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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香正在内外院之间的花厅里,花厅里外站着好几个和她要好的丫鬟。
梅香也在这儿。
萧玉琢还没走到花厅门口,便听到梅香惊呼的声音,“哇,红狐啊!这毛皮真漂亮啊!摸着真舒服!”
“我瞧着这鸟儿不错,你听着叫声多好听啊,关键是大老远的送一只活生生的鸟儿回来,单是这份心意,足叫人感动了!”另一个小丫鬟说道。
萧玉琢和菊香交换了视线,摆手不叫门口的丫鬟作声,悄悄的靠近门口。
竹香本是最警觉,最机敏的丫鬟,因习武而六觉敏锐。
这会儿不知怎的,竟连萧玉琢的靠近都未曾发觉。
萧玉琢进门的时候,她正盯着一直蒙了块灰布的箱笼,看着入神。
那灰布下头,有扑棱扑楞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也是只鸟?”梅香好奇问道。
一旁另一个丫鬟道,“鸟怎么可能用那么大的箱笼装着?你瞧这鸟多精巧,笼子也精巧。”
说话的丫鬟,手里提着个小鸟笼,里头两只云雀,叽叽喳喳的叫。
竹香伸手拽住那灰布,“我要拽开了哦。”
“快快,快掀开看看!”梅香搓手,兴奋。
竹香唰的一下揭开灰布。
里头的鸟扑棱着翅膀,长啸一声。
两只云雀直接吓得缩在笼子的角落里不敢作声了。
就连屋里的人都被那鸟的声势吓了一跳。
“这是……”梅香瞪大了眼睛。
“这鸟可真大呀!”另一小丫鬟惊道。
“这不是鸟,是鹰科,叫金雕。”菊香缓声开口。
竹香和那几个丫鬟连忙回头,瞧见萧玉琢,竹香吓了一跳。连忙福身,“见过娘子。”
萧玉琢看了看箱笼里的礼物。
除了两只云雀,一只金雕以外,还有好些张漂亮的红狐皮。
红艳艳的颜色,毛发油亮柔软,搁在现代,便是大牌的皮草,也没有这般天然明丽的色泽。
如今大夏的长安城,能穿上这么漂亮皮草的,那都是大门户的嫡夫人,嫡出娘子。
竹香一个丫鬟,断然要不起这些。
可如今摆在眼前的却又好些张漂亮硝制好的皮毛。
周遭的小丫鬟们皆以一种艳羡的目光看着她。
竹香便是不若平常姑娘家那般羞涩,这会儿也是红了一张脸,很有些窘迫。
梅香凑到萧玉琢身边,“娘子瞧瞧,这云雀,这金雕,稀罕不稀罕的先不说,大老远的从大西北送回来,还这般生机活现的,不是有句话,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么?”
萧玉琢点点头,抬眼看着竹香,“也不知这情谊,送到竹香姑娘心里没有?”
竹香抿了抿嘴,“娘子,旁人笑话婢子也就罢了,怎的连您都揶揄婢子呢?”
她跺了跺脚。
萧玉琢笑而不语。
她拿着那几张红狐皮,分别送给菊香,梅香,和一旁几个要好的丫鬟。
“我不要狐皮,姐姐把这一对儿云雀送给我就好。”那提着鸟笼子的丫鬟笑道。
“送你送你!”竹香点头。
她看着那金雕,皱了会儿眉头,“估摸着兰雪能喜欢,回头给兰雪送去好了。”
“感情你什么都不留啊?”梅香叹道,“可怜了袁将军一片心意了。”
竹香红着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朝萧玉琢福了福身,抱着那金雕笼子便跑了。
萧玉琢见她窘迫的样子,不由失笑。
“这是从西北送回来的?”萧玉琢问到。
菊香和梅香都爱惜的抚摸着手中的红狐皮,连连点头。
“是袁将军遣人送回来的。”梅香嘻嘻一笑,“可看竹香这意思,她还等着廖宿卫开窍呢?娘子,您说廖宿卫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提了一次之后竟再也不提了?”
