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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延年轻哼一声,转身向外走去。紫
见萧玉琢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又转身回来,握住萧玉琢的手腕,向外走去。
门口守着的丫鬟被他吓了一跳。
纷纷惊惑的看向两人。
“竹香梅香先去买下宅院,安置了兰雪,”萧玉琢连忙冲丫鬟说道,“兰雪先将你父亲的事情安顿好,在宅院里等着我来寻你。”
萧玉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景延年拖着走出了廊间。
马车在后院停着。
景延年直接抱着萧玉琢跃上了马车。
车夫吓了一跳。
“去越王府。”景延年同车夫说道。
车夫面色惊慌,想要询问萧玉琢的意思。
可景延年却抬手砰的甩上了车门。
车夫被吓得咽了口唾沫,连忙拽着缰绳,将马车牵出客栈的院子。
马车进了越王府二门,停了下来。
萧玉琢坐在马车上没动,景延年起身走下马车。
萧玉琢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儿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讽刺自己对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么?
她担心越王会对他不利,担心让旁人知道他在宛城会陷害他。
他却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进了越王府?
“还不下来?”景延年站在马车外头,冷声问道。
萧玉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下马车。
车夫被景延年浑身肃杀的气势吓得不行,拽着缰绳,连忙往马厩里去了。
景延年和萧玉琢对面而站。
两人中间的气氛,却不甚融洽。
“走吧?”景延年挑了挑眉。
萧玉琢重重点头,提着裙摆,抬脚进了二门。
她从大清早出去,如今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了。
小重午一整天没有见到她,哇哇大哭。
若非突然遇见景延年,萧玉琢不会回来的这么晚,她没料到会耽搁这么久。
小重午一直是她乳养的,她如今涨奶的很厉害,小重午也饿的很厉害。可他宁可饿的哭,却也不肯吃奶娘的奶。
景延年在院子外头听到孩子哇哇哭叫的声音,脸色黑沉难看。
他的呼吸都不由加重了几分。
萧玉琢也慌了神,她脚步加快,向院中跑去。
一不留神,她绊住了脚下砖石,又踩到了裙摆,猛的先前扑倒。
景延年飞身而上,抬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半拢在怀中。
嫌她走的太慢,他抱紧了她飞身往正房而去。
“娘子……”丫鬟张嘴要打招呼,瞧见景延年,却是霎时愣住。
景延年在正房门口,猛的顿住脚步。
他揽在萧玉琢腰上的手臂,不由收紧。
萧玉琢闷哼了一声。
景延年脸色难看至极,他冷冷一哼,放开了她。
萧玉琢此时也尴尬非常。
她没想到李泰这会儿会在她的房间里。
并且李泰正抱着那小小的人儿在哄着。
他脸上满是慈爱。动作小心翼翼,手里还拿着勺子,顺着孩子的嘴角往里送奶白色的乳汁。
小重午大概是饿的太狠了,李泰这么喂他,他倒是不哭了。
他咕咚咕咚的往下咽着奶,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痕,神态却尽是委屈后的满足。
萧玉琢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孩子早就饿了。”李泰抬眼看向萧玉琢,语气责备中还含着宠溺。
景延年高岸的身形,微微晃了一晃。
此情此景,越王和他怀中的孩子才像是父子,父慈子孝。
他在这里,却像个完全多余的人一样。
“难怪你不舍得离开宛城。”景延年声音沉冷,如千年寒冰。
萧玉琢连连摇头。“不是……”
解释什么?她还能怎么解释?
她说的再好听,都不如景延年亲眼看到来的更容易相信吧?
“景将军竟来了宛城了?”李泰像是这会儿才发现景延年,他面上有惊异之色,“怎么也不叫人提前告知一声,我好前往迎接将军?”
李泰脸上带着淡淡轻笑。
景延年却觉他这笑容实在刺目至极。
那被他抱在怀中,咕咚咕咚咽着奶的小娃娃更是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景延年牙关紧咬,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不必远迎。”他说话间,飞身而上,劈手夺过李泰怀中的孩子。
萧玉琢吓了一跳,“修远!别吓着重午!”
