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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觉得要不是她眼下没有心思逗乐,简直都要给张先生鼓掌拍手致意了。这人大脑构造倒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竟然异于常人到这种地步。说的好听,她与他当初是投拍电影的合伙人,说难听点,他就是个心存歹毒、一肚子勾心斗角的灰色带人物。算不得阳春白雪,又算不得黑道人物。再加上当初与乔老合谋。就这样的背景,还好意思跟她提做媒?他到底哪里的脸在这言笑晏晏?莫不是真以为她是纸做的人,没有一点脾气吧?
云溪冷凝地看他一眼,眼底满是高深,良久,却不过轻巧一笑:“张先生难道记性不好,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哪里需要旁人做媒。”
这已是在提示他该注意点身份,虽说是长辈,但她的事,还轮不到他管。
再说一句到地的话,在她面前,任他声势再大,不过也就是个“旁人”。修身养性这么久,被峤子墨守着一直宛若名门闺秀,可不是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南小姐!
“年轻人到底年轻,做事太性急。我知道你嘴里的男朋友是峤子墨,但你何不听听我要为谁做媒?”张先生自出名来,早已没见过人的反骨。反骨?打断即可,若是打不断,就掰碎了碾粉了,踩到尘埃里去。可这一回不同,他观察了这个冷家娇小姐这么久,论脾气、论心性虽说是差点,但论手腕、论身份、论胆识却已是万里挑一,足够配得上,难得碰上个这么满意的女娃,怎么能这样亲手放过?
“不,我一点都不好奇,我只是很惊讶,你饶了这么大的一个圈,竟然就想为人做媒,张先生,该说你是无聊,还是人老了寂寞的发慌。”云溪哼笑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他的手。腕上已经长出几块老人斑,任是保养得再好,年纪渐长,岁月总是不会饶过任何人。
张先生却是笑,闷在胸口里一样的笑,转即像是大笑,脸上向来高深莫测的表情一扫而空,满满的喜气,几乎都要溢出来:“你原来也看出来,我饶了好大的一个圈。”
云溪清冷地目光朝外,“我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压根上海的公司早就被那群高层都啃得骨头都不剩,哪里会成为现在的百亿上市公司。”
可不是饶了偌大的一个圈。
她第一次拍的《天空之盟》,说到底,是他亲自邀请上来找她合作。
于她来说,彼时不过是个初次赴港投资的学生,准备探探那个水塘的深浅,谁知道一朝碰上个黑白不忌的人物,偏还打着她家冷老爷子旧识的名号,以长辈身份自居,万事看上去是照顾有加,实则却是冷眼旁观,看她到底能走到那步。
晓芸的背叛、诬陷,如果没有他的默许,给她一万个胆子,小小一个交际花敢和她对上?
那位影帝顺水推舟,故意损害WANG公司的名义,难道他就没有一丝半点的背后推动?
她看得分明,只是懒得说。刚开始是压根伤不到她分毫,后来她又生出丝丝兴趣,想要知道这一脚都快要踏进棺材的人耍得什么魍魉,到头来,不过就是个为别人做嫁衣的打算。倒真是高估他了。
“你既然看得这么清楚,为什么现在又要撕破了说?不是一直装着不知道吗?”张先生自觉自己耍了大半辈子的心机,从来只有他觉得别人愚蠢的,可平生第一次竟然被别人当做是跳梁小丑,把玩在手心一直见他演戏。第一反应竟然是气急失控,反倒是一股爽快!
偌大的B市还不够,加上整个香江港都,找了这么久,看了这么长,终究碰到个满意的小辈!
“人的耐心总归是有限的。我对你耐心已到,懒得再看你跳梁小丑般的耍花腔!”云溪拍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如看着地上尘埃一般最后看他一眼:“张先生,时候不早,您这般岁数也该早早地歇了。”
话毕,整个人从亭子里走出,带走一身花香,如娉婷美人,流转在这一园美妙风景。那连排的灯笼火红亮眼,映着她那美得妖艳的眉梢双眼,只让人觉得神魂都要一颤。
“站住!”到底就久居高位,看得起是看得起,但谁敢撩动他的权威,就好准备做好被他拆分果腹的准备!
