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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江涛脸上有犹豫之色。
他听命越王,却又觉得她们所说有理。
越王如今不肯叫萧娘子入长安的决定,已非理智,乃全是他一腔恋慕私情了。
萧娘子或许能逃过劫数,可他自己身在长安,岂不是危险了?
袁江涛正在一筹莫展,忽有兵丁快马来报,“已有朝廷兵马追上来了!”
“我等也是朝廷兵马!追来的是哪路人马?”袁江涛黑着脸问道。
那兵丁却说不清楚。
梅香赶紧劝道:“你要想清楚,若是现在与圣上作对,那就是把你家王爷的性命拱手交出了!”
袁江涛狠狠瞪了梅香一眼,提步离去。
萧玉琢的马车被兵马护在后头。
原以为追来的会是纪王派来的人马。
未曾想,却在前来人马之中见到了廖长生。
他前来拜见萧玉琢的时候,萧玉琢也很是一愣,“廖宿卫?”
“恭喜郡主!终于能够回长安和将军团聚了!将军本想亲自来接郡主,奈何圣上将他与越王殿下都看在身边。将军无法脱身,命卑职来护送娘子。”廖长生明显很兴奋。
萧玉琢叹了口气,“圣上当真是既往不咎了?”
廖长生重重点头,“那自然是了,圣旨不是已经下了?重新封娘子为郡主,食邑五百户。圣上还答应了,只要平定了叛军,就让景将军复娶娘子!”
萧玉琢笑了笑,“封号食邑能证明什么?还不是说夺去就夺去了?复娶的事情却还有先决条件,要等平定了叛军之后。圣上多半还是觉得此事不痛快。”
廖长生怔了怔,“那娘子……不打算回长安么?”
“回啊,怎么不回?”萧玉琢轻叹一声,“圣上不痛快,但好歹不是让步了么?我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时候顺着台阶就下了?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廖长生哦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他小声道:“纪王知道的也是有限,娘子在宛城所做之事,纪王并不知晓。越王殿下也没有说,将军自然更不可能说,圣上只当娘子已经改过……”
“廖宿卫如今还觉得我应当改过自新,安于内宅么?”萧玉琢笑问道。
廖长生连连摇头,“岂敢……娘子想做什么,卑职岂敢胡乱置喙?”
廖长生带着兵马赶来,袁江涛等人被调派去追击先太子人马。
萧玉琢一行,被廖长生等护送前往长安。
别了许久,终于回到这地方来了。
进的长安城门的时候,萧玉琢心头怅然之感,无以复加。
她抬手掀着车窗帘子。望着长安城高大的城门,心绪翻涌不停。
长安城如今全然处于战时戒严状态。
进出城门之人都要严加盘查。
廖长生亮了腰牌,一行人却还是被要求下马车检察。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进了长安城的城门。
“长安局势当真这么紧张。”梅香小声说道。
不知是廖长生耳朵尖,还是离她太近,听闻声音,立时转过头来说,“圣上在昭陵受了惊,在咸阳行宫都待了好几天,总算回到长安来,坐卧不宁,惟恐废太子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所以戒严了长安城。”
梅香哦了一声,极小声道:“不就是个皇位么。这样胆战心惊还坐它作甚?我却觉得在宛城的日子,比在长安城做寿昌郡主还有意思呢!”
廖长生深深看了梅香一眼。
梅香瞥他,“你看我做甚?我说的不对?”
“这话大不敬,梅香姑娘可别乱说了!”廖长生沉脸道。
梅香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爬上马车。
萧玉琢还没入长安城,这消息就已经传进宫里了。
没给她歇口气的功夫,圣上直接命人来城门口带她入宫见驾。
萧玉琢还以为自己回到长安城来,第一个能见得是景延年呢,心里正寻思着,他是会激动得热泪盈眶,还是会得意的冷嘲热讽?
没曾想,没见着景延年,却是得先去看看皇帝的那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脸。
“圣上召见。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风尘仆仆的去见驾吧?”萧玉琢笑眯眯的看着那来宣见的宫人,“容我沐浴更衣才敢跟圣上请安呀?”
