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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也想证明自己,当初我和弟弟一起读书,可我爹我爷爷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说读书无用,又不能考功名,硬是不叫婢子读了。”陈曦月撇撇嘴,“可婢子那弟弟,心思根本就不在读书上,却什么都不用干,家里的活儿,全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是不公平,在男女之间,什么时候有真正的公平?”竹香皱眉,“当初师父教习武艺,许多功夫都不肯传授与我,硬说是我天赋不行,却告诉那些男弟子,说这些功夫都是传男不传女!”
萧玉琢正要点头。
菊香却转身走了出去。
她微微一愣,梅香上前小声说道:“菊香当初是为了给娘子身边培养医女才被送到太医身边学习,可一开始的时候也没少受刁难,磋磨……太医院的人没少欺负她,若是不她比旁人更用功,早就被踢出太医署了。”
萧玉琢面色恍然,连连点头,“不怕受委屈,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跟着你家娘子大胆往前走!”
“娘子有什么打算?”陈曦月又问了一遍。
萧玉琢微微一笑,“明日先带你们去宛城转转,不管想做什么,先得有立身之本。”
几个丫鬟看她淡然自信的神色,不由就有了底气,连连点头。
次日萧玉琢跟越王说,她要出去走走。
李泰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长安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萧玉琢叹了口气,“越王指的是景延年返回长安,还是指圣上赐婚?”
李泰微微一愣,似没想到她说的这般直白。
且说的这般直白以后,还能这般平静?
“就是因为知道了,心中不痛快。这才想要出去走走。”萧玉琢说道。
李泰皱眉,“你这反应,未免太冷静了?”
萧玉琢闻言笑起来,“我早告诉过你,我不是当初的郡主了。不冷静能怎样?跑回长安城去质问圣上?质问景延年?”
李泰饶有深意的看她,“你能冷静是好事,既然知道回长安城不可能,是不是也该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毕竟谦益他需要一个爹。”
“重午。”萧玉琢说道。
“谦益。”李泰皱眉纠正。
萧玉琢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好,小名重午。”李泰说。
萧玉琢微笑着转过身来,“越王说的不错,我确实要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才要出门走走,熟悉一下宛城。”
“熟悉。难道不应该从自己身边开始熟悉?从自己身边的人开始熟悉?”李泰轻笑。
萧玉琢眯眼看着李泰,“我是来告诉你,我要出去走走,你是允,还是不允?”
李泰沉默了片刻,“允了。”
萧玉琢点头就走。
李泰剩下的话,都被她扔在了身后。
陈曦月和菊香被留在了家里。
萧玉琢带着竹香梅香一同出门。
宛城的街道上很热闹,沿街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马车停在集市外头。
萧玉琢带着两个丫鬟下车。
才走了没多远,便瞧见一大群人围着颗老槐树,在看什么热闹。
萧玉琢好奇,也往近旁走了走。
“给你两吊钱,丫头跟我走!”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里头传进来。
竹香在前头给萧玉琢开道。
她手上身上有巧劲儿,硬是将人群里挤出一条缝儿来,带着萧玉琢和梅香挤到了前头。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跪在老槐树下头。身前立着个牌子,写着“卖身葬父”。
女孩子垂着头,头发有些散,身上的粗布衣服打着补丁,且被洗的掉了颜色。
“起来吧,两吊钱,足以叫你埋了你父亲了。”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捏着帕子,一手掐腰,指着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抬起头来,“能先给钱么?好叫我去义庄埋了我父亲。”
“你先跟我走,两吊钱也挺沉的,我总不能都揣在身上呀?”妇人笑道。
小姑娘正要爬起来,人群里有人道:“水香又来拐女娃子了!”
“什么叫拐?会不会说话?跟了我,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绸缎,打扮的漂漂亮亮!什么事儿都不用愁?”妇人立即掐腰朝人群里嚷道。
人群中有人笑起来,“是吃喝不愁,可好人家的姑娘这辈子也都毁了,甭想再嫁出去了!”
那小姑娘脸色一怔。
梅香立即跟一旁的人打听,“那她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开妓院的呗?”看热闹的人笑道。
小姑娘一听,立即翻身跪好。
“跟我走!”水香上前扯那小姑娘。
小姑娘连连摇头,“我不跟你走,你的两吊钱,我不要了!”