菊香沉吟片刻,“怕是他打算着等娘子再嫁入将军府之后,再开口说自己的事儿。毕竟他时刻跟着将军呢。”
梅香唔了一声,“可人家袁将军跟这儿眼巴巴盯着竹香呢!廖宿卫再不抓紧呀,人就要飞了!”
萧玉琢笑了笑,“你们可别等我,等的了么?我虽现在还不能再嫁将军,可我同将军却是连孩子都有了。你们赶紧着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我还留你们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不成?”
梅香嘿嘿憨笑。
菊香面色寡淡。
快到年节,天气渐冷。
袁江涛又从西北给竹香送回来了黄羊,鹿和羚牛。
都是长安这边,不常能吃到的野味。
越王自然也叫人送回来的有,大部分都送进了宫里,也有圣上赏赐下来的。
那和袁江涛叫人直接送给竹香,自然是大不一样了。
平日里要好的小姐妹,看着竹香的眼神,都带出羡慕嫉妒来。
“若有个这么关切我的人,大老远的在西北打仗还惦记着我,我说什么也得……”
“也得什么?”竹香将眼睛一瞪,“也得跑去大西北表表你的心?那给你好了!”
梅香在一旁揶揄她,“你这小没良心的,大家这是为你好才劝你的。”
竹香撅着嘴,不作声。
梅香叹气连说她傻。
这日廖长生替景延年给萧玉琢送信,正巧在廊下叫梅香撞见。
他脚步一顿,连忙站住,冲梅香点头,待梅香过去他才提步要走。
梅香想到竹香在哪儿牵肠挂肚,廖长生却如老僧坐定,不急不慢的,她就心里来气。
“你站住!”梅香唤廖长生。
廖长生面色一紧,像是听到军令一般。立时停住了脚步,“梅,梅香姑娘……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有些事儿,我却是想和廖宿卫说道说道。”梅香挑眉看他。
廖长生也抬眼看着梅香。
冬日的阳光并不耀眼,可落在她眼波流转的眼眸之中却是那般的好看。
如宝石一般叫人目眩神迷。
“那日廖宿卫在咸阳想娘子求亲的话,可曾还记得?”梅香问道。
廖长生古铜色的脸,立时红了一片,“嗯。”
他闷哼一声。
梅香对他这般态度,显然是十分的不满意,“嗯是什么?是记得,还是不记得了?你若不记得了,那日娘子答应你的,也就不作数了吧?你在这儿不急不忙的,倒是耽搁了我们几个!男人不怕年岁大,别凭白耽误了我们的好姻缘呐!”
廖长生泛红的脸,霎时间有些僵,他看向梅香的眼神,也有些忐忑不自然。
梅香迈近他一步,“早先娘子嫁给郎君的时候,咱们就认识了,后来在宛城,咱们也算是朝夕相处的自家人,我不当你是外人才跟你说这些!人家越王身边的袁将军,那可是主动得很,不仅求亲,且还不断的送东西来,以表心意。你只说了那么一句,就再也不提,你叫人女孩子心里怎么想?”
廖长生张口结舌的看着梅香。
梅香轻哼一声,“看你这点就不如人袁将军!”
廖长生脸色难看了许多,他像是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叫他难受。
“我是想等……”
“你想等娘子嫁给将军之后,再提这事儿。否则将军还未达成所愿,你便娶了娘子身边的人,怕不好看是不是?”梅香问道。
廖长生又闷哼了一声。
“这想法还真是傻,连娘子都说,这比不得的,娘子和将军,那可都有一个孩子了呀!”梅香横他一眼,“谁家的黄花大闺女能一直等着你?”
廖长生瞪眼看着梅香,他眼眸之中,像是点着一团小小的火苗。
在梅香的言语揶揄之中,像是在给那团小小的火苗上扇风倒油似得。
只见廖长生脸面越来越僵,神色越发不自然。
“你若再不行动,人可就被袁将军抢走了啊!”梅香哼笑一声。
廖长生忽而上前一步,一把攥住梅香的手腕。
他本是要离开院子,这会儿却紧攥着梅香的腕子又朝娘子所在的屋子大步而去。
梅香被他抓住手腕,拖拽走着,他脚步快,步子大。梅香跟不上,被拖的踉踉跄跄。
“你疯了?我好意提醒你,你还要找娘子告状不成?”梅香气恼道。
廖长生只管拽着她走,也不作声。
待到了萧玉琢面前,他才扑通跪下。
萧玉琢略微一惊。
正和她说话的竹香菊香,却都瞪眼闭嘴,看着廖长生和气喘吁吁的梅香。
“怎么回事儿?”萧玉琢看着两人,莫名问道。
“婢子自己说吧,婢子刚才是不对。好口舌,多嘴多舌的说了……”
“卑职愿求娶梅香,求娘子恩准。”廖长生突然叩首说道。
梅香的话戛然而止,如同嗓子眼儿里塞了棉花似得,瞪眼看着廖长生。
这厮是报复她吧?!