张先生冷笑地用手边的茶杯碰了碰石桌,清冷的空气里忽然多了一分肃杀之气。
她却依旧背着身。连回头看一眼都懒得。
说到底,她不信,他真敢把她打入密室。连让人“请”她来,都没有避讳着人,古玉轩的店长和范才子可都看得分明,露了脸的人,在这个B市想要查出姓甚名谁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冰冷的声音几乎可以听到冰渣,如北极的酷寒,将人摧古拉朽的冻在原地,可这,并不包括冷云溪。
她自悠然着心,赏着这满眼好景,若明清贵女,漫步而去,一步一玄机,仿若门口即使天边。
园子里忽然一片静谧。
张先生倏然收了所有表情,脸上连丁点震怒都没有,只那样莫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这种关头,所有植物都好像被懂得噤声,忽而都垂了头,只有山间那阵凄厉的动物叫声又开始盘旋起来。
“冷小姐好悠闲,就不知道,没有车,你准备徒步从这山里走出去吗?”张先生抖了抖袖子,如同画中人物一般笑得云淡风轻:“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走到半山腰,就被狼当成小崽给叼回窝里去了。”
他声音刚落,那不知名的凄厉鸣叫声又一次地响起,在这山里空荡得吓人,几乎让人感觉是贴在后背吼出来的声音。
云溪眼底闪过一道暗色,背过身,懒懒地看着他:“张先生,我到现在只有一点不懂,若你肯点化,我倒是不介意好好聆听聆听,是哪位大人物,竟然能让你屈尊做媒。”
张先生淡淡地挥手,将从暗处走出来的影子般的手下打发下去,冷冷地站在石亭上看着她那张满是玩味的脸,越是看,越是觉得心惊。
若是一般人站在这里,不是心神不宁也该是脚底打颤了,她去好,笑得如斯,如同看了一场好戏,如今天已晚,夜已浓,该是回身休息,万物不得打扰的气势。
他倒是好奇,她究竟对什么事情这般执着,倒是连命都不要了!
“说!”他跨门横刀般地坐在椅子上,面上不动分毫,就这么至高而下地冷冷地俯视她,像是在欣赏一出美人如画。
“你到底那晚和卓风谈了什么?”她忽然面色一正,直直地看向他,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眉间正中央。
一个人的神情掌握再自如也无法控制住神经反应。
眉间,是一个人情绪最自然流露的地方。
当你开心是,它会自然舒展,微笑、酣畅,都是从这一抹舒展演变而来,而若是一个人心中烦闷,则那里会结出一个疙瘩,生生扰了一脸平静无波。
云溪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那一处,只等他露出丝毫,便能猜出他的真实想法。
却不知,当下,张先生唯一的反应,就是惊愕。
“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他恍然忆起,冷云溪对待岳晨并不算多么亲切,不过是生意场的点头之交,若不是和她堂兄的关系,估计她对待岳晨更多的反应,不过是平静地表面功夫,为什么来了这里这么点时间,却是已经谈了两次。话题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回了原点。
云溪知道他想偏了方向,却不点破。
他认为她对岳晨另眼相看也罢,总好过解释为什么她对那中垣控股这么关心。
“张先生,等价交换你懂不懂?是你回答我问题,不是我来给你解惑。”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却察觉不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没有对岳晨的执着,反倒是一种浓烈的兴致,对于答案真相的追逐。
“冷小姐应该知道,你在埃及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吧。”他忽然开了口,没有了那么多的阻拦,反而话都说开了,正好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个,不需要您提醒,我清楚的很。”否则,她在机场压根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按我的想法,你虽然和峤子墨认识了那么久,但真正定下关系却是在不久之前。”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果脯,慢条斯理地提了一颗放入嘴里:“眼看你都要跟别人进了房,我还不下点猛药,这桩媒我还怎么做?”
云溪听完,眼睛倏然一眯,如一把锋利至极的剑,出鞘就要见血,“你就为了让我和峤子墨不安生,所以知道卓风正在调查岳晨,就故意顺藤摸瓜、栽赃嫁祸?”
“怎么能叫栽赃嫁祸?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张先生轻笑一声:“再说,岳晨现在不也安然无事地给放回去结婚了吗?”
他忽而站起来,微笑地走到她面前:“怎么样,该回答的我也回答了,现在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让我做成这桩大媒入何?”
“我倒是很好奇,张先生你心心念念,一直要让我从的是那位贵人?竟然这么不肯死心?”云溪冷笑,就差嗤笑他白日做梦。
谁知,他忽然抬头一看,目光落在某一处。来人似乎急急忙忙,平常那般风流姿态都已顾不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赶来。
听到急促的呼吸声,云溪似有所觉,张先生轻笑一声:“喏,正主来了。”……