“你说不要就不要?当我说的话是放屁?”水香骂道。
梅香撇了撇嘴,“她这样,也配用‘香’字?真是辱没了这个字!”
萧玉琢清了清嗓子,“你钱还没付。就硬拉人跟你走?”
水香抬眼向萧玉琢看过来,“多管闲事是不是?这儿有你什么事儿?”
“别惹事儿!”一旁看热闹的劝道,“能开妓院的,那都是上头有人的,娘子别给自己找麻烦!”
小姑娘看了萧玉琢一眼,连忙朝她磕头,“求娘子买了婢子吧,婢子什么活儿都能干!不怕苦不怕累!当牛做马伺候娘子!”
梅香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
那小姑娘脸上窘迫,砰砰的磕着头,“求求娘子了,娘子买下婢子吧!”
水香瞥了萧玉琢一眼,“少跟我这儿逞能,我水香在宛城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你不过是宛城哪个富户家里的小娘子吧?这事儿你最好别搀和。”
萧玉琢上前一步,低头看了看那小姑娘,“我要非搀和了呢?”
“这丫头尽多值两吊钱,我出三吊,老实跟我走,这位娘子您也别找事儿,咱们都开开心心的。”水香哼了一声。
小姑娘一听,急了,连忙冲萧玉琢磕头,“娘子,婢子是好人家的孩子,不想进那种地方,若是进了那种地方,婢子还不如死了算了!求娘子救婢子!”
“还不是我家娘子的婢女呢,一口一个婢子,倒是叫的亲。”梅香笑道。
“这是缘分吧?三吊是你给的最高价了?”萧玉琢抬眼看着水香。
水香怔了一怔,“咋?你还准备跟我抬价啊?当我怕你不成?”
萧玉琢笑着摇头,“没想抬价,梅香,拿十吊钱给她。”
十吊钱一出口,周遭霎时一静。
这年头,人比牲口贱,一个眉目清秀,经过牙行调教的丫鬟,也不过才三四吊铜板。
且这里头还是有牙行抽成的成分在。
像这种街头自卖自身的,给个一吊两吊也是算不少了。
水香那路子不正,给三吊也算仁义。
萧玉琢一下子拿出十吊钱,可把周围的人看傻了眼了。
“还说你不是抬价?”那开妓院的水香嘴唇一哆嗦,“这价也没法儿再往上抬了。”
梅香回车上拿了铜钱来。
当着众人的面交在那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两行,“娘子是婢子的恩人,婢子打从今儿起,就是娘子的人了!生是娘子的人……”
“打住,”萧玉琢打断她话音,“梅香,扶她起来,找个茶楼,好好说话。”
“嘿,在宛城的地界儿上,我还没见过敢跟我醉乡楼过不去的人呢!”那老鸨指着萧玉琢的背影叫嚣。
一旁有人劝她,“人家说拿出十吊就拿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别是什么高门大户,得罪不起!”
“嘁!”水香不屑,“宛城的高门大户,没有我不认识的!她家车夫丫鬟,没一个瞧着眼熟的,那马车也再普通不过,连徽记都没有,能是什么高门大户?”
旁人见状,也觉得有理,纷纷摇头为萧玉琢叹息。
水香指着萧玉琢的马车道:“你给我等着!”
萧玉琢本要去茶楼,可看小姑娘穿着打扮,便转而去了客栈。
叫小二烧了热水,让那小姑娘去洗洗,又叫竹香去买了成衣来。
小姑娘洗漱。换了新衣服,这才被带到萧玉琢面前。
“婢子兰雪,父家姓刘,五岁时阿娘生弟弟,难产而死,去年爹爹又染了病,没钱医治,昨日去了。”小姑娘叩头说道,“感激娘子今日相救,婢子当牛做马,报效娘子。”
“我家娘子不缺牛,也不少马。”梅香掩口笑道。
萧玉琢打量着梳洗一新的刘兰雪,她一脸英武之气,利落干练的倒有几分竹香的气势。
只是一身新衣服,让她颇有些不自在。
“那……那婢子……”
“你会干什么?”萧玉琢问道。
“婢子会缝补浆洗,也会烧火做饭。”刘兰雪连忙说。
萧玉琢点头,“你可会些什么旁人不会的?”