小小的孩子好生柔软。
景延年抱着他的瞬间,心里好似塌陷下去了一块。
他手上动作温柔至极,眉目间尽是慈爱疼惜。
可他抬眼看向萧玉琢的时候,却满脸冷意,“我的儿子,不用叫旁人照拂。”
“他娘一整日都不在家。孩子饿的狠了……”李泰缓声解释。
只是他越解释,景延年的脸色就越难看。
“你果真不肯跟我回长安么?”景延年又问了一遍。
萧玉琢的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孩子身上,面上尽是焦急之色,“修远,你先把重午还给我,他饿了,且一天都没有见我了。”
景延年没有递出孩子,他将小重午牢牢护住,“我问你,肯不肯回长安?”
“景将军远道而来,不如先在王府住上几日?”李泰说,“想来将军必是思念儿子良久了,略歇息几日,也好解一解父子思念之情。”
景延年没理会李泰,甚是没有看李泰一眼。
他定定的看着萧玉琢,没等到萧玉琢开口,他冷哼一声,“好了,不用说了,我不问了。”
萧玉琢皱眉,抬脚欲要上前之时。
景延年却忽而抱着孩子,从她身边闪身而过。
速度快的让人目眩。
再看他身形,却已经在院中。
“你既舍不得宛城的生活,便在这越王府好好过日子吧。”景延年沉声说道。
“放下重午!”李泰也飞身跃出屋门,向景延年奔去,“我已认他为干儿子,岂能让你夺走我儿?”
“哈!”景延年仰天冷笑一声,“他生父健在,要什么养父?”
说完,他抱着小重午。纵身几个凌跃,人已经出了院子。
李泰带着人在后头紧追不舍。
萧玉琢奔出房门之际,只能看到夕阳下,在房顶屋脊之间,渐渐远去的身影。
丫鬟们上前扶住她的手,“娘子,娘子别急,王爷定会追回小郎君的!”
菊香和奶娘也从屋里出来,苦着脸看着萧玉琢,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萧玉琢指着景延年抢了她儿子离开的方向,只想破口大骂——但最后她却只是轻叹一声,放下了手。
他毕竟是孩子的爹,爱儿子的心情和她一样。
奶娘含了泪,推了推菊香。
菊香上前,小声道:“娘子别急……”
“王爷定会追回小郎君”这话含在菊香口中,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这情形,若是叫越王把小郎君给夺回来,只怕将军才要气的吐血吧?
那是娘子的儿子,可也实打实的是将军的儿子呀?
萧玉琢深深吐纳了几口气,身形挺得笔直。
天色渐渐黑沉。
梅香和竹香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只觉院子里哪儿哪儿的气氛都不对。
屋子里也太过安静。
便是小郎君睡了,也不该这么静呀?
竹香开口想问。
菊香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冲她和梅香摇头。
将两人拉到门外,菊香把景将军抱走小郎君的事儿跟两人说了。
梅香在外头,又惊又怕,忍不住落了泪,待擦干了泪,这才敢进屋伺候。
萧玉琢面无表情的坐着,一言不发。
厨房里做好了饭菜,这会儿却没一个人敢请命摆饭。
屋里屋外,静得连脚步声都听闻不到。
丫鬟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唯恐发出什么动静,叫主人家心情更糟。
夜色渐深,院中却突然传来响动。
“王爷回来了!”小丫鬟在院子门口说道。
萧玉琢立时起身向外走去。
李泰大步迈进院中,脸上却挂了彩,身上也有些狼狈。
“对不起,玉玉,我没能……”
他是空着手回来的。
萧玉琢看着他,点了点头,“重午他没事吧?”
“在哭。”李泰沉声说道。
萧玉琢点了点头,“哦。”
“不敢追的太急,怕孩子受不住,但我留了人一直跟着景将军。”李泰缓声说。
萧玉琢嗯了一声,停了片刻,她又抬头道:“若是临近长安还追不回来,就别追了。”
李泰微微一愣,“不追了?”
