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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崇挂了电话,抬眼看着老爷子,笑道:“是啊,不然我能舍不得回来么。”
盛老爷子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到他这么说,倒是仔细看了眼盛崇的神色,问道:“既然这么舍不得,怎么不把人带过来?”
盛崇手持白子,在棋盘间落下一子,半认真半戏谑的说:“没办法,她犟着呢,公司开在江城,人要是过来了,公司怎么办呢?”
盛老爷子点点头,继续下棋。在他看来盛崇谈个朋友什么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不影响工作,不影响正事,他是懒得管的。至于结婚,他暂时就没往那方面考虑,盛琪都快三十了才结婚,盛崇才二十七,确实不着急。
到了盛老爷子这个份儿上,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得开了。他这一辈子,经历了战乱和建国,也经历了文革和改革开放,自己一辈子经历要是真写出来,简直就是活生生的X点小说。
盛家可不是什么诗书传家的大家,三代贫农,都是黄土地里头扒粮食的。盛老爷子当年也不叫盛泰霖,他有个特别上不得台面的名字,如今以没有什么人记得了,盛泰霖这个名字还是当年他老丈人给他取的。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跟着村子上一个铁匠学打铁,后来战乱跟父母走散了,当过乞丐给人家做过小工也拉过黄包车。当时还正年轻的盛泰霖,是个相当伶俐的小伙子,长得又好,十*岁的时候就凭着一张脸和他那一张嘴巴皮子,到大上海里头给人家当门童,后来又成了里头的管事,两年之后就给人看大堂了,也就是如今所谓的大堂经理。结果人生的难料之处,就在于你无法判断,你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当年的二十多岁的小盛,成为大堂经理之后,穿着西装皮鞋,抽着洋烟喷着香水,识字念诗还会跳舞,谁也看出不来他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出身。结果,人模狗样儿的‘小盛’,就成功的跟自家老板的大小姐给搅合上了。大小姐名叫陈翎茜,当时还在租界的高中读书,是个很有文化的女文青,却偏偏看上了披着一张雅致外皮,内里依旧五大三粗的‘小盛’。再之后,经历了一系列狗血虐心的桥段,他总算是勉勉强强被老丈人给接受了,还给他改了个特别有文化的名字,叫盛泰霖。
之后遭遇国难,盛泰霖就跟着他老丈人发了一小笔国难财,算是正式发了家。之后,他成功站队,团结在了最后胜利的一方周围,当时还开仓给部队贡献了不少粮食,跟当时不太起眼日后却飞黄腾达的某位领导人物成功攀上了关系,为建国之后的福利待遇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建国之后,国运莫测,他照样也经历了几起几落,好在都过得有惊无险,才有了今天家大业大的盛家。
盛泰霖事业春风得意,感情也一路顺风,他跟陈翎茜的感情很好,成婚近六十年,却很少吵架。陈翎茜年轻的时候为了嫁给她,被姐妹嘲笑,之后他拼事业的时候,也跟着他吃了很多苦。两人最艰难的时候,陈翎茜连母亲留下的银锁都给当了,只为了能给他换碗稀粥。就在国难当头颠沛流离的岁月里,两人生了三个儿子,第一个没能留住,走了,只留下盛淳德和盛镇川,之后陈翎茜伤了身子,没有再生育。虽然两人的儿子都是风流种子,但是盛泰霖却很钟情。陈翎茜之前的事情,已经没人清楚,但是成婚之后,却钟情不二,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一直到六年前,陈翎茜去世,都未曾有过二心。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的叶城远没有如今这样繁华富丽,盛泰霖小时候种地的地方,就在盛宅如今的位置。不过,这可不是他们家,是租田给他们种的地主家的宅子。后来盛老爷子发达了,专门把那座宅子给买了下来,然后花巨资装修,经过了三次扩建,把当年地主他们家的田全都扩到了宅子里头,才有了现在这个丧心病狂的盛家老宅。
盛崇在老宅里头呆了一下午,晚上也没走,就睡在这边。盛家的屋子够大,缺什么也不会缺了少爷们睡觉的地方。
次日一早,盛崇陪老爷子吃早餐,老爷子面前照常摆的是养生粥,盛崇吃的都豆浆油条小汤包,直到盛崇吃完早餐,放下筷子之后,盛老爷子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意,问道:“你倒是沉得住气,不问问我准备怎么安排你?”