“当初在咸阳的时候,卑职担心自己会战死沙场,是以不敢耽误她的名声,有碍她嫁娶。娘子回到长安以后,娘子和将军尚未破镜重圆,卑职作为将军身边手下,不敢先考虑自己私事。是以拖延至今。”廖长生沉声说道。
萧玉琢愕然看着他。
廖长生喜欢的人是梅香?
几个丫鬟,不是一直开玩笑说,他要求娶的人是竹香么?
自己也在心里把竹香和廖长生当成了一对儿了……怎么会?
梅香自己显然也没料到,她目瞪口呆的跪在一旁看着廖长生。
片刻之后,她像是突然醒过神来。蹭蹭跪远了些,和廖长生拉开距离。又怯怯的看了竹香一眼。
竹香脸面僵硬,脸色不太好看。
但她这会儿没开口,也没看梅香,她的目光落在廖长生身上。
“今日梅香姑娘一席话,叫卑职恍然明白过来,倘若再耽搁下去,错过了这段姻缘,只怕卑职一辈子都会埋怨自己。是以今日贸然相求,卑职定会对梅香姑娘好的,请娘子放心,也求娘子能够恩准。”廖长生郑重叩首。
萧玉琢吸了口气,侧脸看了看竹香。
竹香别开视线,眼圈略有些红。
“你胡说八道什么?”梅香想踹他一脚,“你要求娶的。不是竹香么?”
梅香声音不大,但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又不杂乱,谁都能听得清。
竹香重重咳了一声,提步就窜出了屋子。
廖长生看了梅香一眼,“还在宛城的时候,卑职见到梅香姑娘便心有悸动,卑职不敢提。今日不说不行了,卑职对竹香姑娘,从来都是朋友,是师徒,是……呃,是兄弟一般的感情,并非儿女之情。”
梅香愣了愣。
“卑职心里头不能忘记的姑娘,只有梅香一人。”廖长生说的郑重,像是终身不变的承诺,他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屋脊房梁之间,叫人心头都是一荡。
萧玉琢咳了咳,她不喜欢多干涉人家感情上的私事儿。
这事儿还是叫当事人自己决断去吧,“梅香,你知道,我从没有把你们当做仆婢,你们都是我的亲眷,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决定。”
梅香还有些愣怔不能回神。
“梅香,我会待你好的,我也会送你礼物,不管身在何方,都记挂着你。”廖长生羞涩的红着脸,低声说道。
这般情话。叫一旁不相干的菊香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了。
萧玉琢轻咳一声,“梅香?”
梅香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你喜欢我什么?”
廖长生皱眉,屋子里安静的片刻中,他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喜欢……什么?呃,我喜欢你……”
他急的抓耳挠腮。
梅香挑眉看着他。
“我喜欢你漂亮,好看!”廖长生急中生智道。
梅香却是比竹香漂亮。
竹香不知是习武的缘故,还是天生如此,她肤色略黑,面颊颇有棱角,若是换一身男装,倒是像个英武的小郎君。
梅香则柔美的多,皮肤白皙,双眼如清澈的潭水,一颦一笑,眼中波光潋滟,口若朱丹,十指如葱,声音也俏生生的。
说她漂亮倒是不错。
可显然这话没夸在梅香的心坎儿上,“呸,肤浅!看人岂是能只看脸得吗?若只看脸,我可看不上你,乌漆麻黑的有什么好看?!”