“免得叫圣上发觉,请王爷尽量掩护重午。重午在修远身边尚好,总强过落入旁人手中。”萧玉琢低声说。
李泰伸手握住萧玉琢的手,“玉玉。”
萧玉琢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她淡然疏离的视线,叫李泰面色一僵。
他笑了一声,放开了手,“别过于忧心。”
“孩子在他父亲那里,我不会过于忧心。”萧玉琢平缓说道。
李泰抿唇不语,深深看她,“那就好,那你好好休息。”
景延年带着小重午上路。
这个临近百天的孩子可经不住他来时那般疯狂的赶路。
他不敢跑得太急。
出了宛城,便寻到一村落来落脚。
又请村子里的人寻来正在哺乳的妇人。
小重午饿的太久,这会儿已经顾不得挑剔,便是这妇人身上没有他熟悉的味道。他也咕咚咕咚咽的痛快。
看景延年孤身一个大男人,却带着这么小一个孩童,村子里的人很是好奇。
可景延年身上的气势太过肃杀冷漠,他们不敢多问。
天刚亮,景延年就起程上路。
到了临近的镇子上,他雇了马车。
为了甩掉李泰派来的人,他特意雇了好几辆马车,从不同的路线去往长安。
李泰的人被引散,景延年的速度更放慢下来。
为了照顾小重午,他走走停停,每到一处,先让人寻乳娘来。
小重午离了娘亲,越发不挑剔了,有奶就吃,吃饱就睡。
唯有拉了尿了。才会哭上几声。
回到长安城的时候,景延年已经能熟练的换尿布,熟练的给小重午换衣服了。
看着小重午稚嫩软糯的小脸儿,他的心仿佛都化了。
这一路再怎么艰难,只要把儿子平安带回来,也值了。
小重午虽未长开,却能看出和他颇为神似。
景延年乘着马车,带着小重午来到将军府外,将军府此时还被圣上派来的兵吏包围着。
“这就是你日后的家了,”景延年在马车内低声说道,“你阿娘不信我能保护好你们母子,你且替她看着。”
景延年正要叫车夫离开,却忽见一行人马车架,直奔将军府而来。
他一眼认出这是从宫里来的内侍官,多半是要来传召圣上指令的。
景延年抱着儿子下了马车,和前来宣旨的内常侍迎面撞见。
那内常侍看了看将军府的门匾,又看向从马车上走下的景延年,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张口结舌,“景、景将军?怎的不在家中?这是从哪儿回来?”
门口的守卫更是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我等不曾玩忽职守,未曾从将军府上,放出过一人来呀?”
景延年垂眸看着怀中小人儿,“都小点儿声!”
内常侍和守卫面上惊惑。
景延年紧了紧襁褓,看着内常侍道:“敢问常侍,有何贵干?”
内常侍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宣旨的,宣旨的常侍,代表的那可是圣上。
内常侍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脊背,昂着头说:“圣上有旨。请将军进府接旨吧!”
景延年抱着孩子进门。
廖长生已经接了信儿,赶来前院。
他知道将军必然回回到长安来。
只是没想到将军竟然和宫中传旨的内侍撞个正着,更没想到,将军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在人前露面。
这还真是太……猖狂了!
景延年抱着儿子,撩衣跪下。
内侍宣旨道:“圣上有旨,景将军守护西域有功,念景将军孤身已久,特封吴王,赐婚突厥公主……”
景延年没等那内侍念完,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倒是叫那宣旨的内侍吓了一跳,“你,你……”
他手里握着圣旨都念不下去了。
“恕臣不能接旨!”景延年冷面说道。
内侍吓得脸色都变了,“景将军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臣没有抗旨之心,只是圣上着实在强人所难。若是非要逼着臣娶突厥公主,才能换来西域的一时平稳。我大夏国威何在?”景延年冷着脸说道。
内侍张口结舌,对是对,可这话不是他能说的呀?
景延年振振有词,“倘若突厥开了这先例,回纥,高丽,吐蕃,吐谷浑,都来效仿,大夏用什么来震慑外敌?我大夏乃富饶之地,觊觎大夏国土的邻邦不在少数。圣上都要一个一个忍气吞声下去?”
宣旨的内侍,此时一脑门儿的汗,“景将军,这话你跟小的说不着啊,这话小的没法儿往圣上面前回禀不是?”
景延年看那内侍一眼。“你只管照实说,说景延年拒不接旨,宁可再为圣上出兵西域!”
