乱说!”
秋咛拉住守冷宫的宫女,乞哀告怜,趁那宫女不注意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围墙上方,一个黑影咻的一下闪过。
看来,阿瀚进去了。
“唉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放我进去,那我在这儿等灵龟出来总行了吧?”秋咛走到一旁,不再与那宫女拉扯。
“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只要不进去,一切随你!”
冷宫里,江云瀚踩着尘埃进前朝贵妃所住的正殿。
今日是祭祖节,他和秋咛趁着后宫的妃嫔随皇上前去皇陵,悄悄潜入冷宫。
他扫了一圈殿内四周,丝毫不见有人的影子。
“贵妃娘娘?”江云瀚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外边看守的宫女。
红西给秋咛传了暗信,让他和秋咛想尽一切办法,要接近冷宫里的前朝贵妃,从贵妃的口中,打探出她手握着的三分之一块兵符,究竟藏在何处。
眼下别说是兵符了,连人都不见了影子。
每日午时时分,都会有御膳房的人前来,给前朝贵妃送膳,他必须要在人来之前,探到兵符的下落,哪怕一丁点消息也好。
绝不能被人发现,否则他舍弃所有自尊活下来,还有何意义?
“贵妃娘娘?奴才寻得一件虎娃娃,特意献给娘娘。”
据宫中的宫人所说,前朝贵妃最喜孩童的玩意儿,只有孩童的稀奇小玩意儿,才会讨得她的欢心。
皇帝想要她侍寝之前,总会给她送上很多孩童的玩意儿,才能把她骗上龙榻。
后来皇帝腻了,就把疯疯癫癫的她送去冷宫。
十几年了,她从未踏出过冷宫一步。
若不是每日都有人送饭,也有宫女看守,江云瀚都怀疑这人早已殒命。
冷宫不是人待的地方,这里杂草丛生,没有一丝生气,空气里弥漫着的气味也非常难闻。
前朝贵妃在前朝皇帝死后,本就变得疯癫,住进冷宫之后,想必会更疯。
说实话,江云瀚没把握能从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嘴里,探出兵符的消息。
即便是前朝贵妃知道兵符藏在何处,她错乱的脑子,哪里还能记得清楚?
江云瀚搜寻了一圈正殿殿内,床榻下,桌子底下,都没有放过。
结果仍是徒劳无功。
正当他欲要放弃之时,殿外传来一道吚吚呜呜的声响。
像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声音。
这冷宫一个人也没有,怎么会有动物?
难不成是前朝贵妃养的?
若真是前朝贵妃所养,那她必定回去给它喂食,只要他在暗处蹲守,一定能蹲到她。
江云瀚沿着声音而去,发现殿后竟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小路两旁长满了高过头顶的杂草,人从小路走过,还会被杂草里的虫子啃咬。
他暗暗骂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走到小路的尽头,他看到了一条锈掉的铁索在地砖上延伸着,抬眼向铁索的末点看去,他瞬间神情紧绷,差点忘了呼吸。
前朝贵妃竟被人用铁索囚禁在冷宫后!
她像畜生一样趴在地上,脖子被粗重的锁链压着,她根本没法儿抬起头来。
若不是她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又脏又黑的手指颤了下,他甚至以为这就是一具尸体。
她蓬头垢面,杂乱落满杂草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江云瀚看不到她的眼睛。
他怕吓着她,只好放轻声音,“贵妃娘娘,奴才可否……”
没等他说完话,趴在地上的人猛地发出一声怒吼,似动物一般,遇到惊吓之时,试图用声音赶走对方。
“贵妃娘娘,你听奴才说,我们已经找到你的孩子,他们都还活着,如果你想见到他们,必须要帮我们的忙。”
也不知趴在地上的人有没有听懂,至少她没有再发出吼声,他继续道:“你的两个孩子,想要救你出去,想要推翻当今皇帝的统治,他们必须要用到你手上的那一块兵符,才能起兵攻城。”
听到兵符两个字,地上的人有了反应。
她再次发出怒吼,吼声比方才更凶更恶,若没有铁索困着脖子,说不准她会冲过来,啮噬江云瀚一大口。
他意识到,这样的沟通方法行不通。
他又拿出带来的那个虎娃娃,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贵妃娘娘,奴才给你带了虎娃娃,这是小皇子最喜欢的玩意儿,整天都抱着它睡觉,他说抱着虎娃娃,就会梦见娘亲……”
他用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她的情绪,一步一步接近她。
或许真是这只虎娃娃有了奇效,她竟不再发出怒吼,甚至还用双手拨开盖住双眼的长发,两只略显狰狞的眼睛,盯着虎娃娃看。
看到前朝贵妃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他又开始说话,“贵妃娘娘,奴才没有恶意,奴才本是前朝忠臣江开霁之子,父亲被奸人所害,满门被抄,奴才为何苟活,自阉留在皇后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父亲洗刷冤屈,完成江家守护先帝的责任。”
前朝贵妃对他说的话没有特别的反应,仍是盯着他手中的虎娃娃看。
看了好久,她终于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江,开……霁。”
江云瀚惊喜得两只眼珠就快要蹦出来,“对!就是江开霁,他是奴才的阿爹,他被砍头之前,交代江家子女,定要找到先帝的遗子,助其复国。”
“江开霁……”她又念了一遍,再一遍,“江开霁……”
江云瀚本以为她是记起了什么,却不料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阿爹的名字,并没有恢复神智。
天色近午,前殿好似有动静,应是给她送饭的宫人过来了。
他扫了一圈周围,没有地方可以躲。
思索再三,只能爬上檐顶,尽可能隐蔽自己。
送饭的宫人拿着食盒走进来,宫人甚至不敢太过靠近贵妃,就在小路的半截位置,把食盒里的饭菜胡乱丢到贵妃面前。
早知如此,他根本不必费力爬上檐顶,直接躲在角落的草堆,宫人也不会发现他。
等宫人走远,他才从檐上下来,无奈力量不够,落地之时,直接摔了下地。
他少年时喜爱练武,也经常找祁屹比武,那时候祁屹还打不过他,被他揍得身上紫一块青一块。
后来江家遭难,他只求能活下去,挥刀自宫。
阉人身上的毛病很多,即便在宫中他也会偷偷练武,但终究是比不上年少之时。
江云瀚扶着腰从地上爬起,闻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味道。
定睛一看,那味道是从方才宫人拿来的饭菜中传出。
这饭菜哪里是人吃的?