“郡主就不必客气了,先前郡主在长安城那般行事作风,圣上都既往不咎了,这见驾的礼,圣上还会挑您的不是吗?”宫人也笑眯眯坚持。
萧玉琢闻言无奈,她以前怎么个行事作风了?
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今日还要被人揪着不放么?
圣上既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她也不好晾着圣上不是。
当即跟着那宫人入了宫。
连带着她一行人马都跟到了宫门外。
小重午闹着要跟她一起去。
宫门巍峨,殿宇高阔,天家气派,威武庄严。
周长康年纪小,尚且知道缩在马车里头不露头。
小重午却是不怕,看着那朱红大门。黄铜柳钉,兴奋得很,一定要他娘抱着他同去。
奶娘原本想要劝,萧玉琢想了想,“带着他吧,也好让圣上见见。”
一行人往大殿中去。
阔别许久的宫廷,重新踏上宫道,这心情说不出是沉重还是激动,翻涌的情绪很是复杂。
只觉空气里飘散那名贵的熏香之气,奢靡而熟悉。
萧玉琢入得大殿,没有抬头,直接行跪拜大礼。
其他人则候在殿外。
萧玉琢伏地跪下,却久不闻圣上叫她起来。
她心里有些打鼓。
匆匆忙忙的就进了宫,原想着圣上这么声势浩大的召她回来,怎么说,也不可能刚回来就弄死她吧?
再说现在叛军还么有平定,他还指望景延年这个便宜儿子给他平定叛军的,也不能现在就和景延年闹翻吧?
是以她什么都没准备,就入了宫了……难不成还是失算了?
她正纠结要不要抬头看看圣上的脸色,也好揣摩一下他的想法。
互听头顶传来威严的声音,“萧氏,你可知罪?!”
萧玉琢身子一震,她想了想,“回禀圣上,萧氏无罪!”
啪的一声。
像是镇纸敲在御案之上。
回荡在这大殿之中,清冷凝重。
“大胆,你欺君罔上,藏匿宛城,还敢说自己无罪?”圣上的声音沉冷沉冷的。
萧玉琢忽而就想起来阴沉沉的先太子李恪了。
不知道是侄儿随叔?还是坐着皇位,想坐皇位的人,都是一个调调?
“回禀圣上,萧氏先前确实有罪,可我君仁厚,‘既往不咎’一句,足矣赦免世间所有罪恶,自然萧氏的罪也被赦免了,是以萧氏无罪。”萧玉琢垂首恭敬说道。
圣上轻哼一声,“朕就不喜你这伶牙俐齿的毛病!妇人家,就当口拙手巧,心灵话少!”
萧玉琢偷偷翻了个白眼,要求还真高!伶牙俐齿什么时候也成毛病了?
不喜欢她这个人,自然她不论她怎么做他都喜欢不起来。
“朕是赦免了你的罪过,可如今你也该实实在在的交代,为何宫中大火之后,西苑留有四具尸首,而你却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宛城?”圣上沉声问道。
萧玉琢垂眸,说她被越王劫走了?
把景延年派人救她出西苑的事情全都推到越王身上?
那是替景延年洗干净了责任,可圣上原本就忌惮越王挥师北上。
再加上这个罪状,圣上更恼恨越王了。
而且她跟越王的关系岂不是更说不清楚了?
因为她的耳坠子在越王手中,圣上就险些要了她的命,知道越王把她从宫里头劫走,当初他请命去往封地,更是因为她……圣上得恨她恨成什么样?
“有一伙儿黑衣人,说什么拿了我可要挟景将军悖逆圣上,”萧玉琢垂眸缓缓说道,“还说,正巧了越王的封地就在宛城,把我藏在宛城,可挑起圣上及景将军对越王殿下的怀疑。几方相争,他家主子就能得渔翁之利。”
萧玉琢顿了顿,“小女那会儿还不明白,想着让圣上,景将军和越王殿下相争,有什么渔翁之利呢?那会儿小女私以为会是纪王殿下的人……倒是凭白怀疑了纪王殿下那么长时间,如今想来,也可能是废太子李恪的人吧?”