刘兰雪紧张皱眉,“别的……别的婢子不,不会了呀……”
她忽而掏出怀中的十吊钱,只拿了一吊,剩下的又还给梅香。
“叫婢子葬了父亲就够了,剩下的,还给娘子,婢子不值那个价,婢子只会做些粗活。”刘兰雪闷声说道。
萧玉琢笑着正要开口。
忽听外头一阵嘈杂。
“人在这儿!听说就进了这家客栈!给我搜!”一个尖利的妇人声音传了进来。
竹香往门口一眼,回头道:“是那个老鸨追来了!”
“是我牵累了娘子,”刘兰雪将那一吊钱揣入怀中,恭恭敬敬的朝萧玉琢磕了头。“婢子若是能囫囵回来,就好生伺候娘子,若是婢子回不来……”
她声音一抖,又将揣入怀中那一吊钱拿了出来,迟疑的交给梅香。
梅香一怔,背着手往后缩。
“求姐姐到义庄,将我父亲的尸首领出来,给安葬了就是。”刘兰雪说完,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鼻涕,神情很有些决然的向外走去。
萧玉琢微微皱眉,“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娘子救我,是我的主子,更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害了娘子去!”刘兰雪站在门口。背着身子说道。
萧玉琢笑了笑,“我买下你,可不是叫你去送死的。”
竹香抬手拍了拍刘兰雪的肩膀,“别怕,我看了,也就七八个人,没多大事儿。”
竹香说完,那老鸨带人咚咚咚的脚步声已经从走廊里传了进来,越来越近。
刘兰雪有些紧张,“娘子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了,这醉乡楼的水香,很有些来头的。”
“邪不压正,她有来头又怎么样?”萧玉琢轻笑,“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她有权势也不必怕她。”
“人在哪儿?一间一间给我搜!”老鸨的声音听起来很横。
刘兰雪咬着下唇,脸色紧绷,她拳头握紧,回头看了萧玉琢一眼,又看了看竹香,“姐姐不必为我出头,待会儿护着娘子,别叫这些人惊着娘子!”
说完,刘兰雪一把拉开了房门。
“不用一间一间找了,我就在这儿!”刘兰雪吼道。
老鸨哈的笑了一声,“你出来就好,省的我费劲儿,那出十吊钱买了你的小娘子呢?她人在哪儿?”
刘兰雪板着脸,“不关你的事儿。你不是要来抓我么?来呀?”
老鸨哼笑了一声,“她当众扫了我的面子,也不打听打听醉乡楼在这宛城的地界儿上,是她惹得起的么?她人呢,我不但要抓你,还要让她长长记性!”
“娘子已经走了,娘子和你无冤无仇,不过是为了救我,才和你冲突两句,你别仗势欺人!”刘兰雪面色僵硬。
老鸨笑了一声,“仗势欺人?权势是拿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欺人的吗?定然还在这家客栈之中,给我上!”
刘兰雪低吼一声,竟然闷头冲了上去。
“这丫头还真有股子狠劲儿,不过这么冲上去。她是不要命了么?”竹香站在门口,啧了一声。
萧玉琢正要叫竹香去帮忙。
却听竹香惊讶的啊了一声。
“怎么了?”梅香连忙也往门边跑去,“那丫头受伤了么?”
待梅香到门口往外一看,也是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着忘了合上。
萧玉琢不仅狐疑,外头是个什么情形?
她起身缓缓走到门口。
却见刘兰雪一个人,双臂张着,硬是将两三个男人给抵挡住了。
她咬着牙,脸面脖子都涨的通红,力气大的连三个男人合力都未能冲破她的阻碍。
“好大蛮力!”竹香惊讶道。
“在那儿!”老鸨瞧见了萧玉琢,抬手指着她,“快去快去!把她给我拿下!”