盛崇洒脱一笑:“您把我扔到江城,不就是想磨一磨我的性子么?您如果觉得我还没被打磨好,自然不会召我回来。”
言下之意,自然是他有底气,既然回都回来了,不可能不用他。
盛泰霖在空中指着盛崇,虚点了两下,笑道:“既然你都猜透我的意思了,那就再休息几天,然后去公司上班吧。”
“三天之后的董事会,我带你过去,你原本就挂着衔,这次回总部,先熟悉一下情况,然后再正式上班。”
盛崇点点头,早餐之后又陪着老爷子打了一会儿高尔夫,然后夹着尾巴开车跑走了。
盛老爷子挥了一下球杆,只见那白色的小球滴溜滴溜的在草地上滚了一会儿,一杆进洞。
——
盛崇从老宅子里头出来,回家又睡了一天的大头觉,直到晚上被封璞一个电话吵醒来,才把自己倒腾得人模狗样儿的出门。
他自己的车都留在江城刷存在感了,之前留在叶城的车也旧了,如今开的是封璞让人给他送过来的一辆宾利。傍晚七点半,正是叶城堵车堵得最糟心的时候,盛崇的车才开到半路上,就接到封璞的电话。
那头音乐开得震天响,吵得盛崇耳膜生疼,又听不见封璞在那头说的是什么,前头还有辆破车挡了他的道儿,不由得骂道:“你他妈给老子出去打电话!我压根听不清!”
封璞这头声音确实震天响,他打电话带的是耳机,还调成了最大的声音的那一档,结果被盛崇一吼,耳膜炸得一疼。他看了一下包间里头乌七八糟的人和吵得要命的声音,直接将桌上的酒瓶子抚在地上了,哗啦啦的响成一片,包间里头顿时安静了一下。
“别他妈瞎闹腾,声音小点儿,喊个服务生过来,把桌子收拾一下。”封璞吩咐完,才把耳机拔了,跟盛崇继续讲电话。
“你什么时候过来啊?都等着你呢!”
盛崇终于开到了不堵车的路段,心情好了一点儿:“在路上,我从市中心出来,之前堵车呢。”
“行,那你快着点儿,飞羽也在我这儿呢。”封璞催促道。
“景烨呢?他在吗?”盛崇问道。
“不在,你回来之前,他就去秦皇岛陪他家老爷子了。”封璞又道:“我不跟你说了,你开车吧,待会到了再聊。”
盛崇的狐朋狗友不在少数,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更是十只手都数不过来,不过真能称得上死党的却始终只有那么两三个。倒不是他交朋友太讲究,而是真和他这种工作狂玩到一起去,合他的胃口,并且还会玩儿的人,真心没几个。除了一个封璞,就只有稽飞羽和景烨。
稽飞羽是军区大院儿里头出身的,上头的大哥依旧在部队任职,他是家中老小,也没人逼着他,图个自由就从商了。这家伙从外表上看,绝对是不苟言笑的酷哥一枚,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装酷,只是为了突出自己的男子气概。是的,他就是传说中的男生女相,明明是个身高压一百八十公分线儿的大老爷们,偏偏长了一张比女人还秀气好看的脸。小时候,他没少因为这张脸被人骂娘娘腔,以至于他长大以后,别人都不能再他面前提这三个字,不管是娘娘腔连起来,还是‘娘’和‘腔’分开,比如‘娘亲’‘腔调’之类的词,都要尽量避免。
而景烨跟他完全相反,景烨从外表上看就是个纯爷儿们,还是个长相很有男性魅力,身材和性功能都十分健康的纯爷们儿。他是家中老大,家里老爷子前几年才从军委退下来,如今景家第三代里头唯他马首是瞻。这家伙性格很有些嚣张狂放,放在连续剧里头,一看就是那种出尽风头拉仇恨的反派大BOSS,盛崇和封璞那点儿嚣张放在他面前,都算是温和内敛了。偏偏,这个反派大BOSS如今过得春风得意,事业上也是蒸蒸向上。
盛崇、封璞和稽飞羽多少还要受到家中节制,唯有这位大少爷,刚满三十岁,生意已经做得比他爸还大,外头的人面儿更不用说,一家老小全都仰仗着他过日子,谁也不敢不给他面子。唯一能节制他的爷爷,对这位大少爷简直称得上是溺爱有加,于是‘反派大BOSS’一直逍遥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光鲜亮丽得每一跟头发都闪着洋洋得意的光。
封璞遇着他最常见的一句话就是:你他妈等着,看哪个唐僧过来收了你这个妖孽!
