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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春的一生短暂,包含了很多的等待,等父亲回到被打砸的家,等被游行示众的丈夫被放下来,等离婚的丈夫寄封信,等他回来。
等儿子越来越漫长的信件,等他们回来。
家门关紧了,含春总不敢走太远,怕他们突然回来进不了家门,又怕一直敞开被贼人洗劫。
唯一的照片是念想,她总相信他们会回来的,但是等不到了。
好多血,暗沉沉的,在火光里诡异的很。
含春的眼睛没闭上,被丢到了火里。
“我总要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连家也不要了。”
......
凌寒穿过来的时候两个儿子已经走了,并且和屠夫的伙伴有了密切的联系,照片已经寄回来了。
这是一本篇幅很辽阔的民国小说,有着和平的宅院生活,被大肆宣扬的旧社会习俗。
也有着被引进的思想,有星火。
有内乱,也有着国患。
一切都是割裂的。
消息闭塞,大概只有战火波及到了县城才会知道如今的局势。
但是凌寒提笔,写下了一封跟儿子的字迹十分相似的信件。
直言了当今的局势,并预测了可能发生的情况。
敌方深入腹地,城池在救援未到达之时沦陷,消息需要传递出去,但是有些困难。
凌寒带着信件惶恐的找到了村长,信件上交。
当夜就有人动身离开了。
凌寒也在收拾东西,但是她不往后方去,她要朝前走。
儿子和丈夫在前面,她要去找找看。
小脚的女人走路不快,于是不敢走大道,怕吃枪子。
蜿蜒的小路上都是荆棘,镰刀钝了又磨,磨了又钝。
山丘之上是初升的太阳,翻过峰顶,细细的麻绳搭在树上,一个小孩推着另一个小孩把脖子递上。
凌寒山前去把人抱住,还没说什么呢,就哭成了一团。
食物变得艰难,两个姑娘就想死了节约家中粮食。
凌寒摸摸口袋,只掏出来半块饼子。
撕成了三份分了吃了,两人就跟着凌寒走了。
遍野的茅草根挖出来嚼一嚼,是甜滋滋的,一窝鸟蛋里捡走了三个,还剩下三个。
希望那鸟儿是不识数的。
七八岁的女孩没裹脚,比凌寒走的快。
凌寒说:“我要去找我丈夫儿子,是会死人的。”
小林小杏:“你不给我们饼子吃,也是会死人的。”
凌寒于是就带着两人了。
砍倒一大片树枝插在一起,就是个简单的遮蔽所,偶尔运气好了能遇到个山洞,也不敢太往里面走,怕蛇虫鼠蚁。
凌寒晾干了艾草挂在三人身上,还是能起一点作用的。
偶尔看见还算太平的地方,凌寒到河里洗干净自己,换点吃食,三人也能吃上几天的饱饭。
山林里容易迷失方向,有时候会兜起圈子凌寒都没发现。
直到走到更乱一点的地方,凌寒才继续往前走。
大概是因为总能有点吃食的原因吧。
凌寒总捡到一些人,六七岁,十几岁,还有老人。
凌寒说:“前面更危险,不如在这里多活些日子。”
他们说:“得你一口饭已是恩赐,晚死也是折磨。”
于是凌寒就带着人一起走了。
队伍大了总容易引起注意,钱财还消耗的越发的快了。
凌寒的镰刀砍断了半夜摸向她的手,惨叫声响起,那个才十三岁的少年疼的满头是汗。
小杏机灵,从他身上抖落了银元。
众人震惊。
他们谁不是靠着凌寒的一口饭活下来的,谁会有银元呢,那是凌寒的。
凌寒愣着一张脸把钱装好。
那是她的丈夫一点一点给她凑了,够她活一辈子的钱。
十三岁的少年被留在了原地,是死是活全看他的运气了。
凌寒又救了人。
他喊凌寒同志。
这个称呼凌寒在儿子们的信里看到过,于是她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儿子。一个叫春盛,一个叫秋茂。”
“您是?”