内常侍张了张嘴,半晌他苦着脸,收起圣旨,“景将军您是真不打算接旨呀?违抗圣旨,可是死罪。”
景延年轻笑一声,抱紧了怀中孩子,淡淡看着那内侍,“你看我景某,可是贪生怕死之辈?”
内常侍连忙摇头,静了片刻,他拱手躬身,冲景延年深深作揖。
“景将军真乃国之大将,小人深感佩服。若非无奈,小人也愿随将军东征西战,守卫疆土,保护黎民百姓!不论圣上如何裁决,小人佩服将军一腔热血,一身胆气!”
那内侍说的异常真诚。
他虽身有不全,已经不算是真男人,却还有一颗男人的心。
景延年冲他还礼之后,那内侍还真带着圣旨回宫了。
景延年抗旨不尊,不肯迎娶突厥公主,反而请命再战的事儿,立即就在朝野之中传开了。
那内侍因为真心佩服景延年,竟然瞒下他是从外头回来,且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之事。
只说了他抗旨。
圣上已然震怒,当即就想要下令将景延年抄家问斩。
“胆敢抗旨不尊。他还将朕放在眼里么?请命再战?他打仗打的痛快,他打仗所用的军费,粮草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他不操心军费粮草,为了叫他打胜仗,他要多少朕给他多少!他想打仗就打仗?”
梁恭礼连忙抚着圣上的脊背,“景将军没有操心过钱粮之事,他一心都在领兵作战之上,国库的开支,国之民生,他自是顾及不到,他不过是个武将,岂能像圣上这般忧国忧民?万事都考虑周全?”
梁恭礼这般又安抚又奉承,叫圣上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也是朕把他纵容成了这样!”圣上咬牙切齿。
梁恭礼轻叹,“圣上爱惜他,除却他才干之外。更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呀,可将军儿时受苦,是以生性冷漠……大约不能体会圣上一番慈父心肠。”
圣上表情一怔。
这话激起他内心的愧疚之情。
自己的儿子,竟然沦落到农庄之上,还受人欺辱,在谩骂和欺压之中,艰难长大。
他如今这般执拗的性格,定然和儿时的经历分不开,说道底,还是自己酒后的行为对他造成了伤害。
圣上长叹一声,“你说的也是……但他竟然不顾及朕的权威!胆敢挑衅皇权!”
“旁人如今还不知道圣上和景将军之间的父子关系,旁人看景将军是刚从西域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倘若圣上如今因他拒婚就问罪景将军……只怕一干武将都会寒了心呐?”梁恭礼劝道。
圣上不由皱眉。
他刚把将军府给围起来的第二天,武将们便联名上书,为景延年求情说好话。
倘若他现在因为景延年拒婚,并且请命为国征战,就把他抄家问斩……
那一群武将还不翻了天?
圣上皱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你说的是,幸而朕身边有你,常常提醒朕……不像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人!”
梁恭礼连忙颔首,“圣上抬爱,奴才愚笨得很,是圣上您圣明果断。”
圣上眯了眯眼,“且先慢慢架空他手中的兵权,他不是打了胜仗么?如今朕就封他为王,且压下突厥联姻之事。”
梁恭礼颔首赞圣上英明,表情却有些无奈。
圣上还是封了景延年吴王,他是大夏的头一位异姓王。
圣上没有公开他是遗落民间的皇子身份,反倒卸去了他大将军的实职。
看似有皇家贵胄的风光,实则被削去了实在的权柄。
碍着他如今在军中。以及在朝野之上的声望,圣上不能将他怎么样。
突厥请求联姻的事情,圣上并未一口回绝,倒是叫鸿胪寺卿和突厥人打起了太极。
突厥人不傻,知道这事儿不能咬的太死。将人逼急了对彼此都不好。
他们也是一面跟大夏谈着合作,一面争执,想要从中博取更多的利益来。
“我突厥公主已来到京城,我突厥民风不似大夏迂腐,我公主想亲自见见景将军,当面问问景将军因何要这般拒绝。”突厥的使臣,向鸿胪寺卿要求道。
鸿胪寺卿不傻,立即笑呵呵的说:“既是私下见面,这事儿就不能上报朝廷知晓,也不好求圣上下旨叫他们见面。一是没这个规矩,二是怕影响了公主的名声。”
突厥使臣皱眉。他想叫圣上下口谕,召景延年主动来驿馆里见公主。
如此,这第一次见面,是算是景延年主动,那他便低了一头。
可鸿胪寺卿跟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肯答应,非要说,私下见面,就私底下商议着在哪儿见面就成。
私底下商议?怎么商议?景延年不肯来,他们还能把景延年从将军府里绑来不成?