萧玉琢说完,也不抬头。
她不知道圣上会不会相信,管他相不相信。
反正这么说,也没什么纰漏。
圣上哼笑了一声,脸上尽是怀疑。“纪王?李恪?这两个人若是把你从宫里头弄出去,藏在宛城,越王会不知道?”
“宛城是越王的封地不假,可天下还是圣上您的王土呢,您高居庙堂之上,这芝麻米粒儿大点儿的小事儿,岂能惊扰到您?”萧玉琢低声说道,“再者说,越王到宛城,也未必像圣上您这般勤勉克己呀?”
这话她说的声音不大,多少有抹黑李泰的意思,她有些不好意思。
圣上却微微笑起来。
脸面之上的神色却缓和了不少。
“你在宛城是怎么过的?”圣上打量她。
萧玉琢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本是上好的料子,可一路风尘仆仆的。好料子也被揉搓的变了形,看起来颇有些拿不上台面。
圣上乐了,“看起来,你在宛城过得很辛苦?”
萧玉琢低头看了看自己,“何止辛苦呀……简直操碎了心!”
她长叹一声。
圣上呵呵一笑,“但听说你来,身边还有还好些仆从?”
“宛城穷,比不得长安,买几个仆从比买牛羊还便宜呢!”萧玉琢瞪着眼睛瞎说,反正圣上也不可能亲自去宛城打听,“我虽身无长物,但好歹是萧家的女儿,萧家的女红却也是学过的。烹饪就是萧家女子必学之艺,好比君子六艺一般。”
圣上脸上不屑。“你就别寒掺君子六艺了。”
他明晃晃的看不上萧玉琢。
萧玉琢也浑不在意,“小女旁的不行,索性记性还不错,萧家的食谱小女记得牢牢地。”
“呵,说起这个,朕到想起来了,当初擢升景延年为羽林军大将军的时候,你送上的烧尾宴,还是叫朕记忆犹新的。”圣上点了点头。
“多谢圣上夸赞,”萧玉琢颔首,“小女就在宛城卖卖菜谱,跟人合伙开了家小食肆,混口饭吃。”
圣上一听,更为不屑,“商贾下九流,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真丢了你爹你娘的脸面,好意思叫人知道你是萧家的嫡女?”
“小女还真不敢叫人知道,小女被丢在宛城之后,就没着没落的,哪儿也不敢去,惟恐那黑衣人什么时候再出现,猛不妨的要了小女的命,哪里敢回长安来?便是惦念爹娘,却也不敢联系家里人。”萧玉琢声音里尽是委屈,为了逼真些,她还挤出了几滴泪。
圣上轻哼一声,“你说这些,似是而非的,朕还会叫人查问!先前欺君之罪,朕已经既往不咎,可倘若叫朕知道,这次朕叫你回来,问你的这些话,你还是在欺瞒朕的话……哼!后果你知道!”
萧玉琢连忙扑倒在地,“小女不敢……”
“起来吧,你也真是不孝!传出你难产而死的死讯之后,你娘的身体就……”圣上叹了一声。
萧玉琢闻言吓了一跳,“阿娘怎么了?”
不管她是不是曾经的郡主,但长公主对她的爱惜之情,那种舐犊情深的母爱,是她来到这世上之后最觉温暖的。
“她身体不大好,你且回萧家去看看她。好好陪陪她吧!”圣上皱眉说道,“朕早先答应了景延年,叫他复娶你,你既好好回来了,便在萧家待嫁,等着叛军平定之后,年儿娶你过门吧!”
萧玉琢一阵无语。
儿子都两岁了,现在叫她回娘家待嫁?这不是故意让她和萧家人彼此膈应的么?
“小女能不能不住在萧家?”萧玉琢低声问道。
圣上轻笑了一声,“你在外混口饭吃,靠得还是萧家的菜谱,现在回到长安来了,不住萧家住哪儿?”
萧玉琢被噎了一下。
“再者,你当初出嫁之时,不肯从萧家嫁出去。反倒从长公主府出嫁,这叫你爹,叫萧家人面上多没有光彩?”圣上厉声问道。
萧玉琢想反驳,这有什么没光彩的?她爹都没说什么,轮得到圣上在这儿多言啊?