竹香冷哼一声,飞身而上。
几个冲过来的小伙计被她抬脚踢翻在地。
客栈的走廊里一时间乒乒乓乓的热闹起来。
打斗声。尖叫呻吟声不绝于耳。
梅香站在门口看的津津有味。
萧玉琢却一直眯眼看着那刘兰雪。
她不会功夫,身形也不似竹香那般敏捷气势。
但她很有力气,一般的男子一个两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老鸨带来了七八个伙计。
在竹香和刘兰雪面前,全然不够看。
竹香猛的飞起一脚,将一个伙计朝那老鸨踢了过去。
那伙计的身子向一个布袋子一般,砰的砸在那老鸨的身上。
老鸨躲闪不及,“哎哟——”一声惨叫,被砸倒在地。
“你,你们……”老鸨扶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发簪都歪了,头发散乱,显得狼狈,“你们给我等着!”
狼狈的样子,叫她放的狠话少了几分气势。
她身量丰腴,扶着后腰,倒是跑的比兔子都快。
刘兰雪拍拍手,她只会使蛮力,并不懂功夫,这会儿也有些狼狈,新穿上的衣服,也在打斗之中被扯烂了。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自在而舒畅,“我家娘子说了,邪不压正!我们不怕你!”
“等着!给老娘等着!”老鸨跑出客栈了,还在叫嚣。
刘兰雪掐腰,哈哈大笑。
笑了两声,才发觉走廊之中格外的安静。
她迟缓的转过脸来,瞧见萧玉琢主仆一行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
她有些局促的搓着手,“那个。婢子……婢子……”
她低下头,拽了拽衣角,不知道是她手劲儿太大,还是衣服太不结实。
本来只是个小口子,被她一扯,刺啦一声,成了大口子。
梅香掩口忍笑。
萧玉琢轻咳一声,“再拿一套衣服来。”
“不用不用,婢子穿不得好衣服,这料子矜贵,得好好爱惜,婢子是粗人,辱没了这衣服,还叫婢子穿先前那粗布的衣服。就最好了。”刘兰雪连忙说道。
“只有衣服辱没人的,没有人辱没衣服的。衣服难道能比人还尊贵么?不过是这料子的衣服不结实,不耐穿罢了!”萧玉琢平声静气的说道。
刘兰雪微微一怔。
萧玉琢已经吩咐梅香再去买一套结实的粗布衣服来。
“粗布衣服虽说不好看,颜色不够鲜亮,可它结实耐穿,显出质朴踏实的品质,这种品质岂不比花里胡哨更为可贵么?”萧玉琢笑着叫刘兰雪去换衣服。
刘兰雪头一次听人说,这上层人士不会穿,也看不上的粗布衣服,竟然也有这么高贵的品质。
她换衣服的时候还有些懵懵的。
她换好了衣服出来,甚至觉得自己也带上了粗布衣服那种高贵的品质。
“走吧,免得那老鸨再来找你,我们同你一起去义庄。”萧玉琢说道。
刘兰雪却说什么都不肯,“婢子如今已经被娘子买了去,婢子就是娘子的仆婢了,得先去衙门里办了手续才行。”
萧玉琢轻笑,“我不怕你跑了,先安葬你父亲要紧。”
刘兰雪连连摇头,就是不肯。
“娘子,这丫头实诚,怕娘子安葬了她父亲,却又不肯要她,还是先为她办了卖身契吧?”梅香似乎更懂得丫鬟的心,小声劝道。
萧玉琢见刘兰雪连连点头,眼神中带着忐忑和小心翼翼,便只好答应下来。
不过他们没去衙门,身边就有识字的丫鬟。
梅香写了卖身契,刘兰雪在上头按了手印便是立下确据了。
萧玉琢让她也坐上马车。一行人订好了棺木,就往城郊的义庄而去。
义庄是停放未来得及下葬的棺木的地方,刘兰雪的爹如今连棺木都没有,能存放在义庄也是不易。
马车上梅香忍不住好奇问道,“兰雪,你看起来是有十三四岁吧,怎么那么大的力气?”