突厥公主听闻使臣们没谈妥,甩甩裙摆便兀自往将军府去了。
“叫你们说个事儿,还真是麻烦?什么他见我,我见他的?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先去见他,就低他一头了么?我怎么不觉得?”
突厥公主不明白使臣们的一番苦心,她找上门来,亮了身份,闯入将军府内。
她说她是突厥公主,将军府的守卫还真不敢硬拦。
一旦涉及邦交的事儿,那就可大可小。
景延年正因为这事儿而受了圣上处罚呢,他们可不敢再给将军惹祸。
突厥公主闯入之时,景延年正在府上。
不过他此时在正院里给小重午换尿布,听闻突厥公主来了,他头也没抬,“叫她去花厅等着。”
他安抚好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才沉着脸去了花厅。
听闻脚步声,正坐在花厅里喝茶的突厥公主猛的抬起头来,眼目明亮,满是期盼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景延年迈步进门,和她目光不经意的相撞。
公主噗嗤就笑了出来。
景延年面无表情的转开视线,在上座坐了。
“景将军。别来无恙啊?”公主笑道,“你不肯带我来长安,可我还是来了。”
景延年垂眸端起茶盏,“回纥的马匹商贩,摇身一变,成了突厥公主,突厥可汗可知道你卖国求荣?”
“谁卖国求荣了?!”换回女装的阿尔猛的拍了下桌案,“景将军说话客气些,我当初可是救了你的命呢!你们夏国人,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景延年哼笑一声,“先害人,再救人。这种人在我大夏,不叫救命恩人,叫小人。”
“你……”阿尔抬手指他,片刻她又笑了笑,“算了,我打听了,你就这种性格。为了拒婚,你连你们夏国大汗的命令都敢违抗,实乃真勇士,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跟你计较了!”
景延年不屑哼笑。
“可我哪儿不好?你为何不肯娶我?我是父汗唯一的掌上明珠,我说能叫父汗同意议和,你瞧怎样?我不是说到做到了么?且我擅用医术毒术,你应该已有领教!”阿尔笑了笑,脸上洋溢着自信明艳的光。
景延年淡漠的看了看门外天光,轻叹一声,“这些,与我何干?”
阿尔撇嘴,“好,就算你不稀罕我的身份地位,不稀罕我的本事。男人最是看重的,不是女人姿色么?我可是我们突厥族,最漂亮的女人!”
她说话间并无害羞姿态,自信的笑容,叫她碧色的眼眸,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间更添几分艳色。
景延年却连看都没看她,“大夏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公主,和寻常女子无疑。”
阿尔表情一僵,暗暗咬牙,“将军真是不解风情。”
景延年的耳朵却是一动,他似乎听到了儿子隐隐约约的哭声。
儿子随他一路从宛城走来,养了不少的毛病。
例如吃奶,便只肯叫他抱在怀中,一勺一勺的喂着他,若是被奶娘揽在怀中,他就扯着嗓子哭嚎。
小小的人儿,能把自己哭的满面通红,脑袋上青筋崩起。
景延年眼睁睁看着,受不住着哭声,心软将他抱过来,小重午睁眼瞧见他,立即就不哭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出冲他吐个泡泡。
诸如尿了,拉了,只肯叫他爹给他换,若是旁人碰了他的屁股。脱了他的衣服,那又是半天的哭嚎。
“这么大的小孩儿哪里会认人呀?”连奶娘都觉得惊奇。
可这么大的小孩儿,大约也鲜有被自己的爹从自己的娘手中抢走,还抱着走了一千多里地的。
景延年听闻风中有隐约哭声,立即起身,“吾心意已决,公主请回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阿尔一眼,起身便离开花厅,往内院去了。
阿尔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景延年已经走的连影儿都不见了。
“嘿,你还没说你心里的那位‘西施’是谁呢?”阿尔追出花厅,景延年连背影都没给她留下。
阿尔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轻笑,“这般有个性的将军。不畏权势富贵,有自己的主意,不容动摇,够强势!我喜欢!”