盛崇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封璞早就让人过来收拾过包厢里,他进来的时候,场子依旧挺热的,打牌的打牌,打台球的打台球,见盛崇进来,都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盛崇一路端着笑脸,跟人寒暄几句,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开始猜,也不知道他这次回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三年前,他去江城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位盛三少在家族里是彻底‘失宠’了,当时还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可惜,谁想得到,三年之后,他直接控股了盛隆公司,摇身一变又变回了当初那个风光无二的盛三少?
可见,命运就是这样的,那些被认为不可能被改变的事情,偏偏就出现了转机,命不在天,而在人。
“等你过来可不容易,我提前清了场,咱们哥几个好好喝几杯,庆祝你这次回来。”封璞一见他过来,站起身跟盛崇抱了抱,然后引他到沙发上坐下。而旁边的稽飞羽就显得要冷淡很多了,他朝盛崇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要不是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他跟盛崇仅仅只是点头之交,连朋友都谈不上。
盛崇一见稽飞羽这副死样子,就忍不住要调戏人家,这是他年少时期养成的恶习,两人不熟的时候,曾经因为这个事儿打过无数架。稽飞羽长着一张女人脸,为人做派可不是女人,拳头也硬,后来两人就这么不打不相识,慢慢的搅合到了一起。
盛崇将热烈迎接他的封璞嫌弃的推到一边,凑到稽飞羽旁边,一手流氓似得撑着稽飞羽的肩膀:“哟~小稽,几个月不见,又变漂亮了,这脸上的皮肤,就比我家里那位差点儿了,简直就是……老四,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封璞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自己被嫌弃了,在调戏稽飞羽这件事上,他和盛崇向来是心有灵犀,连忙接话接话:“吹弹可破。”
盛崇头顶亮起一个灯泡,似是恍然大悟,赞道:“对,就是吹弹可破!”
稽飞羽简直连挠死这两货的心都有了,简直就是交友不慎。
可惜,盛崇调戏完人,就连忙坐远了一点儿,就跟刚刚做出那个动作的不是他一样,开始跟稽飞羽说起了正事。
稽飞羽只好默默的将那口气给咽下去,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情报。盛崇有系统这个作弊器,也是会帮衬自己人的,有些时候他一个人的能量没那么大,就是知道消息也办不了,几个人一起就不一样了。
在这个期间,无数跟他们年纪相仿的男男女女过来敬酒,间或插上几句话,却没人不识相的一直呆在这里,在这张沙发上从头坐到尾的,也就他们三个。
盛崇出门之前啃了两个蛋黄派垫肚子,然后在包厢里头坐了一个多小时,白酒红酒混着喝,喝了不少,觉得头有点儿晕的时候,他直接拖着封璞和稽飞羽走人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打招呼:“今儿这摊算我的,大家继续玩儿,我先去吃个晚饭!”
封璞见他走得毫不犹豫,问道:“怎么,这才十点呢,就要回家了,家教这么严啊?”
盛崇甩了他一个白眼,继续勾着他的脖子,将大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我是真饿了,中饭都没吃,酒都喝了三瓶了。要是我真喝醉了,你把我送回去给我泡醒酒茶啊?”
“你家的美人儿呢?没跟你过来?”封璞吃惊了,差点儿以为两人分手了。
盛崇无奈道:“说来话长,容后再说,先去吃饭,我要饿死了。”
仨人自去吃饭不提。
——
段媗拖了几天,磨了磨段湘君的性子之后,还是同意了借钱的事情。
段湘君在家里很是忐忑了几天,她平日里在婆家人面前,可没少拿段媗充面子,要是这次钱借不到,她就算是丢了大脸了。偏偏段媗如今的性格颇为强势,对方不给答复,她也不敢催,就这么煎熬了几天,连她婆婆都忍不住说:“干脆咱们家就别买房了吧?读个幼儿园,哪里那么多事儿啊?要是儿子也就算了,女儿反正要嫁出去,下那么大力气培养,还不是要嫁到别家?”