“我是他们老娘,我叫含春。”
“很抱歉,孟春盛和孟秋茂两位同志为革命献出了生命。”
“......”
是想过这个结果的,被证实的时候还是难过。
“他们有留下什么吗?”
“他们说,已经给过来......”
想来是同那屠夫的遗物一起到凌寒手里的东西了。
“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总是死人呢?我的丈夫如此,儿子也是如此。”
“我们,是做革命的,是保护老百姓的,是要建立新中国的!”
豪言壮志响亮。
凌寒:“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丈夫和儿子,连家都不要了。”
“会死人的。”
“他们都死了,再多死我一个就少死一个旁人。”
凌寒说自己要加入革命,是要被批斗的,会死人的。
他们说:“早该是我死了。”
这话说的洒脱,眼泪却止不住。
谁不怕死?不怕死的还没出生呢。
腿脚快的,机灵的,就走街串巷的传递消息。
识字的,就抄写那些文章,一遍又一遍。
不识字也走不快的,就能做什么做什么,缝补衣裳,挑水烧柴火,一堆姓名都不清楚的人活的像一家人一样。
随着军阀对权利的掌控,战争越来越频发。
地底下的烛光晃动,总要有人护着。
每日登记在册的死亡人数里出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军阀来了又走,还没休养生息呢,敌人就进来了。
有枪的扛枪,没枪的抗把锄头,举个铲子,丢把柴刀......
总要有人鱼死网破,给逃跑的人争取一线生机。
凌寒他们被迫撤离,能带走的文件通通带走,带不走的就丢进火里少个干净。
城池被破,援军无法抵达,这好像是很普遍的宿命。
食物变得稀缺,山野被翻了个遍。
凌寒还没走到丈夫儿子身边,又退了回去。
敌军来势汹汹,消息传递的速度跟不上,来的路上的脚程也跟不上。
凌寒的身边还有小林和小杏。
两个小小的人每日奔走在大街上。
剪短了头发,晒的黢黑。
因为接触时间短,凌寒知道的也过于浅显。
新中国。
人人平等的新中国。
那样的好,庇护四万万人。
怪不得丈夫和儿子们趋之若鹜。
她也心甘情愿的参与在了其中。
总要留下希望。
凌寒想。
多杀一个敌人,他们就能跑的更远一点。
遇到援军,然后共享消息......
“你们继续往前走,走远一点,跑快一点。”
凌寒叮嘱小林小杏。
“那你呢?”
“我呀,我要去找我的丈夫儿子。”
“我们跟你一起。”
“不,你们跑的快,要留下来。死了那么多人,消息总是要让人知道的。传出去,传给值得信任的人,死去的人才算是死得其所。”
“......好。”
凌寒摸摸两人的头,看着她们跟着一起往前跑,直到影子变黑变小。
凌寒带了两把没几颗子弹的枪上了高处。
射程没有很远,声响够大了。
多跑着开几枪,总能干扰他们的视线。
凌寒跑不快,摔倒了。
刺刀指向她,又挑开了她的衣服。
凌寒没了子弹的枪猛甩在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巴掌的力道很大,凌寒出现了耳鸣。
她的脚踢着,裤子还是被脱了下来。
刺刀避让开她的脑袋,让她暂时还死不了。
手里抓了沙子石子,不知道,砸就是了。
凌寒在家也做农活,力气不小。但是他们比她高大,还那么多的把她为了一圈。
说着一口听不懂的话,叽里呱啦的,难听刺耳。
凌寒腰后绑着的镰刀划伤了自己,她还动的更激烈了。
手脚被拉开,她就张嘴咬附上来的人的耳朵。
脸颊高高隆起,不知道被甩了几巴掌。
衣服被撕裂,周围都是侵略者不怀好意的,恶意的,带着惩罚口吻的话。
凌寒听不清,也听不懂。
后腰和大腿流着血,在她无法掌控自己身死的时候,一颗子弹爆了她的头。
血液涌进喉咙,她已经没了思想。
尸体还是温热的,警戒的敌人和还在尸体身上松动的畜生像是割裂的一样。
直到四处散开也找不到人,尸体被脱拽着到了能够遮蔽住的地方,继续有人俯身耸动。
一个接一个。
枪声响起,又死了一个人,在又射杀了三个人之后躲在暗处了人被杀死了。
刺刀刺进温热的躯体,血液还会涌出来。
黄土是最好的接纳物,鲜血没流出去多远就沁入了土里去。
暗红的一片。
凌寒飘在空中,看着红色的旗帜奔来,看着眼泪从旁人的脸上落下。
看着奸尸的畜生被一个一个杀死。
看着那个开枪送了自己一程的人穿着蓝色的衣服,被翻过身来的时候布料已经没剩多少蓝色了。
大部队往前走去。
交战。