想了想,她还是忍了。
“去吧。”圣上点点头。
瞧见萧玉琢风尘仆仆疲累狼狈的样子,圣上还是很满意的。
他看萧玉琢似乎已经锐气大挫,不像以往,还敢跟他顶嘴。
能成为景延年的贤内助不能,还有待商榷。
但起码不能像以往一般,总是拖累景延年的名声不是?
萧玉琢叩首,本有些敷衍,但想到他怎么说是景延年的亲爹,还是认认真真的磕了头。
她正要起身退去的时候。圣上身边的内常侍却是轻咳一声。
她抬眼看,只见内常侍在圣上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圣上凝眸看着萧玉琢,“是了,那孩子在哪儿?”
萧玉琢一怔。
圣上已经开口,“传外头孩子进殿!”
萧玉琢不由抬眼看向圣上。
这么一看,圣上的眉眼脸廓和景延年还真是挺像。
说来,小重午也是圣上的亲孙子了。
听景延年的话来,圣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父子关系。
如今看她不顺眼也就罢了,该不会连自己的孙子也容不下吧?
萧玉琢心头正紧张之时,小重午被抱了进来。
刚到了这陌生的地方,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他比在外头的时候安分多了。
在一旁宫人的教引之下,小重午端端正正的跪下来,给圣上行礼磕头。
萧玉琢心里提着的气。松了半口。
想当初,她第一次到皇宫大殿来的时候,心里还是紧张的。
小孩子纵然不懂事儿,想来这气氛也是能感受几分的吧?
她正庆幸小重午收敛,没曾想这小子蹭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啃着自己的指头尖,歪着脑袋,直视圣上。
尊者不可直视,这规矩在宛城的时候,萧玉琢从来没教过小重午,他才两岁,只怕是教过他也记不住吧?
“嘻嘻,好看!”小重午歪着脑袋说。
他童言童语,声音稚嫩好听,吐字清晰脆亮。
萧玉琢紧张的脊背都僵了。
圣上眯了眯眼,“好看?什么好看?”
小重午皱了皱眉头,又扭脸看看自己的娘亲,不知他是不懂表达,还是终于知道怕了。
萧玉琢低声道,“快低头,别乱说话。”
小重午啃着指头尖,撇撇嘴,“阿娘不让我说。”
圣上哈的笑了一声,忽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怕你阿娘么?”
小重午放下自己的手指,挺身站的笔直,“我叫重午,不怕阿娘,阿娘怕我!”
萧玉琢抬手抚着心口,儿女都是上辈子的欠下的债!这话不假!
小重午就是专门来进殿上让她玩儿心跳的吧?
她原想着带重午进来,知道圣上定然会问起来,走个过场,让他知道有这么个孙子也就是了……
没曾想,还真就给提溜进大殿里头来。
原想着小重午害怕,圣上跟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又能有什么话说?
不料想……人家祖孙还真有话说……
“哈哈哈,你阿娘怕你?莫看你阿娘是个女流之辈,她当年可是连你爹都不怕的!”圣上笑说道。
说道爹,萧玉琢心头一紧。
小重午别把景延年再给抖搂出来了!
叫圣上知道景延年曾经不止一次去宛城看望他们母子,那还得了?
这欺君之罪,即便现在圣上不讨,也会给景延年记在心里的的吧?
“爹?”小重午歪着脑袋,皱着小眉头,思量了好一阵子,摇摇头,“想不起来。”
萧玉琢松了口气,小孩子本就不记事儿,小重午一岁生辰之后,景延年就未能再去过宛城了,他不记得才是正常,倒是她太过紧张。
圣上眯了眯眼,“想不起来?过来叫朕看看你?”