涉及到女儿的教育问题,段湘君顿时就炸毛了,忍不住顶了一句:“那您当初还让宏康供思纯上什么大学啊?反正姑娘家都要嫁出去。当初家里那么困难,您不也是撑过来了,何况我们现在,条件比之前还要好一点儿呢。”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吴友兰两个死穴,第一就是当初让陆宏康供养妹妹,第二就是段湘君算是下嫁,段家的条件比自家要好得多。她无话可说,只准备等一个结果,反正又不是她跟别人借钱,再说了人家是嫡亲的姐妹,说不定钱就不用还了呢。
段湘君在婆婆面前说得笃定,但是自己心里其实是没底的。因此,当她接到段媗电话的时候,心情是格外的忐忑。
当段媗说同意借钱的时候,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段媗。这就类似于在极度的失望中给了对方希望,这种感觉,和平常时候是绝对不同的。
段媗想着送佛送到西,淡淡道:“盛世嘉园那边,我正好有熟人,应该可以拿到内部价,你明天和姐夫两人一起过来看看房吧,要是能把房子选下来,可以先付预订款。”
段湘君犹豫了一下,问道:“明天啊?过两天成么?你姐夫明天要上班啊。”
段媗眉头一跳:“我后天就出差了,这次要飞好几个城市,接下来大半个月的行程都是满的……”
段媗还没说完,段湘君未免夜长梦多,立马表示:“我让他明天请个假,咱们几点在哪里见啊?”
段媗嘴角勾起一抹笑,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其实要搞定段湘君根本没她想象得那样困难,淡淡道:“那就好,明天上午九点,就在盛世嘉园小区的门口吧。”
段媗挂了电话,段湘君连忙给陆宏康打电话。陆宏康这时候正在办公室里做策划案,一看是老婆,立马就接了,问道:“有事儿?”
段湘君道:“你明天跟你们单位请个假吧,媗媗约咱们去看房。”
陆宏康还丈二摸不着头脑,先下意识的说了几句段媗的好话:“你看看,我就说吧,你们是嫡亲的姐妹,她又不缺钱,怎么可能不借钱给咱们,你又多想了吧。”
接着,他才说重点:“没事请什么假啊,我请假一天工资要扣两三百块呢。就算要看房子等到周末也来得及嘛,干什么明天就要去。”
段湘君喜不自胜,又得意洋洋道:“媗媗在盛世嘉园有熟人,说可以给咱们打个折扣。她就明天一天有时间,之后就要出差了,我还不是怕夜长梦多……”
陆宏康这种人,在纯粹的利益面前,是头脑非常清楚的,当三百块工资和买房可以打折放在一起,脑海中的天平毫不犹豫的压向了买房打折,于是当即表示:“行了,你不用说了,我待会儿就去请假,被骂也认了。”
不等段湘君说话,他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既然要请假,工作他就得抓紧做了,不然会做不完。
而段湘君这头,忍不住抱起还在蹒跚学步的女儿,抵着女儿的额头:“宝贝啊,咱们以后就可以上好学校了知不知道啊!你可一定要给妈争气啊,妈这辈子,可就靠着你了!”
次日早上九点,段媗掐着时间到了地方,段湘君和陆宏康已经在等他们了。
看得出来,段湘君今天还专门正式的打扮了一番,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化了精致的装。可惜她精心的装扮,在段媗出现之后,就彻底沦为陪衬。就像段媗的大学时代,即便与衣着昂贵的女孩子们走在一起,人们的视线,更多的是男人们的视线,也会更多的落在段媗身上,即便她穿的仅仅是在街边的小店里淘的百来块一条的再普通不过的长裙。
段媗从车上下来,天空蓝的毛衣和充满设计感的皮衣外套,淡妆拂面,却依旧带着自身的独特魅力。即便是看着她长大的段湘君也不得不承认,段媗越来越漂亮了,她如今的美丽,不是当初十七八岁时,因为容貌和青春所散发出来的,纯粹的美,而是一种带着强大与自信的,独特的个人魅力。
“姐,等了好久了吧?今天路上有点儿堵车。”段媗走上前,今天的气温有些冷,说出口的话伴随着一小团白气,慢慢的升腾于空气之中。
“也没有,才刚到一会儿,你吃早饭了吗?”段湘君虽然眼巴巴的想去看房,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跟段媗寒暄。
“吃过了,我先给人打电话啊,等一下。”段媗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站在盛世嘉园的门口,给谢永飞打电话。
