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生归葬[二]

印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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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阶下已积了不少枯叶,唯有廊外几株高大的夹竹桃还郁郁地绿着,狭长的叶子泛起革质的光彩。

    知风匆匆走过廊下,停在了门外。

    还在犹豫要不要叩门,门轻轻向内一动,关河面色低沉地步入廊中。

    “怎样?”知风低声问了一句。

    “……劳知风公子相劝。”关河只说了这一句话。

    “万事已成定局,我又有什么可劝的?再说,我就算是说了,你觉得宣清会听吗?”知风皱了一下眉,捏紧手中的小瓷瓶。

    所有的事情都已办完,现在他们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到抚顺王身死,袁牧打的算盘也就全部落空了。

    至于袁凛,他现在几乎已经完全了放弃了医治,每日除了镇痛的药剂外,不愿服用任何药物。

    “公子从不听劝……若是颜小姐还在,或许……”关河摇头。

    知风眉头愈发蹙紧,抬眸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你真觉得他杀了那姑娘?”

    “当时我隐在暗处,亲眼见……”关河再次摇头,不论当时是震惊还是不愿相信,事实就是如此,他亲眼看到袁凛亲手扼杀朱颜,而朱颜甚至连挣扎都没有,显然是任他所为。

    “亲眼见到的事情,有时也未必是真的……他没有同你说过么?”知风冷笑,“那姑娘就聪明得多,就算是她亲耳听到宣清同竹枝说那些,她一样不会相信。”

    关河抬了抬眉,声音压得更低,“但颜小姐的……尸身由向氏发现后,与常人一般出殡守灵。入葬朱氏的坟冢,并无两样,众人哀切之态,也不似作伪。”

    “不似作伪?”知风声音里含了一丝笑意,“若是当真以为她死了,那自然神情是作不得伪的。”

    关河若有所悟地低下头,“知风公子的意思是……颜小姐根本就没有死。这只是她和公子演的一场戏?”

    这样。朱颜为何没有挣扎也就很好说了。

    知风点头,默了一会儿,再次摇头。“也未必。”

    “……也是,公子后来做的那些事,无一不是为了同颜小姐一道平安离开这里,她若是真的还活着。公子又怎会如此自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袁凛最近这个样子。摆明了是不想活了,如果朱颜还活着,他何至于至此?

    知风叹息,“不论如何说……我仍是不信的。”

    至于为什么不相信。除了他心中的较量以外,另一点让他觉得疑惑的事情就在于,如果朱颜真是死了。那这几日袁凛为何还要吩咐关河寻人暗中散播朱衡与乾云之事?

    虽然他暂时没能看出那几件前朝的事情能带来怎样的影响,但以袁凛的性子。岂会做这等无聊之事——多半是为了今后那姑娘“死而复生”作伏。

    思索了一会儿,知风推门进屋绝世武帝最新章节。

    里面很暗,所有的幔子都拉着,也没有点烛,只能嗅到一缕极淡的酒味,还有一点细碎的风铃声。

    袁凛正倚在几旁,略微抬头看着花漏上挂着的一枚铜质风铃,晦暗的面色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楚,但知风能够察觉到已是大不如从前。

    在他对面坐下之后,归风将袖中瓷瓶放在几面上,低头饮了一口余下的酒,蹙眉摇头,“啧,喝这么烈的酒?其实你若还嫌命长,我那儿有的是药,比你这个样子痛快多了。”

    袁凛出神地望着花漏上不时摇动的风铃,隔了许久才哑声回话,“不必。”

    “这风铃是……?”知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风铃很大,外壁上刻着古老的花纹,花纹的缝隙里漫出大片的绿色铜锈,以前似乎从未见他拿出来赏玩。

    “当年上京被破,乾云只身出入宫禁找寻银蝶簪,恰好遇上家姐,便将她带出宫禁,留下此物表明身份。”袁凛未作隐瞒,现在乾云已死,瑶华已死,这些已没了隐瞒的必要。

    如果当初乾云没有救下袁瑶华,那么他就不会四处求医,不会遇上神医,亦不会在那年初春前往江南,不会遇到朱颜……

    但是乾云那么做了,所以有些事情,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定下了的。

    知风挑了挑眉,坐正身子,“趁着你还没死,我倒有个问题请教你。”

    “……请说。”袁凛淡淡瞄他一眼,“你既知道我活不长了,嘴还这么毒。”

    “呵,我不过想问一问,那姑娘究竟是生是死。”知风实话实说。

    袁凛淡笑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方才的故事继续说了下去:“家姐当初回到家中,神志便时好时坏,不论多少药用下去,总不见效……她从来不说,直到那次亲口告知阿颜,她原本其实并无病痛,大多是装出来的而已。”

    知风虽然不解这与朱颜的事情有何关系,但还是忍住了刻薄,耐着性子听下去。

    “虽则姐姐到最后还是没能骗过父亲……不过她却教我知道了,若你想做一件虚假的事情,除了自己之外,绝不能教第二个人知道,即便至亲至爱也不行。”

    “……我明白了。”知风点头,“也即是说,连那姑娘自己,都一心以为你要杀她?不过么……关河说你当时是……这如何做到?”

    “控制力道和时间便可。”

    …………

    布置典雅的房室内,缃色的纱幔低低垂着,空气里弥漫着苏合香的气味,飘渺得有些不真实。

    纱幔忽地拂开一丝,一个身着中衣的女子自床榻上挪下,脚步有些虚浮,一头长发披散着,将面容遮挡了大半。

    她静静地将四周打量了一遍,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默然不语。

    “七娘,姑娘都睡了大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醒呢?”少女的声音带些哭腔,却不是绝望,隐约之间还有几分期待和欣喜。

    身着中衣的女子迷茫地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到有一只手揭开一侧缃黄的纱幔,接着挪进一个少女。

    “姑……姑娘!你醒了?!”少女惊愕地看着迷茫若失的女子,手中的锦盘并盘中物件全都落在地上,一双哭肿的眼中透出百感交集的光彩。

    “……白蘋。”朱颜听到自己极哑的声音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