刘兰雪脸上一阵尴尬,她紧张的看了萧玉琢一眼。
见萧玉琢脸上并无嫌弃之意,反而还带着淡淡的笑,似乎在鼓励她。
她舔了舔嘴唇,“我今年都十六了,不过是个头有些矮,我爹说,我打小就吃的比别人多,力气也比旁人大……”
“十六了啊,那你也该说了亲了呀?怎么会沦落到……”竹香心直口快,瞧见刘兰雪变了脸色,她连忙闭上嘴。
刘兰雪垂头沉默了一阵子,才扯了扯嘴角,“娘子和姐姐们救我,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当初我是定了娃娃亲的,可是后来,街坊邻里都发现我吃得多,比壮汉还能吃,做不了那精巧活儿,洗个碗都能把碗给掰烂了……后来就被退了亲了。”
梅香,竹香一阵唏嘘。
刘兰雪说完,却扬起了一张笑脸,“不过没事,退了就退了婚吧,我爹说,我天生神力,也许将来是个当女将军的材料呢!”
她自嘲的笑了笑。
萧玉琢却重重点头,“这有什么不可能,信既是真,你若肯努力,终有一日要成为女将军的。”
刘兰雪神情怔怔,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
车夫在外头道:“义庄到了。”
刘兰雪这才回过神来。
“娘子在车上稍等,婢子先去看看。若是棺木送来,婢子这就将父亲装殓。”她飞快的跳下马车。
萧玉琢坐在马车生,和梅香竹香说着话。
话还没说上几句,就听见外头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梅香连忙掀开帘子往外看。
只见刘兰雪被人轰出了义庄。
这里的义庄倒是有人看守的,那看守的人看起来凶神恶煞一般。
“你连棺木都没有,就在这里停尸。放了两日了一文钱没有,凭什么叫你放在这里?滚滚滚!”
“我同人说了好了的!”刘兰雪叫道。
“我不管你跟谁说好了,今儿个我当值,你没跟我说好就是不行!”那面相凶悍的大汉瞪眼道。
“那我爹呢?现在在哪儿?你们把我爹弄到哪儿去了?”刘兰雪的声音里已经含了浓浓鼻音。
萧玉琢冲竹香挥手。
竹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步向刘兰雪走去。
“怎么回事?”竹香扬声问道。
那大汉看到竹香气势不凡,且身上衣着也很讲究,皱眉哼了一声,“你爹已经被人送到城外的破庙里去了,你快些赶过去,说不能还不能被野兽吃了!”
“你……你们!”刘兰雪抬手指着那大汉,眼睛都红了。
竹香皱眉上前。
那大汉转身进了义庄。
“城外破庙?那土地庙不是已经荒废了很久了么?怎么能扔在那儿?”刘兰雪兀自喃喃了一句,连忙抓住竹香的手。
“等我教训了他!”竹香皱眉道。
刘兰雪连连摇头,“不。先去城外破庙吧?那破庙靠山,也不知道山里都有什么畜生呢!”
竹香见刘兰香急的脸色都变了,也不好耽搁,拽着她的手回到车上。
刘兰雪告诉车夫那荒废的土地庙的位置。
车夫赶忙架着马车往城外而去。
“义庄里一直都是有人看守的么?”萧玉琢有些狐疑的问道。
“是有人看守,但因为义庄里头是停放棺材的地方,这些看守的人也会离得远远的,像今日这般,进到义庄里头,还动了里头尸身的人,以往没有听说过。”刘兰雪飞快说道。
萧玉琢皱眉点点头,“今日这人,不但进了义庄,还特意把你父亲从城郊,送到了城外……这般费劲。他不怕得罪了亡者,招来晦气么?”
刘兰雪脸色怔怔的,似乎没有想明白。
竹香和梅香却是反应过来,“娘子觉得,此事是陷阱么?”
萧玉琢眉宇微蹙,“只是觉得事情应该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罢了。也许是我多想了?”