谢永飞才是真正被堵车的那一个,盛崇当着段媗的面儿,嗯嗯啊啊啊应了,显得没把这当一回儿事。然而一转头,他就吩咐谢永飞,亲自过去陪着:“给他们普通的内部价,就按八折给,但是服务态度一定要好,算了,你亲自跑一趟吧。”
于是,谢永飞就这样多了一项工作任务。
谢永飞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从堵车的路段里头出来,接到段媗的电话,一叠声儿的说:“段小姐,再等我一会儿啊,不好意思了,刚刚堵车堵在路上了。”
段媗还挺意外的呢,问道:“你给我安排个人过来就行了,不用自己亲自过来的。”
谢永飞自己的工作也不轻松,段媗可没有使唤人的自觉,还觉得让人家亲自过来一趟,挺不好意思的。
谢永飞连忙道:“盛总吩咐我一定得自己来,您就等我一会儿吧,再五分钟我就到了。”
五分钟之后,谢永飞的车就停在了盛世嘉园的门口,见到段媗一叠儿小跑的下车,问道:“不好意思啊,段小姐,等久了吧。”
段媗一挥手:“说什么呢,我感谢你还差不多,事成请你吃饭。”
谢永飞当场没拒绝,客客气气的,心里却想着,老板又不在这里,谁他妈去谁就是傻子。以盛崇那强大的占有欲和旺盛的妒忌心,他还是离远儿一点比较安全。
段湘君站在一旁,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快步朝段媗走过来,两人笑着说话,待走进了,发现这人身材高大,眉清目秀,人不但年轻还一表人才,心中不由得有了些许猜测。段媗身边是有人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段媗可没管段湘君心里在想什么,她直接对谢永飞介绍道:“这是我姐姐姐夫,陆宏康、段湘君。”
又对段湘君和陆宏康说:“这是谢永飞谢先生。”
她没报谢永飞的职务,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报,陆宏康连忙生出手:“谢先生,幸会幸会,这次还要请你多多帮忙了。”
谢永飞更客气的回了回去,心中默默的觉得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在盛世干不长了。竟然比老板更先见到他女朋友的娘家人,而且还被客气热情的对待……
有谢永飞在,看房的过程轻松愉快,对方给出的完全是VIP待遇,看完房之后,顺便还在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在这个过程中,段湘君基本已经排除了谢永飞和段媗有某种不和谐关系的可能,还挺可惜的,小伙子一表人才,眉眼间的精明也让人觉得讨喜。
可是,他对段媗实在是太客气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完全得罪不起,所以高高供着一样。
段湘君心满意足的把房子拿下来了,还被赠送了五万块的装修,内心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在回婆家之后,就立马向婆婆宣布了段媗的壮举:“您还说让我别买房呢,我们家媗媗怎么可能会不借钱给我嘛,她这两天是在给我找关系。”
“她在盛世嘉园有熟人,我们今天一过去,直接就是VIP待遇,跟我们自己去看房的时候,可不一样了。最后还给我们打了八折,还送了五万块钱的装修……”
段湘君的婆婆自然也是喜不自胜,买房子是好事,能够买到便宜又好的房子,那就更是好事了。而且,她也有点儿私心,如今陆宏康和段湘君名下,就有两套房子了。陆思纯今年二十三,如果以后结婚要房子,跟陆宏康说一说,看能不能把四环这套便宜一点儿的给陆思纯当婚房。
她又想着段湘君恐怕不会同意,当天中午立马炖了一只老母鸡,鸡汤熬得浓浓,过去试探口风了。
段湘君这头还没得意个两小时,才刚刚打电话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说完呢,紧接着就被婆婆的打算气了个倒仰。
如今她势气正高,正觉得自己了不起呢,听到婆婆期期艾艾的话,当场给她呛回去。
“感情我和陆宏康供陆思纯读完大学不够,还得给她房子陪嫁?我自己结婚的时候,我家里都没赔我一套房呢!”段湘君连鸡汤都不喝了,柳眉倒竖,她就知道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当下表示:“这套房子,是我爸当初拿的首付,也算是我的陪嫁了,让嫂子把自己的陪嫁给小姑子做嫁妆,有这样的道理吗?”