廖长生没想到梅香竟是这般反应。
他一时呐呐,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了。
“快走吧,我家娘子才不答应你!快走快走!”梅香拽着廖长生把他往外推。
忽然想起这般举止,或有亲近之嫌,她又连忙后退两步,指着外头叫他走。
廖长生被赶走。
屋里又清净下来,萧玉琢看着眼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梅香。不由问道:“你当真看不上他?”
梅香怔了怔,“呃……婢子……”
“男人有责任心,有胸怀,有担当才是最重要的,长相嘛,看着顺眼就行。”萧玉琢皱眉劝道。
梅香的脸红了红垂头不语。
萧玉琢未在多说,反正几个丫鬟私下里相处的时间比她更多。
她悄悄交代了菊香,若是看到梅香和竹香两个人闹别扭,适时地去开解一下。
菊香答应后,便多注意着两个小姐妹。
这日晚饭之后,萧玉琢和长公主在听重午和长康一起背诗。
菊香守在门外。
她不经意的扭头,便瞧见竹香凑到梅香身边,拉她去廊间说话。
菊香本是不好管闲事的人。
但娘子有叮嘱,她放轻了脚步,悄悄跟上。
“梅香,咱们很早就伺候在娘子身边了,跟着娘子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虽说不是亲姐妹,却当真比亲姐妹还亲呢。”竹香闷声说道。
梅香点点头,“是,我知道。那天的事儿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
“我也想跟你说说那日的事儿。”竹香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你不答应廖长生,还嫌弃他丑,其实是……因为我,对吧?”
梅香摇头,“不是,我……”
竹香笑了笑,握住梅香的手,“你知道我喜欢他,你怕伤了我的心,所以拒绝他。我谢谢你,梅香,打从我被将军带走,在军营中呆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你就处处挑我的不是,处处和我作对。”
梅香脸上讪讪的。
“那会儿我们离了心,可如今我们几个这般的团结,你能这般的为我。我心里真是感动,想起来就是热乎乎的。这样真好,不能让儿女私情影响了咱们姐妹之间的情谊不是?”竹香说道。
梅香点点头,“是,我也是这般想。”
“其实你也不讨厌廖长生,是不是?多多少少。你对他还是有意思的对吧?”
“没有,我……”
“我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我不傻,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藏着自己的感情。”竹香定定的看着梅香的眼睛。
廊下的灯笼投映进两个女孩子的眼眸中。
让她们的目光都显得温情脉脉。
“其实跟着娘子这么多年,我也明白了,不喜欢我的,强求没有意义。廖长生当着咱们几个的面,向娘子求娶你,也算是为了当面拒绝我吧。”竹香笑了笑,“他不喜欢我,是他没眼光,我又不是没人喜欢!”
竹香的声音略有些哽咽。
“竹香……”
“梅香,不用考虑我。其实她们劝我劝的对,袁江涛人还不错。娘子都说他人品性挺好。他这般得用心,或者……我可以试着接受他。”竹香低声说道。
梅香怔了怔,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不是平时很伶牙俐齿的么?今日怎么光叫我这笨嘴拙舌的说话了?”竹香抹了抹脸,笑着说道。
梅香反握住她的手,“竹香,谢谢你……”
菊香听到这儿,松了口气,她蹑手蹑脚的要走。
忽听身后竹香道:“偷听了这么久,你不出来现个身,就要走啊?”
菊香微微一怔。
竹香脚步飞快,眨眼就到了她藏身的地方,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好你个菊香,看着你老实寡言的,竟然偷听我们说话!”梅香故作生气道。
菊香呵呵一笑,“我才不想偷听你们说话!谁家你们说话不知道避着点儿人?”
“这还不算避着人呀?”梅香掐腰要和她理论。
竹香看了菊香一眼,“娘子说,过了年节,长安城的学馆就要开起来了,到时候,梁掌柜和魏郎君都会来长安。”
菊香面色清淡,“来就来嘛。”
“那你……”竹香拿肩头撞了撞她,嘿嘿一笑。
菊香瞥她一眼,“怎么,你们都找到下家了,自甘沦落,还要拽上我啊?我才不跟你们一样,等你们走了,我就可以独占娘子身边大丫鬟的位置了!你们走好,别惦记我!”