小重午扭脸看了看萧玉琢。
没等萧玉琢开口,他就蹬蹬蹬向前跑去。
好像就是为了证明他根本不怕萧玉琢一般。
小重午就要跑到圣上身边。
圣上身边的内常侍赶紧拦住。
圣上鲜少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主动愿意亲近他的,他脸上带着笑意。
内常侍将小重午拦下,他脸上甚有不满。
“小孩子,总拘着他做什么?”圣上弯身将小重午抱了起来。
萧玉琢瞥了一眼。心惊胆战。
小重午在宛城,被她养的肆意,在玉府里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玉府里那些侍卫学馆的师父,整日里又好逗他。
他别再拔了龙须,揪了龙耳朵啊……
“你可知道你爹是谁?”圣上看着小重午问道。
小重午肖似景延年,如今看来,和圣上也有几分相似。
小重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究竟知道不知道?”圣上又问。
小重午咧嘴一笑,“听人说,我爹是大将军,很大很大。”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圣上不由喷笑,“就这么大?”
小重午想了想,点了点头,两只胳膊张开。比成一个圆。
圣上眯眼而笑,他忽而垂眸看着下面跪着的萧玉琢,“这是谁的孩子?”
萧玉琢跪的膝盖酸痛,本想偷偷换个姿势,叫自己跪的舒服点。
一听这话,当即一僵,她茫然且有些愤怒的看着圣上,“圣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重午今年两岁,叫重午,正是因为两年前,端午节那日生下!”
圣上眯眼算了算。
从怀孕,到生子,再到现在……
唔,这中间是来不及跟别人生这么大个儿子。
“既是年儿的孩子,当好好教养才是。跟着你,难免养成了不好的脾性……”
圣上话没说完,萧玉琢却是吓了一身冷汗。
怎么着?刚回来就想把她儿子抢去呀?
“圣上是说兰陵萧家的教养不好?还是说景将军教养不好?”萧玉琢闷声问道,“圣上不是恩准小女先回萧家待嫁么?小女自会带着重午一直在家里待到景将军来娶……”
关键时候,还是要拉出娘家来呀!
兰陵萧氏,几百年的世家门阀。
便是陇西李氏,不过才辉煌了多久?纵然李氏现在是皇室。
可若是搬着世家族谱来查,他李家远没有萧家尊贵!
圣上轻咳了一声,“你若能安分住在娘家也就罢了,若是娘家也留不住你,那这孩子可不能耽误在你这妇人的手里。”
萧玉琢恭恭敬敬的听完,叩首谢恩,“小女定好好住在娘家,直到景将军来娶。”
原本还想另立门户呢,如今看来,且还是低调点儿吧!
圣上又逗了逗重午。
这小子不怕生,却也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面前不能太张狂。
许是孩子天性敏感,圣上倒一直没对他冷下脸来。
一直到圣上放他们出宫,萧玉琢的一身冷汗才下去。
幸而是带了小重午一并入宫了,倘若她把小重午藏起来没带进宫来。
圣上一恼,说不定还真抱了重午进宫养。
远离大殿,萧玉琢心情松快,亲自将小重午抱在怀里,逗着他玩儿。
竹香走在一旁,猛地脚步一顿,“娘子,不好!”
萧玉琢微微一愣。
“远远看着。像是南平公主驸马爷来了!”竹香低声飞快说道。
萧玉琢闻言,立即转向一旁岔道。
可跟着离着宫门已经没多远了,出宫的路上遇见,几乎避无可避。
她转向一旁,那就不是出宫的路了。
一旁跟着的宫人立时拦住道:“郡主,这宫里的路可不能乱走!莫不是您长久不在长安城,连宫里的规矩都给忘了?”
萧玉琢瞪眼看着那宫人。
王敬直已经越走越近。
“我不乱走,”萧玉琢心下急转,“只是小孩子小解,也不挑时候,总不能在这御道上,那多不成体统?总要避一避的。”
小重午纳闷的看着他娘。
宫人掩口笑了一声,“原来是小郎君要出恭啊,郡主这边请。”
宫人带着萧玉琢一行离开御道。
王敬直正要进宫禀报西域农牧交易之事。
远远瞧见一行人,正在御道上行着,眼看是要出宫,却忽而偏离了道路。
他不由有些好奇,眯眼细看。
忽见人群中有道倩影,让他倍感熟悉亲切。
“玉娘子……”他喃喃道。
心下思量又觉不可能,玉娘子远在宛城,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那一行是什么人?”王敬直伸手招了个宫人过来,问道。
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人却已经偏离了御道,转进了一旁宫道上,有宫墙遮挡,看不见了。
“驸马爷说哪一行?恕奴才眼拙,没有瞧见。”宫人赔笑道。
王敬直微微皱眉,怎么想也不可能是玉娘子。只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提步又向殿中走去,宫人向圣上禀报说,王敬直恳求面圣的时候。
他忽而听到一旁的两个小宫人说话,“郡主的孩子讨了圣上欢心,圣上许久没有大笑过了!”