吴友兰一见段湘君急了,再加上这事儿却是是她做得不地道,连忙放低了声气安慰:“这不是跟你商量着么,你们一家三口搬到市三环去住了,这边的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啊。”
“那我就是空着,以后也是留给我们家佳月的,思纯她姓陆,佳月就不姓陆了啊!”
晚上,陆宏康加班回来,见段湘君气得倒仰,还以为是房子出什么事儿了呢。结果出事的不是他想象的那套房子,反而是他自己住的这一套。
陆宏康对妹妹还是挺好的,但是对于房子这种大件儿,还是不乐意的。看段湘君的意思,以后是不愿意再生了,他这一辈子就这儿一个女儿,好东西自然都想留给自己女儿的。这种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即便是亲妹妹都要退上一射之地。
“你别听妈在那里胡说,房产证上是我们两的名字,你不同意我也不同意,她还能玩出花来不成?”陆宏康将西装扔在沙发上,将女儿抱起来玩了一会让举高高。
段湘君听他这么说,心情才好了不少:“我还不是怕你太心疼妹妹,都不疼咱们家佳月了么。”
陆宏康看了段湘君一眼,没说什么。
“对了,你还记得那天那个谢永飞么,小伙子挺精神的,一表人才,我看他给段媗帮忙,还以为……”段湘君的八卦思维又发作了。
陆宏康打断了她的话:“这话你以后别再说了,我看百分之百不是。”
陆宏康这些年在外企工作,职位没怎么升,但是见人还是见了不少的。要是追女朋友,谢永飞哪里会那么小心翼翼的,特别是又见着了娘家人,怎么也要多和娘家人聊一聊,套套近乎什么的。但是谢永飞离他们远远的,保持距离,只是专心应付段媗。
那态度,不像是追女朋友,倒像是在应付领导,生怕出了差错,让对方有哪里不满意。
“我觉得吧,媗媗就是眼光太高了。”段湘君觉着吧,这些搞文学艺术的,口味都与众不同。
“那也是没办法,你要是当初跟你妹妹似得,这么有钱,你能看得上我啊?”陆宏康轻嘲道。
“诶,我说陆宏康你什么意思啊!”段湘君拍了下枕头。
陆宏康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开个玩笑么,别当真。”
——
三天之后,盛崇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跟在老爷子身后,到了总公司。
盛世集团的总部大楼位于叶城的中心地带,是一座别具一格的六角形大楼,全高三十米,一栋楼里全是盛世的员工,一共近三千人。
盛泰霖驻着拐杖,领着盛崇从金色的大门里头进来的时候,盛淳博、盛镇川以及盛瀚、盛楠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爸,各位董事都已经在楼上等着了,我们上楼吧。”
浩浩荡荡的盛家男人们,难得齐聚在一起,上了高层专用电梯,直通位于最高层的小会议室。
而在他们身后,新来的小白领,忍不住问旁边年长一些的大姐:“陈姐啊,我刚刚看到老总裁身边站着个年轻人,那是谁啊?”
她来盛世工作的时间不长,还没见过盛崇。
“那是盛三少,也是盛家二房独子,之前在江城工作,如今应该是被调回来了。”
“他倒是和老总裁长的不像。”小白领懵懵懂懂的说。
无论是盛淳博还是盛镇川,还有盛瀚和盛楠,从容貌上看,很能看出他们和盛泰霖之间的联系。唯有盛崇,他根本就不像盛泰林,盛泰霖的五官,是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最被人欣赏的那种浓眉大眼的长相,而盛崇则五官立体挺拔,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典型就是如今备受少女欢迎的花美男。
“据说三少是长得像去世的老总裁夫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盛崇这双桃花眼,确确实实就是隔代遗传于老夫人,而盛琪也正是因为那双桃花眼,在老夫人在世的时候看,格外受到宠爱。陈翎茜嫁给盛泰霖之后,也不知道是否是盛家的基因太强大,明明都说生儿效母,结果她生的儿子,长得都不像她。甚至连孙子也没有遗传到她的容貌,这对对自己年轻时的容貌极为自信的陈翎茜来说,确实是个打击。
直到盛琪出身,她才总算在子孙后代里头找到了一个长得像自己的女孩子,当下是喜不自胜。盛老夫人临终前,大部分的首饰,盛琪反而跃过几个孙子占了一大份儿,要知道盛泰霖对老婆那是真好,拍卖会上看上什么,那是从来眼都不眨就直接拍的。盛琪一夜之间身价暴涨,虽然还是比不上拿到股份的盛家男人,但是跟同为盛家女的盛瓷比起来,可已经算是富得流油了。不过盛琪对此有另类看法,她是婚生女,即便韦家如今已经不太行了,当时当初她母亲也是盛家明媒正娶的,直到如今盛二夫人这个头衔,都只有韦若秀得到过,其他的都是外头的小。盛瓷是盛淳德婚前生的,算是私生女,当时虽然进了盛家的门,但是盛琪自认为高她一等。