“呵,从娘子身边排挤我们呢?竹香。揍她!”梅香玩笑道。
三个丫鬟在廊间呵痒笑闹。
姐妹间的那点儿别扭和不愉快,在开诚布公之中,随风而逝了。
打从那日梅香数落廖长生不如人袁江涛会追女孩子以后。
廖长生还真卯足了力气,最新的胭脂水粉,最时新的耳坠珠花,颜色最鲜亮的绫罗绸缎,他都托人悄悄的送到萧家,送到梅香眼前。
若是主人家苛刻,他断然不敢如此。
可萧玉琢是什么人,他们这些长久相处过的人都是知道的。
她才不会为这这些缘故,扣给丫鬟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头,叫丫鬟受罚。
有时候她还主动开玩笑,“哟,如今我想看看街面上有什么时新的样式,都不用出门去逛了。瞧瞧你们身上抹的带的,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是笑着说的,往往把丫鬟们闹个大红脸。
梅香嘴上说不喜欢,可每次廖长生叫人送东西给她,她总是能乐上好几天。
大约女孩子都喜欢这种被人惦记着,被人关怀着的感觉吧。
她不抠门儿,有好东西总是喜欢跟姐们同享。
且她在主子面前又受倚重,也从不骄横,姐妹们都都喜欢和她亲近。
也总在她面前说廖长生的好话。
“我和修远商量一下,干脆选个好日子,把你给嫁了。”萧玉琢同梅香说道。
梅香脸红的如秋日西沉的太阳,“娘子……婢子才不嫁呢!”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心虚。
见萧玉琢似笑非笑的看她,她连忙又补了一句,“若是要嫁,也……也等着竹香先嫁了!”
竹香跺了跺脚。“说你的事儿呢,你扯我做什么?”
萧玉琢沉吟片刻,“如今看似平静,但还有许多事儿要忙呢,且等等也好。只要你们自己不着急,我急什么?”
她说完看两个丫鬟一眼。
见两个丫鬟连连点头,还真是不愁嫁的样子,她便也没有逼迫。
这年头的小娘子,能叫她们多享受享受恋爱的时光,也挺难得的吧?
萧玉琢把嫁丫鬟的事情往后推了推,过了年节,便先忙碌起在长安建学馆的事儿来。
有了先前在宛城建学馆的经验,此次从一开始就顺利了很多。
学馆选址也在城南,就临着曲江池不太远。
这事儿交给十五娘操心,十五娘的面貌就像换了个人似得。
整日四更天就精神抖擞的爬起来。今天要做什么事儿,要筹备那些东西,都拿纸笔记下来。
记录的纸就揣在袖袋里,随时来看。
完成一件,就拿炭笔划去一件。
瞧她的精神头儿,哪里像是失去夫家,失去孩子,并且再不能有孕的妇人模样?
她只怕把那未建成的学馆,都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不计得失的全心付出着。
“春暖花开的时候,咱们的学馆也能开始招生了。”十五娘同萧玉琢走在萧家花园廊间,“我还真有些紧张呢,长安毕竟和宛城不一样,招收学生的模式也不一样。”
萧玉琢点了点头,“当初宛城招收学生,主要收的是寒门学子,所以免束脩是最大的切入点。而长安不同,长安多有官僚世家。不是有句话说么,在长安扔下个石头,砸着十个人八个半都是当官的。”
十五娘掩口笑起来,笑完又叹气,“姐姐说的不错,官家孩子要么自家就请有先生,要么就上了族中的私塾。我还真怕学馆收不到人呢?”
萧玉琢眯眼笑了笑,“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自己家里就有最吸引人的先生,怎可放着不用呢?”
十五娘狐疑的看着萧玉琢,“咱们自家?”
萧玉琢点了点头,“是啊,既是要办和旁人不同的学馆。这先生自然也要和旁人家的不同啊!”
十五娘皱起眉头,仔细的想了想。
“你忘了咱们家有两位颇有影响力的人物了?”萧玉琢提醒道。
十五娘眼前一亮,“姐姐是说大伯和四叔啊?”
萧玉琢微微一笑。
“哎呀,我怎么把自家这么便利的条件都给忘了!我这就去请大伯和四叔!”十五娘转身就要走。
萧玉琢一把拽住她,“你可想好了要怎么说服他们?万一他们不肯呢?”