“瞧着那孩子跟景将军真像!”
王敬直原本只是听了一耳朵,并未放在心上。
进殿面圣之时,果然见圣上红光满面,态度甚是和煦。
他还念着自己来的真是时候。
回禀完,出宫门的时候,又听见宫人小声议论,“郡主回了萧家,却不是回吴王府,莫不是圣上还没有……”
王敬直听闻这话,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好似闪过一个念头。
他立时抓过一旁的宫人,“刚才什么人面圣?”
那宫人被他吓了一跳,“是……是长公主府的郡主,刚……刚被护送回长安。”
王敬直怔怔的放开那宫人。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了,脚步深深浅浅,像是踩在雪地里一样。
寿昌郡主,萧家娘子,玉娘子……
难怪当初他见到玉娘子的时候,一直有种熟悉之感,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他以为那是天注定的缘分。
如今想来……可不是见过么?
……
萧玉琢回到萧家。
长公主已经得了消息,正等在二门处。
萧家的其他伯娘都在厅堂里坐着,倒是没往二门这里迎。
圣上不亲厚长公主,长公主在萧家的地位已经远不如先皇那时候了。
加之她没了女儿,似乎也就没了心劲儿。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似乎有意无意的已经将萧家这个曾经威风赫赫的长公主殿下,给忘在了脑后。
只有几个年幼的小娘子被姨娘领着,站在二门外,等着萧玉琢回来。
萧玉琢跳下马车,瞧见长公主之时,眼眶一酸,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她原以为,自己见到长公主,是不是得装着掉掉眼泪,才能显得更真实?
可等真见到长公主,看到长公主原本一头青丝,如今却变成了斑白的颜色。
搁在现代还是壮年呢,她脸上却显了老态,那么焦灼的站在二门外,一脸的翘首以盼。
眼泪哪里还用得着装……
“阿娘,是女儿不孝……”萧玉琢不由自主弯身,扑通就跪下了。
长公主颤抖着手扶她起来,“不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儿在外头受苦了!委屈我儿了……”
长公主见她一身衣服皱巴巴的,头上脸上都带着疲惫之色,当即心疼的不行,把她从地上硬拉起来,抱在怀里。
“阿娘……您受苦了!”萧玉琢抱着长公主嚎啕大哭。
长公主真心待她,不管她是不是原本的郡主,她都是长公主的女儿!
如今想来,长公主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却说死就死了,临死脸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这对长公主来说,得是多么大的打击?
想想她还真是太不地道了,倘若是真正的郡主,不管诈死的消息会不会瞒着其他人,定会偷偷的告诉长公主,免她担心的吧?
自己却为了不叫人察觉,免得圣上怀疑,硬是瞒着长公主两年多……
长公主这两年的日子,可想而知,会是多么的煎熬……
萧玉琢和等在二门处的萧家亲眷见过了礼,便往长公主的院中去了。
才两年多不见,长公主却像是生生老了一二十岁。
说话再不像以前那般嘹亮气势,声如洪钟。
步态也不似以往,矫健如飞。
原本苍劲如松不输男子的气宇,如今也有了疲态。
萧玉琢心疼的泪眼汪汪。
长公主看着小重午,甚是喜欢,抱着小重午软软的身子,舍不得撒手。
“重午,好名字,叫外祖母,外祖母给你糖果点心吃!”长公主笑容灿烂。
趁着长公主逗重午的时候,萧玉琢起身到一旁,低声问菊香,“阿娘的身体,可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