楼下的讨论,盛崇自然不知情,他跟在盛泰霖身后,再次进入到小会议室的时候,看着面前的白色长桌,恍然之间有一种时间倒流的错觉。
那年他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也是这样跟在盛老爷子身后,踏入这间会议厅,由盛老爷子当众宣布,以一元的价格,出售给他盛世集团百分之二的股份,从此他顺利进入董事会,开始了自己的工作狂生涯。而他在盛家二房的地位,也是在这一年正式稳定,老爷子的态度,比所有人的意见加起来都更有决定性。
然而,有所不同的是,当初他在这个董事会,明显只能敬陪末席,只能听着盛老爷子、大伯和父亲以及各位董事讨论事务,偶尔盛瀚有发言权,但是说得也并不多。
可是如今,他再进入到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坐到中间的位置了。他的资历依旧比不上跟着老爷子打江山的叔伯们,却也用盛隆的辉煌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也代表,他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子公司,是比总公司更有机会出成绩的地方,他不但自己收购了盛隆公司在外的所有股份,更收到了来自老爷子的嘉奖,手握百分之五十六的股权,成为盛隆子公司真正的法人代表。
盛崇坐在位置上,一手撑着头,看着各位叔伯前辈为一个方案争论不休,而盛老爷子却只是坐在最高的那张椅子上,看着他们的表演,那样的眼神,古井无波,他人的意愿,阻止不了他的决定。
什么时候,他才有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一天呢?
或许是盛崇的视线太过赤。裸。,不加掩饰,盛老爷子突然望了他一眼,盛崇连忙收好心思,将心思放到工作上来。坐在他对面的盛瀚,也低低的垂下眼,让人看不出丝毫他眼中的情绪。
在会议的最后,盛泰林对会议作出总结,就在人们以为会议就要这样结束了,盛崇不过是过来打个酱油的时候,盛老爷子发话了:“阿崇,你这段时间,就先跟着你父亲,熟悉一下公司的情况。另外,你那个策划案也尽快给我交上来,今年已经到了年底,也该为明年制定计划了。”
盛崇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放下了心。而会议室中各种各样的视线投在他身上,有惊诧、有敬佩、也有重视甚至敌意,他离开叶城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再也没有机会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就成功逆袭,不仅将业绩原本在众多子公司中仅居末流的盛隆公司给做了起来,更成功拿下了子公司的股份,将之据为己有。
会后,盛瀚慢慢悠悠的收拾东西,和盛崇十分默契的共同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面容截然不同的堂兄弟,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笑容,就像是一对联络感情的好兄弟。如果不注意到他们平行前进时始终保持十厘米距离的肩膀,和他们说话的内容,确实是这样的不错。
盛瀚一副好兄长的样子,对盛崇道:“你在江城这两年做得很不错嘛,盛隆被你给做起来了,爷爷高兴得很。”
盛崇皮笑肉不笑:“不敢当,这两年由大哥主持又收购了好几家公司,我那点儿成绩,跟大哥你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盛瀚道:“哪里哪里,我是为公司工作,当然比不上老三你个人发展突飞猛进。”
这是盛瀚在亏他,去江城工作三年,就顺便把公司给吞了。
盛崇道:“这也是大哥当年教我道理,到嘴边儿的鸭子就赶紧吃下去,不然嫩肉就得长着翅膀飞走了。”
这是盛崇在翻旧事,当初他被流放到江城垦荒,其中就有盛瀚的手笔。
盛瀚笑吟吟道:“老三去了江城几年,口舌倒是变伶俐了,事业爱情两不误,你说不得还得感谢我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呢。”
这是公然戳盛崇的痛处,简直无耻。
盛崇道:“比不上大哥风流,一手扶贤后,一手宠爱妃,只是不知道当贤后和爱妃撞到一起,大哥可要如何抉择。”
这是盛崇在调侃盛瀚在外头有个极为喜欢的女人,可惜家有母老虎,别人家里娶个门第低的女人,对丈夫在外头的事情,大多是增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盛崇这大嫂可不是这样的。她脾气爆,当场就闹到盛瀚给那女人准备的住处,将人那里给掀翻了。盛瀚丢人丢大发了,盛崇还专门回叶城抢一手消息,看了场热闹。