十五娘呵呵一笑,“姐姐你就放心吧!”
说完,她奔长房院中去了。
男人大约都有好为人师的秉性。
原本听闻十五娘和萧玉琢要办学馆,萧大爷是不怎么赞成的。
可十五娘说请他去做先生,要他教授好些学生,倒也不是为了叫学生们考功名,而是先叫学生们懂得做人的立身之本。
萧大爷自从“萧氏文法”成为大夏的大热门以后,对此还真是大有感悟。
他想了想,还真就同意了。
萧四爷那儿就更好说了,听闻是女儿的事业,加之让他可以开设漫画课程。教孩子们画漫画或是工笔画。
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有萧家两位红极一时的大爷参与学馆的授课。
十五娘又托萧大爷从翰林院请了几位颇具盛名的学士先生来任教。
消息一传出去,不光长安城的学子们蠢蠢欲动,就连外地,远处的学子们,都奔长安来了。
此处学馆与宛城不同,学馆是要收费的,且费用还不低。
学馆临着曲江池,里头设计建造的极为精美。
校内校外,都可谓风景如画。
要开馆之时,曲江池那儿可热闹极了。
小重午闹着要去,长公主便带着他去了。
萧四爷也在那儿呢,长公主怎么能不去给他捧捧场呢?
没曾想,开馆仪式之后,小重午就闹了起来,“我也要去学馆,不要再家里请先生来!”
“学馆都是大孩子,你没瞧见最小的也都有十来岁了么?”长公主劝他。
“不管不管!家里的先生总是板着脸,只会叫我们识字背熟,我要去学馆,他们什么都学!”小重午坐在地上耍赖。
长公主板了脸,“重午,你年纪大了,不可胡闹!”
小重午多精,什么人会真打他,什么人只是吓唬他,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旁人怕长公主,他才不怕,“不管!我不管!就要去就要去!家里的先生无趣极了!板着个脸一点儿都不好看!”
“先生是教你书的,你管他好看不好看?改日外祖母给你请个长得好看的先生,不许闹了!”长公主说道。
小重午滚在地上撒泼耍赖。
丫鬟端来点心。他都不吃,还说长公主不答应,他就打这儿起不吃饭了。
长公主无奈,只好叫人请来了萧玉琢。
萧玉琢一来,小重午麻溜儿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拽了拽衣裳。
不过那滚皱了的褶子,却是遮掩不住。
萧玉琢淡淡瞥了重午一眼,“说吧,又闹什么?”
“阿娘,我也想去学馆,我听旁人说了那学馆的好处,心里觉得有意思。家中的先生太无趣。”小重午眼珠子轱辘乱转,“且学馆里有好些学生,比在家里热闹。”
萧玉琢倒是没有一口回绝。
她盯着重午细细的看。
其实重午这么大的孩子,也是个生源啊。孩子四五岁。正是启蒙的时候,如果他们在学馆里开设了启蒙班,让长安城这些孩子,能打小就在一起相处,日后长大了,也还有同窗之谊,岂不也是他们这代人的一大人脉么?
萧玉琢竟微微点了头。
“孩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么?我叫你来管教孩子的,你怎的还这般纵容他?那学馆里都是大孩子……”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
萧玉琢忽而问道,“母亲,重午是祖父给启蒙的么?”
萧玉琢记得,重午刚满三岁的时候,阿爹阿娘便带着礼物,到了葳蕤院。
请祖父教重午识字,读书。
那会儿也识不了几个字。读不明白什么书。
可是自打祖父开始给重午启蒙之后,这娃的思维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套一套的,有时候还能哄大人呢。
“若是请祖父到学馆,专门给重午这么大的孩子,做启蒙先生,您说祖父会不会同意?”萧玉琢问道。
长公主皱眉,“你这……你这想法不行,家里有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谁家不是当眼珠子一样护着,能舍得送到学馆里去?再说,你祖父年纪也大了,你可别再给他找事儿了!免得你祖母愈发不喜欢你!”
萧玉琢咧咧嘴,“我不找事儿,也不见得她就能喜欢我。我何必顾及她喜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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