“公主喜欢这样的男人,可是要受伤的!”廖长生在花厅门口提醒道。
阿尔回头朝廖长生微微一笑,“只有征服这样的男人,才会有成就感!”
廖长生皱眉摇头,“将军可不是能被征服的人。”
“可他心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人把他征服了么?我岂能胜不过他心里的那人?”阿尔笑道。
她和廖长生也算熟悉,上前拍了拍廖长生的肩膀。
廖长生皱眉看她,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公主再好,也比不过我家夫人在将军心中的位置。”
阿尔轻哼一声,“可你家夫人已经死了,我倒要打听打听,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就不信我比不过她!”
阿尔甩袖子离开将军府。
景延年这会儿已经抱着儿子哄起来。
若阿尔瞧见他面对他儿子时的温柔,不知会不会叹上一声,铁血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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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景延年抢走儿子的萧玉琢,头几天晚上总是噩梦不断。
但白天丫鬟却难从她脸上看出她的不安。
她镇定沉稳似乎在被夺去儿子后,更胜从前。
听闻景延年已经平安在长安城里露面,更是高调的抗旨不尊,圣上封了他王爵,掳了他兵权之后。
萧玉琢不动声色的继续着她的计划。
“竹香,你今日出门一趟,看看聚贤楼的生意怎么样,这么些日子,也该有所长进了。”
竹香领命而去。
“娘子,刘兰雪说,她为她爹守孝半个月,如今也该来伺候娘子了。”梅香笑着说道。“她说她吃着娘子的,住着娘子的,却不为娘子效力,心里不安。”
萧玉琢微笑点头,“不是叫她什么都不干,既是买了她来,定会给她指派活儿的。府上的事情不用她,叫她看顾好了那宅院,日后我还有别的用处。”
梅香连连点头,“她上次说,娘子不必给她新衣服,她不伺候在娘子面前,穿的简单些就好,婢子收拾了一些旧衣服,尚且还好着,扔了可惜,可否给她送去?”
萧玉琢点点头,“你去一趟吧,顺便把我的意思告诉她,叫她安心住着别着急。”
梅香应了就和曦月一起去收拾衣服。
竹香出门没多久,梅香就也跟着出了门。
竹香回来的早,还没到晌午。
萧玉琢正坐在桌案前,回忆书写着适合用在酒楼里的菜谱。
竹香回来以后,神情很是激动,“娘子,聚贤楼如今的生意可好了,婢子去的时候,只见厅堂里都坐的满满的。”
“可曾进去看了?”萧玉琢问道。
竹香摇头,“那没有,他们门口立着小伙计呢。有个是那天见过婢子的小伙计,婢子怕他认出我来,就没下车。”
萧玉琢点点头,没做声。
“娘子可是还要卖菜谱给聚贤楼?”竹香问道。
萧玉琢摇了摇头,从菜谱中抬起头来,“卖菜谱的收入是死的,我要活的钱。”
竹香微微一愣,“娘子是要再联系聚贤楼的掌柜?”
萧玉琢微微一笑,“再过一段时间吧,等着他着急要寻我的时候,再去联络他,就更好谈价钱。”
竹香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她有习武的天赋,经商上她不懂。
萧玉琢正要提笔继续写。
竹香却猛的拍了下脑门,“还有一件事,婢子险些要忘了!”
萧玉琢放下笔来看着她,“何事?”
“婢子今日看到有个很大的铺面正在装修,那门店的规格,还有装修的风格,门头的颜色,婢子觉得眼熟,就多心叫车夫去打听了。”竹香说着,吞了口口水。
萧玉琢狐疑看她,“然后呢?”
“然后……那装修的人说,是长安城的五芳斋,要在宛城开分号了!”竹香说完,便瞪眼看着萧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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