盛瀚明显是被戳到了痛处,脸色阴沉了几分,反击道:“也不知三弟你再过上几年,是不是又会走上为兄的老路。”
段媗和盛崇的关系在江城没几个人知道,但是叶城和盛崇亲近的人里头,却有不少人听到过她的大名。盛崇对自己身边有人,已经不再掩饰,而段媗又个个公众人物,公众到上百度能找到无数资料照片的地步。盛崇在江城时刻关注着盛瀚的动向,反过来,盛瀚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既盛瀚被戳中痛点之后,盛崇也被K掉了一半的血,僵着脸还击:“那可不一定,毕竟,我还有时间么。”
说完,两人不欢而散,各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当天晚上,段媗就接到了盛崇的电话,他在别人面前说什么都不说,要维持自己的高逼格,但是在段媗面前,约莫是丢脸丢习惯了,他懒得装十三,什么话都往外蹦。要是段媗给他来个录音,爆料的凶残程度,简直够叶城的八卦小报写一个月不重复的。
“好了好了,你生气又没用,还不是得给他抬头不见低头见。”段媗的安慰聊胜于无,准确的说,是根本没有安慰到盛崇脆弱的小心灵。
“谁说我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我住在一环东边,他住在一环西面,他办公室在公司二十三楼,我在二十五楼,除了搭电梯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和家族聚餐、朋友聚会以及高层会议,我根本没机会碰到他好么!”
段媗:……这到底和你每天都要碰到他有什么区别?你别以为我数学不好,就不知道算概率!
再说盛崇这头,他如今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不过是跟在盛镇川身边先熟悉公司情况。盛镇川约莫是想要弥补他和盛琪之间的姐弟关系,没给盛崇派什么事情干,让他去给盛琪看看婚礼。
于是,盛崇就像一个巨大的电灯泡,横亘在了盛琪和他未来的姐夫之间。盛琪原本和未婚夫甜甜蜜蜜的筹备着婚礼,兴奋之时还能来一发,结果盛崇凑进来以后,氛围就全变了。准老公还是想和小舅子打好关系的,于是频繁的和盛崇搭话,盛崇倒是给面子,无奈盛琪让他太不顺眼。在他一个人在遭受相思之苦的时候,别人竟然在筹备着结婚,他还得眼睁睁的看着,时不时的提出意见和建议,这简直就是折磨好么!
他宁可去看着盛瀚那张死人脸,他也不想受到精神冲击波的攻击。
眼见着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盛崇重新定做的礼服也已经到了,他换上黑色的礼服,再看着穿着白婚纱的盛琪时,终于产生了一丝丝的不舍。
他和盛琪之间,有着再多的争吵和隔阂,但是他们之间,始终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这种羁绊,从他们出生开始,就牵绕着彼此,让他们成为利益共同体,面对共同的‘敌人’。
而就在几天之后,这个曾经疼爱过他,保护过他,也骚扰过他,让他头疼不已过的女人,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她提起他的时候,不会再觉得他是她最亲近的人,只会觉得这是我们家许多亲戚中的一个。
就像,盛淳博和盛镇川一样。
每个孩童年幼的时候,都有过纯然天真的岁月,就像如今在公司争得头破血流的盛淳博和盛镇川,也有过十分要好的童年。在那个时候,盛淳博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大哥一样,护着自己的兄弟。
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都长大了。
“姐,突然有点儿舍不得你了。”盛崇抱了抱盛琪,他有的,不仅是对盛琪的不舍,更多的,是不舍自己曾经的时光。那些在飘散着面包香味的异国街头乱逛流离的日子,那些徘徊在米兰街头无所事事的看着蓝天白云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而现在,只留下了这个汲汲营营,为了利益跟家人争斗不休的、庸俗的、利益的盛崇。
曾经,我们都渴望长大,可是长大之后,却有开始怀念小时候的样子,每个人的人生都在这样的循环反复之中前进,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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