连畜生看了也摇头就走啊!
馒头放了至少有半月,上边的黑点就快要比馒头本身还要多了,菜也是一阵馊味,一闻就吐。
他刚嫌弃完这些饭菜,下一瞬,贵妃就幽幽伸出手,抓起一团散落在地的馊菜,欲要放进自己的嘴里。
“贵妃娘娘,别吃!”
他还是慢了一步,前朝贵妃嚼也不嚼,一口咽下肚。
接着,她又开始捡地上的馊菜,不顾江云瀚的阻止,全部塞进嘴里。
他这才意识到贵妃是真的神志不清,无可救药。
“哎,看样子贵妃没希望了,找不到兵符,无法向景伯交差,起兵造反估计也没有什么可能了……”
江云瀚失神地自言自语,刚要站起身,遗憾离开之际,前朝贵妃说了一句话。
“我若不吃这些,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他猛地顿住脚,冲到她面前,“贵妃娘娘,方才可是你在说话!”
她两手扒开面前杂乱的头发,盯着他的眼睛,“这里除了我,就只有飞虫和老鼠,他们会说话?”
没错,没错!
就是贵妃在说话!
这么说来,她能这样流畅地说话,还能跟他对话,不像是痴傻疯癫的模样……
“你猜对了,我没疯,”她验证了他的猜想,“即便是宫中的所有人都疯了,我也不会疯,我要活下来,看着他们死。”
“那方才为何……”
“我不知你什么来历,怎能随意轻信你的话?若是暴露了我自己没疯,万一你是他们派来的人,我岂不是要令自己陷入凶险之中?”
原来如此,他差点被贵妃的演技骗了过去。
“可贵妃娘娘为何又选择信奴才?”
“屹儿的那块兵符在虎娃娃身上挂着,我如何能不信?”
兵符?!
江云瀚拿出那个虎娃娃,仔细看了一眼,虎脖子上还真的挂着被掰断的玉牌。
秋咛把这个虎娃娃给他之后,叮嘱他千万要收好,不可落到任何人手中,他也没有仔细看,以为这只是块普通的玉牌,没曾想竟是兵符!
这般重要的东西,他们竟一点也交代,万一他真的弄丢了,该如何是好?
回头他非得说说秋咛不可。
“你们在何处找到的屹儿?”前朝贵妃看着江云瀚手中的虎娃娃,眼中满是寂落,“屹儿他……过得还不好,晋儿呢?你们可有找到我的晋儿?”
江云瀚虽和宫外的人有联系,但都是偷偷联系,只有外边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之时,才会冒着风险暗中来往。
他知道祁屹是前朝皇帝的遗子,却不知贵妃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贵妃娘娘,奴才一直潜在当今皇后身边,未曾出宫,只知您其中一个孩子的消息,他现在叫祁屹,是龙翼卫的中郎将,他已努力获取皇帝的信任,只等集齐三块兵符,联合众将领反了这皇朝。”
“祁屹……他与我姓。”贵妃哑然失笑,嘴里念叨着,“我的孩子活着,他与我姓。”
“所以,贵妃娘娘,您定是知道您自己的那块兵符在何处,还请您把藏匿的位置告知于奴才,奴才必定将兵符取出,就算葬送这条命,也会把兵符交到祁屹手中。”
前朝贵妃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告诉你,我只要我的孩子好好活着,我不要他去担起仇恨,也不要他来救我。”
“贵妃娘娘,事到如今这已不仅仅是他一人的仇恨,而是前朝所有忠臣,以及被陷害而死的人……”
前朝贵妃丝毫不被他所动摇,“你再劝说我都是无用,我不会改变决定,那块兵符,你们拿不到,请回吧。”
“您就甘心一辈子被锁在这里,让那些人把您当畜生一般对待么?”江云瀚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应是尽快告诉他兵符的藏匿之处,而不是什么也不愿说。
“我不甘心,但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我知道我的孩子还好好的活着就够了,我忍辱偷生走到今日,只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你走吧,我不会再和你多说一句。”
贵妃说到做到,缩进角落里,不再理会他。
任凭他怎么劝说,她都无动于衷。
江云瀚没办法,只好先离开冷宫。
与此同时,江晚渔和祁屹已按照路过百姓的指路,来到了曾在醉香楼打杂的小厮住处。
“这儿怎的一个人也没有?”江晚渔看了看巷子周围,除了小厮的旧房屋,没再发现任何一户人家。
祁屹倒是不奇怪,“那些人说了他疯疯癫癫,旁人定是怕他的疯病不吉利,都跑了。”
她点点头,说得也是。
“那旧房屋外头好像蹲着一个人。”江晚渔抬眼看去,蹲着的人八成就是醉香楼的小厮。
祁屹径直走到那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可是醉香楼的小厮?我有话要问你。”
不知是祁屹的语气过于生硬,还是他的气势太过压迫,那人吓得瘫软在地,反应过来之后,他从两人站着的缝隙之中,慌忙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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