在一片广袤无垠的黄土地上,人们用锄头和铲子艰难地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这个坑洞仿佛是大地的伤口,深不见底,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而在坑洞内,则静静地躺着那位已经逝去的人。他的身体被白色的布条包裹着,显得格外庄重肃穆。
当坑洞挖到足够深度后,人们小心翼翼地将逝者放入其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悲痛和不舍,但他们知道这是对逝者最后的尊重和告别。随着黄土一点点地覆盖上去,逝者渐渐被掩埋在了地下。
不久之后,原本空旷的山岗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凸起。它就像是一座无言的纪念碑,默默地见证着生命的离去和时间的流逝。风吹过这片山岗时,会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是在为逝者哀悼哭泣。阳光洒落在凸起上,映照出黄土的颜色,使得整个场景更显凄凉悲壮。
含春:“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要家了。”
凌寒给人擦擦泪:“国也是家。现在的国百孔疮痍,这里燃起炮火,哪里割出去一块,看起来丑陋得很。”
“死了那么多人,有意义吗?”
“要是死了那么多人还不把事情做成才是没有意义。”
“一定会成功吗?”
“一定会。”
“我想看看。”
“好。”
革命的胜利并非依赖于某一个人的力量,而是无数志士仁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个过程犹如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战斗,鲜血如喷泉般四溅而出,染红了每一寸土地。象征着信仰和希望的旗帜,有时也会倒下,但总会有勇敢者挺身而出,拾起它并重新高举起来,让它继续迎风飘扬。
那些面容模糊的战士们,前赴后继地倒在了前进的道路上,但他们的精神却永远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人们义无反顾地向前迈进,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要将侵略者驱逐出境,推翻军阀的统治,让人民真正成为国家的主人,自由自在地生活。
喧嚣声此起彼伏,久久回荡在空中。终于,当鲜艳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当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我们知道,胜利已经来临!这是全体人民的胜利,是用无数血汗和生命换来的光辉成果!
含春:“那是自行车,那是小汽车,我们还有飞机大炮了。真好。”
凌寒:“嗯。”
无论在哪一个平行宇宙之中,新中国都必然会如同旭日东升一般出现在这片古老而又崭新的土地之上!任何妄图侵略我们国家的敌人都将被英勇无畏的人民战士驱逐出境!而我们,也终于迎来了先人们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全新国度——新中国!在这个伟大的国家里,每一个人都是自由平等的个体,他们充满希望地展望着未来,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去创造美好的生活。
逝去的生命铸就了源源不断的信仰,土地上长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新芽,
萌发的,是新的生机。
含春:“我的躯体腐烂,来年春花灿烂。”
她的父亲因为教书育人被人拖去暴打,她的丈夫因为给富豪做打手被拉去批斗,然后加入革命。她的儿子们也跟随着丈夫的步伐,步入了革命。
随后是她,在还没等到世界变得更好的时候,死去。
含春说:“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是要有的。”
裹小脚的女人再也恢复不了原本的脚的形状,但是再没有人需要裹小脚了。
看着逐渐变淡的身影,凌寒说道:“祝你好运。”
......
回到系统空间,凌寒的后劲比看了好几部电影来得还大。
没有永远的海晏河清,永远有人等着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