“那……要不娘子先回去,婢子一个人去那庙里就是。”刘兰雪连忙说道。
萧玉琢摇了摇头,“不怕,怎能叫你一个人去,便是有陷阱,也要一起趟平了它。先把你父亲安葬了才是要紧。”
刘兰雪感动,翻身在马车里跪下,砰砰的朝萧玉琢磕了三个响头。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眸色却越发坚定。
“我爹说过,受人恩惠,当永世不忘。娘子恩情,婢子铭记在心。”
萧玉琢伸手拉她起来。
城外破庙健在山坡上。
因庙宇已经荒废,上山的路荒草丛生,路也坏了。
马车上不去。
萧玉琢走下马车来,举目看了看那破庙。
山坡不算太高,可荒草丛生,看起来有几分凄凉。
“上去看看。”萧玉琢说道。
竹香和梅香扶在她左右。
刘兰雪走在前头,她本有些害怕,如今有这么几个人陪着她,她心里的胆气就足了,走在前头步伐稳健。
“爹!”刘兰雪大叫一声。
破庙前头的一片空地上,仰面躺着一个人。
那人衣衫破旧。脸色灰白,身形僵硬。
萧玉琢不由微微一抖,停住了脚步。
“爹……”刘兰雪已经飞奔上前。
“终于来了!”一阵笑声从破庙后头,传了出来。
竹香梅香立即侧身挡在萧玉琢身旁。
跪倒在地的刘兰雪也猛的抬起头来。
只见破庙后头转出一个人来,却还是先前那醉乡楼的老鸨水香。
只是这次跟在她身边的却并非几个小伙计而已。
而是身着官府衣服的兵吏。
“围起来。”一个看似捕头的人,挥手说道。
兵吏立时间将萧玉琢一行给团团围住。
这次的人倒是不少,萧玉琢大致数了一下,有二三十个之多。
“你倒确实有些本事。”萧玉琢看着那老鸨微笑说道。
“你还笑得出来?”老鸨轻轻一哼,“待会儿就叫你哭!”
萧玉琢抿了抿唇,低声问竹香道:“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竹香嘶的吸了一口气,“人有点儿多了,不过,一般的兵吏,本事不大,应该没有问题吧。”
听她说的不甚确定,梅香皱眉哼了一声,“你到底是有把握,还是没把握?”
竹香没做声。
“敢问捕头,我们是发了什么王法,竟要出动官府之人?”萧玉琢清冷问道。
那捕头轻咳一声,“你们当街殴打醉乡楼伙计,这算不算是触犯了王法?”
“捕头您定是没有查问过吧?是那醉乡楼的伙计,追到客栈,并且先动了手,我等只是几个弱女子,正当防卫而已,如何能叫做‘殴打伙计’呢?”萧玉琢笑了笑,“铺头您明察秋毫。可别被那小人给蒙蔽了。”
“我呸,你说谁是小人?你仗着身边的丫鬟会功夫,把我的小伙计腿都给打折了!休要狡辩!”老鸨一面说着,一面捏着她那沾满香粉的帕子在铺头面前轻轻一拂,“别看这小娘子文弱,她身边的丫鬟可是厉害得很!”
“来呀,先将人给我压到衙门里头去!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回到衙门再详细问问清楚!”铺头扬声说道。
那一群兵吏闻言立时一哄而上。
梅香扶着萧玉琢的手都紧了一紧。
竹香飞身而起,将扑向萧玉琢的人给踹开。
刘兰雪也顾不上地上的爹爹,和那些兵吏厮打起来。
“不行就搬出王爷的名头来,吓不死他们!”梅香在萧玉琢耳边低声说道。
萧玉琢四下看了看,竹香虽说功夫不俗,可奈何对方人太多,她要护着自己和梅香,多有顾及,难免受牵制。
刘兰雪虽有蛮力,却并不灵活,也没有学习过武艺。
对付几个小伙计,她尚且还行。
可对上这些兵吏,她就明显吃了亏。
“若是真的被他们抓进了牢里,再传到王爷的耳朵里,他们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娘子也会受磋磨的。牢里那种地方,真是叫人想来都不寒而栗呀!”梅香小声说道。
萧玉琢垂眸道,“现在搬出王爷的名头来,只怕他们也不会信,万一胆大包天,再起了一不做二不休之心,要杀人灭口就麻烦了。山下的车夫这会儿也不知道听到动静没有?”
梅香探头往山下看去之时,忽见山下荒草林中窜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动作极快,速度恍如闪电一般。
他飞身而上,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亦不知他是如何出手,便知听见一片惨叫之声,一群兵吏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来。
竹香微微一愣,就连她面前正在缠斗的几个兵吏都倒在地上。
可那人究竟是如何出手,她却未能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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